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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会疼人的小姐姐

寒门状元 天子 30416 2024-03-04 11:30:30

不多时炭火生上,趁着锅底煮沸前沈溪把调料调好装进一个木盘里供大家自取,随着锅里嘟嘟冒起气泡,火锅宴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看着沈溪,想知道到底怎么弄。

“小郎,这么吃可有什么讲究?”惠娘打量沈溪,不解地问道。

“没讲究,想吃什么就往锅里夹,煮沸一会儿就可以吃……别争着吃肉,以后最好提前把肉分分,这样就不怕抢了。”

惠娘抿嘴一笑:“还是小郎想的周到。”

第一次涮火锅,满桌子女人都有些不太习惯,等把羊肉片、猪肉片和几种青菜加进锅里,周氏拿起锅盖便准备盖上。

沈溪赶紧拦住老娘,笑道:“娘,吃这个不用盖盖子,很快就会熟的。”

周氏埋怨道:“这不是想省点儿炭火吗?开着锅烧总归太浪费。”

“无妨的,姐姐,既然小郎说要这么吃,咱就按他说的来。”惠娘继续往锅里加东西,最后坐下来,跟别人一样等着菜熟。

没等多久,沈溪就动了筷子去夹锅里的青菜出来放到装了调料的瓷碗,略微蘸了一下就往嘴里送。

“憨娃儿,你慢点儿吃,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才下锅没十成熟呢。”

“娘,只有这么吃才有味道,不信您也试试。”

在沈溪的提议下,惠娘和周氏拿起筷子。

惠娘是一家之主,三个丫鬟都要看她开动才敢动筷,沈溪和周氏既是客人又是半个主子,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惠娘夹了菜出来,沈溪把装了调料的瓷碗送了过去:“姨,这是你的碗,蘸着里面的调料吃。”

惠娘依言做了,等放进嘴里嚼了嚼,却没觉得有多好吃。周氏在旁边看着惠娘的反应,最后她自己试了试,在她看来这第一口的感觉非常一般。

“臭小子,还说有多好吃,跟家里吃野菜一个味儿。”周氏骂道。

秀儿开动了就顾不了那么多,一筷子夹出不少青菜,塞进嘴里还没等嚼烂便咽了下去,又去夹第二筷子:“婶婶说的不对,这可比俺在家乡吃的野菜好吃多了。”

惠娘看秀儿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轻笑:“夹几块肉吃吧……咱家里就靠你做重活,多吃肉才有力气。”

“谢谢奶奶。”秀儿眉开眼笑,她憨厚老实,要是没惠娘的许可,她真不敢去碰锅里的肉片。

两家人围着火锅,各自涮自己想吃的东西,锅里热气腾腾,场面一片火热。

沈溪作为桌上唯一的男丁,也是药铺和印刷作坊的小掌柜兼智囊,惠娘不时把肉片夹到他碗里,催促他多吃些。

“姨,我一个人哪儿吃得了这么多?还是多夹些给曦儿妹妹吃,她吃了也好快快长大。”

沈溪从自己的碗里把肉分给陆曦儿和林黛,最后夹给周氏时,周氏用筷子拦住:“要吃老娘自己涮,用得着你?”

沈溪笑了笑,正好他右手边坐着的是小玉,沈溪把肉片送到小玉的碗里。

小玉平日沉默寡言,很少跟沈溪说话,沈溪夹肉到她碗里的时候,小玉本来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了。

另一边坐着的宁儿看了一眼,目光里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最开始周氏说涮火锅不好吃,但满桌子的菜和肉到最后却被吃得一空,周氏自己也吃得不少。惠娘笑着问道:“姐姐可吃饱了?要不叫宁儿去厨房再洗些菜过来?”

“不用,吃得太饱睡不安实。”

周氏摸了摸肚子,笑道,“够饱了……你还别说,这涮出来的东西味道不错,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试试。”

惠娘也点头笑道:“还是小郎机灵,总有好点子。难得姐姐今日不用陪姐夫,就留下来陪妹妹可好?妹妹还想跟你说说账目的事,再说点儿知心话。”

“那感情好,回去了,一个人还睡不着。”

吃过饭,周氏张罗着把饭桌收拾了,秀儿赶紧出门往新铺子那边去守夜。

眼看惠娘要拉老娘进房,沈溪拽着周氏的裙子,装可怜道:“娘,我怕黑,不敢跟黛儿回去。”

“臭小子,多大人了还怕黑。妹妹,你等着,我先送两个小的回去。”

惠娘拿着账本正准备进房,闻言不由莞尔:“不用了,一起留下来过夜吧……让黛儿跟曦儿一起睡,小玉去宁儿那边挤一挤,让小郎睡小玉的床就好。”

周氏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你了,憨娃儿,还不去后院洗过?晚上睡觉一定要老实,别尿床知道吗?”

沈溪没想到老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尿床。林黛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毕竟尿床的事是她做出来的,被周氏硬生生赖到沈溪头上。

“娘,这我可没办法,有些事忍不住,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嘛。”沈溪没有揭破林黛的糗事,坦然接受。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惠娘笑着对宁儿交待一会儿把夜壶送到沈溪房里,这才与周氏一起进房叙话。

沈溪先到后院漱口洗脸,就在沈溪准备把布塞进肚子擦拭的时候,宁儿走过来:“小少爷,我帮你吧。”

沈溪有些尴尬:“不用了,我自己就行。娘说,自己的事不能麻烦别人。”

自从惠娘把这三个丫鬟买回来,沈溪就发觉宁儿有意无意接近他,刚开始他以为是宁儿因为身世想找个人说话,但他毕竟只是个小屁孩,就算宁儿要交朋友也该找小玉和秀儿,反观宁儿对两个小姐妹态度却很冷淡。

“小少爷说哪里话?我是奶奶买回来的奴婢,奴婢既要伺候奶奶和小姐,也得伺候好小少爷。”说着竟真的要动手帮沈溪解衣。

沈溪心里顿时觉得异样。

宁儿刚买回来不起眼,但养了几个月后,随着营养跟上人也长开了,有了七八分的颜色,放到后世稍微打扮一下绝对是个校花级别的存在。但在三个丫鬟中,他更欣赏的却是不苟言笑的小玉,但这不代表他对小玉有非分之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沈溪现在还不到八岁,就算有一颗成熟的心,奈何身体不给他为非作歹的机会。

“宁儿姐姐,你自己洗吧,我先回房睡觉了。”

沈溪几乎是逃着回到房间……跟宁儿这个比他年长一倍的小姐姐在一块,他感觉到不小的压力。

惠娘在选择三个丫鬟的时候,秀儿是因为力气大要买回来做力气活,玉儿则是识字能帮周氏算账管账,至于宁儿,则是惠娘看她聪明乖巧,好帮忙带女儿做家务。

宁儿并非是林黛那样的小萝莉,以她的岁数和人生际遇,可能要比成年人更有心机,沈溪没法用对付林黛那套去哄她。

小玉睡在西厢,房间不大但是很整洁,足见平素很喜欢干净。沈溪来到床边,把被褥摊开,然后脱掉衣服裤子上床。就在他准备躺下睡觉时,门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了,却见宁儿一手拿着夜壶,一手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宁儿先把灯吹灭了,这才施施然走到床边,看向沈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暧昧的笑容。

“宁儿姐姐,你把夜壶放下就行,我晚上起夜的时候自己会用。我……我要睡觉了。”沈溪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姐姐,他已经感觉到宁儿恐怕对他是有“想法”了。

“小少爷,你不是说怕黑吗,奴婢过来陪你睡。”宁儿说着便开始解衣带,竟然就这么当着沈溪的面宽衣。

沈溪心中别提有多尴尬了,或者是他在饭桌上给小玉夹菜刺激到了宁儿,让她意识到要改变命运,非从沈溪身上着手不可。

毕竟陆家没有男人,惠娘平日里对沈溪言听计从,只要套牢沈溪,将来或者可以从丫鬟变成主子。

“姐姐先别脱衣服,娘说,男人和女人是有区别,圣人也言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沈溪支支吾吾说着,已经准备套上衣服开溜回家,怎么说也不能“失身”给这个大他八岁的小姐姐,他还要等长大跟林黛双宿双飞呢。

宁儿笑道:“有什么关系呢?要睡觉总要脱衣服的,难道小少爷平日穿着衣服睡觉?”

说着话,宁儿襦裙和中单都解开了,露出里面诱人的红色亵衣……第一〇〇章 白雪公主

“砰——”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宁儿受到惊吓,赶紧合拢她还没宽解落地的衣服。

等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之后,宁儿稍微松了口气,进来的并不是惠娘和周氏,林黛和陆曦儿这两个小萝莉手牵手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眼前的一切。

“两位小姐,你们……”

宁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快速把衣服归拢好。

林黛撅着嘴气鼓鼓地指了指门口:“你……出去!”

这时候的林黛,颇有一家主妇的威仪,沈溪瞧这架势,好像他和林黛老夫老妻了,被河东狮发觉自己这个老爷正在跟家里的丫鬟私通。

宁儿红着脸,讪讪地拿起灯笼走出屋子,连门都来不及带上。林黛走过去关上,回过头恨恨地瞪着沈溪。

“黛儿姐姐,宁儿姐姐过来做什么?”陆曦儿眨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林黛。

林黛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道:“她是来勾引你沈溪哥哥,以后你沈溪哥哥就不会跟你玩了。”

“不要啊。”

陆曦儿松开林黛的手,跑到床边捉着被角,“沈溪哥哥,我以后要跟你玩,你别不理曦儿。”

沈溪暗暗庆幸两个萝莉来得及时,听到这话捏了捏陆曦儿的小脸蛋:“我怎么舍得不理曦儿你这个小可爱呢?”

陆曦儿这才释然,跑过去把林黛拖了过来:“黛儿姐姐,我们一起到床上听沈溪哥哥讲故事好不好?”

沈溪这才知道原来林黛和陆曦儿过来是要听他说故事,当然也有可能是林黛晚上吃火锅后喝了不少水,聪明地跑过来跟沈溪一起睡,免得真尿床了让周氏知道之前是她干的好事。

“哼,我才不要跟坏人一起睡。”

林黛一副生气的模样,甚至背过身去,等沈溪道歉。

沈溪下床后拖着木屐走了过去,从后面抱着林黛的小蛮腰,笑道:“小媳妇,别生气了,我跟宁儿姐姐真没什么。你别误会,我心里只有你。”

林黛被沈溪抱着,并没有挣脱。平日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对于沈溪的“侵犯”她早就习以为常,何况她自己也知道长大后要嫁给沈溪。

“谁要你心里惦记了,不害臊。”

林黛嘴上这么说,但脸色却好看许多。

小女儿家已有些许情愫,但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单纯想多跟沈溪相处,而不要被别的女人抢去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陆曦儿高兴地拍着手:“噢,听故事喽,沈溪哥哥,黛儿姐姐,我们到床上去吧,我有些冷。”

沈溪这才注意到两个小萝莉只是穿着单薄的中衣进来,显然在屋子里脱了衣服,又想听故事才相约跑过来,并非是专程过来“捉奸”。

沈溪跟两个小萝莉上了床,三个人同时钻进被窝,林黛自然贴到沈溪旁边,陆曦儿只能隔着她看向沈溪。

“沈溪哥哥,我也想靠着你,我到那边睡好不好?”陆曦儿很快发觉位置上的劣势,贝齿咬着小嘴唇道。

“好。”

有沈溪的许可,陆曦儿兴高采烈地迈过林黛想到里面去,跨过去却被沈溪给绊着了,身子直接摔在床板上。

“呜,好疼。”

陆曦儿摸着被床沿磕着的脑袋,差点儿哭出声来。

沈溪赶紧给她揉额头,这小萝莉每天都要摔几跤,也是她莽撞天天跑来跑去不知疲惫所致。

“我给你揉揉,以后别那么粗心大意,娘不在家,摔坏了没人知道。”沈溪让陆曦儿头靠在枕头上,手摸了摸她额头,陆曦儿马上开始哼哼着撒娇。

林黛在旁边看着有些吃味:“喂,说不说故事了?”

