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霰雾一样笼罩方寸棋山,这里离草原并不远,有泉溢下,此山郁郁葱葱径幽林茂。
前代知府兴之所至,在山泉处修了一座别院,临着这里远望,群山环抱,落日红霞,这时只见大批甲兵真人驻扎,杀气凛凛。
一道青光而过,风声雨声松涛声为之一熄,却有山呼海喊:“拜见主上。”
见叶青落在石栏处,入了临时行宫,只看了看,就说着:“回去罢!”
“是!”一声令下,乘舆启动,叶青坐在里面,更天低云暗,雾雨在清凉的风中洒落,甘露一样。
叶青闭目,感受了下气息,才披阅文件。
叶青想了想,凝望着潇潇风雨,沉思了许久才议了写着。
“皇帝受命于天,孤虽汉侯,实为汉主。”
“人主之责,贵在制尔,其次在治,王裔治学,礼教笼栅论、龙气论、藩国建设论、虚州实郡县论。”
“南北军及边军,人主私军,非公器耳。”
“虚州实郡县。”
“内阁治也,不直管郡县之治,仅问责耳,天下之公,在乎水利道路之建政。”
“民教乎读写算术读写,考核入下吏,下吏提拔成上吏,须进吏学,上吏再提拔成官,进官学。”
“或征服,或外交,使外国外州进贡,贸易倾销。”
“少府大学,可治增益之学。”
“教化之道,无非忠孝,天朝官民一体论。”
“皇子就藩,善政耳。”
“不违以上,适引汉制。”
天朝官民一体论,是指上天主宰命运,天子受天命而管辖大地(因此有责任不断开拓,这是臣子义务),地府和正神都是上天之臣,百姓祭祀家神和正神,持忠孝之道就可进福地,甚至可上天宫,为天人——这些宗教思想。
叶青写完这些,沉思良久,并不准备向别人解释其中奥妙和真谛,只是细想着,现在武将有着关羽、张飞、曹操、赵云、周瑜、孙权、陆逊、司马懿、徐晃、黄忠、马超、高顺、吕蒙、魏延、甘宁、许褚、典韦。
而文臣有着庞统、鲁肃、程昱、郭嘉、诸葛亮、荀彧、荀攸、贾诩、戏志才,还有几位本是无名,脱颖而出。
自己原本有着吕尚静、江晨、周风、纪才竹、李怀绩、张方彪、洪舟、江鹏,还有新得樊容,云罢学。
应州七郡,加上了湘州六郡,总计十三郡,现在和蔡朝基本对抗,那就索性直接任免太守。
这些汉臣尽可派到各地当太守和县令。
身侧,只留贾诩、戏志才、司马懿、许褚、典韦就是了。
道路上,车队络绎数里
一辆宽大乘舆在官道上行驶,羽林军骑士在外护卫,这时议定,厢里没有外人,叶青终勾起弯弧,且笑容不住扩大,变成大笑,笑声传出车厢,在雨幕里扩开。
骑兵听闻不解,只认为主上因归程而高兴,众人相识一眼,都默契微笑。
王者自有体统,去时有军队伴随,只是到了草原而飞过去,现在回来自又入得了仪杖回去。
诸葛亮和司马懿一干文臣,刚才推敲细节时,都忍着没有表露异样,心中都暗自诧异和兴奋——主公这次和北魏结盟,还谈了些这样好条件,只能归结与北魏根本不了解工业的底细,做出了完全错误的预判!
“夫君这样得意?”
