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律师还没醒,昨晚被滋醒后,送了一晚上的快递,到天刚蒙蒙亮时他才回到宾馆睡下去,这会儿,周泽也懒得去打扰他了。
周泽不晓得的是,回到宾馆时,安律师还带了几瓶白酒,小男孩坐在床上,一边给花狐貂的脚上打石膏一边看着他自斟自饮。
安律师心里苦,却无法诉说。
一行四个,他先来打头阵,忙前忙后不说,还被莫名其妙地附身然后还被打了一顿;
别人,
包括自家枕边人还得了一只加菲猫,自己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烈酒入喉,还是苦。
一只到上午九点多,安律师才一头栽到在床上,靠着小男孩睡过去了。
……
周泽和莺莺坐上动车,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到了蓉城,下去后打车,去了熊猫繁育基地。
事儿都完成了,自然得好好地玩一玩。
出来一趟不容易,上一次在四川,回忆太过拥挤,
根本就没来得及玩什么东西,
这一次,肯定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正值春节假期,游客很多,买了票后,牵着莺莺的手进了园区。
原本,正常的浏览方式是坐景区内的观光车直接到园区山头,然后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熊猫,这样不会觉得太累。
只是观光车这边排队的人当真是太恐怖了,周泽干脆和莺莺直接往山上走去,两个人的身体都很棒,体力上绝不是什么问题。
莺莺在路上买了个大妈推销的用竹叶编织起来的圈儿,戴在了头上,显得很是开心。
周泽克制住了说戴这个很老土的冲动,
点头微笑,
还示意莺莺往后站站,给她拍了几张照。
或许,并不是真的存在结结实实地直男癌和注孤生吧,只是喜欢得不够深。
熊猫们有的在户外,有的在室内,现实里去看它们,确实有一种和电视机上看它们时不一样的感受。
嗯,现实里的熊猫显得稍微脏了一些,有点像是女人卸妆前和卸妆后,但显得更为真实,同时也更为可爱。
两个小时逛完了熊猫,出去后,打车去了锦里。
其实锦里没什么好玩的,包括其隔壁的武侯祠,商业化气息很为浓郁,都没隔壁山城的磁器口有趣,至少磁器口还在山上。
一圈儿遛完,才刚刚中午,在附近餐馆随便解决了午餐,二人就去了人民公园,靠杜甫草堂那边,找了家露天茶社坐了下来。
两杯茶,一个热水瓶,配着点儿瓜子儿开心果。
周老板终于找回到了以往熟悉的感觉,靠着小河边,往靠椅上一躺,手里再端着茶杯,
呼,
舒服,
这才是上帝为人类创造的最和谐的姿势!
莺莺坐在周泽身边,帮周泽剥着瓜子儿和开心果,果肉都被攥在手心里,积累了一些后,再放到周泽面前的盘子上。
“莺莺,瓜子儿的话,直接用嘴嗑吧,这样快点。”
“好的,老板。”
嗯,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原本的咸香味儿的瓜子,现在吃起来像是翻炒时额外加了糖精一样。
“难怪赵磊的那首歌会火起来,这蓉城,除了和你在街头走一走,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老板,吃瓜子。”
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蓉城的生活节奏慢确实是慢,这里的人,普遍看得开,也想得开,大部分人,能退休时也就退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定的年龄,生活也就是在茶桌和麻将桌上来回转起来。
而通城靠近上海,那一带的人,生活节奏和对金钱以及自身的不安全感的追求上,确实比这边更有动力一些。
“老板,要不我们在蓉城开个书店?”
周泽摇摇头,道:
“在这儿开书店就没意思了。”
“为什么呢,老板?”
“你想啊,咱书店开在南大街,我每天躺那儿晒太阳时,看见的,是早起上班忙碌的男男女女,他们步履匆匆,急急忙忙。
我呢,
手拿一杯咖啡,再拿一份报纸,
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在忆苦思甜一样,
有对比,才有了享受感,懂不?
如果我躺那儿,旁边一大圈儿地跟我一起躺那儿喝茶看报纸,有什么意思?”
