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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猴哥,你着相了;前往无妖更无怪,一个凡人国度

法海穿越唐三藏 纸笔丹青 7016 2024-07-10 08:49:46

紧那罗菩萨,法海自然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知道灵山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大护法。

此刻听到这位紧那罗菩萨是魔界大圣时,他心中难免起了些疑虑。

这也让他心里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并非是从后世穿越了时空而来……所谓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方世界,又为什么会成为才要出发去往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恐怕另有缘由。

因为有过教训,法海对于暂时想不通的事情,并不会死揪着不放。

而且这种事情,自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与其耗费心神,倒不如多看看眼前的事儿。

大圣见师父虽然起初听了这话皱眉,但很快神情就恢复了寻常,便也不再多言,想必师父自有计较。

“悟空。”

法海向悟空传音:“此事事关魔界,有佛祖与玉帝操持,若要吾等用力时,自是责不旁贷……现如今,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情吧。”

“是。”大圣应了一声,而后便说道:“弟子去一趟贫婆国。”

“去吧。”法海笑着点点头:“小白龙已经先一步去了,你可寻他……或是一同行事,或是分行南北,皆由你二人商议。”

大圣纵身而去。

若如同那道人所言,此等佛寺在贫婆与灭法二国如果是常事的话,那简直是对佛法最大的玷污。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灵山坐视不理,但他们师徒既然遇上了,便不会不管。

这无关佛法,而是他们行走三界时的行为尊则。

天明。

道人押送犯僧入京。

年轻的喇嘛僧则神情恍惚,站在镇海禅林寺之外,看着以往的同门师兄与长辈们,一个个被束缚了双手且面色狰狞,全无半点佛法体面。

“法师。”喇嘛僧有些心慌,他向身旁的三藏法师问道:“我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是对、是错,其实全在一心之间。”法海看着明显心神不定的喇嘛僧,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本不该由旁人评说,但人生于世间,也绝非无根之萍,虚浮于天地……这就有了因果纠缠,有了因果纠缠,很多时候,便也由不得自心任性。对错之辩,也在其中。”

这都是老生常谈,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自三藏法师口中说出,多少让喇嘛僧心中稍安。

“你也念经十余载,佛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法海问了他一句。

人人心中皆有佛,而人人心中的佛绝非千篇一律,法海心中的佛,更是与三界僧人心中的佛大不相同。

毕竟杀生斩业的佛,听起来就不正经。

“我心中的佛?”喇嘛僧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大殿上的金身,他本以为自己佛在自己心中就是这个样子,但看过去的时候,却觉着金光闪耀的佛像,生了一股的铜臭气。

原本还算是清晰的佛像,竟随着他的心念越深,越是模糊,不可触及。

片刻之后,喇嘛僧缓缓开口:“不知道……佛在小僧心中不可见,故无相。”

“不知法师心中的佛是什么模样?”喇嘛僧反问三藏法师。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向着喇嘛僧笑道:“你要进来看看么?”

喇嘛僧楞了楞,有些不明白三藏法师的意思。

当他的双目与三藏法师对视一处的时候,便觉自己的灵魂被漩涡吸引,被风暴卷席于汪洋大海之上。

睁眼见佛光,而后神魂一震,便复归自身躯体之内。

塔塔!

脚下一软,险些就此摔倒在地上。

法海并没有去扶他,而这喇嘛僧也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渐渐回神,只是腿脚有些无力,便顺势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睁眼再看向三藏法师的时候,眼中止不住的惊骇之色。

很显然,适才所见之景象,超乎他的预料。

“果真是大唐高僧。”喇嘛僧心悦诚服,“适才所见,小僧当铭记在深,但绝不透漏半句出去。”

“让人知道也无妨。”法海向着喇嘛僧说道:“你是佛、我是佛,他也是佛,人人如佛、人人是佛,此为真佛也。不怕人知,怕人不知。”

喇嘛僧面露苦相,道:“小僧佛法粗浅,更无境界,法师禅机高深,小僧一时难明。”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便也不再多言。