迎接的芊芊这时稍有些诧异,在她看来这次谈判算不上非常成功。
“交换条件不算亏,但没占到多少便宜,就算有了暗盟,只是抵消了部分后顾之忧罢了。”
惊雨回忆跟随君父参加东海水族大会,也不无担忧蹙眉说:“夫君现在更受朝廷封锁,船买不到,说不定还层层阻止民间船队,只能自己造船、探索更短距离的安全航线、建立沿线补给。”
“但由北海去东海,实是太远了,沿海岸过去就是万里,又要过洋几千里,大规模水陆通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停顿一下观察叶青的神情,感觉夫君没有生气,又继续说:“还有……到北海,始终有个关键,就是到入海口有段陆地受北魏控制,入海口更是北魏疆土,这就受制于人了。”
“虽说是一家向西,一家向东,但这点不解决,就本质还是附庸。”
“而且我虽在下土仅仅是海洋,还是明白,要维持青制,必须展开大规模建设,又要准备迁移人口工具、铁轨相应物资和建设、湘州西部殖民区重铺铁路线……都是繁杂事,现在怕是原材料接不上去了。”
叶青握着她们的手,只是一笑,漫声说着:“青制是制度,和工业并无直接关系,只是没有仙道工业,青制只有延长国祚之效了。”
说着,想起了自己某段历史上记录,话说某位皇帝,四岁被封封齐王,八岁登基为帝。
此国尚没有统一天下,人口不过千万,实际编户控制才五百万,皇帝个人青黄,龙气才是白红,这是国家根基不稳。
以后渐渐推行淡青之制,十四岁解决大将军,贬到朝鲜,留着中原的族人都失去官职并且打散。
二十九岁统一天下,皇帝个人纯青带紫,龙气正红。
六十岁驾崩,皇帝个人接近淡紫和紫,龙气淡黄带红,鼎盛时龙气淡黄。
以后到朝廷灭亡前七年,朝政才变得有名无实,都城被破后,末帝逃往漠北,以都城被破为结束年,国祚总计484年。
制度是淡青,但是龙气最强就是淡黄,而达不到七金三青的极限色,何也,没有工业革命,农耕社会最高就是这样,只有延长国祚之效。
“正常农耕社会来说,困难是不小,要不无论是蔡朝皇帝,还是魏王,都是雄主,会让我占到多大便宜?”
“无论是蔡朝,还是魏国,在册封藩国开疆上非常有经验,它的条件都是历次成熟积累,和你们推论的类似,不过你们不必担心……”
“就算受到重重压制,青制也有很大作用。”
“再说,仙道工业,其实是压制不住。”
叶青非常清楚工业革命需要的人口数量,地球英国和法国工业革命时总人口就1000万这个级,就足以完成早期工业,但覆盖几乎是全球性。
当魏王要求成本提供农具和武器时,叶青几乎迫不及待就答应,这样的自动开放市场,能不答应?
一直闭关自锁也就罢,开放之后再想关回去,可就难了!
“湘州实际上人口密集,本来迁移的二百万人,不能回归湘州了,哪怕我们实际控制湘北湘中。”
“一方面腾出这样多人口,农业上就有更多田地分配给农民,获得他们的支持。”
“一方面这些流民,正好是工坊的必须。”
“工坊只要普通流民就可。”
叶青思索着说:“湘州文化荟萃之地,私塾遍地,文风浸染,民众多多少少都认识点字,这比应州当地农牧民好用的多,现在流民都直接拿粮食诱惑到应州,一经培训就是合格工人,慢慢磨砺两个月就是熟练工。”
“说到底还是人口太薄啊,别说跟下土汉室现在一亿人相提并论,就算是跟北魏四千万人口都没有办法比,应州战后只剩七百万人口,吞并湘北三郡后达到一千万,湘中三郡是一千一百万……连上自湘南或别州收集的流民,有一千二百万。”
“一千二百万人口算稳定了位格。”
成就仙人后,叶青在地面战争生存压力减轻许多,目光关注仙战,考虑不再是一两年的时间单位,而是五年十年的单位,短期利益少点可以忍,只要能不停步就可以,因时势的递推不是一朝一夕。
说到这里,叶青突一笑:“其实现在应州,并不算是青制,与蔡朝撕破了脸皮,也罢,那就完全换个官制。”
“推行了青制,整合了资源,再考虑怎么样发展仙道工业罢。”
“最关键的是,我还在等待机会。”
“机会?”
“是啊,我解决了应州的外舰,现在一片太平,但你们难道忘记了,别处外域进攻,还是如火如荼。”
“天庭封侯令,最根本处就是认为朝廷不能处处兼顾二百州国,所以才令蔡朝集缩,保住中枢,又把地方上对付外域的责任,交给州侯。”
“现在蔡朝收权,是占了君臣之份,天庭也不会多话,可这样一来,就同样承担起了对付外域的主要责任。”
“而且此时还集重兵封锁我,别处就薄弱,一旦有州被外域攻破,黑化了洞天,就变成了外域的根据地,到时,蔡朝怎么对天庭解释呢?”说到这里,叶青一哂,淡淡的一笑。
到了这步,其实前世的预知已经差不多用尽。
现在预知只有三件大事了,其中就有黑帝和青帝陨落事件。
可除了这三件大事,时到今日的地位和势力,别的又有何惧?