“小媳妇,你着急了?曦儿,快坐起来,咱们开始说故事了。”

沈溪想把陆曦儿扶起来,不过小萝莉很滑头,直接就钻到沈溪怀里,仰头看着沈溪和林黛:“我躺着听故事就行。”

沈溪突然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他和林黛是夫妻,而陆曦儿则是讨人疼的女儿。或者,两个小萝莉都是他的小妻子,可这画面实在太美,他都不敢多想,免得心中涟漪晚上睡不着觉。

“你们想听什么故事?”沈溪笑着问道。

“我要听《红楼梦》。”

“还是猪八戒好。”

两个小萝莉几乎是同时出口。

林黛对于《红楼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一直很向往,她听过后整个人都带入了进去,对沈溪的依恋也多了起来,好像是《红楼梦》教会她怎么珍惜身边人。

至于陆曦儿,也是沈溪之前讲了孙悟空大闹天宫以及随后陪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但奇怪的是小丫头对孙悟空和唐僧、沙和尚都不怎么感冒,唯独对那只“会走路的猪”很有兴趣。

沈溪叹道:“你们想听的故事不一样,我该说什么好呢?”

“沈溪哥哥不疼人家……”

陆曦儿开始撒娇,另一边的林黛也不甘落后,两个小萝莉同时拉着沈溪的手,一个表情委屈,另一个眼里满是幽怨,令沈溪难做取舍。

顺得哥情失嫂意,选择说哪个故事都会让另一个不开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两个小萝莉都喜欢的新故事。

“这样吧,我给你们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怎么样?”

沈溪笑着说道,心里开始盘算,这故事既有林黛想要听的爱情,也有陆曦儿喜欢的妖魔鬼怪,非常合适。

陆曦儿和林黛却不领情,依然坚持让他讲《红楼梦》和《西游记》。沈溪板起脸拿出男人的气势:“是我讲故事还是你们讲?我要说《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等说完,你们觉得不好听,我再说别的。”

两个小萝莉虽然平日里贪玩任性,但沈溪的话很好使,陆曦儿和林黛见沈溪不高兴了,都乖乖住口不说话。

沈溪一脸严肃地开始说他的故事:“从前,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

沈溪语调很慢,两个小萝莉听得很仔细,当沈溪说到公主被老巫婆乔装的小贩迷惑,系上色彩鲜艳的鞋带昏迷了过去,两个小萝莉眼睛瞪得圆圆的,待讲到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长睡不醒装进水晶棺材中,两个小萝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白雪公主的故事不像《西游记》和《红楼梦》那么长,沈溪为了哄住两个小萝莉,增加了许多临时编造的内容,包括英俊帅气的王子骑着白马而来,还有天上的神鸟会给凡人实现愿望,反正是各种离奇古怪内容的整合,令两个小萝莉听到后面都有些迷醉了。

“后来怎么样了?”

沈溪越讲越累,毕竟辛苦一天下来,他整个人已经很疲劳了。

沈溪原本想讲故事把两个小萝莉哄睡着,到后来发现两个小萝莉精神越来越好,仔细一想,她们白天没事情做,困了想睡就睡,而他则可不能随便在课堂上趴着睡觉,苏云钟的戒尺随时会落下来。

“后来王子骑着神鸟,把公主救了出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沈溪又拿出他以前讲故事常用来结尾的桥段。

林黛蹙眉:“不是骑白马的王子吗?怎么骑神鸟了?”

沈溪想了想,道:“白马被老巫婆施魔法给变没了,王子只能骑神鸟,这不是地上跑得没有天上飞得快吗?”

那边陆曦儿也有她的问题:“沈溪哥哥,那七个小矮人呢?王子和公主把他们给扔了吗?”

沈溪很想说公主跟王子还有七个小矮人同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这样会教坏小萝莉,给她们树立不正确的人生观和爱情观。

“七个小矮人最后合成了另一位美丽的公主,跟王子同时生活在了一起,三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沈溪脑子一转顺口说出,反正故事是他讲,爱什么编就怎么编。

林黛很不满意:“怎么能这样?王子和公主是相爱的,你却让另一个公主来跟王子一起,哼,分明是你瞎编的。”

那边陆曦儿却兴高采烈:“不是啊,这样王子一次就有两位公主了,好像沈溪哥哥,有黛儿姐姐,还有小曦儿,所以沈溪哥哥就是王子。”

林黛气呼呼转过头不看沈溪,似乎又在生气,但整张床只有一个枕头,她不得不跟沈溪共枕眠。

“曦儿听话,故事说完该睡觉了。今天就让王子,同时陪你们两位美丽的公主入睡,行不行?”

沈溪用手指拨弄着陆曦儿的小鼻头说道。

“嗯嗯。”

陆曦儿很高兴,平日里她一个人睡,今天却有林黛和沈溪两个人陪她,在她心目中,她的沈溪哥哥无所不能,她干脆就直接用手抱着沈溪,非要赖在沈溪的怀里睡。

沈溪这觉没睡安实,半夜的时候因为被陆曦儿缠得太紧,几次都要松开陆曦儿的手,谁知道侧过头刚睡一会儿儿,又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状态下醒来,再次推开陆曦儿。

“活该,让你说两个公主。”

第二天醒来,林黛看着沈溪黑黑的眼圈,带着几分小女人的怨怼。

沈溪摇头苦笑一下,小萝莉的精力就是旺盛,待他醒来时床榻上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沈溪刚穿好衣服想出门漱洗,这时候陆曦儿抱着惠娘平日里看的说本进屋来,欢喜地道:“沈溪哥哥,娘喜欢看这些书,可我看不懂,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沈溪心里叫苦不迭,这才刚起床,小萝莉又要嚷着他讲故事,好像他除了讲故事不做别的似的。

“不好,哥哥还得上学啊!这样吧,等我多教你几个字,你自己看。”沈溪想安慰一下陆曦儿,却惹来小家伙的不满,小嘴抿成一团,就差撒娇了。

沈溪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两个小萝莉都能认识更多的字,那他会省心许多,她们想看什么故事,只要刊印出来让她们一次看个够就行,但读书识字可非朝夕之功。要实现让两个小萝莉独自看书,怎么也要等几年。

“要是有漫画就好了,不管多大的孩子都能看懂大概意思。”沈溪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如同看到滚滚财路。

让他画漫画自然不行,以《说岳全传》和《童林传》这样的故事蓝本来作漫画,篇幅实在太长,他力不能及,但若是连环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连环画每页只需要一个场景一幅画,下面作出文字叙述,让故事内容顺着画里的内容发展下去,就算不识字的人,看到连环画后大致也能猜到在说什么。

而且连环画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寓教于乐,可以拿来作为教两个小萝莉读书认字的课本,有图画和故事的内容,要比单纯学《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甚至比他编写的《幼学琼林》更能激发小萝莉读书的兴趣。

“曦儿,你太聪明了。”沈溪心里高兴,不管不顾凑上去就在陆曦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陆曦儿瞪大眼睛,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人强吻,但她也没觉得不妥,只是摸了摸被亲的脸蛋。

沈溪急忙进去把他的构想告诉即将去新铺子开门的惠娘,惠娘听过之后也觉得有趣,但她脸色有些为难。

“小郎,虽然姨接触刊印这一行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印文字相对简单些,用活字就可以完成,可这印图画,该怎么印?”

沈溪很想说这是你少见多怪,这年头印春宫图早就有成型的技术,只是要用固定的刻板来完成就行了。

“姨,您放心,有我在,技术方面的事肯定能解决,只要姨觉得这主意好,回头咱可以试试。”第一〇一章 早熟的小萝莉

得到惠娘同意,沈溪马上投入到连环画的原画创作中。

因为连环画必须要切合故事的内容,在创作上不像山水画可以随便写意地画,贴近故事内容的同时用一幅画来描绘场景,起到一眼看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作用。

这对沈溪来说算是不小的挑战。

沈溪并未看过《说岳全传》和《童林传》的连环画,只能根据他的想象来创作原画,他暂时打算先拿《童林传》来练手,因为这种武侠故事,听众对于画面感的需求更大,那些用文字表达的招式和动作,还有声势浩大的比武场面,用图画出来会更让人觉得身临其境,更有代入感。

一连几天,沈溪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别的时间几乎都投入到创作连环画中,连林黛和陆曦儿央求他讲故事都被他回绝了。

好在画连环画不用像作赝名画那样需要躲着藏着,就算周氏和沈明钧发觉他在画画,也不太理会。

最初沈溪用毛笔来画,但发觉毛笔很多时候不能勾勒细小的线条,沈溪就用竹枝画,到后面用炭笔,仍旧觉得不趁手,之后又试验过鹅毛笔,还是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无可奈何之下,沈溪干脆多种笔一起上场,第一次画连环画原画没经验,先完成试试效果,至于技术,回头可以改进。

经过几天的辛劳,沈溪终于完成第一册《童林传》的连环画原画,他把画拿给惠娘和周氏看,惠娘和周氏各自拿去翻阅,一时间爱不释手。

周氏咋舌道:“憨娃儿,你这是怎生画出来的?老娘不识字,也能看出个大概意思,下面写的什么字,你给念念。”

惠娘抿嘴笑道:“姐姐想听,回头妹妹讲给你听好了,小郎劳苦功高得好好休息……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连画画也如此优秀,回头印制成册出来,一定能卖得很好。”

周氏骂道:“我让他去读书,他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憨娃儿,你最近学业可有退步?”

“没有啊。”

沈溪赶紧打哈哈,“娘说的什么话,我这都是用课余时间画的,功课一点儿都没耽误,不信回头您问问先生,先生最近总夸我好。”

在这件事上,沈溪说谎了。他成绩是没退步,因为已经铭记在大脑里的内容,想抹去很难,但塾师苏云钟最近却没给他好脸色看,原来叶知县看到原本要明末崇祯年间才会成书的《幼学琼林》,越看越喜欢,竟有意在县里各学塾推广,令苏云钟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

老先生是有头有脸的人,犯不着为难一个稚子,但依然对沈溪冷淡了许多。

惠娘赶紧安慰了下周氏,稀罕地把连环画放进怀里:“我看小郎平日功课做得挺好的,连曦儿和黛儿学业都有进步,姐姐毋须担心。等明日我把画送给那些印刷师傅,让他们雕刻印版……却不知这雕刻起来是否容易?”

沈溪笑道:“孙姨放宽心,如果那些师傅不会雕,我自己来也成。”

周氏终于忍不住了,抓起笤帚就要往沈溪身上打:“你个憨娃儿,真以为什么都会?你画画都已经耽误学业了,还去雕刻印版,看老娘不打你这不务正业的臭小子!”

沈溪早就学精灵了,毕竟年长一岁,腿脚更利索,周氏想打到他还真挺难。等沈溪逃到后院去跟林黛和陆曦儿汇合,周氏才收起笤帚,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姐姐好福气,小郎乖巧懂事,还那么孝顺,以后姐姐有福享了。”惠娘带着由衷的羡慕说道。

周氏笑呵呵道:“妹妹说错了,这小子总是调皮捣蛋,长大了未必有出息。再者说了,就算他成才,也是妹妹你栽培的功劳,要不是妹妹收留我们一家,我们都要回乡下去,哪里有机会让他读书?”

惠娘叹道:“可妹妹总觉得事情是反过来的,要不是遇到你们,妹妹带着女儿日子才过不下去。”

两个女人都是一脸感慨,兼带着对彼此的感恩。

两人在药铺里一合计,等晚上吃饭前,周氏郑重其事地把沈溪带到惠娘的房间。

“小郎,我跟你孙姨商量过了,想让你孙姨收你为义子,以后你就把孙姨当成是母亲一样对待,你同不同意?”周氏站在惠娘身旁,一脸严肃地说道。

沈溪瞳孔放大,以为自己听错了。义子义母的关系他很不喜欢,到底他对惠娘有些想法,如果真磕了头,岂不是说以后长大了永远也没机会?

沈溪苦着脸:“娘,我有您一个就够了,干嘛要两个娘?”

周氏一听火冒三丈,骂骂咧咧:“臭小子,老娘刚说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现在就打老娘的脸?就问你愿不愿意,要是你不同意,老娘可不认你这儿子。”

惠娘赶紧劝说:“姐姐别着急,咱不是说好了,让小郎自己决定吗?”