法海内观自心,于汹涌波涛之上,见一赤膊之僧,僧人背附天龙,脚踏玄龟,手中禅杖嗡鸣,一手单立于胸前。

此僧人之对岸,有世尊虚影,身形幻灭飘渺,从无实处……

法海看去,只是那面目正是适才喇嘛僧的相貌,而随着自己的目光触及,霎时佛面千变,男女老少皆显之……最终与三藏法师的相貌渐渐重合。

随后又开始在众生面目之间轮转不息。

……

师徒五人并没有在镇海禅林寺多留几日。

等小白龙与大圣把贫婆国各佛寺中溜达过一圈,将那些盗匪与假借佛名之徒收拾了之后,师徒五个便启程往西去了。

“师父,你究竟跟那喇嘛僧说了什么?”等出了镇海禅林寺的地界之后,大圣忍不住问道:“怎把他搞成了那副摸样?”

还没有去探山的小白龙也竖起耳朵。

“就是简单说了几句佛法。”法海笑道一声:“况且他的喇嘛经本也不算正宗,多有偏颇之处,便用了些粗暴的法子,破了心中禁锢……放心,为师给他留下了些正统的禅宗佛经,若是能够习得皮毛,也足够他重立镇海禅林寺的基业。”

禅宗。

如今的禅宗虽然在神州已有传播,但相对于别的大宗还是稍显弱势。

但法海不同,他是宋时人物。

“佛可拜,可敬。”法海向着几个弟子说道:“独不可求。”

类似的话,法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跟几个徒弟说了。

“成佛不是求来的,靠的自身的修行。”法海对着大圣说道:“那道人曾经问我,说这寺庙之中也不乏僧人虔心拜佛的,为何不得庇佑……为师对此亦有疑惑。”

“师父可是想通了?”

“虽没有想通,但略有所得。”法海一手持着九环锡杖,一手单竖在胸前,“佛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大圣想了想,好奇说了一句:“师父,那咱们此行求经,岂不是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八戒听了笑道:“猴哥,你着相了……咱们可不是去求经的,是如来佛祖请了菩萨,选定了师父去灵山取经的。”

“取经,不是求经。”八戒摇头晃脑,“见不见如来更无所谓,咱们取了佛经便走就是……至于说拜佛,师父说过,佛在心中,则处处是灵山,在心里拜拜就是……”

大圣看了看八戒近五百斤的身躯,怕是就有四百八十斤的反骨,这老猪对灵山与佛祖是越来越没有敬意了。

入夏。

正值那熏风初动,梅雨丝丝。

冉冉绿阴密,风轻燕引雏。新荷翻沼面,修竹渐扶苏。

师徒几个一路往西,小白龙前方探路,却在高柳林中的一条小路上,被一位老婆婆信手一拿,捉在了手中。

正捏着自己逆鳞处。

小白龙心下惊骇,正想要挣扎脱身的时候,却被那老婆婆送到了边儿上的一个小女娃身前。

小白龙下意识嗅了嗅,正嗅得一股龙气,还不等他说话,就被那小女娃捏在手中把玩……恼怒之下正想要化为人形的时候,却见了那老夫人挎在臂弯上的花篮,登时心中一动,口称:“弟子敖烈拜见菩萨。”

见被识破了行迹,菩萨便也显化了真身,拿着小白龙的小女娃,也变成了善财龙女模样,善财龙女将小白蛇放在地上,小白蛇就地一滚,化作人形。

小白龙与菩萨也是熟人了,刚才见了菩萨虽然被戏弄了一番,但小白龙也不在意,向着菩萨行礼之后,才问道:“菩萨怎在此处?”

