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瘆人的是,在尧舜禹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意,就像是洛云山所说,似乎在做着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美梦。
类似的场面江城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一次给他的感觉尤其诡异,他下意识的想到了那座位于大山深处的极乐楼。
尧舜禹……很可能就死在了那座楼中。
13号望着手机屏幕,一阵不详的预感在他眉宇间徐徐展开,“好可怕的杀人方式,和3号的能力有些相似,但远比3号强的多。”
至少在众人的印象中,3号绝对无法编织出这样庞大恐怖的梦境,更无法前出千里之外引人入梦,将人杀死在梦中。
“还有其余发现吗?”江城看向洛云山,“在尧舜禹死亡的时间范围内,附近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比如说信号的杂音,又或者是……”江城顿了下,压低继续道:“音律乐曲的吵闹声。”
洛云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摇了下头,“应该没有,他所住的房间隔音比较差,我们询问了住在附近的租户,没人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过也可能是没人留意。”
“还有,我们找到了附近的监控,自从住进去后,他就没有再出来过,而且他是深夜住进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打算住多久?”
“只一夜,他就付了一夜的钱,据房东说,这个人来拿钥匙的时候提到过一句,天亮前他就会离开。”
江城敏锐的察觉到一阵不对劲,眉峰微微皱起,“房东为什么会对尧舜禹的事这么留心,明明他们不过只见了一面。”
洛云山对着江城点了下头,用不知道是赞许还是狐疑的语气说道:“你想到的我们也想到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房东没有问题,之所以他会对尧舜禹格外在意,完全是因为后者的表现实在是太古怪了。”
“据房东回忆,这个人是凌晨住进来的,而且表现的很紧张,对光线很敏感,他始终站在比较黑的位置,并且时不时转身看向身后,房东询问是不是外面还有他的朋友要一起,尧舜禹脸色瞬间就变了,拿了钥匙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不像是差钱的样子,房东给他介绍了几个好一些的房间,但他压根不感兴趣,只选了最偏僻的那一间,房东担心他不满意房间内的陈旧设施,说要带着他一起去看房,如果不满意,可以再调换,也被他否决了。”
凌晨住进来,天不亮就离开,再结合尧舜禹警惕的表现,江城确信尧舜禹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在躲避某种东西的追杀。
可从结果看,他还是失败了。
江城回想起了李白的最后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李白貌似也在躲避什么东西,恐惧,不安,警惕,还有一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无助,她说……任务还没有结束。
“另一个人的下落知道吗?李白。”江城询问。
听到江城提及李白这个名字,洛云山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按照你给的电话去找,找到了这个号码的使用者,但对方并不叫这个名字,也不认识什么李白,是位大学教授,已经60多岁了,而且……而且还是个男人。”
这句话听的江城毛骨悚然,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所有与自己联系紧密的人都在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被消除,林婉儿失踪了,无也下落不明,与他们一起从任务出来的尧舜禹死了,李白更是踪迹全无,只有胖子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2号望向洛云山,对方和上面有直接联系,任务安排什么的,还需要他来拿主意。
“今天你们好好休息,我们需要时间整合从不同渠道获取的信息,同时调配来的人手也正在路上,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继续进山,上面有安排,要求一定要救出林婉儿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洛云山说。
没想到此话一出,13号冷哼一声,十分不留面子的回怼:“上面真正关心的,是那些冰封门徒的下落吧。”
洛云山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点头承认,“没错,那些家伙的危险性太大了,而且他们距离被完全侵蚀仅剩一线,无论他们出现在那座城市,都将是一场灾难,我们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
13号还想争辩,但被更加理性的2号拦住了,2号扭头看向洛云山,用低沉,但十分正式的口吻说:“洛老先生,麻烦你转告上面,有关这件事,我们深红会尽全力配合,只要求一点,一旦有任何消息,无论好坏,都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愿意为此支付任何代价。”
“希望一切顺利,下一次进山,我们会找到那些失踪的人。”洛云山轻叹口气,随即转过身,望向江城:“你很特别,对方在通过你门内的东西影响你,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曾见过,甚至到过那座极乐楼,你身上的香囊气息和酒水味道是做不得假的。”
“你一定要小心,接下来这种被影响的程度或许会愈发强烈,但我们能做的有限,更多的还要靠你自己。”
“我已经亲自选了几位可靠的人,全都是门徒,这段时间我让他们守在你身边,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洛云山是好心,不料却被江城果断拒绝了,“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没有必要了,你选择的人和他比怎么样?”江城用眼神示意2号的位置。
顿了顿,洛云山吐口气,“自然是不如他。”
“对方的能力可以让我门内的东西着了道,已经不是我们用常规手段可以对付的了,让这些人守在我身边,只会凭空多出变数。”江城毫不掩饰说。
谈话算不上愉快,但简洁有效,洛云山还有事,就先离开了,离开前江城添加了洛云山的联系方式,顺便要来了尧舜禹的照片。
这次他们被安排进了小镇上条件更好的一间酒店,还是江城胖子一间,2号13号住在隔壁,洛云山安排来的人也已经就位,但只负责外围,以及走廊内的警戒,或许是洛云山特别吩咐过,他们并没有来打扰江城等人。
这次的房间比较大,各类设施也更加便利,胖子看来是累极了,躺在床上和江城说着话,安慰江城,没一会自己就先睡着了。
江城虽然也很累,但就是睡不着,各种零散古怪的画面不停在他脑海中盘旋,山寨,洞窟,打着火把的队伍,山崖,极乐楼……
但比这些更令江城想不通,甚至是恐惧的还要属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影。
对方已经出现过两次了,而且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种种异象,最重要的是只有自己能看见,对方会不会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座极乐楼的主人?
