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可能是我们几个命好吧。”胖子盯着藏鬼路里面绿油油的草，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可没想到唐启生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王兄弟你的命确实好得很，眉心一抹长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这二位……”
唐启生看向江城和尧舜禹，后半句话不用说，大家都懂。
愣了一下，胖子觉得这话听着熟悉，好像不久前才有人对他说过，反应过来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洛天河？”
“相师洛先生吗？”唐启生一挑眉，“我们算是忘年交，洛先生手段高明，有一些看不清楚的事情，我也会请教他，怎么，洛先生也给王兄弟相过面？”
担心胖子说漏嘴，江城很自然的接过话，“算不上熟，但认识，风水堪舆之术洛先生堪称大家。”
听到这，祝捷慢慢摇了摇头，“洛先生擅长的是相面摸骨，都是一些识人的手段，传闻风水堪舆之术还要数于成木，但据说此人心思阴沉，不易结交，我们暂时还没有见过他。”
说到这里祝捷顿了一下，随后苦笑道：“我这是在胡说什么，最好……最好永远也不要见到才好。”
胖子心中长吐口气，心想那你可以如愿了，因为这两个家伙已经死了，想在回想起来当初对付这两个人着实花了不少心思，还搭进去好些条人命，也就是医生比他们两个捆一块还阴险，不然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高人～”
“高～高人～”
身后传来几声很轻的声音，声音中充满恐惧，还带着一丢丢的试探意味，大家立刻转过身，在一根被爬山虎包裹的柱子后面，站着一个人。
男人微胖，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笑容十分勉强，更多的还是恐惧，“高人，你们怎么不在房间里，跑来这里了？”
“你是谁？怎么鬼鬼祟祟的，走路没声音的吗？”看到微胖男人衣服上的侯府印记，张启生皱紧了眉头。
“是这样，侯爷……侯爷差我来问问，昨夜诸位高人为何没去见他，是否让什么事情绊住了脚，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李白追问。
“还有……还有就是府上的当值管事托我问一下，高人们可否知道全福去了哪里，昨夜受差来通禀各位高人后，他就没再回去。”
话音刚落，江城立刻扭头看向藏鬼路前的那道门槛，张启正见状反应过来，“昨晚的那个人也迈进了门槛？”
“对，他不但进来了，还在门槛上绊倒了。”
江城回忆起昨夜发生的那一幕，确认全福曾扑倒在了藏鬼路中，而他现在失踪了，联想到唐启生的那番话，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而微胖男人在察觉到众人脸上的不悦后，内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这座阴宅一直都有闹鬼的传闻，白天还好，一旦入夜后，隔着一扇门都能感觉到宅子里的阴煞气，有一些来了月事的婢女们更是说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吞了口吐沫，男人硬撑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说：“全福的事情是小事，人让管事他们自己去找就好，现在……现在侯爷可还等着呢，高人，你们看……”
“前面带路。”
侯爷的事情不能耽搁，更重要的是江城也想亲眼见见这位镇南侯。
侯府里面的路四通八达，而且前后看起来都差不多，如果不是有人带领，很容易就会迷路，渐渐的，大家惊讶的发现侯府里面类似藏鬼路无尾巷的布置还不少，有一些路分明前面就是死胡同，但修筑的异常规整，还有一些干脆在墙上掏了个洞，洞中摆放着一尊泥塑像，泥塑像披金穿银好不富贵，唯独一点，没有脸。
虽然已经从几人口中得知了镇南侯的异样，但真正亲眼瞧见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一声，这哪里是沙场悍将该有的模样与气势。
一间装饰朴素的前厅内，一面纱帐后，首位之处坐着的就是镇南侯，脸上戴着半幅面具只遮住右脸，暴露出的左脸颊颧骨高耸，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身材更是消瘦，整个人几乎连衣服都要撑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有椅背支撑着，江城怀疑这所谓的镇南侯甚至会化为一具枯骨摔碎在地上。
“见过侯爷。”江城几人不卑不亢，是镇南侯求他们办事，又不是他们求镇南侯，况且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不清楚。
“咳……咳咳……”
抬起手，用一张白手帕掩口，这种简单的动作在镇南侯身上都显得极为艰难，他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江城等人心头一惊。
“后院……后院的那些墓碑你们……你们都看过了吧。”镇南侯放下手帕，手帕上面有一抹刺眼的鲜红。
江城拱起手，不慌不忙回答：“回侯爷话，已经见过了，我想侯爷将我们安排在那间宅子里，正是有这层深意。”
胖子攥紧手，狠狠为江城捏了把汗，后院里面的东西他见过，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门道，前朝大将，还有咒杀自己的发妻，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传出去，他这位镇南侯都当到头了，弄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料听到江城的回答后，镇南侯只是简单的点了下头，“你倒是通透，不像之前找来的那些江湖术士，手段……咳咳……手段倒是有一些，可都喜欢掖着藏着，看透了也不敢说出来，我……我不喜欢。”
“既然你们已经去过了那百余座荒坟，还能全身而退，想必也是有真本事傍身，有什么问题，问吧。”
镇南侯越是如此坦荡，江城等人反而愈发谨慎，见众人全无反应，江城率先开口：“敢问侯爷，前朝贼将郭将军以及一干贼逆可是被您全数击杀于春神湖上？”
“不是击杀，是溺沉，我没有能力正面击败他，不单是我，整座王朝中也无人可挡其锋芒。”
“还有……击败他们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发妻。”第 1401章 登仙台
看到江城几人眼中的错愕，镇南侯的声线微微颤抖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你们根本不知道郭将军他们究竟有多可怕……”
“听说过一些，书中，还有戏文里面都有写到，两军阵前徒手裂甲，他的亲兵都能以一敌百，郭将军更是连斩王朝军……”
