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九双血眸一起亮起，诡异的笑声传来，姜药这才看的分明。
九条似蛇非蛇，似虫非虫的怪物，在虚空中盘旋蜿蜒，每一条都犹如山岳。九条怪物围绕的中间，竟然是一棵巨大的黑色树木。
这棵树木就像是虚空黑暗的一部分，就连枝叶也是漆黑，和茫茫虚空融为一体。
姜药看到这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树，心生极大震撼。
这是什么神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若是非要加以描绘，那只能是是两个字：混沌。
而那一团令姜药垂涎的混沌元气，就在黑色巨木之上。
这不是真正的树，不然的话，药灵体一定能感知出来历。姜药明白，这黑树并不是树，仅仅是像一棵树而已。
更让姜药惊骇的是，一个黑衣人就坐在黑色大树下，淡淡的看着自己。
刚才的笑容，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黑衣男子是个中年人，长相还颇为英俊，就是脸色极其苍白。他悬浮虚空，周围盘旋着九条巨大的怪物，看上去来历神秘而惊人。
若非姜药神识魂魄都很强大，根本就无法发现这虚空黑树下的黑衣人。
这黑衣男子的气息丝毫不泄，姜药甚至看不出他是妖魔还是人巫。
可是很快姜药就发现，这男子是没有自由的，他是被一条条无形的锁链，锁在黑色大树上。
这可是极其危险的虚空深处，距离地面几十万里的神秘所在。就是大圣强者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怎么会有一个虚空囚徒？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才能在这虚空深处长期生存？
如今的姜药，绝对算是见多识广的渊博之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九条怪物和这巨大的黑树是什么。
“算起来一万两千多年，终于有人来了。”黑衣男人嘿嘿笑道，令姜药听到很不舒服。
并不是他的声音难听，而是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笑声中都带着道韵之力，更带着一种惊喜，这惊喜令姜药很不舒服。
“你能来到这里，也真是机缘不小。”
姜药抓紧六指仙躯的胳膊，“阁下为何被囚禁于虚空深处？”
此人说一万多年，可大圣强者也最多只有六千年的寿元。那么此人肯定是超越大圣的存在。
可此人给姜药的感觉，比西圣中圣更加强大，几乎和李夕霞给他他感觉差不多了。
难道他的修为是……
姜药猜测此人的实力，顿时毛骨悚然。
“老夫被囚禁？”黑衣男子神色古怪，“这里的确有个囚徒。不过不是老夫，而是它。”
他指指巨大的古怪黑树，“它才是囚徒，不是老夫。”
“老夫是一个……看守！”
什么？看守？
姜药愕然瞪大眼睛，果然发现，虽然黑衣人身上锁着无形的锁链，可是这些锁链也锁着黑色大树。
正在姜药惊愕间，却听那诡异黑衣人更是语出惊人地说道：“老夫在此当了一万两千年的看守，以人为牢。”
“茫茫万余年，故人皆化土。老夫在这虚空深处，是何等辛苦，何等寂寞。”
“幸好，今日终于有人来替换我了。老夫终于可以离开了。”
姜药闻言，感到浑身发冷，“前辈何意？”
“何意？嘿嘿。”黑衣男子笑了，“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新的看守，替换老夫之人。老夫守了一万多年，寿元无多，也该离开享清福了。”
看到姜药一脸错愕茫然之色，黑衣人似乎很开心。
“也罢，老夫太久没有见到人了，干脆和你多说几句，反正既然你来接班，那也应该告诉你究竟。”
“老夫名叫龙葬海……”
“龙葬海！”姜药听到这个名字，不禁遽然色变。
易归藏推算出来的三大古人，第一位是李夕霞，第二位是崔嵬，第三位是……龙葬海！
这三位，是古仙！