沈溪赶紧陪笑:“娘,您没听懂我的意思。其实我是想说,就算不拜孙姨当义母,我也会把她当作是最亲的人供养,我心里可喜欢孙姨呢!”

“这还像句人话。”

周氏这才放弃去揪沈溪的耳朵,但依然不满,“既然你对孙姨敬重,可随着年龄变大,总归男女有别,你怎么供养孙姨?只有拜了义母,小时候有孙姨疼你,长大后你才可以名正言顺孝敬她。就这么定了,磕头吧。”

沈溪心里别提多为难了,惠娘这人,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简直是他的梦中情人,奈何很多事由不得他,惠娘是寡妇,嫁过人生过孩子,而且二人的岁数相差太大,差不多到了“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老”的地步。

最后想了想,沈溪道:“既然是拜义母,那我们是不是也得问问曦儿的意思?看看曦儿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个哥哥……”

惠娘点头:“是该问问,曦儿平日里跟小郎要好,知道有这么个哥哥一定会很开心。”

周氏也同意了,二人出去把陆曦儿唤了进来,小萝莉蹦蹦跳跳进了屋子。

惠娘矮下身子,手揽着女儿的小肩膀,问道:“曦儿,娘想把你沈溪哥哥收为义子,以后你跟他兄妹相称,好不好?”

陆曦儿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去,小嘴撅起来,目光楚楚,眼泪“吧嗒吧嗒”掉落:“我……我不要沈溪哥哥当哥哥……呜……”

小妮子挣脱惠娘的手,哭着跑出屋子,头都不回走得异常坚决。

这让惠娘和周氏大感意外,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小妮子非但不同意,还这么伤心。

惠娘顾不上再说收沈溪为义子的事,赶紧追出去看女儿的情况。

等惠娘出门,周氏打量沈溪:“你对曦儿做了什么?”

“娘,您可真冤枉我了……刚才您也见到了,孩儿只是想让孙姨问下曦儿的意思,真没做什么。”沈溪一脸无辜。

惠娘到了女儿的房间,哄了半天陆曦儿仍旧哭闹不止,直到惠娘答应不提收沈溪为义子的事,陆曦儿的眼泪才止住。

惠娘抱着陆曦儿好半天,毕竟在她心中女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事她也不想多想了。

晚饭的时候,惠娘和周氏凑在一起嘀咕,觉得事有蹊跷。

周氏低声问:“难道是两个小的吵架了?”

恰好这时陆曦儿端着自己的小碗,走到沈溪面前,用筷子把碗里的羊肉片夹到沈溪面前:“沈溪哥哥,给你吃。”

“嗯。”

沈溪一脸苦笑,直接用嘴接了。陆曦儿眉飞色舞回到惠娘身边,坐在板凳上继续吃从火锅里捞出来的涮肉片。

看两人亲密无间,哪里像吵过架的样子?

这下惠娘和周氏更糊涂了,怎么看陆曦儿好像都很喜欢沈溪,但却不知她为什么不答应惠娘收沈溪为义子。

到晚上,周氏和惠娘依然一起睡,沈溪在小玉的床榻上刚躺下,门打开,两个小萝莉又牵着手过来。

“沈溪哥哥,我们听故事来了。”陆曦儿跳上床榻,一头钻到沈溪怀里,嬉笑着在被窝里撒娇。

“哼,不知羞,让你的沈溪哥哥给你当哥哥都不好,又哭又笑。”

林黛有些不满,但还是跟在后面上了床,这次她抱着枕头过来,免得跟沈溪再睡在同一个枕头上。

沈溪疑惑地问道:“曦儿,之前你娘想让我当她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同意?”

“才不要呢。”

陆曦儿眸子里露出一丝慧黠,“沈溪哥哥说过女娲娘娘和伏羲的故事,他们是兄妹,所以别人都不同意他们当夫妻,不能做夫妻就不能永远在一起,曦儿想长大以后嫁给沈溪哥哥,这样就能陪着沈溪哥哥一辈子了。”

沈溪一时无语,他没想到陆曦儿小小年岁,看上去天真无邪,竟然会藏着小心思。又或者是他所说的故事太贴近现实,让陆曦儿从这些故事中悟出些道理,帮助小萝莉心理上快速成熟。

林黛听到这话,又生气了,这次她干脆跳下床榻,抱起枕头就走。

“小媳妇,你要干嘛?”沈溪赶紧问道。

“跟你的曦儿妹妹睡吧,别叫我小媳妇,哼,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林黛心里难过,抱着枕头就往外走,刚到门口便被沈溪追上拦了下来。说和一番,林黛才撅着嘴满脸不情愿回到床榻上,连听故事的时候都背对沈溪,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第一〇二章 雕版连环画

因为陆曦儿反对,惠娘没再提收沈溪为义子,按照她跟周氏商量的结果,等孩子稍微大一些再行商议。

惠娘认为女儿年纪小,怕家里多个哥哥会分薄母亲的疼爱,因此才会反对,等女儿长大就会懂事,到时候肯定会同意。

收义子的事没成,惠娘对沈溪的疼惜并未减少,反而更多了。

一来是沈溪能干,小小年纪就有很多精灵古怪的主意,如今药铺和印刷作坊的生意都很好;二来沈溪那日说,就算不拜惠娘为义母,将来也会好好孝敬她,这让她觉得温馨和感动。

惠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沈溪乖巧懂事对她好,她就加倍回报。

印刷作坊生意很好,每天都要加班加点印刷《说岳全传》和《童林传》,小小的宁化县城已经卖出去上万册,主要是得益于这两部书每部都有很多册,尤其是《童林传》,将内容按照篇回分订成册,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册。

市场火爆,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问题。

就算说本销量不错,但其实作坊挣不了太多钱,每一册的销量其实只有四五百册,这还是汀州府乃至周边府县不少人慕名而来抢购才有的销量。书印数越多越便宜,出版行的内容,就需要重新用活字排版,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校对,人工方面的支出直线上升。

当然,影响销量最大还是盗版。在这个根本没有版权概念的时代,只要别人有机会,就会拿现成的书去印制并公然去贩卖,就算明知道这是盗窃别人劳动的成果,官府也不会追究。

《说岳全传》和《童林传》销售火爆,市面上很快就有了赝书,也有人开始抄书。这年头,私人想要印书很难,但拿到书后用人工的方式抄写,却是书籍传播的主要方式,就算到了清朝也是如此,一部《红楼梦》有多少抄本数都数不过来。

这也不能说全是坏事,有很多抄写的人,本身学问和修养很高,他们在抄写的过程中会对原著进行修改,反倒能令书籍内容更加充实。

沈溪可不管别人抄写能不能完善作品,这两部书虽然不是他原创,但到底是通过他才传播开的,高尚些说是为了丰富人们的生活,但主要目的却是赚钱。要是别人把印书利润摊薄,实在非他所愿。

不过沈溪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能做的就是赶紧推出这两本书的连环画。

连环画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盗版起来非常困难,不是说识字或者懂得一点儿绘画技巧就能抄。

印刷连环画,最重要的是雕版,把原画印在木质雕版上,然后对原画进行雕刻,一块板对应一页故事内容。

而且连环画分正反面,需要一些厚的纸张,在沈溪无法改进造纸技术的前提下,只能用传统方法,就是把几张宣纸合成一张,再把宣纸剪裁成后世三十二开大小,最后印上连环画的内容,逐页校对和装订。

要雕刻雕版,花费的人力物力很大。

最开始作坊请了两个师傅来做,一天才刻出六页的内容,后来惠娘又去请了两个师傅回来,进度才快了许多。

虽然周氏不同意沈溪碰雕版,但沈溪却悄悄回家雕刻,由于他擅长雕印章,而且画也是他创作,雕刻起来是得心应手,时间比起其他师傅少得多,但速度差不多。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童林传》第一册共一百五十块雕版终于雕刻完毕,在试印几本后效果不错,只是油墨方面尚有改进的空间。

印刷铺子那边把印好的《童林传》第一册样板拿过来给惠娘和周氏两位掌柜看,两人脸上都带着欣喜。

“……栩栩如生,比憨娃儿画得还要生动。”周氏笑着夸奖。

惠娘轻轻一笑:“姐姐这是说违心话,就算印得好,原画却是小郎画的,这功劳怎么都要算在小郎身上。”

周氏撇了撇嘴,瞪了洋洋得意的沈溪一眼。

惠娘对送来样书的师傅交待两句,要他们一边印刷,一边雕刻第二册书的雕版,这样等第一册销售热潮过去,差不多就可以推出第二册了。

等工匠师傅出门,沈溪追了出去,他必须防患于未然,找个可以信任的人把雕版保管好,印完一批后就把雕版送回药铺存放,这是为防备印刷作坊的人跟外人勾连,拿雕版出去盗印连环画。

沈溪相信,只要把雕版保管好,其他人短时间内想盗版他所创作的连环画会非常困难,这就可以保证足够的利润。

沈溪回到药铺的时候,周氏和惠娘手里一人拿着一本,正喜笑颜开地看着。惠娘看的是画面和内容,而周氏只是看画,通过画大致知道说的是什么,她就很开心了,到底是自家作坊里生产出来的,怎能看怎么顺眼。

这年头除了戏曲和春宫图,暂时还难以见到其它带画面感的娱乐方式,连环画非常新颖和别致。

“小郎,这故事稍微有些短,以后加长些你看如何?”连环画不是书,一册一百五十页的连环画,惠娘很快就看完了,有些意犹未尽,和沈溪商量。

沈溪无可奈何:“孙姨,不是我不想加长,这连环画每一幅画都是雕刻出来的,咱人工不足啊。”

周氏不屑地道:“臭小子,你孙姨的意思是画的内容不变,下面的文字加多些,这样不就能多看一会儿了?”

沈溪很想解释,人家既然来买连环画,就是为了看画的,不然去买本书自己脑补就行了。但终归是惠娘和周氏的意思,沈溪还是应了。

惠娘很高兴,印刷作坊这门生意她几乎一窍不通,有任何想法她都要跟沈溪商量,沈溪觉得可行她才会去做,而沈溪自己也不敢擅自拿主意,很多事情要跟惠娘商量,就好像这作坊是惠娘和沈溪联手经营的一样。

“姨,我有个想法,不如咱在以后印的说本里面,也加上几幅插图,这样就能让书里的故事生动有趣些,同时也可以让顾客辨别书的真伪,不然他们买了假货还不知道,反倒诋毁咱印刷质量不过关。”

惠娘笑着点头:“就由你这个小掌柜拿主意吧,孙姨哪里懂这些?不过想来加几幅插图极好,读来更有趣味。”

沈溪的点子加上惠娘的开明,以及两家人的精诚合作,还有下面伙计的日夜劳作,带来了印刷作坊的兴旺。

有之前卖书渠道的支持,连环画印出一百册之后开始发货销售。

不到半天时间,一百册连环画就已经售罄,由于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以连续的图画叙述故事、刻画人物的形式,各家书店的掌柜爱不释手之下都私藏了一两本。本来定价五十文钱一本,到第二天城里就有人炒卖,价格升到了一百文乃至一百五十文,仍旧买不到。

连环画上市的第二天晚上,几名外地行商来到惠娘家里,商量买雕版回去自行印刷的事。

这些行商却是标准的盗版商人。

之前看到《说岳全传》和《童林传》销售火爆,他们便买了书拿回去自己印刷,如今汀州府以及周边的府县,乃至省城福州都已有这两本书在销售。

这些人见连环画非常受欢迎,也想买回去自行印制,结果发现这东西想盗版实在太难,所以干脆相约来买雕版。

“这种事,小妇人可拿不定主意。”

惠娘面对这些势在必得的行商,表现得不卑不亢,“这印书作坊的大掌柜,乃是这位夫人。”

惠娘把责任推给周氏。

周氏本来在旁边凑热闹的,听到惠娘这么说不由傻了眼。

“不知道这位夫人如何称呼?”那些行商用恳切的口吻询问周氏。

周氏平日里泼辣,但从无跟人谈生意的经验,最后她在人堆里寻摸一圈,把沈溪给拉了出来。

周氏道:“民夫沈周氏,我们家是小掌柜做主。有什么事情,问他吧!”