江城话还没说完，就被镇南侯打断，镇南侯不停地摇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紧张，“百人敌，徒手裂甲，这些听起来很夸张对不对？但我告诉你们，这些全都是真的，而且……而且真实的场景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恐怖的多！”
“人，即便是当世最强的猛将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但他们偏偏做到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镇南侯猛地盯向为首的江城，眸子里布满血丝，“因为……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鬼！最凶恶的鬼！”
“不对，他们……他们不是鬼，他们怎么可能是鬼呢？”
“鬼就藏在他们的身体里，只要嗅到了血腥味，那些鬼就会从他们的身体里爬出来，将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那时的他们极端嗜杀，和原本的样子判若两人，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他们自己也做不到，所有挡在他们身前的阻碍都会被撕碎……”
说起这些的时候，镇南侯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可想而知，当年的场面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与此同时，这份描述居然让江城等人有种熟悉的感觉，杀戮，失控，怪物……他们的猜测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郭大将军他们确实是一批门徒。
门是恩赐，亦是诅咒，会让人沉迷于它赋予的力量无法自拔，直到最后彻底被侵蚀，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沉思片刻，江城故作诧异的开口：“听起来更像是郭将军他们借用了某种禁忌的力量，但这会付出昂贵的代价。”
喘着粗气，镇南侯点点头，“没错，代价就是他们的命，还有……还有数不清的可怜人的命，为了获取这份力量，已经枉死了太多人命了。”
获取这个词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兴趣，听镇南侯所言，郭将军他们都是在短时间内获取了门的力量，成为门徒，而且不是几人，足足有上百人，这需要大量的契约，江城很好奇，镇南侯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珍贵的契约的？
“极乐大典，他们都是通过一场名为极乐大典的仪式，才求来了这份鬼神之力！”镇南侯继续说：“极乐大典的日子不确定，但都是在深夜，而且……而且是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一定没有月亮，大典的位置就在春神湖上！”
又是春神湖！
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中，貌似这一切诡异的源头都集中在那里，胖子忽然想到惨死的高延青，还有压在他半截尸体下的美人香。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确定大典的日子，但我知道，大典的当天夜里，天上一定无月，而且湖面上会升腾起一阵雾气，这时郭将军他们就会开始登船起航，朝着雾气深处前进，大船破浪前行，那感觉就像是在腾云驾雾。”
“雾气深处……有什么？”
唐启生联想到了江城带回来的那个老渔夫的故事，这两个故事间貌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是大雾，无月，老渔夫划船进入春神湖深处的日子也是有高人算过的，还测了他们的生辰八字。
听到唐启生的问题，镇南侯忽然安静下来，接着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盯着他，唐启生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
“雾气深处有一座通天阁楼，据传是神仙羽化后留下的登仙台，进入那座楼中的人都会被赋予龙象之力，鬼神神通，郭将军他们身上的鬼神就是从那里请来的。”
下一秒，江城的瞳孔猛地一缩，这分明就是他在西歇明山幻境中所见到的那座极乐楼！
而根据林婉儿所提供的情报，那座楼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守夜人的现任会长。
慢慢的，一些零碎的线索逐渐串了起来，在江城所熟识的现实世界中守夜人也在量产门徒，细细思量，和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何其相似。
倒是祝捷仿佛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求证似的问道：“每一个进入那座通天楼阁的人都会获得鬼神之力？”
“当然不会，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在进入那座楼中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都说那座楼是有灵性的，需要活人的血肉来祭祀。”镇南侯貌似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还有一件事，在郭将军他们乘船进入前，还要提前放一船祭品进去，只有那座鬼楼享用了祭品，这次的极乐大典才能成行。”
“那些祭品就是人，活生生的人，一开始用的是俘虏，接着是牢里的死刑犯，等到牢里的人全都用光了，就开始暗地里抓城里的百姓。”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镇南侯忍不住感叹，“极乐大典后能活下来的人很少，用郭将军的话来说，这些存活下来的人都是被鬼神所眷顾的人，我亲眼见过，百来人上船，最后……最后只活着回来几个人，也正是这些人组成了郭将军麾下最凶残的亲军，在战场上对阵王朝军，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觉得话题扯的有些远了，江城适时打断，“侯爷，还是说说尊夫人的事情吧，一介女流能击败郭大将军他们，我实在想不明白。”
“我本是郭将军麾下一员偏将，我夫人也是吃斋念佛的良善之人，对于郭将军的所作所为也是十分痛恨，如果再这样下去，整座落安城都会被作为祭品屠戮一空，于是我们暗中联络了其余反抗势力，还有王朝军作为外援，在一次极乐大典中，提前将大量火药安置在船底，在关键时刻引爆，这才将郭大将军一干人等送入了春神湖底。”
“说起来，我这镇南侯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倒是我夫人……夫人她不幸殒命，因为正是她舍命引爆了火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