“专等你师徒前来。”

“师父与师兄们还在后面,弟子作为先锋探路。”小白龙先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问道:“不知前方有何妖魔,叫菩萨专程在此处等候。”

“前往无妖更无怪,就是一个凡人国度。”

“灭法国。”小白龙顺着菩萨的话说了一句。

菩萨深看了小白龙一眼,道:“看来你们早也探得了些东西。”

小白龙与菩萨正说话间,师父与几位师兄已然到了身边儿,见是菩萨显身,师徒几个自然是上前见礼。

“菩萨,似镇海禅林寺那般佛寺,为何灵山不管?”法海开门见山,跟菩萨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有什么就说什么。

菩萨自然也不会因此怪罪,只是她也没有想到三藏问得如此直接,但还是非常有耐心的说道:“如来坐困灵山,诸佛、菩萨、罗汉各行其是,灵山顾不过来的,何止一个镇海禅林寺?”

“你师徒东来,西洲之状,皆亲眼所见……想必也无须贫僧赘述。”

菩萨如今都不为灵山遮掩了,三藏法师闻言长叹一声,对菩萨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菩萨当年在长安描绘之画卷,与贫僧之所见,可谓是天差地别。”

菩萨想了想,开口说道:“灵山脚下的天竺之地,还是相符的。”

希望如此吧。

法海心中轻叹一声,而后望向菩萨的神情也稍稍有了些变化,今日所见之菩萨,似乎比往日略显许些疲惫。

菩萨的心神似乎消耗不少。

身化万千法身,在人间行善普渡众生,即便是对于菩萨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说,菩萨本能够更轻松一些,但她却始终维持在这个几乎接近极限的状态。

佛都不是万能的,菩萨自然也不是。

而菩萨却在人间传下了“有求必应”的名声,由此可见菩萨在人间显灵之频繁。

求子的拜菩萨、求福的也拜菩萨、求功名的还是拜菩萨、求财也拜菩萨求庇护……菩萨保佑,似乎成了三界生灵在遇见难事亦或是危险时的口头禅了。

下意识就能念出来。

这是因果。

也就是菩萨之胸怀,能够生生承受,且还能处处显灵……

“前方有五六里远近,乃是灭法国国都所在。”观音菩萨看向了三藏法师,问道:“你从镇海禅林寺来,可从那里探得了些灭法国现状?”

“略知一二。”法海点点头,将佛寺与盗匪勾结敛财的事情向菩萨讲了一遍……而后稍顿了顿,又道:“只是如今入了灭法国才知道,这国中的佛寺,已经快被国主荡平了。”

“何止是荡平佛寺。”菩萨长叹一声,神情略显惆怅。

师徒几个也很少见到菩萨露出这般人性化的神情,正在惊怪的时候,就听到菩萨继续说道:“这国主二年前许下一个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这两年陆陆续续,杀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只要等四个有名的和尚,凑成一万,好做圆满。”

“无名和尚?”大圣惊呼一声,“这国中竟然有这般多的无名和尚?”

“那些有名的和尚呢?”八戒问了一句。

“有菩萨在此,想必那些有名和尚,都已获救了吧。”法海大约猜到菩萨为什么会在此地了。

说好听点的话,那些没有读碟的和尚,便是无名和尚;而大众对他们的称呼就非常的不客气——野和尚。

如镇海禅林寺一般,盗匪能够夺了一寺基业的还是少数,多数是互相依存。只是没有想到两年前,国主开始行灭僧之事。

“但真和尚不见得就无辜。”法海想到了镇海禅林寺的主持。

菩萨点点头,回应道:“犯事的僧人,贫僧已经亲手处置了;那些假和尚,本也是为害一方的盗匪,便任由兵丁捉了去,以全他们的命数。”

“如今我等上门,除了小白龙俗家之外,我等与师父正好四个有名的和尚。”大圣语气有些不善,“菩萨不会是让我们师徒去全他的杀生愿吧?”