一众行商脸上齐齐变色,都觉得惠娘和周氏跟他们开玩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本事管理一家炙手可热的印刷作坊?

惠娘跟着点头:“你们不用怀疑,这位小掌柜什么事都可以做主,只要他同意,我们没有意见。”

一名中年行商不屑地看了眼沈溪,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客气:“小掌柜,我们要买这画书的板子,您开个价吧!”

沈溪仰起头,用生硬的口吻拒绝:“我们的雕版不会卖的。每一页画对应一块雕版,卖给你们,我们拿什么赚钱?”

中年行商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之前他已找过人计算雕版连环画的成本,实在太高,而且连环画的关键技术无法掌握,比如说如何裁纸,如何能做到画面和文字的和谐统一,还有画面下方的文字如何拓印上去。

他们原本想买印版自己回去研究,但现在印版买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都进了印刷作坊东主手里,自己分不到油水。

中年行商赶紧说:“小掌柜,您别急,咱好生商议一下……嗯,您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开个高价,这印刷铺子我们盘下来,你们能从中大赚一笔,如何?”

“我们赚钱的营生卖给你,等于是杀鸡取卵,我们才没那么笨呢。”

沈溪在外人面前,拿出了小孩子说话的风格,“不过你们要诚心合作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低价把印好的连环画批发给你们,你们拿到别处去卖,是赚是赔,赚多赚少是你们自己的事。”第一〇三章 扩张的野心

沈溪要做的是杜绝盗版,充分保证印刷作坊的利润,他可以作为发行商,把销售终端定价的权力交给书店和商人,让他们做代理。

中年行商听到后脸上满是迟疑,心里暗自盘算,若是印刷和发行没控制在手,他们仅作为经销商,处处会被发行商掣肘,最终的售价也不好确定,高了别人不想买,低了利润少,真不如做盗版一本万利来得实在。

“陆夫人是否同意小掌柜的说法?”中年行商见沈溪很难缠,又想从惠娘身上着手。

原本大家都觉得这一家孤儿寡母,应该很好对付,谁知道上门就碰了硬钉子。

惠娘笑着点头:“小掌柜的话,就是我们的话,你若不愿意,那就毋须再谈了。”

中年行商回过头跟人合计一番。

这些行商走南闯北,做的是低买高卖的营生,结交广泛,在问明各家的意思后,中年行商作为代表再次问道:“却不知这一本画书,批量卖给我们,售价几何?”

沈溪伸出手小巴掌晃了晃:“五十文。”

“那不跟城里书铺卖的价格一样?”中年行商非常不满。

沈溪侃侃而谈:“如果这位掌柜觉得书店便宜,可以去书店买,但书店也是从我们这里拿的货……我们以后所有连环画出货都按照五十文,不会提供零售业务,同时批发量少了,我们还会定五十五文甚至是六十文。至于你们运到别的地方卖多少,跟我们没关系。”

中年行商冷笑:“你就不怕旁人不进货,最后烂在手上?”

沈溪笑容更灿烂了:“这位掌柜却是说错了,我们卖的是书,又不是茶叶米粮这些货物过冬就会生霉,而且有陈旧之分。只要保管得当,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都不会腐败变质。再说了,要是没人来进货,我们可以开铺子自己卖,或者找人把书卖到别的地方,到时候我们赚得更多。”

中年行商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觉得严重低估了眼前这一家老小的经营能力,就沈溪这番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谁会相信?

“那我们把画书进回去,销售不出去是否能退货?”

“当然不行,书已经卖给你们了,你们平日里发售出去的货,若是人家赔了,你们会把货按照原价收回去吗?”

沈溪针锋相对,“但我们可以保证,只要你们交了定金,同一个地区内绝不会有第二家得到我们授权,以后你们经营的地区,就算是独家经营,利润不小。”

沈溪提出的是经销商和垄断经营的概念,虽然这时代没有,但这些走南闯北的人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真能在一个地区垄断画册营生,的确可以保证利润,但问题就怕别人能盗版,或者模仿的太多。

“以后我们的画册会有防伪防盗标志,就是印上一种特别图案,别人想伪造非常困难,一旦我们把画册的名声打出去,普通百姓只会认我们的画册是正版。再者我们的技术先进,就算别人模仿,也是邯郸学步不得精髓。”

沈溪的一番话极为中肯,也为这些行商指点了一条生财之道,这些人一合计,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

当晚便签订订货合同,虽然总共也就十多个行商,但一次就预定了两万多册连环画。

按照沈溪的要求,每本要交五成定金,作为印刷成本和防止反悔所用。

随后这些行商便派人回去取银子,为了防止意外,惠娘也把作坊的师傅请来帮忙。

银子送到,既有现成的官银银锭,也有成箱送来的铜钱,合起来一共五百多两银子,连见惯世面的惠娘看了都不由心潮澎湃。

“诸位,因为你们预定的是不同册的画册,我有必要提醒你们,可能你们预定的货物要在一个多月后才能完成。不过我们既然接受了你们的订货,在完成你们的订单之前,不会再另行售卖,这一点你们尽可放心。”

沈溪很有掌舵者的风范,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些个行商怒形于色,被迫先交定金,还要接受延迟交货,似乎太窝囊了,但毕竟是卖方市场,天下能印连环画的仅此一家,有好的故事作为蓝本,不怕以后连环画卖不出好价钱,在商人逐利的大前提下,只能忍气吞声。

等这些行商走了,两家人以及被召唤过来的几个印刷师傅看着那一堆银锭感觉置身梦中。

惠娘赞叹:“这印刷作坊本来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一下就收了这么多银子。”

沈溪道:“孙姨,这笔银子主要是用来扩大经营,再者是多给印书师傅奖励,好让大家伙有动力做事。”

惠娘见几个印刷师傅见到银子后眼睛闪闪发光,有的甚至嘴角都流口水了,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点头道:“小郎说得对,咱不能亏待师傅和工人。吕师傅,你这就拿钱回去给大家伙分了,明天开始,咱加班加点开工,工钱也会跟着上涨。”

几个印书师傅都是千恩万谢,领了银子回去分钱。

沈溪心中忧虑,毕竟他年纪太小,有些技术不能亲自实践,只能教给这些印书师傅。要是他们见利忘义投靠那些行商,那之前的所作所为就白费了,所以拉拢这些技术人员是当务之急。

等沈溪把他的担心说给惠娘听之后,惠娘脸上也挂满忧色。但眼下只能给那些师傅多加工钱,笼络住他们,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小郎,你不用太过担心,那些印书师傅是有被人拉拢的风险,但你可别忘了,画是你画的,咱印连环画,不还是要你来画原画?只要你这个小掌柜不反水,这些人走了咱铺子照样红火。”

惠娘笑着用食指点了点沈溪的额头,带着几分宠溺说道。

沈溪拍了拍胸口:“哎呀,孙姨说得我都有些心动了,要不他们以后再来,我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干脆把我收买过去得了。”

周氏笑骂:“臭小子,三天不管就要上房揭瓦,有胆子你尽可试试!”

买卖说完,剩下的就是坐下来核算成本以及如何完成订单。有了这个订单,接下来肯定得增加印刷作坊的规模。

沈溪分析道:“按每册一千本起印计算,以现在纸张和油墨价钱,刨去雕版和印刷的人工和每月作坊院子的租金,差不多是六到七文钱的成本。如果印数多了的话,我们的成本还会降低。我们卖五十文,盈利颇丰,只是增加人手这个有点儿困难。”

能盈利一倍,就已经算是赚得盆满钵满,而沈溪提议建立的印刷作坊,居然有七八倍的盈利,惠娘和周氏听了后脸上都是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欣喜。

激动归激动,惠娘还是保持足够的冷静,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明日里城西大行药铺的李掌柜要去府城,让他顺带帮咱看看?”

沈溪摇了摇头:“不好,要是宣扬出去,别人就知道我们缺工人,就会趁机派卧底混进来。”

周氏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卧底?”

“就是来偷学我们技术的人,他们在我们这儿做几天活,学会技术后,就会给那些无良的商人做事,咱就没得赚了。”

周氏大急:“咱才刚赚了这点儿银子,要真有这样的人,该怎么预防才好?”

惠娘严肃地道:“姐姐还是听听小郎的主意。”

沈溪笑道:“还是孙姨信我……我想的是,咱不用非要找那些行家里手来做,完全可以自己培养技术工人,而且就从咱县城周边老实巴交的百姓中找,都是本乡本土的,只要咱不亏待他们,他们就跟咱一条心。谁若是出卖了咱,那他还不被街坊四邻的戳脊梁骨?”

惠娘一拍膝盖:“小郎说得对,姐姐觉得呢?”

周氏苦笑道:“妹妹还说我来当这大掌柜,可我什么都不懂……唉,算了算了,你们决定就好。”

有了沈溪的智谋和惠娘的大力支持,印刷作坊第二天就开始扩张,先是找木匠做印刷工具,再就是惠娘出马请人。

惠娘对于印刷作坊甚为看重,连药铺那边都交给小玉她们打理。

等人请回来,又是大批量购买油墨和纸张。

在所有购买的物资当中,油墨是最重要的,毕竟纸张和木板卖的人多,不会被人刻意哄抬物价。

油墨则不同,需要懂行的人来调配,而现下的油墨质量参次不齐,沈溪的意思,回头既然要做这行当,就不能在原材料环节掣肘于人,短时间内无法自行调配油墨的情况下,先趁着低价购入一批,回头具体的油墨配置则由自家建立的油墨作坊来供应。

随着宁化以及周边府县印书热,油墨价格跟着上涨,纸张也比以往贵了两成。

好在纸张的供货商本来就多,这边的纸张一涨价很快就有外地客商带着大批货过来,迅速平抑了物价。

但在涨价之前,沈溪已经提前判断出价格趋势,早就把该买的东西买了回来,并没有影响作坊的日常运营。第一〇四章 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到了六月,印刷作坊印制的第一批预定连环画完成交货,两万多册连环画等于是同时推向市场。

这两万多册连环画是《童林传》的第一集和第二集,内容不多,但因为形式新颖,早就有不少人想购买观看。

但根据约定,这些行商不能把这批连环画放在宁化销售,只能运到汀州府城以及周边府县,更远的要运去省城福州乃至南京出售。

大批量的连环画虽然推向市场,但宁化县城内仍旧只有最初投放的那一百本,私底下有人愿意收藏,价格已从最初的五十文钱一本,涨到四五百文,仍然是有价无市。

第一批连环画赶制完,尾款收了回来,前后盈利差不多有八百两,但因扩大作坊规模以及聘请新员工,真正的利润也就六百两左右,但这仍大大超过了惠娘和周氏的预期。

到底才做了不到两个月,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比起药铺的盈利更高。

等把银子收回来,周氏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她是印刷作坊的大股东,能分得利润的六成,这一个多月下来家里就有三百多两银子的积蓄,令她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但她又怕银子放在家里被人觊觎。

事情是她瞒着丈夫做的,心里七上八下,高兴后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去找惠娘商量。

没钱有没钱的苦,有钱有有钱的烦恼。周氏只是个普通妇人,之前在药铺的分红不少,但大多数都上缴给了老太太,现在赚了大钱,却瞒着家里面,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姐姐,要不这样……咱暂时不分红,把银子留下来继续扩大作坊的规模,这样就能赚更多钱,姐姐觉得如何?”

