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的一家涮肉馆里面,何向东、薛果还有郭庆三人围着一个老北京铜锅坐着,炉子里面炭火烧得正旺,锅子沸腾厉害。
薛果和郭庆两人面颊通红,两人都有些醉意了,羊肉也涮的差不多了,两人喝酒正酣。
何向东神色如常,他还是老样子,滴酒不沾,薛果和郭庆有些时候吃饭都不爱拉上他,不喝酒就没意思了,非得是三个人了,才会去叫他。
薛果和郭庆能凑对一起喝,要是单独和何向东在一起,那酒就喝不起来了,喝着也没意思。
薛果醉眼朦胧看着何向东,说道:“就不爱和他一起吃饭,不喝酒,没意思。”
何向东夹起一片羊肉,沾了麻酱之后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翻翻白眼不理这两个人。
类似的吐槽他这两年听得太多了,他早就无所畏惧了。
郭庆也劝道:“你呀,也别老跟我们小东子抬杠,小东子这几天可是相当不顺啊。”
闻言,薛果也沉默下来了。
郭庆摇摇头,也没什么话说了。
恒洋娱乐是娱乐圈的巨头,他们只是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演员罢了,连被恒洋娱乐稍微重视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就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何向东倒是没什么所谓,自顾自吃着羊肉,也吃凉菜,手上端着杯果汁饮料时不时还喝上一口,胃口好的不得了。
郭庆看看何向东这样子都要无语了,他道:“行了行了,少吃点儿能死啊,小时候就这么爱吃,长大了这性子也没变,看看你身材都吃成什么样子了。”
何向东翻着白眼道:“你还有脸说,咱俩小时候上台说相声,你刨底的事情我就不说你了,要不是我给你兜回来,你得死在台上,我不管,这顿你请。”
郭庆不乐意了:“嘿,小时候你就从我这里坑去了不少吃的了,账早就还清了,这会儿怎么又要我请了啊?”
何向东道:“你要是那时候死在台上,你说不得早就不干这一行了,你看我这是挽救了你的职业生命啊,这种救命之恩是几套煎饼果子几碗嘎巴菜能还清的?”
郭庆目瞪口呆。
薛果笑了:“你呀,别跟这个不要脸的货争了,你可是个老实人啊,哪里能争得过这个臭不要脸啊。”
何向东笑道:“这话我可就当夸奖听了啊。”
薛果翻翻白眼。
餐桌之上,一时无言。
半晌之后,薛果问道:“现在园子怎么样了?”
何向东道:“嗨,还是那老样子呗,哦,对了,我又收了俩新徒弟。”
“啊,又来俩?算上这俩,你有七个徒弟了吧?”薛果都无语了。
郭庆摇摇头,都没话说了。
他和薛果年纪比何向东还大,现在都还一个徒弟没有,何向东好家伙,都已经七个徒弟了,这玩意儿你跟谁说理去啊。
何向东含笑点头。
郭庆也道:“你这才几年啊,就收了七个了,再这样下去你还不得收好几十个徒弟啊?”
何向东叹了一口气道:“难得还有年轻人愿意学相声,这是好事,人家愿意学,我就好好教,这也是替祖师爷传道,没什么不好的,我也就是现在资金人才都很缺,不然还得多收。”
薛果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其实说真的,向文社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负担,如果你没有向文社,以你的能力,现在早就一飞冲天了。”
何向东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向文社就是我的根,这个不是用金钱或者名誉能衡量的,就算一生穷困,我也不会放弃这个地方的。”
薛果和郭庆都沉默了。
好半晌之后,薛果一口干掉杯中酒,才吐着酒气自嘲说道:“我也是从小就学相声,坐科学艺,现在也三十好几了。相声说了小半辈子了,可是也没有弄出什么名堂来,团里给的工资还不够饭钱,还隔三岔五找茬扣钱,我要不是去拍拍电影电视,我估计我得饿死。”
郭庆也沉默了,因为他和薛果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他们是很爱相声,可是他们靠相声吃不饱饭啊,他们俩现在也都结婚生子了,家里总要过日子啊,孩子也要上学,这都是钱啊。说相声又挣不来这些钱,他们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
薛果又灌了一杯酒,对何向东说道:“我认识你七年了,当初的你一无所有,就是个穷光蛋,现在你有向文社这么大一份家业了,可你还是个穷光蛋,怎么一点不进步呢。”
何向东摇头笑着,没有反驳。
薛果灌下第三杯酒,长叹一声:“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你,太羡慕了,我也很爱相声,可我真的做不到你这样,跟你一比,我他妈就根本不算是个说相声的。”
薛果脸已经被酒精刺激的通红,醉眼迷离,但说话还算清楚:“说的好听一点,我是个相声演员,可我现在根本不说相声了,就在文工团挣得那俩糟钱儿,还不够我家里一星期的饭钱,我现在所有的收入都的是靠拍电视拍电影,嗬,要不了两年我都快能当影帝了。”
何向东无言。
薛果摇着头,又不忿道:“可我是个说相声的啊。”
郭庆也给自己灌下了满满一杯酒,现在相声界最纠结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但是负担却很重,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很爱相声,可是说相声却又没钱养家。
何向东看看两人,皱着眉头,他道:“你们也别说我爱不爱相声,我也不知道我爱不爱,我只知道我说相声会很开心,你不让我说相声,就算给我几百万,我也笑不起来,就是这样。”
薛果和郭庆同时抬头看何向东,他们也没想到何向东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何向东道:“李文华老先生八几年就查出咽喉癌了,医生说绝对不能多说话了,更不能上台说相声了,不然这病好不了。可老爷子还是待不住啊,没几天就上台了,后来嗓子全废了,就是因为不让老爷子说相声他整个人都会不好的,不能说相声,他活那么久又有什么用,就是这样。”
薛果和郭庆都木然了。
一直等到炉子炭都没了,锅子都凉了,薛果脸色也恢复了许多,酒劲儿散去不少了,他道:“我不开心,在外面拍戏不开心,在文工团说相声也不开心,到哪儿我都不开心,我现在有时候回家都不开心。我想来想去最开心还是当年和你一起去郊县跑穴,一起在你们向文社说相声,这段时间最开心。”
“我也是。”郭庆默默跟了一句。
何向东劝慰道:“没事,喜欢就常来串串场,也说两场。你说你们也是,这两年都不来园子了,找你们,你们也不来,真是的。”
郭庆长叹一声,道:“不是不来,而是没脸来。”
闻言,何向东无语了。
薛果咬咬牙,拿起酒瓶子胡乱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把酒瓶子一扔,站了起来,双眼猩红看着何向东,说道:“何向东,你当初说想邀请我加入向文社的话,现在还算不算数了?”
“啊?”何向东一愣。
薛果拍着桌子大声催促道:“说,还算不算数了。”
何向东看看薛果,在扭头看郭庆,发现他也是双眼猩红直勾勾盯着自己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