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巨龙汽车配件厂。
这里是巨龙集团的总部所在。
今天一早,易学富来到厂里,首先就召开了一次部门经理以上的会议,因为奇瑞最近给他们厂下了一个大订单,任务有点紧,易学富很重视,就特意召开这场会议,把工作分配下去,压实各个部门的责任。
上午10点多,会议终于开完的易学富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不少,看着各个部门的经理纷纷离开会议室,易学富没急着走,而是拿起手边的保温杯,拧开后,喝了两口杯里的枸杞茶。
没办法,他现在的婚姻状况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平时不注意进补,就怕夫妻生活不和谐。
这时,他的秘书皱着眉头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来到他身边,易学富看见秘书,就随口问:“陈秘书,我今天接下来的行程是哪里?”
作为集团老总,易学富每天需要忙的事很多,所以個人行程上,都要靠秘书来安排,如此,才能在每天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解决所有重要的事情。
只是……
平时他这么随口一问,马上就能答出来的陈秘书,此时却没有立即回答。
易学富有点意外地看向他,“怎么了?呵呵,陈秘书,你也有想不起来的时候啊?”
陈秘书苦笑摇头,“不是,老板,我刚替您接了一个电话,所以,您今天原定的行程恐怕要改一下。”
“改一下?去哪里?”
易学富更意外了。
陈秘书:“派出所!”
“嗯?”
易学富怔住,随即,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情况?我为什么要去派出所?”
没等陈秘书回答,易学富脸色微变,不确定地问:“是不是惟文又出什么事了?”
话说,今年他的长子易惟文,已经几次被抓进派出所,易学富都被搞得有点心理阴影了。
想他易学富,在这山水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以往即便是跟派出所打交道,也是和派出所的领导交流感情。
哪里想今年?动不动就要因为儿子被抓的事去派出所。
他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陈秘书面对易学富的目光,抿着嘴微微点头。
易学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这个王八蛋又干什么了?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易学富没好气地问。
陈秘书摇头,欲言又止。
易学富不满地瞪起眼睛,“陈秘书,到底是什么事,你赶紧说!别磨磨蹭蹭的!”
陈秘书张了张口,低声说:“阿文昨晚邀请几个朋友,找了几个女的,一起、一起磨磨蹭蹭,被人举报,被派出所抓了。”
“一起磨磨蹭蹭?”
易学富眼神有点疑惑,随即才反应过来陈秘书说的是什么事。
易学富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你确定?你确定你没有说错?是一起?”
陈秘书默然点头。
话说,他刚接到派出所电话,听见这事的时候,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起干那种事?
他知道易惟文喜欢热闹,但干那种事也要和别人一起,是不是太喜欢热闹了?
这不是变态吗?
“砰!!”
易学富猛然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怒然起身,气得脸红脖子粗,呼吸明显粗重了不少。
“这个王八蛋!这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堕落了!我原来还想着等他改了身上那些坏毛病,再给他机会,给他个职位,让他好好锻炼,可是他、可是他……”
愤怒地骂着骂着,易学富的身躯就忽然开始摇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人到中年,本来就容易得高血压。
像他这种老派生意人,年轻的时候,为了生意,几乎天天和人喝酒,大鱼大肉顿顿都有。
那时候,他没觉得大鱼大肉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觉得很滋补,对身体有好处。
可是,稍微上了点年纪,就发现社会的风气变了。
大家都说大鱼大肉的生活不好,不健康了。
而他去医院一检查,还真不健康了。
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
别人有的,他都有了。
这不,刚刚他情绪一激动,就忽然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还好,他旁边的陈秘书眼捷手快,连忙把他扶住了,要不然肯定要摔在地上。
陈秘书扶着易学富坐下。
安慰道:“老板,别这么激动,气坏了身子,才是最亏的,而且,除了阿文,您不是还有小武和小静吗?阿文堕落了,以后您只要好好培养小武,您的事业还是后继有人的,您说呢?”
小武、小静,是耿秀云给易学富生的龙凤胎。
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本来喘着粗气的易学富渐渐平静下来。
定了定神,他微微颔首,叹道:“可惜,小武和小静还太小了点,不过也还好,我现在年纪也不算太大,应该还是来得及培养小武和小静的。”
陈秘书连连点头,“那肯定的,老板您现在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肯定来得及培养小武和小静。”
随即,陈秘书轻声问:“不过,老板,派出所那里,您要亲自去一趟吗?”
心里已经对易惟文极度失望的易学富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还是你替我去一趟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是懒得去了!”
陈秘书点头,“好的,老板,如果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跟您汇报。”
易学富摆摆手,“行,那你现在就去吧!对了,要是需要坐牢,你这次不用帮那王八蛋运作,该判多久就判多久,让他进去好好反省一下!要是再把他捞出来,他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更过份的事来!”
陈秘书有点意外地看了眼易学富。
没想到易学富这次竟然宁愿让儿子易惟文去坐牢。
不过,仔细想想易惟文现在的堕落程度,陈秘书就释然了。
……
从楼上下来,刚坐进车里,准备去派出所的陈秘书,将车子启动后,正要挂挡开车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掏出手机,找到耿秀云的号码拨了过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
手机里传来耿秀云的声音,“小陈?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陈秘书压低声音,“老板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您。”
耿秀云:“哦?什么喜讯?你说!”