惠娘是有扩张野心的女强人,她平日里生活没有寄托,只能把心思放在经营上。赚到银子,她的想法不是去买田买地,而是扩大生产,从之前经营药铺上,沈溪已经看到惠娘的优秀特质。

周氏不知怎么回答,沈溪则说出他的意见:“孙姨,现在咱印刷作坊的生意是挺好,但不能盲目扩张。现在孙姨和娘赚了银子,最重要的是把药铺的门面和印刷作坊的场地买下来,我们要打好基础才能继续扩张,如果连地方都是别人的,很容易被人背后使绊子。”

惠娘陷入沉思,她早先也想过这个问题。

宁化县城沿街的店铺价格不贵,但一处像样的宽敞店面,最少价值一百两银子,而印刷作坊的场地虽然不临街,但经过几次扩充后占地面积不小,加起来也得有一百两银子。惠娘原本只是想租地方做生意,这样手头就会有更多的流动资金,但听到沈溪的话,经营理念一时间有所动摇。

“那行,反正这次盈利不少,就算把地方买下来,也有资金周转。”

惠娘点了点头,看向沈溪的眼里满是慈爱。一个人能赚钱不可怕,可怕的是赚钱后还懂得步步为营,不会因为一时的盲目而导致大厦倾覆,在她看来,沈溪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光,非常难得。

沈溪冲着她笑了笑:“姨,今后资金只会越来越宽裕。您看现在作坊那边,每天都在印书,回头再把连环画卖出去,有的是银子赚……咱们先把隐患清除,以后发展起来才不会瞻头顾尾,束手束脚。”

周氏带着几分担心,道:“妹妹,这银子扎手啊,若是不跟家里那没良心的说,总觉得对不起他,但若是跟他说了,他肯定把银子拿去填补茶肆的亏空。这样吧,钱还是留在账上,能用就用,回头知会我一声就行。”

惠娘赶紧推辞:“姐姐说哪里话,这可是姐姐辛辛苦苦赚来的。”

周氏面有愧色:“妹妹分明是取笑我……我一个寻常妇人,没有力气做不得重活,只能看看铺子。这药铺和印刷作坊本没我什么事,你却两边都给我银子,我拿着心里不踏实。可惜自家经营的茶肆归别人掌管,不然姐姐好歹算是茶肆掌柜。”

惠娘抿嘴一笑,用柔和妩媚的目光瞥了沈溪一眼:“要说最大的功劳,还是要记在小郎身上。当初药铺半死不活的,若非瘟疫时给人种痘,百姓怎会记得咱们的好?进而光顾咱的生意?”

“这次印刷作坊,也是小郎出主意,随后忙里忙外才终于有今天的成功,要说不好意思,应该是妹妹才对,没来由就收了姐姐一家如此大礼,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

沈溪在旁边撇了撇嘴,心道,干脆你以身相许好了。但这种话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说得出口的。

周氏羞赧:“若非我们一家人走投无路时为妹妹收留,也不会有今日。说起来,全是缘分,可能是上天让我们两家人相识相知相守。”

姐妹互相感恩,场面异常温馨。

随后沈溪又与惠娘和周氏商议连环画在宁化县城铺货的问题。

随着订出去的连环画印刷完毕,接下来印刷作坊要印制一批连环画到城中书店出售,满足地方百姓的阅读需求。

沈溪对宁化百姓的购买力做过调查,认为每册连环画,宁化县城以及周边乡镇能消化的数量不超过六百本,之前已经印制了一百本,现在只需要再印五百本,市场就基本饱和了。

等沈溪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周氏率先表达不满:“憨娃儿,咱之前每一册都订出去一万本,现在咱为自己印,一次才印五百本?”

沈溪点头:“娘,咱宁化是个小地方,不想亏本咱就要少印。这东西市面上一下子涌现太多,就会造成积压的假象,书店方面就会降价,清空库存。等宁化的连环画降价,早前高价买我们连环画的行商就会觉得亏,再找我们订货就会压价……那些行商才是咱们连环画生意的大买家,咱不能因小失大。”

周氏蹙眉:“既然这样,你小子之前跟那些人说话还那么冲?”

惠娘却很理解:“姐姐别怪小郎,小郎做得很对,若是被那些人占据主动,那咱的利润就会摊得很薄。现在确实需要外地商人来给咱出货,但明面上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咱要靠着他们。”

“这……这……”

本来周氏很想狠狠骂沈溪一顿,听惠娘这么一说,她脸顿时红了起来,“还是妹妹会做营生,那就先印这么多吧。”

惠娘微微一笑,看向沈溪问道:“那小郎你觉得,咱这行当还能兴旺多久?”

沈溪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只要那些行商把连环画运到别的地方后卖得好,有钱赚,他们肯定还要回来找咱印,咱在宁化本地出货量保持供不应求的状态,维持价格稳定,那些行商回来后见到这种情况,便会以原来的订价跟我们预定,甚至很多人看到这笔生意好赚,也同样会跟过来,到时候咱们还可以把订价再提高一些。”

“什么!?你小子还想再提高?咱印一本册子才六七文钱,你已经收人家五十文了依然不知足,这不是坑人吗?”

周氏虽然觉得赚钱多是好事,但却觉得赚得太多会遭报应。

沈溪一本正经地说道:“娘,这叫做卖方市场,连环画只有咱们才有,他们爱买不买。如果画印出来没人看,他们卖不出去,哪怕求着他们他们也不会搭理咱。这门技术毕竟经不起钻研,趁着别人还没摸透,咱索性一次性把钱赚够。”

周氏咋舌:“你个臭小子,真不知道哪里学来这么多鬼点子。”第一〇五章 彩色连环画

自那天过后,周氏便不再过问作坊的事,她决定一心一意做好药铺工作,偶尔惠娘去印刷作坊,周氏两个药铺都要兼顾。

同时经营药铺和印刷作坊,周氏和惠娘都很忙碌。

惠娘遵从沈溪的意见,把新药铺的店面以及印刷作坊的场地给买了下来,两边的房契和地契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七十四两银子,加上给房牙以及官府过户的手续费用,三百两就这么没了。

由于在买房产的时候周氏出了钱,惠娘把地方买下来后,当天晚上就跟周氏商议,想把沈家现在住的院子过户给周氏。

周氏听了大为吃惊,她没想过自己能在城里安家落户。

惠娘郑重地把院子的房契和地契拿出来,放在周氏面前。

周氏连连摇头:“妹妹,你这样可不行,你这院子,卖出去怎么也能有个几十两,就这么凭白给我,我哪里受得起?”

惠娘笑道:“姐姐说得不对,姐姐出钱帮妹妹买下店面和场地,现在妹妹回报的只是个小院子,其实这笔买卖,赚的是妹妹。”

“可是……这我可不敢做主,要不等晚上我那没良心的回来,跟他好生商议一下?”

惠娘略一沉吟,问道:“姐姐跟姐夫商量不是不行,就怕姐夫知道这院子归了姐姐,便以为变成了沈家产业,进而告诉家里。若是老人家不让姐姐一家继续住在这边可如何是好?”

周氏一愣:“不……不会吧?”

沈溪心中给惠娘点了一个赞,立马接过话茬:“娘,祖母把茶肆交给二伯经营,好像也没征得您的同意吧?你的东西就是家里的东西,而祖母是一家之主,现在她自己还住在大堂伯家里,你说她知道房子的归属后会怎么办?”

沈溪这一说,周氏马上明白其中的关键。

要是惠娘把院子过户给周氏,就等于是把院子过户给沈家乃至老太太李氏,李氏就有足够的理由搬过来住,甚至让在外租住的二儿子沈明有也搬过来,惠娘的一片好心反倒帮了倒忙。

沈溪见周氏明白过来,不由再提醒道:“其实现在孙姨能把院子租给我们住就很好了……若是孙姨把院子转让给我们,爹和祖母就会怀疑其中是否有猫腻,很快娘和孙姨合伙做印刷作坊的事就会被他们知晓。或者祖母还会把茶肆生意清淡的责任归罪在娘身上。”

惠娘之前也没想这么多,听到沈溪这番话后连连点头:“还是小郎想得周全,那……妹妹无法报答姐姐了?”

周氏笑道:“看你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以后生意做得好就成。”

虽然惠娘没把院子送给周氏,但彼此关系却更亲近了。本来两个人就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现在只要沈明钧不回来,周氏肯定过来陪惠娘一起睡。

沈溪倒是很乐意,若是在家里,他身边只有林黛一个,而过来到惠娘这边,每次林黛都会跟陆曦儿一起过来听他讲故事,晚上就睡在他身边。相比于林黛的内敛,陆曦儿可不管那么多,对沈溪的痴缠表现得更直接,沈溪每次都能抱着香喷喷的小萝莉睡觉。

之后几天,印刷作坊那边不是很忙,把《童林传》连环画第一册和第二册各印制五百册后,印刷作坊已经恢复以往的经营方式,主要是印制文字内容的说本,唯一的区别是根据沈溪提议,在中间加上几页配图。

随着韩五爷把《封神演义》的故事说完,这部说本也进入到刊印状态,推出市场之后,反响不错,只是没有印连环画利润那么高。

随着宁化县城也有《童林传》的连环画开始售卖,城里百姓对于后续画册的渴求度直线上升,沈溪除了趁着空余时间创作第三册、第四册连环画的原画,还开始进行一项新“试验”,调配更为耐久有效的油墨。

沈溪最初设想刊印连环画的时候,就希望能刊印彩色连环画,画面内容呈现五颜六色,就算不是特别逼真,看上去效果也会比普通连环画好太多。

沈溪明白,连环画现在只是起步阶段,所以别人想模仿会很困难,但也不能低估民间匠人的本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仿制成功,到时候他们的印刷作坊再印制单调的黑白连环画,就不会有太大市场。

只有印出彩色连环画,那其他工匠就需要很长时间进行研究破解,印制连环画的效益才会持续和最大化。

但沈溪毕竟是文科出身,对于油墨的调配没有太多经验,何况许多化工原料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只能一点点摸索完成。

沈溪首先想到的就是偷师印染作坊,让惠娘请来印染方面的匠师,用草药配合染料进行兑色。待沈溪把色彩调配好后,却由于黏度、粘着性、触变性、干燥性都有问题,无法用来印书。

沈溪综合前世看过的关于油墨配方比例的书籍,又经过多次试验,才勉强配出合格的油墨。

有了适用的油墨,沈溪接下来便试验如何增加色彩,从最初只有黑、红、蓝三色逐渐发展到后面基本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还有几个相对鲜艳一些的杂色,能够充分满足印制彩色连环画的需求。

沈溪用彩色染料,给《童林传》第一册和第二册的原画上色,等把上完色的画交给惠娘看时,惠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增加色彩后,连环画的可看性更强了,翻阅完惠娘还久久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

“小郎,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才弄了多久,怎就完成了?快把你娘叫过来,咱好好参详一下,什么时候把这色彩加进连环画里?”惠娘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沈溪的技术变成产品,从而带来丰富的利润。

沈溪笑道:“姨看来比我还着急呢……现在研究只是起步阶段,咱先印以前那种连环画,反正有足够的利润,当市面上开始出现盗版的时候,估计我已能把色调增加到更多,技术更为全面,那时候我们再把彩色连环画推向市场。”

惠娘点点头,脸上满是憧憬。

沈溪几乎每一次都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惊喜,这让她越来越喜欢和离不开沈溪,许多时候都把沈溪视为可以作为商量对象的大人,甚至言听计从。

沈溪道:“姨,为了防止泄密,这次我都是跟不同的人商议调配方法,他们来自不同行业,基本杜绝了旁人掌握这门核心技术。以后咱调配彩色油墨,配方由我全权掌控,作坊的人只负责印刷,这样就算有人高价把他们挖走,咱的技术也不会外泄。”

惠娘点头应允,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小郎,就算你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可咱毕竟要购买原材料,旁人见了自然会猜出咱用哪些东西调配出的油墨,那不是照样得露馅儿?”

“孙姨尽可安心,虽然松香、桐油、石蜡,还有黑炭灰这些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但有很多材料,诸如植物……就是草药,我却是从药铺后院的仓房里直接支取,具体用的什么我连孙姨你都没告诉。就算他们能弄来染料,也只能作为书写所用,印制彩色连环画的关键技术依然掌握在我们手上。”

惠娘一听糊涂了,斜着头看着沈溪:“小郎,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是啊,所以请孙姨放宽心,咱有了印彩色连环画的技术,旁人最少要用几年的时间来破解,有这几年,咱们足以占领市场,就算他们研究出来,咱的连环画早就创下了偌大的名声,他们想争也争不赢。”

沈溪又给惠娘画出一张大饼,这张饼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惠娘初时觉得自己经营一门生意就行了,她毕竟守着药铺有些年头,加上种痘的事得到朝廷的褒奖,别人称她为“女神医”,似乎就该在药铺这门行当上扎根下去。

可现在她发觉开印刷作坊前景更为辽阔,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到底是该坚持做药铺生意,还是做印刷?

二者总不能兼顾吧!