“呵，看样子你还知道老夫之名？”黑衣中年人说道，“老夫一万多年前，便离开大陆，一直在虚空游历。”
“那时，老夫还不到千岁。老夫本来以为，这万余年之后，世上早就没人记得我龙葬海。想不到，你这少年竟然知道老夫？”
龙葬海不是古人？姜药闻言又疑惑起来。
万余年前虽然已经很悠久，但在真界不算古代，只算是近代。
但是，即便是近代人物，真界也没有人知道了。
翼圣石虚的年纪已经很大，却只有五千多岁。像穆无极，虞沧溟等享誉神洲的老牌大圣，更是不到三千岁。
在如今的真界，五千多岁已经极老。一万多年前，翼圣石虚的祖父，穆无极等人的曾祖父，肯定都没有出生。
姜药很恭敬地说道：“真界有卦道大圣，推演出前辈是古人，地仙大能。前辈之名，已经神洲皆知。是以晚辈才得以知晓。”
“老夫是古仙？”龙葬海摇头，“老夫的确已经修炼到地仙，但老夫不过一万三千岁，还不是古人。”
“能活到现在的古人，那必定有极其独特的秘法假死，还需要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运气。神洲能有一两个已经是夺天造化了。”
姜药心中一片火热，“这么说，前辈是在万年之内修炼成仙的？晚辈听说仙界中毒，规则不全，已经很多万年了。前辈到底是如何修炼成仙的？”
“仙？”龙葬海神色落寞。
“你既然知道仙界中毒，就应该知道仙亦非仙。就算修炼成仙，也受到天道压制，难以施展仙人手段，那和非仙又有什么不同？”
“能享受到的最大好处，无非是寿元长罢了。”
姜药明白了。仙界中毒之下，就算你修炼到地仙，也难以施展仙人的力量，那么还是仙吗？
当然，就算再受到天道压制，那也不是大乘真人能比的。一旦动手，仙人仍然能轻松压制大乘真人，这肯定是没有悬念的。
想到这里，姜药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龙葬海的实力，肯定和李夕霞不遑多让，六指仙躯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六指仙躯又不是六指仙人。
若是龙葬海强迫自己成为下一任看守，那么自己岂不是在劫难逃？
想到自己在此孤独老死，和九条怪物为伴，姜药就不寒而栗。
但是，姜药终究是姜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龙葬海继续说道：“你想知道老夫是怎么修炼到地仙的么？”他指指黑色的大树，“就是因为这混沌天柯！”
混沌天柯？姜药根本没有听过。
“混沌天柯并非一种树，而是一件混沌灵宝，能自生一方混沌世界，屏蔽万方。若不是六指怪物，你根本没办法找到这里。”
姜药此时才发现，这片粘稠的虚空，竟然是个独立的小空间。
“你所见到的混沌元气，就是混沌天柯所生。老夫就是因为甘心看守混沌天柯，才得以屏蔽中毒的天道，修炼成仙。”
“若你要修炼成仙，就只能看守混沌天柯，借助它弥补天道之不全。”
姜药深吸一口气，“前辈，为何要看守混沌天柯？若不看守它，又将如何？”
龙赞海叹息，“混沌天柯是混沌灵宝，先有混沌，后有五行。是以此物等级比五行元珠更高，根本没有一件空间法宝，能够收纳混沌天柯。”
“能收纳此物的，只有天地宇宙！”
“所以，若不看守它，它将逃离这个中毒的仙界，遁入太虚，离开本位面，那么……”
“那么仙界的中毒会更深，规则更不全，化凡的速度会更快。”
“一万两千多年前，老夫在此遇见了上一代看守，寿元将尽的巫族仙人芈仙嫄。芈仙嫄当时已经看守了一万四千年！可怜呐。”
“她当时即将寿终正寝。她告诉老夫，她的上一代看守是魔族仙人牟空尘。牟空尘的上一代看守是妖族仙人孔娥凰……老夫已经是第十五代看守。”
“看守之位，须臾不可离开。只要看守之位无人，混沌天柯立刻就会遁走，仙界规则就会更加残缺破败。天地元气将更加匮乏。”
“那么十年之内，将无人能突破武仙。五十年之内，将无人能突破武神。数百年之内，仙界就会彻底化凡，大劫降临，无数修士会遭受天道反噬而死。”
姜药听得愣住了。
二十万年来，从仙界中毒到现在，前后有十五代看守，一直在看守这个混沌天柯？
