“联名举报?”唐正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应该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事情值得联名举报这么严重的。
最多,也就是要唐曲全交出九成收益,还稍微有那么一丢丢车匪路霸的风范,但那也是外街的事情,学宫里的武者们也没必要帮唐曲全出这个头。
冷步尘接过那执事呈上的联名举报信,仔细查看完毕,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转手就将那封举报信递给了唐正。
唐正有些莫名地接过举报信,扫眼一眼,啼笑皆非。
那举报信骈四俪六,对仗工整,字迹不俗,一看就是出自饱读诗书的考生之手。
而信中内容,则是举报唐正考前偷泄考题,妄图以此获利,被举报信上的考生们严词拒绝后,他们内心正义感爆棚,决定一定要举报唐正,并且恳求学宫免去唐正和唐家堡其余诸人的第二场笔试成绩。
短短一封信,写得简直是声情并茂,字字带血,要不是唐正就是被举报的对象,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这被举报的家伙肯定是罪大恶极,无恶不作。
“冷执事长,草民冤枉啊——”唐正看完那举报信,表情夸张地叫了起来,眉眼中却连一丝担忧的神色都没有,毫无演员的基本修养。
冷步尘将那举报信收了回去,看了唐正一眼,平静道:“冤不冤枉,要等具体调查过后才判断。不过,你放心,你考试之时我大部分时间站在你身后,旁观了你整个答题的过程,如果你不是演技非凡的话,所有的考题应该都是精心思索之作,并无事先背诵答案的迹象。”
唐正点点头,对冷步尘的处理方法并无异议。
调查求证,这是一个学宫对待所有考生的公平公正的态度,不能因为冷步尘自己相信唐正无辜就无视其他考生的举报,这是公。
本人作证,这是冷步尘作为一个考场监考官,同时也是第一目击证人之一对唐正的支持,这是私。
公私分明,不偏不倚,这就是冷步尘处事的态度。
“将举报信上的所有考生,带到书院内院,当场对质,此事一定要调查清楚,绝不能寒了任何一个守纪守规的考生的心。”冷步尘向禀报此事的执事吩咐道,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睛却是看向了唐正。
唐正点点头,自然明白这时冷步尘让自己宽心,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二场考试才刚刚考完没有多久,所有的考生基本都还在考场附近,执事的效率非常高,没过多久时间,就将所有联名举报信上的考生带到了书院内院。
冷步尘和唐正,早已坐在内院中,看着这些联名举报的考生,随着执事鱼贯而入。
联名举报的考生一共十二名,各人的资料,在等待的时间里,冷步尘都已经看过。
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参加一粟学宫秋选的考生,而且在第一项考核中,成绩都还不错。
这么多成绩不错,相互之间过往又无太多交集的考生,很难想象他们会是相互串通,诬告一人,多半会让人更加怀疑被举报的对象才对。
可惜他们举报的人是唐正,一个被冷步尘几乎盯考了整场,又写出前无古人的诗篇和论文的家伙。
这些考生年纪普遍不大,最小的十七岁左右,最大的也就和唐正年纪相仿。
进入内院后,他们在冷步尘的目光注视下,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故作平静,有人义愤填膺,有人低头不语,但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一丝淡淡的不安。
唐正一直笑眯眯地观察审视这些举报他的人,丝毫没有他才是被告的自觉。
那些考生刚刚站定,冷步尘就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举报唐正泄题,信上所述全部属实?”
一个站在最前端的考生听到冷步尘问话,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后答道:“回禀执事长,小生等信上所言,句句属实,唐正在第一天考核后,学宫酒肆内,便开始偷偷妄图向我等售卖笔试之考题,当时他开口提了几个经和史的题目,但我等并不相信,将他直接轰走。”
“哦?那当时为何你们不直接举报?”冷步尘接着问道。
“因为我等认为学宫考核试题,必定严密无比,唐正之举应该只是想讹小生等人钱财,我等既未上当,便引以为笑谈,并未重视。但今日笔试过后,我等发现唐正所提之经、史考题,皆有出现,是以越想越怕,学宫秋选,何等庄重,怎能任凭这等鸡鸣狗盗之徒称雄,义愤填膺之下,我等聚集一起,写下联名举报信,誓要揭露这欺世盗名之徒的恶行!”冷步尘刚问完,另外一名考生,也上前一步,字正腔圆,大义凛然地答道。
“靠,刚刚还是千年老妖,现在又进化成了欺世盗名,我这是自带变形金刚的天赋吗?”唐正听完那考生激愤的话,忍不住暗自吐槽道。
“唐正是在何时,何地给你们泄露的那几个考题?”冷步尘再次问道。
“昨日中午,学宫酒肆地字雅间,泄露了经类第三题,史类第五题!”所有联名举报的考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说完之后,那最先站出来的两名考生,脸带不屑地望向了唐正,那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死定了!