当惠娘有了这念头便想找人商议,她想到了好姐姐周氏。

可这几天沈明钧天天晚上都回来,她没机会跟周氏促膝长谈,只好憋在心里,闷闷不乐。第一〇六章 小财迷

六月底,之前那些把两万册连环画运到外地售卖的行商相继又来到宁化县城,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再订更多的连环画回去卖,同时也是来催促印刷作坊赶紧印制后面几册连环画。

六月二十九这天晚上,这群行商齐聚惠娘的药铺,惠娘又把上次叫来的师傅请了过来扎场子。沈溪作为谈判的负责人,坐在柜台前,像大掌柜一样跟这些外来的行商洽谈订单的细节。

这次行商已经不止之前那十几个人,他们交游广泛,甚至带来一些北方客商。这些人身穿绫罗绸缎,带着粗粗的金项链,一看就知道财大气粗。像这些大商人,平日里根本不会到宁化这种小县城做生意,这次为连环画的事不得不特别跑一趟这闽西小县。

上次出面说话的中年行商,来自南京,名叫苏遮柒,据说在南直隶各府以及杭州等地都开设有店铺,生意涉及衣食住行以及药材、文化用品等方方面面,实力雄厚,所以依然作为行商的谈判代表。

苏遮柒笑盈盈地走到柜台前,招呼道:“小掌柜,又见面了,这次我们谈生意,想多购进一些画册,不知在价钱上是否可以有所减免?”

沈溪笑了笑,回答:“如果量实在太大,而且能付足订金的话,价格是可以谈谈的。”

沈溪上来没把话说满,虽然看起来给出了优惠,但却有苛刻的前提条件。

“我们这次进购,对于之前的两册,每册购买一万本而言,这次有很大的增幅。之后出来的画册,我们每册购进两万本……不知小掌柜,这画册已经出到第几册了?”

沈溪一听,这生意实在不小。

之前一次购买两万本已经算是非常大的生意,即便扩建作坊后依然给周氏和惠娘带来六百两银子的收益,而按照苏遮柒所说的每册两万册计算,仅仅第三册和第四册就是四万本。

“我们连环画一共出到第六册。”

沈溪狠了狠心,故意多说两册,反正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画原画,再用几天时间就可以把第五册、第六册画好,加上现在雕刻印版的师傅有经验了,最多半个月就能完成印刷前的准备工作。

这样一来,光是订单就会有八万本,按照一本留下书费的一半也就是二十五文钱订银计算,光是这笔金额就达到两千两银子。

苏遮柒等人合计了一下,争吵很激烈,过了许久才达成统一,看来他们对这生意非常看重。

“价钱如何,何时可以交货?”

苏遮柒谨慎地问道,若是交货期限太长,过了连环画火爆热销的热潮,或者后面有盗版出来,他们这些中间商就没油水可赚了。

沈溪算了算,经过连续扩充产能后,眼下作坊的印刷能力,一天能印刷一千五百本左右,印刷完这八万本,就需要五十多天,显然交货的时间太长了。

“我们可以采取分批交货的方式,每批一万本。你们可以选择每批次优先印刷哪一册,但在前四批中,我们不会供应第五册和第六册。总的来算,一个月内就可以完成你们的订货。”

沈溪的想法,就是再次扩大作坊的规模,反正现在技术工人已经饱和,需要的是请木匠多做雕版以及增添些做力气活的人,负责搬搬抬抬以及装订书册。

苏遮柒一听,在交货时间上虽然不合意,但也不算很迟。他赶忙问道:“在这期间,你们不会供货给别人吧?”

“那是当然,我们言而有信,难道你们上一批连环画出售时,有人跟你们抢生意不成?”沈溪针对性地问了一句。

苏遮柒笑道:“自然没有,只是如今订单增加了一倍,这价钱方面……”

沈溪非常清楚这些行商最注重的是利润,眼下连环画运到别处好卖,自然趁热打铁,他们希望印刷作坊的批发价降得低一些。

“如果你们仍旧按照以往交五成订银的话,那价格维持五十文钱不变,但若先将所有货款付清,价格可以降到四十五文……如何选择,由你们自己决定。”沈溪提出方案。

苏遮柒等人听到这话,首先便询问书坊掌柜惠娘的意思。惠娘在宁化县的药材生意做得不错,加上她又是宁化药铺商会的当家人,这些行商涉猎甚广,大多有贩卖药材的经历,跟惠娘多少有生意上的往来。

惠娘笑了笑,道:“连环画册的生意,一律由小掌柜负责。”

苏遮柒又回去跟同行的人商议。

虽然沈溪听不清这些人说什么,但大致看得出这些人还是有意见的。先就把银子交出来,最怕的是到时候拿不到货。做生意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因为目前连环画完全是卖方市场,他们很难推翻沈溪的决定。

“小掌柜,能否再商量一下?我们愿意一次出三十文钱的订银,而画册的价格维持在四十五文钱。做生意讲究互利互惠,以后咱们肯定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何不互相让一步?”

沈溪摇了摇头:“苏掌柜,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在我们这里订货,我们负责组织人力物力全力印刷,若是印出来你们不要了,或者中途反悔不给银子,你们不是宁化人,我们可没地方说理啊。”

“所以,还是干脆一点儿好,你们先付钱,我们也可把心放进肚子里,价格方面也有优惠。只要画册能按期如数交上,运到外地售价完全由你们说了算,要知道这门生意的利润大头可都是你们的。”

苏遮柒算算八万册连环画能省下四百两银子,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只好叹道:“那行,我们先把钱付清。唉,你这小掌柜可真是十足的财迷……既然敲定了,那我们就签订契约,也好派人回去送银钱过来。陆夫人,可有异议?”

惠娘摇头笑道:“没问题。”

苏遮柒马上跟后面的人商量过,回去叫人取了银子过来。上次送钱不过是找了几个人搬搬抬抬,这次钱全都放在箱子里,直接用马车运来。

一共三千六百两银子,分成十二口大箱子装运,其中近半是铜钱,需要点数,银子方面也需要比对成色。

之后双方签订契约,交货的时间明确予以标明……苏遮柒等人极为精明,怕印刷作坊不能按期完成,若出现延迟交货的情况,每天都会有数额不等的罚款,每多延迟一天罚款金额就会大幅度增加。

把人送走,周氏有些着急:“妹妹,这些人来者不善啊……要是咱不能按时完成当如何?”

“大不了赔点儿银子,现在重要的是加班加点把订单完成。吕师傅,你看如何?”

几位应邀前来的印刷师傅非常为难,生意刚刚接下来,若是马上回答东主说无法完成肯定不行。

沈溪道:“不妨这样,今晚就开始赶工,咱把人手分成三班,每班四个时辰,这样工人也不会太累,最多晚班的两班人咱们开双倍工资。现在银子就摆在面前,我们没有不赚的道理,等明日再聘请人手和工具,应该赶得及。”

惠娘点头:“那好,现在就回去开工,吕师傅,跟伙计们说,全天十二个时辰,分成三班轮换,至于工钱,轮到夜班咱就翻倍给,只需把这个月忙过去,等完成订单再给大家充裕的休息时间,此外还会再发一笔奖金。”

听到有钱赚,这些印刷师傅精神为之一振。

之前印刷作坊每天需要工作五个时辰,如今一个班只要四个时辰,看起来工作时间还减少了。至于夜里交接的两个班,由于宵禁下班后无法回家,但好在作坊经过几次扩充后场地很大,到时候只需要在其他房间增添些床铺对付着睡觉就行。

吕师傅等人匆匆应了,赶紧回去开工,惠娘也连夜把印版送了过去。

沈溪虽然不用去作坊,但却要抓紧时间绘制第五册、第六册尚未完成的原画,这笔生意很紧,但却涉及到印刷作坊能否一举做大,紧迫感同样是催人进步的动力。

惠娘很晚才回来,这时候沈溪还在挑灯夜战,有了前面几册原画的绘画经验,现在沈溪画起来已经得心应手,速度提升了许多。第一〇七章 年画

惠娘做事干净利落,三天内就把再次扩张印刷作坊的事办完,仅仅雕刻印版就请了十多个木匠回来帮忙。

至于印刷铺子那边,则是日夜开工,按照一个月内完成八万册计算,每天必须完成二千六七百册的任务量。

至于具体的工作,则是采用了流水线作业,调墨、刻板、压纸、上墨、印刷、剪裁、校对、订册、归置、仓储都有专人负责,每个人只负责一样,务求做到效率最大化。

前两天,三班轮换以及流水线作业便显示出巨大的威力,产能一举由之前的一千五百册跃升到了二千五百册。三天后,随着作坊规模再次扩大,新的伙计也熟练了各自负责的程序,每天的印刷量顺利冲上了三千册。

为了赶工,不但印刷作坊那边如火如荼,忙得不可开交,药铺这边也出现了人手不足的情况,毕竟惠娘经常不在新药铺那边,更多的时候是去印刷作坊督促。

很快到了第一次交货期,首期一万册的数量堪堪达标,那些商人拿到货后,立即马不停蹄通过水路和陆路运出宁化,基本都是往北方而去。

沈溪的忙碌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月,画好原画后便是帮着雕刻印版,等忙完这些就撒手不管了。毕竟他身板小,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好好休息一下。而惠娘和印刷作坊的师傅、伙计则持续忙碌。

银子在手,所有人工作起来都干劲十足,终于到了七月二十八,最后一批一万本画册顺利交货。

苏遮柒等人验过货后便把所有书册运走,所有人松了口大气。

“大家辛苦了。”

惠娘虽然非常疲累,但却觉得累得值,不到一个月时间便赚了两三千两银子,没有什么生意能比这个更赚钱了,“诸位,等下我就派发工钱,每个人还有额外的奖金鼓励。大家伙儿好好休息两日,其他事情等休假完回来再说。”

这时候刚把货物送出门的苏遮柒却折了回来,笑盈盈道:“孙夫人,我这边刚过来两位来自关中的朋友,他们也想订购一批,不知道……”

惠娘刚说给师傅和工人放假,话才出口马上就有新的生意上门,惠娘感觉这幸福来得一茬接一茬,有些应接不暇。

“这……恐怕要问这些师傅和伙计愿不愿意了。”惠娘脸上带着为难之色。

吕师傅等人立即站了起来:“掌柜的说哪儿的话,只要有钱赚,我们巴不得每天都忙呢。”

惠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诸位只需保持白天印书即可,每天下来有个两千本就差不多了……不知苏掌柜是否觉得少了?”

“不少不少,本来这两位关中的客商订得也不是很多,每册订两千本,六册的话一共是一万二千本。但关中地区要交给他们独家经营,否则的话,以后他们可能不会再过来进货了。”

惠娘颔首微微一笑。她越来越佩服沈溪提出的这个“代理商”的点子,让这些行商一人负责一个地区,相互之间不会产生竞争,这样一来连环画就属于独门生意,利润会维持在很高的水平。

商人逐利,见有钱赚自然会有更多地区的行商过来洽谈生意。

沈溪这天下午放学回来,惠娘已经把订单契约签完,跟以往一样四十五文钱一册,一万二千册就是五百多两银子。

看到惠娘和周氏正在高兴地数钱,沈溪有些惊讶,待问明情况后,他摇头苦笑:“姨,你们这笔生意做得不对。”

“怎么不对了?不是按照你说的来吗?四十五文钱一本,一万二千册就该这个价啊。”

沈溪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了上次是量多才给予的优惠,现在每册两千本就四十五文,那回头苏掌柜他们再来,又是大批量进货的时候,肯定得跟咱压价……您说到时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惠娘和周氏无言以对。

沈溪又道:“以前我们印一本的成本是六七文钱,现在油墨由我们自己配置,材料成本略有降低,可工人的工钱却涨了不少,一本的成本大约要八九文。这样下去,利润可就被大大摊薄了。”

周氏气鼓鼓地道:“臭小子,用得着你来教训老娘和你孙姨?”

“姐姐别这么说,小郎也是未雨绸缪,为将来打算……这生意可是小郎一手操办出来的,我们岂能怪他?”

惠娘劝解周氏,心里既惭愧又有些彷徨,看着沈溪,“小郎,你快说说,后面有什么补救措施没有?”