陈秘书:“阿文在男女关系上,聚众一起玩,派出所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把阿文等人都抓了,老板刚刚吩咐我去一趟派出所,另外,老板还说这次不要做任何运作,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想让阿文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
耿秀云当年是以秘书的身份上位,将死了老婆的易学富拿下,之后奉子成婚,成了易夫人。
也是因为她这样的经历,所以,在她成为易夫人之后,不仅要求易学富不能再用女秘书,她私下里,还做了很多工作。
比如:家里的保姆,是她老家的一个远房阿姨,跟年轻貌美完全不搭边。
比如:易学富的司机,是她的堂弟。
就连易学富身边的这个陈秘书,虽然和她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她也早就凭着老板娘的身份,让陈秘书成了她的人。此时,听完陈秘书说的喜讯,耿秀云嗯了声,随后又说了句:“这样呀,既然老易有这个想法,那小陈……你就尽尽力,帮阿文多争取几年吧!”
陈秘书:“好的,老板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放下手机的耿秀云,嘴角现出笑意。
……
只是,父子之情,有时候是难以言说的。
这天晚上,易学富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即便是跟一对儿女一起玩耍的时候,都笑得很勉强。
耿秀云注意到了。
于是,这天夜里,等两个孩子睡熟后,耿秀云轻声问身旁的易学富,“老易,你今天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有很重的心事呀?”
只开了床头灯的卧室里,易学富转脸看向身旁的耿秀云,忍不住叹了口气,嘴上却说:“没什么,就是生意上遇到点烦恼,你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去公司就能处理了。”
见他不想说,耿秀云蹙了蹙眉,竟没有再追问。
次日中午。
耿秀云给陈秘书打了个电话,“小陈,阿文那里的事怎么样了?”
陈秘书:“……”
陈秘书的沉默,让耿秀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耿秀云追问。
陈秘书没法继续沉默,就低声说:“老板娘,不好意思啊,您昨天交代我做的事,恐怕做不成了。”
耿秀云:“什么意思?”
陈秘书:“唉!老板娘,今天一早,老板来到公司的第一时间,就跟我说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忍心看着阿文去坐牢,所以,他交代我还是尽量帮阿文脱罪,就算要判刑,也要争取让阿文被少判几年。”
耿秀云:“……”
如果说陈秘书昨天给她打电话,说的是喜讯,今天这个电话里说的就是糟心事了。
她知道陈秘书虽然已经算是她的人。
但陈秘书绝对不敢背叛易学富。
所以,易学富要他为易惟文脱罪,那陈秘书就一定会为易惟文脱罪。
“哦,这样呀!那我知道了,没事,小陈,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能理解你的难处,这事也不怪你,既然老易改了主意,那你就听老易的吧!”
……
挂断通话后。
耿秀云脸色沉了下来。
沉思许久,耿秀云拿起手机,给杨星宇发了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短——“我听说易惟文得了艾滋。”
杨星宇很快就打来电话。
“你刚刚给我的信息里,说的是真的?”
耿秀云微笑,“嗯。”
杨星宇:“你确定?”
耿秀云又嗯了声。
杨星宇:“你有证据吗?”
耿秀云:“没有,但我有八成把握这件事属实。”
杨星宇:“……”
沉默几秒后,杨星宇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耿秀云:“你说呢?难道你没听说过‘知子莫若母’?”
杨星宇被她这句话给干沉默了。
好一个“知子莫若母”,不知道的人听了她这句话,还真要以为她是易惟文的亲生母亲。
可是她是吗?
不过,杨星宇还是倾向于相信她说的这个消息是真的。
因为在这件事上撒谎,对她耿秀云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你突然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用意是什么?”
杨星宇抛出这个问题后,耿秀云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帮我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我希望能尽快传到易学富的耳中。”
“为什么?”
杨星宇又问。
耿秀云:“你说呢?”
杨星宇不想说。
于是,耿秀云又说:“杨星宇!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能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到易学富耳中,易学富就不可能再帮他儿子脱罪,你不是说易惟文最近砸了你三家店吗?难道你不希望他能在牢里多待几年?”
正在街边物色新店面的杨星宇闻言,眉头微动。
他的烤鸭店最近被砸了5家店。
被砸了也就算了,店里还被泼了粪。
粪这个东西,对做餐饮的来说,是一点都不能沾的。
沾上一点,就会让顾客觉得恶心,生意想做起来就难了。
所以,他准备在被砸的几家分店邻近,各租下一个店面,重新把被砸的5家分店开起来。
至于被砸的那5家店面,他准备清理干净后,还给房东。
那5家店面,短期内,已经不适合开餐饮店,但还可以开别的店。
没想到,他却突然收到耿秀云传来的这种信息。
“行,我知道了。”
了解了耿秀云的目的,杨星宇就挂了通话。
然后,杨星宇站在街边眯眼思索片刻,就直接用手机拨通易学富的号码。
耿秀云刚刚不是说要他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到易学富耳中吗?
他现在就打电话告诉易学富,总够快了吧?
电话接通。
易学富:“喂?杨总?”
手机里,易学富的语气透着惊讶,似乎完全没料到杨星宇会给他打电话。
杨星宇:“嗯,没错,是我,易总,你又要给我赔钱了!”
易学富:“啊?杨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又要给你赔钱?”
上次,易学富就为儿子易惟文犯的事,向杨星宇赔了钱。
杨星宇:“易总,您说呢?您儿子自从得了艾滋病,就有点无法无天了,先是在ktv遇见我,就招呼他的几个朋友对我动手,第二天又安排人砸了我5家店,您说您是不是应该给我赔钱呢?”
“啊?”
易学富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