太多的信息涌入江城的脑海,一时间让他无法分辨,还有西歇明山中的传闻,那座神秘的大墓,难道所谓的极乐楼……是在一座墓中?
江城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初他可是亲眼见到那些打着火把的人走进峡谷,身体逐渐下行,一点点消失,山中鬼宴的传闻由来已久,这也刚好和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一幕吻合。
灯火通明不夜天,笙歌漫舞寻欢宴,玉颈丹唇狐狸眼,欺霜赛雪惊鸿面,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请去了极乐楼中,去赴一场鬼宴。
回想起极乐楼中的极度奢靡之气,江城仍心有余悸,那种感觉虽然极度繁华,却又如水中月镜之花一般,让人觉得不甚真实,一触即溃,好比是一具做工精湛的纸人,无论妆容再华丽,都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
想到这里,江城心中已经有八九分肯定,他在极乐楼中见到的一位位宾客,舞姿妖娆的舞女,卖力吹奏的乐师,都不是活人。
那股看似繁华的氛围下,隐藏的是一阵阴森死气,就像是一座尘封千年的古墓,处处透露出陈腐的气息。
江城突然感觉遍体生寒,他甚至怀疑他从未走出过那座极乐楼,如今的他其实身在古墓之中,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虚无的幻象。
他裹紧衣服,站起身,打算去找一件厚衣服穿,他记得洛云山提供的背包里面就备有厚衣服和毯子。
背包被丢在门后的地板上,他走过去弯下身的瞬间,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后挂着的一小面镜子,下一秒,整个人如同被丢进了冰窟里。
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窗帘后面,站着一个黑影。
江城迅速回头,摆出警戒的姿势,死盯着窗帘的位置,可并没有瞧见什么黑影,几秒钟后,江城调整好呼吸,用极快的速度扭头扫了眼镜子,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黑影居然距离他更近了,紧贴在窗帘后,窗帘下摆距离地面还有几厘米的空隙,露出一双黑色的鞋。
他下意识的就想叫醒胖子,但他并没有,现在的情形万分诡异,叫醒胖子非但无助解决问题,反而会将胖子拖入危险。
他可以肯定,只要他不叫醒胖子,那么稍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对方……对方貌似对胖子也没有兴趣,只是来找他的。
对方的目标只有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他附近有那么多的高手,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对方的到来,这足以说明问题。
但在行动前,江城做出了个大胆的举动,他打开手机摄像,把镜头对准窗帘的位置,接着调整好角度放下手机,一个人警惕的朝着窗帘走去。
江城已经考虑到了,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失踪,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留下线索,至少要给其他人示警。
越来越近了,黑影还在,距离他只有一面单薄的窗帘隔着,江城屏住呼吸,伸出手一把扯开窗帘。
窗帘后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江城松了口气时,他的呼吸猛的顿住了,接着慢慢低下头,在窗帘下的地板上赫然出现了一双鞋印。
鞋印湿漉漉的,还带着泥,就像是从山中跋涉而来。
就是那个家伙!
不会错的!
没想到对方真的阴魂不散的缠上了自己,从山中一直找来了这里。
事到如今,说不怕是假的,但怕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对方的目的,从之前的几次来看,对方只要出现,那么就意味着不久后要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就像是报丧鸟。
犹豫片刻,江城还是没有选择叫醒胖子,看着胖子熟睡的脸,江城内心中十分复杂,无失去了踪迹,如果自己再出事,那么胖子……
整理好思绪,江城取回手机,他先是查看了刚才拍摄的视频,令他微微皱眉的是,画面中居然真的拍到黑影,但看起来很不清晰,身型,身高什么的,都分辨不清,仿佛被模糊化处理过,画面中清晰的只有他一个人,慢慢的走过去,然后扯开窗帘,整体视频充斥着一股低成本恐怖烂片的即视感。
随即他稳定心神,返回相册,找到了保存下来的尧舜禹的照片,他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既然这个黑影三番五次的找上自己,那么尧舜禹和李白呢,他们的失踪是不是也与这个黑影有关,在尧舜禹的照片中会不会也有这个黑影出现?
看到照片中那张熟睡的脸,江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那张床的四周搜索,因为照片中的背景比较暗,所以搜索起来比较困难,江城只能一边放大,一边细细查看,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可随着将床边的一处放大,江城的眼神慢慢变了,他愈发凑近屏幕,几秒钟后,江城身体突然顿一下,紧接着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确实没有找到黑影,但他无意间找到了另一个东西,不,不对,确切说是辨认出了另一个东西!
在尧舜禹所躺的那张床的床单上,江城看到了一朵花,一朵很眼熟的花,明明不甚起眼,可江城偏偏注意到了,那是个兰花图案,印在床单上,几乎要被洗掉了。
和之前他所住的那间小旅馆内床单上一样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