沈溪无奈摇头。

其实这次苏遮柒带关中商人来谈生意,非常聪明,趁着印刷作坊刚赚了钱正在热乎劲儿上,把连环画的价钱压低到了四十五文,这样就形成固定价钱。后面再来大笔订单就可以趁机压价,偏偏按照道理来说还得让利。

如果再次屈服,这就会泄露印刷作坊要靠这些行商来盈利的事实,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在了这些奸诈的商人面前。

周氏有些气恼:“那你说怎么办才好?这儿可是五百多两银子,难道我们还收错了不成?”

惠娘非常自责,懊悔地道:“要是等小郎回来再谈生意就好了,以后这些行商过来,咱们要多留一个心眼儿。”

“算了算了,事情既然发生,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再者,他们爱买不买,咱们可还有杀手锏没亮出来呢!”

沈溪握紧拳头,自信地说,“咱们有彩色连环画,这事连印刷作坊里的师傅都不知道,若他们再来压价,那咱回敬他们,以把彩色连环画的代理权交给别人作为威胁,怎么都可以保证连环画四十五文钱的批发价不变。”

惠娘和周氏的脸色这才好转,心中宽慰许多。

“小郎,你总说你的彩色连环画,可到现在还没送到印刷作坊那边开印,不知能不能维持咱这印刷作坊的利润?”

惠娘看着沈溪,想套他的话。

“孙姨这是不放心我?”沈溪慧黠一笑。

“没有,你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总故作神秘,连我和你娘也只是看过一次你弄的彩色原画。却不知这东西成本如何,要是太贵的话,可能还不如印现在这种黑白连环画赚钱。”

沈溪点了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有好的东西,不能总藏着掖着,老百姓还是更希望看到彩色连环画。以后随着作坊的规模再一次扩大,还能印制彩色的年画,市场就不仅仅局限于连环画这一门生意,就算断了跟这些行商的业务往来,咱的印刷作坊也能继续红火下去。”

印制年画,是沈溪提出的又一构想,也是他为印刷作坊找到的另一条赚钱门路。第一〇八章 大脚丫鬟

在这个时代,过年贴春联,是家家户户除旧迎新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家境稍微好点儿的,还会张贴门神画。

最早的门神画是神荼与郁垒,唐代出现了新门神钟馗,到了前朝,秦琼和尉迟恭这两个与民间传说息息相关的门神开始流行。

这种门神通常都是请人来画,只是简单的黑白色,要是印刷作坊能批量印制颜色鲜艳的门神画,必将开时代先河,引为潮流。

至于彩色大张且带着故事性的年画,这个时代尚未出现。

眼下印刷作坊盈利主要靠印制并批发连环画给外地客商,毕竟宁化县内的市场太小,以如今印刷作坊的规模,一天的产量宁化县城以及周边乡镇都消化不了。由于外地客商掌握了销售渠道,那些人刚开始估计还没什么,时间久了一定会回味过来,慢慢地就会通过压价等手段来压缩印刷作坊的利润。

按照沈溪的意思,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必须坚决予以回击,让那些人知道,就算印刷作坊离开他们,仍旧能实现盈利。

惠娘听到彩色的年画,不由带着几分希冀问道:“小郎,你快跟我们说说,这彩色的年画是何模样?”

“彩色的年画就跟那些普通的门神画差不多,只是颜色丰富许多。而且我们可以改进,把连环画的内容加到年画当中,一整幅年画,上面五颜六色,不仅有连环画故事,下面配上文字,又或者年历也行,普通百姓买回去后贴在墙上作墙纸。”

“你这憨娃儿,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不印几张出来让我们瞧瞧?”周氏一听彩色年画这么好,不由急声催促。

“姐姐太着急了,这只是小郎提出的设想,现在咱们的印刷作坊生意挺好的,而且距离过年还早,不用急着做年画生意。咱有了彩色连环画和彩色年画作为未来经营的方向,就算那些外地商人想联手打压我们,咱也不怕了。”

惠娘本来因沈溪提到暴露其短会被外地行商压价的事而揪心,这时候终于缓了过来,脸上涌现轻松的笑容。

沈溪赶忙道:“孙姨,咱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单从生意讲,咱是不怕苏掌柜那些人,但他们毕竟走南闯北交游广阔,就怕他们背地里耍阴谋诡计。比如说背后挖人,或者是给咱的作坊捣乱放火……不过最担心的还是他们跟官府的人勾连,或者干脆就是达官显贵摆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到时候咱们就有麻烦了。”

权钱勾结之事自古有之,官员手里有了权力,便想以权生财,贪赃枉法并不是好主意,因为按照《大明律》,贪官是要遭受剥皮酷刑的。

按照朝廷规矩,官员不能经商,他们便会将权力出租,又或者把银子交给旁人,充当幕后金主,同时给与这些商人政治和政策上的便利,只要这些商人背后的官员背景够大,那他们无论把生意做到哪里,都会有官府支持。

民不与官斗,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原本不如农民和工匠,但由于官员的庇护,实际上商人的地位要比想象中高得多。一旦真的与之对上,以药铺和印刷作坊的现状,明显是螳臂当车。

惠娘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以后防着点儿就是了,左右这单生意已经接下来了,还是先做着,毕竟这一万二千册的订单也可以赚四百多两银子。”

惠娘和周氏将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把这几个月来的盈利清点了一下。从创立印刷作坊开始,前后三四个月时间,带来的利润却超过两千五百两,刨去之前买下药铺店面和印刷作坊场地以及后来连续扩充投入的银子,剩下的仍旧有两千两左右的净利润。

“姐姐,这笔钱实在太多了,你先把你那份拿走。”

按照之前的分成比例,印刷作坊的利润惠娘和周氏四六开,周氏出力少但是赚得大头。上次只是三百多两分红周氏已经觉得了不得了,这次却是创纪录的一千二百两,她已经没法保持冷静,怎么也不肯收下。

“……你说手头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银子,我该如何处置?要是被人发现,还不得充公交给家里?到最后讨不了好不说,说不定反会指责我藏匿私产。妹妹,你先收着吧,搁你那儿我放心。”

周氏表现出对惠娘的充分信任,就算是大笔银子,她也更愿意寄放在惠娘这里。

惠娘略微有些迷惑:“妹妹本来是想,赚到银子应该扩大经营,把印刷作坊做大做强,但以现在的规模似乎已经足以应付,再扩大反而有铺张浪费之嫌……唉,这可真是愁煞人。小郎,你平日主意多,可以说说这笔银子怎么用么?”

沈溪笑道:“孙姨和娘现在每天都那么忙,为何不找些帮手?至于这笔钱,根本就没必要马上花出去,咱们先观望一下,若是有门路再投资也不迟。”

周氏摆手道:“还找门路啊?这同时经营药铺和印刷作坊,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若是再经营别的行当,这身子骨先垮了。”

惠娘浅浅一笑,露出两边的小酒窝:“姐姐不觉得忙也是有福气的事?还是小郎说得对,咱有钱不急着花,或者回头去城外买些田地也可。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去找牙婆买两个丫头回来,早知道上次多买一两个,这些日子也不用这般劳累了。”

惠娘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她一旦决定做什么便会雷厉风行实施。

第二天惠娘去找牙婆,经过上次沈溪提醒,要去见这些人,首先要雇几个力夫随行,免得出什么意外。

以惠娘现如今在城中的地位,几乎所有生意人都要逢迎巴结她,无论是做药铺生意,还是做米粮生意,甚至是经营文房四宝,见到惠娘都客客气气。因为惠娘不但是药铺商会的当家人,还是炙手可热的印刷作坊掌柜,更加重要的是,惠娘手头有不少外地客商资源,跟惠娘搞好关系,他们以后做生意会方便许多。

地位高了,连买卖人口的牙婆也恭恭敬敬把惠娘供着,上次去买丫鬟,有什么好货色都要给豪门大户留着,这次惠娘去,牙婆几乎将所有好人家的闺女都找了个遍,甚至有宁化本地的丫鬟。

这年头女娃子地位低,很多人家养不起,就想送到大户人家做事,卖身投靠,以后在大户家当个滕妾,或者是几年后当家人恩许嫁给府里的家丁或者伙计,算是恩典。

惠娘选了两个时辰才回来,这次她带回来两名少女。

跟之前秀儿三人来的时候不同,这两名少女身上的衣着虽然破旧但很干净,并非是从灾区逃难而至的难民,却是宁化本乡本土人。两名少女看上去都很瘦弱,目不识丁,但模样却清秀可人。

“看着喜欢就把她们买下来了……其实也不算买,最多是过来帮着做几年工,等她们长大些,我一定给她们选户好人家嫁了,还要嫁得风风光光的。”回到药铺,惠娘打量两个新丫鬟,越看越喜欢。

周氏瞅了一眼,叹道:“就怕两个丫头片子中看不中用。”

“没事儿,咱也不用她们做重体力活,妹妹我就是看中她们脚大,这样走路什么的也方便,能稍微帮咱分担些活计就好。”惠娘说着,心里有些感慨,因为她是缠过足的妇人,平日里进出多走几步就会累,她自己也体会到这份苦楚,就算陆曦儿到了缠足的年岁她也没去勉强女儿。

弘治年间,并非所有女子都会缠足,尤其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需要从事农活,很多都是天足。沈溪知道,从宋朝以后缠足便开始流行,但不同时期社会的开明程度决定了缠足女人的多寡,要到全民女子都缠足,那是清朝鼎盛时期的事情。

“小郎,现在轮到你了。”

就在沈溪看着两名少女的脚发呆的时候,惠娘的一声轻唤让他回过神来。

“嗯!?”沈溪不解地看着惠娘。

惠娘迈着她的三寸金莲,来到沈溪面前:“你忘了?上次秀儿她们来,是你给起的名字,我早前也问过,这两个丫头在家里没个正式的名字,还是你来取吧。”

沈溪没多想,脱口而出:“就叫绿儿和红儿吧。”

惠娘看了看两名少女身上的旧衣服,的确是一个绿一个红,只是因为褪色基本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她笑着点头:“挺好的,很贴切。你就是绿儿,你就是红儿,以后这家里,除了我和你们这位沈家婶婶做主外,小郎……你们可以称呼小少爷或者小掌柜,他的话也必须听从,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

两名少女都是十三四岁,闻声低着头应道。

惠娘把她们的包袱拿了下来,交给旁边的宁儿帮着收好,随后又道:“家里的屋子不多,你们过来,一个先去药铺那边跟秀儿一起守夜,她每天晚上一个人总要有个伴儿才行,另一个,我会给你们再添置一张新床和被褥,回头每一季都会让你们回家看看,到底是咱宁化人,离家近也方便。”

绿儿有些着急:“夫人,我们离家时,爹娘说走出家门就跟家里无关,要是回去会打断我们的腿。”

“哦,这样啊……”

惠娘想了想,“那也无妨,等你们长大几岁,成婚生子以后,家里对你们的态度就会淡下来。你们跟秀儿她们一样,也是每个月一百文月钱,吃住不用你们发愁。但若谁偷懒的话,我可不会轻饶你们。”

惠娘平日里好说话,但依然在新丫鬟面前表现了一下她的威仪。

“奴婢不敢。”绿儿和红儿一起行礼。

等说完事情,惠娘让宁儿带着两个新来的丫鬟去后院熟悉环境。

目送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惠娘摇头感慨:“年轻真好啊,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不用发愁,想想不过才几年时间,已经回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惠娘感怀身世,话语中带着几分凄楚。沈溪看了大感怜惜,可惜现在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第一〇九章 茶肆危机

家里添了两口人,一下子变得热闹许多。

绿儿和红儿到底来自宁化本地,不管是口音还是生活习惯都与惠娘、周氏等一般无二,很快就适应了丫鬟的新身份,虽然她们不识字,很多东西要慢慢学,但最重要的是她们能分担药铺的部分工作,让周氏和惠娘这两位掌柜轻省不少。

一众女人中,识字的只有惠娘和小玉。

惠娘是药铺大掌柜,很多时候不都在,小玉在五个丫鬟中的地位变得突出。不过小玉平日不太会说话,也不喜欢使唤别人,见此状况宁儿主动站了出来,有什么都是她带着做,俨然成了丫鬟中的领班。

很快到了八月,盛夏逐渐过去,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虽然进学已经一年了,但沈溪的课业并没有变得繁重,他每天有大把空闲时间完成连环画的原画,还可以进行一些稀奇古怪的实验。

老太太李氏接管并让沈溪二伯沈明有经营的茶肆如今已入不敷出,陷入倒闭的边缘,就连之前还能依赖的夜场说书,到后面百姓也不再买账,城里到处都有说书的,甚至也添加了夜场搞起了竞争,此消彼长之下,茶肆的辉煌就此一去不返。

八月初四,老太太带着沈明有到沈溪院子,由于提前打过招呼,沈明钧早早地便下工回家,就连周氏也被从药铺唤了回来。

“……你二哥不太会做生意,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有主动分担和帮衬过吗?如今你大哥在外面租客栈住,每天都要花银子,老幺和老幺媳妇就不能帮忙分担些么?”