离得历史就什么都不会,那只是标准庸碌之人罢了。
当车队真正踏上官道,就专乘去往南廉山的火车专列。
叶青就在第六车厢内,据说这里安全,对于仙人来说其实不在意,但随行夫人和真人就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
返回南廉山就在行程表上,出征已久将士需要休息,接下来半年的主要工作不再是战争。
轰轰的列车,天空暗青色,飘散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不时还能看到许多莽莽的原始林木,但一到城镇和村落,凯旋归来的汉军专列还是受到民众欢迎,沿铁路线一排排矮房,可看到鲜花和欢迎标语,当因下雨不好出来,看热闹的人无疑少了许多。
“汉侯……很得人心。”
随行观礼使者的一个官员说着,脸色难名……
“魏国使者过誉了。”
叶青放下卷册,扫一眼这官袖口的正五品花饰,算是一方官员,但已没有感觉。
情报中看此人在北魏政治漩涡中失败,贬谪当使者,现在就是明里的联系官员的代表,考虑到了蔡朝,这联系的级别不能很高。
暗里怎么样是一回事,明里又是一回事,故这个魏国使者,对他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某种流放了。
叶青对此人现在的心情很理解,只笑了笑:“小惠未遍,民弗从也……人都是现实的,小惠要遍,大威要临。”
“不过,孤还能给他们带来些利益,特别是湘州引入的流民,成工人,应州已独具一帜。”
“臣太懂这个……”魏国使者摇摇头,没有认真听下去,他本能不喜欢这种制度,更没兴趣听叶青炫耀……反正,他只是个来观礼,不是北魏的探子。
叶青摊了摊手,其实准备通过这人透一点东西给魏王,既不愿意就算了。
制度没有仔细说明书,根本分不出为什么才青制,而且没有下土带上来久经历练的汉臣执行者,纸面制度就是空文。
可惜别德很镇定,明显冷降温处理来封杀和观察的样子。
问题是……自己能封杀的住?
要是天庭出手封杀,暴力碾压下肯定灰灰,不过天命争夺最大难关已渡过去,有青德全力支持,单凭朝廷已经阻止不了新芽的萌动、成长、壮大。
前路还很艰难曲折,但曙光已经透现。
“下一站是终点站南廉山,请各位旅客带好行李物品……”
听着似曾相识,却截然不同的语言和声音,叶青目光微敛,望向车窗外,灵光南廉山已在眼中,龙气聚集,在欢迎王者的归来。
吕尚静此时上前迎接,欢迎后,就上了乘舆上山,禀告着事,良久,又讷讷说:“……主上,臣本是白衣,蒙主上提拔,才至于此,只是臣器轻量浅,虽想要报主上知遇之恩,作一番事业,但怕有些力不从心,唉……”
叶青见吕尚静今日诚挚说话,不禁动容,这其实就有些让贤的意思,根子就在现在重用汉臣。
叶青看看窗外满树绿叶,久久才一叹,说:“你不应这样想……”
“……”
“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说得明白些,孤要振数百年之天数,就不免要用汉臣……但王者不能一元……”
“……”
“孤冲杀出来,都由你辅助,现在你更不要多想,更不能卸担子,替孤总揽大局,替孤守住基业,为孤做一代名臣!”
“你我微末之间相识,难道孤日后,还让你没有下场?”
吕尚静静听叶青说话,只觉得胸中气血涌动,五内俱沸,叶青话还没有读完,已是泪流满面,哽咽说:“臣……臣何敢当主上这样眷爱……臣明白了,必为主上效死罢了……”
叶青不言声,等吕尚静心情平静了,把一个折子推过去。
吕尚静定了定神,取过,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听着叶青笑着:“孤修养三日,定了神,就召见众臣,颁布新制,孤之心思,尽在里面,你可细读,总揽执政。”
说到这里,叶青淡淡一笑,有些惆怅,又是一哂:“此制完全颁布,孤的龙气就完全自大蔡独立出来。”
“怕是冥冥之中,龙气福田也会分离。”
“不过,孤要成事,不这样就没有格局……卿下去细读罢!”
吕尚静把折子审视一下,捧着婴儿一样,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只觉得沉甸甸,伏首说着:“主上,臣明白了,这就告退。”
叶青起身,笑着:“孤别处也会未雨绸缪,不会自误,卿只管放心——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