“懂了,老板。”
“嗯。”
周泽把茶水放下来,伸手习惯性地去抓盘子里的果肉,却抓了个空,抬起头,看向自己身边。
“老板,这边真的没我们通城冷唉。”
莺莺一边说着一边嗑瓜子,
同时,
把果肉咀嚼着咽了下去。
咕嘟……
周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
“呼……”
安律师从床上坐了起来,
胡子拉渣,
眼神涣散,
在他前面,
小男孩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都江堰地质》在看着。
“我说你个小屁孩看这么深奥的……”
“啪!”
安律师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
自己晕乎了,
眼前这个是小屁孩,
那他自己是啥?
受精卵么?
“天都黑了啊。”
安律师看着窗外,砸吧砸吧了嘴,在床头摸摸索索。
小男孩将一包烟和打火机丢了过来。
“谢谢。”
安律师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后,习惯性地在床头柜上的“请勿在床上吸烟”的牌子上抖了抖烟灰。
“老板他们呢?该喊他们吃晚饭了。”
“老板和莺莺去蓉城玩了。”
小男孩回答道。
“呵。”
安律师干咳了一阵,
伸手揉了揉脸,
起身,
去了卫生间。
很快,
里头就传来了水流哗啦啦的声响。
少顷,
安律师披着酒店白色浴袍走了出来。
“你是要去找小姐了么?”
小男孩很平静地问道。
“这叫去阴阳调和。”
“心里不爽了,就去找这个方式去发泄,有意思?”
小男孩没看安律师,哪怕是说话时,也是眼睛盯着面前的书。
“我说,你今儿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又怎么了?”
“你没怎么。”
“呵呵,我也是闲的,大晚上的和你在这儿说相声。”
安律师打开行李箱,准备换一套衣服。
之前的那套衣服上头又是汗味又是污渍什么的,怎么能穿出去?
“你这样下去不行,越这样越不行,你自己得把自己压抑死。”
小男孩又开口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得看你自己选择。”
“是啊,你这漂亮话说得真棒,跟奥特曼里的先知一样。”
“为什么要着急呢?”
小男孩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了安律师。
“因为大家都在进步,大家都在获得机遇,大家都在得到不凡,大家都在往前,所以对比之下,你就感觉自己不光是止步不前,而且还是在稳重地退步?”
“稳重地退步?”
这形容,真窝心啊!
“其实,你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小男孩皱了皱眉,继续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或许,你也应该学会改变一下自己。”
“我觉得我改变得挺多的。”
“那也只是你以为。”
小男孩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看着远处夜幕之下隐隐约约的山峦。
“你看,前面的山,永远都在那里,不管这边县城里,多少人喜怒哀乐,多少人家庭美满或者是在破裂,它们都在那里矗立着。”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既然山就在那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变,我们还需要去着急做什么?”
“你是被风干了么?说出这么消极的话来。”
“可能吧,或许吧,大概吧,昨晚在祭坛那边,不管怎么样,其实我都没有急躁,甚至没紧张,心安理得地专注着和这只……”
小男孩伸脚,轻轻踹了一下匍匐在地上脚上打着石膏高高举起的加菲猫。
“喵……”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认真做好眼前的事儿就可以了,也就是,和它打架,我甚至还燃烧了部分的本源,才把它给重新抓住。”
“嘿,我就不晓得了,你怎么就忽然变得……变得这样子了,你也是几百年的大僵尸了啊……”
“当我感应到‘祖’的气息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座山,既然在那里,我无论做什么,这座山,都在那里。”
“这……”
“你总是说你有两条大腿可以抱,但你是真的在抱么?”
“废话,我不光在抱,我还在舔!”
掷地有声!
严肃脸!
“不,你没有,你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么?”
“什么?”
“你一边喊着你好幸运有两条大腿可以抱;
一边,
你在企图指挥这两条大腿该往哪边去走。”
安律师沉默了。
“当挂件,不是这样当的,当挂件的话,你只负责叮叮当当,只负责有趣,只负责好玩,只负责带着你有点意思。
但如果你执意要当路上企图牵扯住裤管的荆棘,
那你的结局,
也就是被强行拽裂罢了。”
“这一锅鸡汤,真得好油腻。”
“是吧,看透了,也就这样子了吧,你以为你看得远,你以为你看得深,但这个世上,谁又是傻子?”
“呵呵。”
“就拿昨天的事儿来说,
祖一直在沉默,你以为他在沉默做什么?
老板看似一直疯狂得很,但最后,他真的疯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