若是没有这前后十五代看守，那么如今的仙界会不会已经成为鬼荒？
姜药虽然不愿意当看守，可是听到这些，也忍不住心生感动。
“前辈，为何不联络外面的人，轮流进入此地担任看守？如此，也不会每一代都看守这么久了。”姜药很是不解。
龙葬海摇头，“你当混沌天柯的结界是什么地方？你可以试试，能否和外界联系。”
姜药一惊，很快就发现，这里根本就无法联系外界。
那么双鱼玉佩呢？
姜药不敢肯定。但是他不敢祭出双鱼玉佩。
接下来龙葬海的话更是让他无语。
“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这里。能进入这里的外人，只能是人族巫族的先天道坯！妖族的神兽血脉，魔族的先天魔种，或者是完美道基。”
“老夫能看出来，你是完美道基，同时还有很纯洁的魔气和鬼气，必定极有来历，所以你才能进入这里。”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看守混沌天柯么？只有这几种顶级资质者才有资格。而混沌天柯，同时只能接受一个看守，多了就无法修炼成仙。”
姜药整个人方的一匹，“葬海前辈，晚辈还有大事要做，晚辈要做的，就是解除仙界之毒啊。”
“若是仙界毒解，规则恢复，那么混沌天柯就不会遁走，前辈也就不用看守了。”
“就凭你？”龙葬海冷笑，“不算红尘仙，大概每隔一万多年，仙界就会涌现出几个顶级资质的人，被称为新兴气运之主。”
“他们都以为自己气运在身，谁当年不是惊才绝艳？其中不乏立志拯救真界者。”
“可是二十万年了，仙界得到拯救了吗？没有。而那些曾经立志拯救仙界的天才，都化为了一抔黄土。”
“老夫在此已经一万两千年，接下来该轮到你了。你好好待在这里，迟早会修炼成仙，万年之后，应该能遇到新的看守人。”
“你也用不着反抗。这六指怪物只是具尸体，不是老夫对手。你并不是白白看守，你能借助看守人的身份，修炼成仙啊。”
龙葬海的心情很是不错。因为历代看守，除了他，最少都看守了一万三千多年，大多数都是一万四千年，基本上守到快死了，才等到接替者。
可是他才守了一万两千年，就等到了接替者。
他总算还有两千多年的寿元，可以回去了。
唉，一万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龙阀现在如何了。
“前辈。”姜药神色惨然，“实在不瞒前辈，晚辈是药灵体，晚辈有气运在身，晚辈有希望……”
龙葬海冷哼一声，“哼，老夫早就看出来你是药灵体。可老夫是阵灵体，先天道坯。比你差么？不然，就算守着混沌天柯，也没有机会修炼成仙。”
“一万多年前，老夫是神洲第一天才。可是造化弄人，老夫被上一代看守芈仙嫄强迫接班。而她自己守了一万四千年，从少女守到寿终正寝，不也是被强迫的？”
“当年，老夫恨她，可怜她，也可怜自己。老夫宁愿不成仙，也不要守在这里一万多年。可是如今，老夫不恨她。”
“你今日会恨我，可是将来，你未必会恨我。”
姜药的笑容极其苦涩，他指指那九条怪物，“前辈，为何它们也能在此？让它们看守不行么？”
龙葬海笑道：“它们是混沌天柯孕生出来的天蝮虫，并不是外来之物，虽然能为看守人所用，却不能看守混沌天柯。”
“年轻人，之前十几代看守，谁不是身负气运的旷世奇才？谁没有过人的手段和机缘？可是，没有一人能反抗上一代看守。都从青春年少守到垂垂老矣。”
“若是不守，仙界很快就会化凡，你自己还是逃不脱，不过多潇洒百年而已。”
“在这天柯结界之内，老夫可以施展仙人的手段，并不会受到天道规则的压制和反噬。莫说你这个准圣，就算你是个大乘圆满，也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无论你什么手段，什么法宝，什么凭借，在老夫面前，全无用处。”
姜药欲哭无泪，他当然明白，龙葬海没有骗他。
怎么办？怎么办啊？
我宁愿不成仙，也不想留在这里当看守人！
可怜的姜药，真的要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