“你这猴头。”菩萨抽出杨柳枝来,照着他的脑袋轻抚了一下,道:“他即便是以举国气运为刀,也斩不落你这猴子的脑袋。”第 三百七十二章 吾之过,你师徒亦可引以为戒;这也不行,那个不妥……

大圣摸了摸自己脑瓜子,缩头笑道:“菩萨说笑了,俺老孙可不敢用自己脑袋瓜子,去跟一国气运对赌。”

“呵呵呵呵。”菩萨笑了笑,看向了三藏:“此国中借佛名行不法事者,皆受国法,具为其罪当诛之辈,国法不容,佛法亦不容。”

“国法不容践踏,佛法亦不容亵渎。”三藏法师向着菩萨躬身一拜,道:“只是这国王还要四个有名的和尚……”

“阿弥陀佛。”菩萨面露苦相,道:“灭法一国,那些犯戒僧人贫僧亲手超度,行善的和尚已被送出了国境,此刻无有领受度牒且犯戒该杀的和尚。”

“这是菩萨的不对。”还是大圣胆子大,“您老人要是给这国王留下几个该杀的和尚,也不至于此刻犯难。”

悟净也向着菩萨问了一句,“菩萨,国法与佛规,究竟哪个更大一些?若是国法与佛规冲突了的时候,又该以哪一项为准呢?”

菩萨闻言,也稍稍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缓缓开口:“人间国境无数,佛门亦是宗门林立,各国有各国的法,各宗有各宗的戒律……有些宗门依托于国运而生,有些国家则是宗门扶持而立,本无定数……若当真想要立一个章程出来,怕是要看彼辈行事了。”

悟净若有所思,静静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八戒又开口了,“师父曾经对我们说过,当年神州诸国亦是如此,周王分封天下,各国法度皆不相同,于战国七雄时,更是七种文化之鼎盛,便是各国之神灵祭祀,也五花八门,始皇帝一统七国,不仅仅是在疆域完成一统,更在文字、度量衡以及神州文化之上……可谓功在千秋。”

众人把眼去看八戒,你这呆子,比猴子还大胆,这般言语竟能信口言之……众人看他意犹未尽,便也不阻止他,想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八戒见众人目光似有期待,反而咽了一口唾沫,直接认怂,躲在了师父身后。

众人心说无趣,倒也没有过多逼迫于他。

菩萨见之,向三藏说道:“三藏教导弟子的本领,贫僧自叹弗如。”

这是真心话,连八戒这样懒惫的性子,都能被三藏法师调教成如今这样的水准,三藏也可当得是三界名师了,不在玉鼎真人之下。

菩萨倒也没有多留,三藏法师的本领他很清楚,一个灭法国还挡不住他的脚步,也算是给西行路上添上一难……只是这事儿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故而在这里等了他,将缘由讲清楚。

走之前,菩萨向三藏法师说了一句:“此事贫僧有过,劳烦三藏出手平息。然堑智之间,皆为因果,即便是贫僧久有化身行于人间,但亦有错漏……吾之过,你师徒亦可引以为戒。”

“善。”

法海点头应下,既然他们师徒来了,菩萨又专程在这里等着他们,就把这个烂摊子接过来又何妨?他们师徒行走三界,说是向西取经,但这一路上处处都是修行,“吾师徒西行以来,菩萨处处照拂,此事便交由贫僧吧。”

只是寻常降妖除魔,在他们看来反而没有什么意思……探山,降妖,超度亡灵而已。

返回南海的路上,善财龙女向着菩萨道:“这位三藏法师果真不凡呢,他门下的四个徒弟,也都是神异之辈……将来必是佛门中流砥柱。”

菩萨闻言笑道:“此言甚善。”

善财龙女眨眨眼,问道:“似乎菩萨并不这样看。”

“你也听了八戒与悟净适才的两番话,不知有何感悟?”

善财龙女想了想,道:“若是灵山要合佛宗于一家,咱们南海何处?”

“贫僧教你修行的是什么经文?”

“《楞严经》。”

“你可知楞严经属于哪一宗,哪一派?”

善财龙女思虑许久,缓缓开口道:“弟子愚昧,不知其法。”

“吾之楞严,得禅净密律四宗之精华,破惑、见真、依性起修而见菩提。”菩萨看着善财龙女:“合佛宗于一家?合于谁家?”

