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梅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没事儿一样的该干嘛就干嘛,看着欧青谨一样的笑得灿烂,对着夏瑞熙更是笑得甜蜜。夏瑞熙也望着她笑,嘘寒问暖,两人虚伪地对笑,眼刀子乱飞,暗自较劲。
当着别人,林轻梅还是一副斯文大气,楚楚可怜的模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人低调了许多,每日里总想和其他人搞好关系,抢着做事情,没事就逗小黄屎玩,还想着要去厨下学点厨艺之类的。
但私下里,她总是特意在夏瑞熙面前用亲昵的口气和神情和欧青谨说话,说的也是一些很普通的事,行为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就是表情和语气让人看着生气,挑衅意味很浓。
没有女人会喜欢不相干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献殷勤,表亲热。夏瑞熙明显地感受到了林轻梅的恶意挑衅,但她同时发现欧青谨好像比她还要忐忑不安。她就想,欧青谨是在乎她的,他一定生怕又因此和她发生矛盾和不开心吧?
其实夏瑞熙不管做什么,生气也好,闹别扭也好,都只是为了两人长久的幸福,如果欧青谨因此有了心理负担,那就违背了她的初衷。
因此夏瑞熙无论心中有多么的酸,她都把它压下,笑吟吟的,根本不再提林轻梅这回事,对欧青谨越发的温柔耐心体贴。林轻梅不就是要气她吗?她偏不生这个气,不值得。该说的和该做的都已经说过做过,剩下的就是要对欧青谨好,无微不至的好,真心实意的好。
达儿满月这日,夏瑞熙一大早就给达儿换了一套新的细棉布衣服,带上欧青谨事先就准备好鼠来福长命锁;然后给欧青谨挑了一身淡青色的细布秋袍,穿上同色新鞋,又给他梳了头。
焕然一新的欧青谨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夏瑞熙就移不开眼睛,搂住他狂亲了一口:“你越发的好看了,怎么办?”
此时她的心里有些抓狂。刚出月子的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觉得这也不如从前,那也不如从前。其实夏瑞熙并没有长胖多少,但她瞧着欧青谨玉树临风的模样,就越发觉得自己臃肿难瞧。
欧青谨特别喜欢夏瑞熙用那种喜欢爱慕的眼神看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头:“就你爱夸我。你今天穿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夏瑞熙摇摇头:“不要,你先去吩咐他们做事吧,我让良儿帮我就行。”
良儿把夏瑞熙有限的几件衣服铺在床上,比划了半天,每一件都不满意。来时匆匆,带的衣服太少,这些衣服有些是从前的衣服,有些是有身孕时穿的,为了掩人耳目的缘故,料子都不是很好,颜色也很一般。就算是改过了宽窄大小,穿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良儿不高兴地嘟起嘴:“这种日子就该穿新衣服才是。林狐狸穿得像朵花儿似的,还穿丝绸呢。她以为她是谁呀?”
夏瑞熙也很郁闷,她肯定也想比林轻梅穿得好看,可是没法子,她体形就是这个样子,条件也就是这样,不可能做新衣,只能将就了。便安抚良儿道:“咱们不和她比,她是没出嫁的,我是当娘的。就穿那件绯红色的吧。”
这件绯红色的粗绸衣裙,是夏瑞熙以前穿的,腰部稍微有些窄,夏瑞熙掐着粗腰深吸了一口气:“良儿,给我使劲收紧腰带。”
“可以吗?不会怎样吧?”良儿有些犹豫。
夏瑞熙道:“没事,来吧!”能细一点是一点。
良儿忍住笑,试着收紧:“可以了吗?”
“使劲,使劲,再使劲,哟……轻点……”腰带收得太紧,夏瑞熙终于受不住,轻叫起来。
“怎么了?”欧青谨在外间听见声音,探头进来瞧。
良儿忍住笑低头结腰带,夏瑞熙有些尴尬:“没什么。”
欧青谨眼睛瞟到夏瑞熙身上的旧衣服,还有良儿手里的腰带,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道:“我也换身旧衣服吧?老夫老妻,你穿旧的,我也穿旧的,怎么样?”