唐正哂然一笑,毫不在意。
这时,冷步尘将头转向了唐正:“唐正,对此,你有何要说的?”
唐正拱拱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折扇一抖,轻轻摇曳,慢慢地晃到了那几个举报考生中间,笑着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普及的律例知识,叫做谁主张,谁举证!你们说我兜售泄露考题,那么好,拿出证据来呀,证据呢?”
唐正一边晃荡,一边朝着那几名考生质问道,那表情神态,再配上他的折扇长衫的打扮,简直就是一欺男霸女还要在法庭当场恐吓原告的极品纨绔。
“哼,唐正,你休要猖狂,我等虽无实证,但我十二人二十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就是最大的证据!”第一个站出来的考生大声说道。
“哟哟哟,不要激动,这么说当日我兜售考题,你十二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毫无疏漏咯?”唐正继续笑着问道。
“自然如此!”所有的考生前前后后地应声答道。
唐正折扇一收,声调突然拉高,当场喝道:“好胆,昨日酒肆雅间,早早就被订完,你们比我还要后入酒肆,怎可能入座酒肆地字雅间!”
“况且,你等说我兜售考题,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那好,你们将昨日我最先与谁说话,谁最先拒绝我,你们在雅间总共点了多少道,分别是哪些菜,由谁买单给我详细述来!”
唐正连珠炮一样的语速,让十几名考生脸色突然一白,为首考生正待开口辩驳,唐正直接吼道:“闭嘴!不准开口,给我写!执事,请给他们每人白纸一张,见我刚才的问题写于其上,再有执事长亲自核对,如有不符不实之处,定是他们说谎无疑!”
一直站立一旁的执事看向了冷步尘,见他点头后,拿出了纸笔,迅速地分发了下去。
那些考生拿着纸笔,顿时冷汗就留下下来,提笔颤颤,却半天无法落下。
唐正再次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一边继续在考生中踱步,一边笑道:“以长源冷家律法,诬告者反坐,你们都是大好的才俊,这点应该清楚,德行有愧,恐怕传出去将来没有任何一个学宫愿意收留你们,所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龙捶地怂恿你们这么干的,对不对?”唐正走到了年纪最小,一直低着头,毛笔抖得最厉害的那位考生旁边,突然开口说道。
“啊?!你……你怎么知道!”那考生正在心神不宁的当口,被唐正问了个措手不及,下下意识地答道。
等到话刚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手中纸笔落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向冷步尘磕起头来。
其他几名考生,神色几经变幻,最后都露出颓然神色,纷纷也跪倒了下去。
“执事长明鉴,此事都是龙捶地蛊惑我等所为,他说唐正和唐家堡此次成绩太好,如无意外,我等这次秋选都毫无机会。”
“所以,只有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他说,三人成虎,只要我们一口咬定唐正有泄露考题,口风对紧,即使毫无证据,学宫为了考试公平公正,也会将他从此次考试除名。而我们就算事迹泄露,也是法不责众……”
那些考生见事迹败露,纷纷倒豆子一样,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唐正一边听,一边冷笑。
当他看到这些进来的考生时,记起昨日酒肆龙捶地到处串联时和他相谈甚欢的几个,都在其中,就知道这货定然脱不了干系。
果然,幕后黑手就是这货。
如果不是一粟学宫冷步尘坚持公平公正对待每一个考生,如果不是唐正实在笔试诗、论实在是精彩到让人不相信有此等才华还会作弊。
换了其他考生和学宫,恐怕还真会因为害怕舆论不佳影响学宫清名,而将被举报的人除名。
这龙捶地,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