善财龙女倒吸一口凉气,道:“合在咱们南海?”

“妄言。”菩萨瞥了她一眼。

但善财龙女心中已然起势,开始莫名向往。

她因一身巨力可倒灌江海,当年因年幼无知,在大海兴风作浪时,被菩萨拿住养在麾下,化形之后列入南海门墙,成为菩萨身边的善财龙女。

虽跟着菩萨念佛收敛了些顽劣,但龙性尚在。

龙女心中胡思乱想,菩萨并没有多言,她今日心中也绝不平静,因八戒与悟净之言,绝非眼下佛门能够容忍。

不是所有的陀佛与菩萨,都跟她一样。

否则佛祖为何困于灵山而不出?

文殊、普贤以及她观世音的道场,为何既不在灵山,也不在西洲佛境,而是都在南州?

看似是延续了“阐截”二教之间的纠葛,其实不然。

“阿弥陀佛。”菩萨念了一声法号,心说:“即便是我在人间施法行道,亦有不能周全之处,一来是身为仙佛之位的高视;二来……似乎有些轻视人间众生了。”

何况旁人?

菩萨的身形消失在云路之中,大圣面露许些愁容,略带担忧的看向了师父:“师父,这灭法国中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适才菩萨在,稍压了压自身情绪,装作无事。

这会儿菩萨走了,大圣便跟师父说些实际的难处,“虽然是贼人假借佛名行不法之事,但处一国之君的立场……佛寺恐再难复行。”

“菩萨还是心软了。”八戒努努嘴,“要俺老猪说,反正佛寺在灭法国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倒不如一把推倒了,还能破而后立……菩萨此番只把假和尚弄出来,却自己出手惩戒了那些犯戒的真和尚,还不让人知……这般行事,那国主怎能善罢甘休?”

悟净也低头说道:“师父,恐怕那国主不信国中的和尚都是假的,是故意点名要四个有名的和尚……然后咱们就撞上来了。”

“呵。”小白龙冷声道:“他只管要他的有名和尚,咱们手持大唐国书在此,恁他敢下手?他虽是国主,却也不能无妄滥杀……若不论是非,只要杀四个有名的和尚……便叫他试试龙神之怒。”

这时候,大圣幽声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杀性太大,不是正道所为。”

小白龙见大师兄作怪,知道他是有意调笑,便配合着道:“敢为大师,何为正道?”

大圣面色愈发虔诚,就好似个参透了红尘的老僧,身上竟出现了一股出尘古朴之气,“阿弥陀佛,那国主要杀生,不杀我等,便有别无辜僧人遭他毒手,既然如此,自然舍命救人,此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啪!

大圣脑袋后面遭了一下。

法海险些被这猴头气笑,佯怒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这样用的?”

话是如此,可心中难免想到:若叫谛听知道了,将这话告知地藏王菩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大圣之言,自然是反面典型。

但不得不说,许多和尚当真就把佛法学成了这般模样。

有些是纯粹的心术不正;也有一些老实和尚念是死经念的多了,就会渐渐变得不知变通,甚至有些顽固,从根本上就不认为这是错的。

以至于做出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蠢事,最常见的就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而最终的结果往往都是恶人不守承诺,和尚求了自己的心安,也并没有干成什么实事儿。

法海师徒绝非老实和尚,更不是拘泥于经文佛云的狂信之辈。

尤其是法海所修之佛法,看似汇聚百家,其实核心在于一个禅……所以法海教导弟子时,从不让他们求佛,而是明心。

而拜佛也只是礼敬。

即便是佛祖都绝非无所不能,如来看似涅槃超脱,其实远非三界传扬中那般宏大。

适才菩萨一言,说如来坐困灵山……更是让法海心中起了诸般猜测。

何为如来?