夏瑞熙皱了皱鼻子:“不要,男人穿的得体,是女人的脸面;女人穿的难瞧,丢的却是男人的脸面。虽然只是几个人来吃饭,但也不许丢我的脸,让我丢你的脸得了。”
欧青谨让良儿出去,自己给夏瑞熙把腰带放松:“太紧了不好,等过些日子,我一定想法子给你做几件新衣服。”
夏瑞熙笑道:“这样就好,家里还有好多衣服没穿过,咱们要存钱做本给你赚大钱呢,不能都被我败了。”
良儿敲门:“邬大婶一家已经来了。”欧青谨忙出去接人。
邬大婶两口子只带着大儿子和大儿媳来,送的贺礼是她和她大儿媳妇朱氏自己闲暇时做的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虽然布料一般,绣工也不是很好,可是别有情趣。因为觉得礼物轻薄,拿不出手,另外又加了些自家晾晒的山笋,干蘑菇,野菜等等。
夏瑞熙发自心底地表示了谢意,在这荒山野岭的,能多个人来真心祝贺达儿的满月,她心里很感激。
邬大婶羡慕地夏瑞熙怀里的达儿说:“这么漂亮,白白胖胖的,又爱笑,满月的孩子就和我们家小犊子二个月时差不多,到底是吃得好,娘胎里就养得好,就是不一样。”
夏瑞熙一时找不到话可说,良儿就笑起来:“大婶子夸我们哥儿呢。”
朱氏害臊地拉拉邬大婶:“娘,说什么呢?尽让人笑话。”
邬大婶豪爽地哈哈大笑:“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欧家娘子不会计较吧?”
夏瑞熙笑着把达儿递给邬大婶:“让我们达儿沾沾邬家奶奶的福气,百病不生。”
夏瑞熙听王周氏说起,邬大婶在这一带,算是个能人,她打猎的技术比邬大叔还要厉害,又会当家。自从嫁到邬家来,勤劳持家,不管日子有多困苦,不管是吃菜团子还是包谷茬子,始终就没有让家里人饿过肚子;没几年的功夫,还操持着把邬家两间靠着山崖搭的破败不堪的棚子改建成了三间规规矩矩的大草房。
加上儿女双全,孙子也是有了,一家子又没病没灾,人人都说是邬婶子有福气,八字好。西京有个风俗,孩子不给没福气的人抱,生怕过着晦气,但若是公认的有福之人,却是想沾点福气的。
就算是夏瑞熙不相信这些,但作为母亲的心,永远都是希望孩子好的,不管有他无他,她都愿意做一点,何况可以增加邻里之间的感情,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果然邬婶子高兴得什么似的,接过达儿去抱着,当真说了好些吉利话,又说达儿样貌好,是个趋吉避凶的模样,将来必定后福无穷。听得夏瑞熙合不拢嘴。
林轻梅也坐在一旁听几人说话,她送了达儿一件她自己做的肚兜,见别人都在抱达儿,她也想伸手去接达儿来抱,良儿不动声色地抢在她之前把达儿截过去:“呀,该换尿布了。”
林轻梅脸色微变,转眼之间,就掩去不悦之色,帮着端茶倒水,和邬婶子、朱氏说话时也是轻言细语,一派的温良贤淑。她模样好,身材也窈窕,又是精心打扮过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的确是把刚出月子,还有些发胖,衣服也不合身的夏瑞熙比下了一截——良儿最恨的也就是她这点不知数。
欧青谨进来道:“饭菜要好了,邬大叔想看看达儿,我先抱出去给他们瞧瞧。”他的长衫上全是小黄屎的灰手印。
夏瑞熙还没说话,林轻梅就笑嘻嘻地,神态亲昵地说:“四哥,你看你的长衫上,全是小黄屎的灰手印,也不拍拍,就不怕被客人笑话吗?”
欧青谨淡淡笑了笑,没搭腔,把眼睛看着夏瑞熙。夏瑞熙微微一笑,拉着他站到一旁,取了帕子蹲下去给他擦长衫上的灰,顺便又把他鞋上的灰也拍了拍,给他理理衣领,轻声道:“我给你备了蜂蜜水,喝酒的时候记得先喝点。”
欧青谨点点头,见夏瑞熙头上插的银簪子有点歪,有心想给她扶正,又怕被别人笑话,便轻声道:“簪子歪了。”
夏瑞熙扶了扶簪子,望着他甜甜一笑:“可以了么?”
欧青谨微笑着点头,从良儿手里接过达儿,向邬大婶和朱氏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
这边林轻梅殷勤地给邬婶子和朱氏续水,朱氏有些害羞,谢过之后也找不到什么和她可说的。反倒是邬婶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可是欧姑娘么?”
林轻梅愣了愣,夏瑞熙已经走过来笑道:“不是,这是林小姐,是青谨从前先生的小姐。”
邬婶子是见林轻梅穿得比这屋里所有人都要出挑,也不做什么事情,又见她与欧青谨说话时语气神态亲昵,先前想着怕是妾,后来再看又不像,就想当然地以为她是欧家姑娘。
谁知夏瑞熙否认,说是先生的小姐。邬婶子就暗自猜测,不是欧家姑娘,是先生的女儿,身份不上不下,不知为何会那般对欧青谨?这样的客人,也太轻佻了些。
山里人朴实,看不惯也不会装,邬婶子“哦”了一声,便不再和林轻梅说话。就是林轻梅几次和她搭腔,她都淡淡地敷衍过去,引得林轻梅心头火起,觉得肯定是夏瑞熙和邬婶子说了自己的什么坏话。
晚饭吃到一半,邬小二来了,进门就说:“爹,娘,我大姐大姐夫一家子都来了,说是西京城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