沈溪拉着林黛的小手,躲在院子门外,听老太太数落老爹老娘。

生意好的时候李氏觉得这是家族生意,应该让她这个一家之主接手交给“能干”的二儿子沈明有来经营,让沈明钧这个茶肆的创立者专心在王家做工,一个月赚来五六百文钱来贴补家用。

现在生意黄了,老太太终于承认二儿子“不太会做生意”,却把事情往沈明钧夫妇身上推。

倒不是说李氏厚此薄彼,老太太心如明镜,头一个月赚的钱减少还可以说是投资导致,但接下来两三个月交到她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她便请大房那边的人帮忙查了下账。当她发觉二儿子好逸恶劳还贪污账面上的钱,心中顿时后悔不已。

但碍于一家之主的面子,她不愿服输,到底她重振家业的大计要寄托于茶肆上。自那以后,李氏便加大了对沈明有的监管,有时候甚至亲自去茶肆坐镇,但随着时间推移,生意依然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已经撑不下去了。

李氏怕沈明钧夫妇拿这事来质疑她当初的决定,所以过来就先用话把小儿子夫妻的嘴给堵上。

也是李氏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沈明钧对老娘孝顺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连当初茶肆的经营权被拿走都没吱声,更别说现在对李氏有什么不满了,而周氏则完全把精力放在如何管理好药铺上,偶尔关注下印刷作坊,心态放得很开。

沈明钧听了李氏的话,苦着脸:“娘,我和娘子每月从王家和药铺挣来的工钱,都上交给您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来帮衬茶肆和大哥一家。”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李氏马上来脾气了:“那你的意思是……娘为难你了?”

周氏赶紧说和:“娘,您千万别误会,相公他没顶撞您老人家的意思,其实……媳妇和相公每月赚多少钱,娘应该清楚,不该再对我们有更多要求。”

沈明钧和周氏申辩两句,想让李氏放过他们一家,但这话入了老太太耳后很不受用。

李氏黑着脸:“是,知道你们两个有本事,茶肆在你们手上,就算管得少,也能每天都赚大把的钱,现在交给你们二哥,天天都赔,还要你们拿钱来填补。本来我以为生意只是暂时的困难,可现在既要养活那些伙计,还要交租金,早已是入不敷出,我看不如直接关门了事。”

沈明有一听急了:“娘,您就这么把铺子关了,不是把咱家的希望给断绝了吗?”

沈溪心想,好吃懒做的二伯绝对不是为了家族着想,而是怕铺子关门后他又得回乡下务农,从此又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要不怎么样?”李氏对沈明有发起了脾气,“你倒是说说,为何茶肆到了你手上,这生意就每况愈下?”

沈明有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城里说书人多了,竞争大为加剧,加上说本和连环画的印制,百姓有了更多的娱乐方式,不用再眼巴巴地去茶肆听书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但沈明有根本就没做过市场调查,以他的能力和见识,仅仅是归责于城里的士绅大户学得精明,不肯去他那里包贵宾桌听书。

“老幺媳妇,如今你在药铺做得不是挺不错的吗?说到底这是别人的营生,太过卖力对自家人没什么好处,不如你抽空多去茶肆那边走走……咱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能否熬过去。”

李氏的话稍微有些软,其实是想让周氏去茶肆那边看看,能否把生意收拾起来。

这下连沈明有都不说话了,老太太一向治家严谨,他这次在经营茶肆上表现得异常糟糕,早已没有了发言权。

不过,只要茶肆存在一天,他就不用回乡下,哪怕当个伙计也比回村好许多。

周氏一听心里就不乐意了,当初茶肆赚钱如流水的时候,老太太进城就执意把铺子收走,现在眼看亏本经营不下去了,又想让她回去管,那回头倒闭了不是还要赖在她头上?说是她管理不善才导致的?

周氏如今管理着一家药铺,暗地里还参与经营印刷作坊,本身就已经很忙了。

“娘,媳妇如今在药铺干得还不错,每个月交给家里的钱也不老少,不想多过问茶肆的事情,我看还是让二伯继续打理吧。”周氏试探着说道。

李氏听了这话很生气,站起身嚷嚷:“行了,行了,你们都长大了,一个二个翅膀硬了,娘说的话你们也不遵从。宁可给外人做事,帮别人打理铺子,也不帮家里,那家里养着你们何用?”

老太太气呼呼地站起来,摔门而去,沈明钧赶紧追上去解释。沈明有看了周氏一眼,哼了一声,跟着离开。

周氏心里非常委屈,等李氏走了,她还在院子里抹眼泪。

沈溪和林黛躲在门后,探头见李氏和沈明钧、沈明有两兄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走了出来,跨进院门。周氏见是两个小家伙,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今天你爹大约不回来过夜了,今晚我们还是到你孙姨家里睡。”

以前周氏有什么委屈,都会跟丈夫说,毕竟丈夫跟她是一家人,她把沈明钧当成唯一的依靠。

但在出了李氏把铺子夺走,丈夫没帮她说话后,她对沈明钧开始有了嫌隙,于是经营印刷作坊的事便没跟丈夫提。

如今她私存下来寄放在惠娘那里的银子足足有二千两,这些钱虽然不足以让沈家恢复以往的荣光,但至少能在县城里买处很大的宅子,还能在城外置上一百多亩田地,就此过上地主的生活。

可惜的是,老太太和丈夫一次次伤她的心,所以她也就没了把钱拿出来的兴趣,决定继续保密下去。第一一〇章 香饽饽

周氏带着沈溪和林黛到药铺,惠娘刚好从新铺子回来。

惠娘善解人意,上前仔细询问一番,见周氏两眼通红,热泪盈眶,忙连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周氏的情绪才稍有好转。

“你说我为沈家忙里忙外图个啥?把我们铺子收走也就罢了,现在眼看做不下去了,却想让我重新接手,是个人心里能好受?我只不过说不想去,结果就大发雷霆,就好像我这个媳妇做了对不起他们沈家的事一样……”

周氏又开始数落和抱怨起来。

沈溪已经见怪不怪。

老娘虽然为人泼辣,嘴上不饶人,但她心地还是善良贤惠的,可惜她生在一个女人没有社会地位的年代,就算做事做得再好,也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要不姐姐把存放在我这儿的银子拿回去,买个院子,再置办些田地,让老太太高看一眼,以后她就再也不会对姐姐挑三拣四的了。”惠娘试探着问道。

周氏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我才不会这样做呢……就算要买院子,也要等将来小郎长大了结婚生子才买。现在就买给老太太,肯定要留给她那些儿子、孙子,我们恐怕连住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我家那没良心的在家里是老幺,小郎在同辈里也是老幺,老太太怎么也不会把院子传给我们……何苦来着?”

惠娘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姐姐还没有被怨恨冲昏头脑,这就好。”

周氏摇头叹息:“可这事一直不告诉家里那没良心的,总觉得亏欠他什么,这些天他问我为何这么忙,我都不敢告诉他咱铺子的事。”

惠娘没有再说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很多时候她只是劝说周氏看开些,真正涉及到沈家的家事,惠娘一个外人还真不好随便插嘴。

“不说这个了。”

周氏终于岔开话题,“这两天没问作坊那边的情况,也不知现在怎样了?苏掌柜那些人,走了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啊?”

惠娘摇摇头:“这个妹妹也不知道。要说这印刷作坊,小郎比我们两个都清楚,他每天放学回来都会过去看看,作坊需要添置什么,又或者安排人事,都由他一言而决,他做得很好。”

周氏埋怨道:“妹妹,你怎能全相信那臭小子?你看他鬼头鬼脑的,咱在说话他却在门后偷听……憨娃儿,你过来,你怎么能偷听娘跟你孙姨说话?”

沈溪苦笑着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看了看惠娘,再看向老娘,其实他只是想知道老娘心里对于刚才的家事是怎么个态度,并非有意想听私房话。

“小郎懂事早是好事,但的确不能让他多接触杂务……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书读好。”惠娘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郎,我看以后这样吧,作坊那边你先不用管,好好读书,等过两年你长大些,再过问也不迟。”

沈溪连忙道:“孙姨,现在作坊正是赚钱的黄金时期,如果不抓紧时间,等以后别人钻研透咱们的技术,再想象现在这样赚钱就不可能了。此外,要是我不画画,莫非后续画册也不推出了?”

“你的前途比赚钱更重要!小郎,你确实很聪明,但要把这份聪明劲儿用在正道上,姨不想害了你……若你以后只是个商人,走到哪儿都矮人一头,姨就算进了棺材也会自责。”

好人呐。

沈溪心中暗暗感慨,为了他的前途,甚至连有着大好前景的生意都可以放下,这样明事理的女人去哪里找?

不过,沈溪可不想把自己每天都禁锢在学习的囚笼之中。

沈溪脑海中的知识大多是现成的,再世为人后,他的记忆力变得极为惊人,看过的书本基本上能做到过目不忘,在学堂里他除了学习《论语》外,私下里基本上把四书五经都看了一遍,闲着没事还看看时文,结合前世研究古文尤其是八股文的心得,或者他对科举不能做到驾轻就熟,对于通过童生试并无多大把握,但这并不妨碍他一心多用。

“孙姨,您放心好了,我学习好着呢,每次学堂考核我都拿第一……我做这些不会耽误学业的。”沈溪赶紧对惠娘表明他的态度。

周氏道:“小郎,别辜负你孙姨的一片好意,以后你少管作坊的事……至于连环画和年画,你倒是可以继续画。”

“是是,娘说得在理,我画画不会耽误太多工夫,大不了我以后不去印刷作坊那边就是。”

沈溪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之前他一直盯着作坊,才保证印刷的各个工序没有出错。饶是如此,很多伙计因为不识字,经常把连环画的页数排序弄错,又或者把画面弄得上下颠倒。直到沈溪提出设立质检人员,对马虎而弄错的伙计进行惩罚,印刷的质量才提升上来。

若是后面他不去监督,那些伙计见不到管事的人,就会糊弄了事。

印刷作坊赚钱是多,但却很忙碌,不三班倒的话,伙计一天要做五个时辰的工,中间非常疲累,敷衍是随时可能出现的事,而其中有很多伙计又是那些印刷师傅请来的同村人甚至是弟子,碍于面子,那些印刷师傅不太爱管下面人偷懒的事。

“孙姨,以后我可以少过去,不过作坊那边必须得找个人看着,经营和账目上的事,也要有专人负责。”沈溪提出他的设想。

这年头,不管是店铺还是作坊,东主通常就是掌柜,负责作坊的运营,人事账目一把抓,毕竟没有职业经理人的概念。

沈溪提出的,就是专门找人到作坊总负责,就好像现在周氏扮演的角色,兼着掌柜、工头等差事,专门负责照看作坊,避免出现人浮于事的情况。

惠娘有些为难:“小郎说的倒也不是不行,但想找个懂行的人来管理作坊,还是太难了。要请人可能要到府城去找。”

沈溪笑道:“孙姨,不用去什么府城,就在宁化县内找就行,不用他懂行,只需要识字,懂得管人和理清账目就行,印刷作坊咱可以交给这个人负责,只是对外洽谈业务,必须要由咱们负责。”

惠娘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之所以这么忙,是因为她经常要印刷作坊和药铺两边跑,安排这样一个人到作坊,能省不少事。

“就按照小郎说的,回头我就去请个人回来。”

作者感言

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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