如者真如也,乘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成正觉之故,名为如来;

又乘真如之道来三界垂化之故,谓之如来;

又如诸佛而来,故名如来。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佛祖在灵山如何,法海未曾亲眼得见,故而尚不得知。

只是观音大士……

这前方灭法国国主要杀一万个的和尚,而菩萨竟然在此护持,且并没有阻止那国主杀生,这件事情让法海稍有些出乎预料。

菩萨自然看出了法海心思,但她并没有解释,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解释。

观音大士固然慈悲为怀,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见不得杀生……而且佛门之戒律,也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肤浅。

戒律本身只是表象,真正重要的是为什么要立下这些戒律,如果只是一味的持戒,并不去领悟佛门戒律真正的内核,又如何能见正果?

所以,佛门为什么有杀戒?

其真正本源还是劝人向善。

以观音大士之佛法,只是万数恶魂归于地府,自然不会动摇她的道心。

而以菩萨的道行,也绝不会被这等外物规矩束缚。

否则,当年在见了三藏法师这般凶戾之后,岂能容他一路向西?

更何况还能说出“你未见之善,吾渡之;吾未见之恶,你斩之”这样的话来。

只是……有些时候,难免难以逾越自心之念,正如此番在灭法国行事,也正是菩萨有意庇护佛誉,这才有此疏漏。

三界如菩萨这般持善修行者能有几何?

凡俗所见之众者,竟多是心术不正之辈借人心作乱,往往会借着佛言愚昧众生,行利己之事……虽行一时之效,但终究难见灵山。

反倒是八戒这等憨直之辈偶有妙言:佛经就在灵山,取来便是。只管念佛,却不修经文有什么用?

师徒几个暂时停住了脚步。

三藏看着大圣笑道:“我们曾遭着那毒魔狠怪,虎穴龙潭,更不曾伤损;此间乃是一国凡人,有何惧哉?却困于此地,不敢前行?”

大圣挠挠头,“师父说的轻松,若是寻常的妖魔鬼怪,俺老孙一棒子打死了事……正是这凡人之国才难走,以力压服他自是顺手,但若不能渡其心,又算什么佛法?”

八戒把头低下来,阴恻恻笑道:“猴哥儿,不如你入梦去给那国王念一段儿佛经,保准他明日皈依我佛……这是正是你的佛法,便是佛祖也学不来。”

“去去去。”大圣踹了八戒一脚:“正经话不说,馊主意倒不少。”

八戒当即认真沉思许久,猛然一拍手,道:“猴哥儿,你既善变化之术,便用猴毛变他四个有名的僧人出来,叫他国主砍了就是。”

“不妥,不妥。”大圣一口否决:“此治标不治本,于国事无益。”

八戒又思量了一阵儿,摸着下巴道:“干脆给那国王剃个光头,叫他自己把自己脑袋砍了……”

“此非正道所为,再想,再想。”

“这也不行,那个不妥……”八戒直接撂挑子,道:“俺老猪心里全是些羊肠小道,比不得你齐天大圣正道煌煌,你有法子自己去想,老猪我不伺候了。”

一旁的小白龙戳了戳八戒,八戒顺着小白龙目光与师父对视一处,心中一慌,连忙道:“师父唉,不是弟子不出力,实在是那弼马温欺负人……”

“天色已晚了,先寻个地方歇息了吧。”法海对着几个弟子说道:“不妨等明日细细考量……悟净。”

“弟子在。”

“放出几道灵体去,在解决了灭法国之事前,休叫有名的僧人入境来。”

“是。”悟净当即放出七道灵体去,剩下的一道灵体,则是在奋笔疾书,将刚才他们师徒与菩萨对话默录下来。

在大师兄处吃了瘪的八戒,凑到悟净身边,看了一会儿便奇声问道:“沙师弟,怎么还写两份儿?两份内容相似却大不相同?”

“二师兄……有些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如何能示众呢?”悟净指了指“内藏版”,笑道:“这一份,是咱们自己看的……另有一份儿经我润笔的,日后或可行便三界。”

“这个名堂我知道,唤作春秋笔法。”随后八戒又道:“只是沙师弟……你也忒不老实,要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悟净指了指自己嘴,胸腹之中发音:“小弟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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