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颈间还围了条雪貂裘的领子,腰间一把雪色长剑,看起来到颇有风流侠少的气质。在他身边还有两人,其中一人也是锦衣华服,貂裘大氅的英俊年轻人,另一人是名女子,却是顾轻萝。
顾轻萝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让苏沉微感惊讶,不过他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心中讶意。
到是铭书,看到那那男子取过配方,不满道:“喂,你是什么人?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
“嗯?”貂裘男子看了铭书一眼,再看看苏沉,突然笑道:“这不是苏家的那个瞎子少爷吗?怎么瞎少爷竟然能开药方了?”
旁边的华服少年便笑道:“或许是久病成医吧。”
貂裘男子便一脸惊讶道:“那样的话,也该开治疗眼疾的药才对啊。”
华服少年便接口:“没准,人家也经常遭遇源能反噬呢。”
两人互相看看,一起笑了起来,带着肆无忌惮的嘲讽之意。
顾轻萝眉头微微皱起。
她来临北的时间长了,也知道四大家族虽然不和,却也不至于一见面就起争端。这刻这两人的表现,多半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现自己。
少年心性,总觉得踩了别人就能凸显自己的厉害,引红颜知己倾慕。
却不知女子多不喜争端,别说顾轻萝与苏沉有私交,就算不是朋友,看到他们这样也不会喜欢。
奈何这两人不知,还在为自己的行为而自我欣赏,洋洋得意,仿佛非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英明与高大。
那边铭书已气得脸色涨红,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对我家少爷乱吠。”
貂裘男子面色一变:“找死!”
手一扬,一缕指风已打向铭书。
就在铭书要中招之际,苏沉抓住铭书往后一拉,正躲过那指风,那指风打在旁边的柱子上,戳出个空洞。
苏沉漫声道:“林家这是要对苏家开战吗?”
两人同时一呆。
华服男子道:“你知道我们是林家人?”
苏沉一笑道:“林家人身上的那股子臭气,我就是想不闻出来都难啊。”
林家因为长期豢兽的缘故,身上难免会沾染到一些狐狼臭气。不过这种臭味多是下人们才有的,象眼前这两个明显是林家少爷的自不可能有。苏沉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就象对方讥笑他瞎子一样,互相伤害嘛,谁怕谁啊。
貂裘男子面色再变:“死瞎子,别以为你在苏家那一群垃圾中拿了个头名就有多了不起!”
他右手一张,又是一股风旋在手中形成。只是这一次却直接形成了一支箭的形状。
貂裘男抓住风箭对着苏沉一丢,那箭发出呜呜的声响射向苏沉手臂。显然是只打算伤人没打算杀人。
不过就算是伤人苏沉也不能让他如意,竖起手掌做掌刀状,手起刀落砍在那风箭上,那风箭被一击劈散。令人惊讶的是并不因此消失,反而化成数十支更加细小的风箭射向苏沉。
貂裘男子已大笑道:“大风无形,岂是你可轻易抵挡!”
苏沉一掌按在空处。
下一刻,每个人都好像听到雷鸣之音,如暮鼓晨钟般从心底泛起。偏偏又不是实际存在,那周围的伙计,掌柜,竟无一人察觉。
只是伴随这无声之雷,所有的风箭却已尽皆被震散。
苏沉收手,微笑道:“大音希声,又岂是尔可轻易听闻。”
以雷音刀对风影箭,二人竟是斗了个棋逢对手。
貂裘男也微感愕然,显然没想到苏沉的反应如此敏捷,实力更超出他预料。
面色阴狠道:“有两下子,不过还不够。再试试这个!”
他正要再出手,顾轻萝突然插嘴道:“林业茂,林净轩,你们闹够了吗?我到这里来是给蓝夜配药的,不是看你们闹事的。”
“轻萝。”貂裘男子立时变了脸色,满面堆笑望向顾轻萝。
顾轻萝已转身走开:“你们林苏两家的恩怨与我无关,快点把药拿了走吧,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好!”貂裘男子连忙答应。
狠狠瞪了苏沉一眼,貂裘男子道:“死瞎子,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林业茂。潜龙大比之日,我会让你好看的。”
华服男子也走上前来,笑道:“我叫林净轩,我期待和你交手。”
说着也自离开,却是和貂裘男陪着顾轻萝一起抓药去了。
“林业茂,林净轩……”苏沉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顾轻萝跟自己说过的四个名字中,有两个就是这个。
这么说,当初派去顾家的四名种子已经回来了?
看来随着潜龙之争的临近,林家已不再把他们藏着掖着。
只不知他们在顾家,实力有了怎样的长进,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没有更多理会对方,苏沉从溯风堂抓了药直接回苏府。
刚到苏府,就见迎面一个丫头急冲冲过来:“四少爷,你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这么匆匆忙忙。”苏沉问。
“是太太……太太她……”那丫鬟一时说不下去。
苏沉的脸却微微变色了:“母亲她怎么了?”
“太太她吐血昏迷了。”丫鬟终于答道。
……
锦绣轩。
唐红蕊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仍自昏迷不醒。
一位年纪花甲的老人看过后,道:“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病人需要安心静养。我回头给太太开几贴方子,照方吃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切记,切莫再让病人情绪激动了。”
“多谢孙医师。”苏沉恭施一礼道。
孙医师是溯风堂最好的大夫,有他这话,苏沉才放下了大半的心。
送医师出了苏府大门,苏沉回锦绣轩。
坐在母亲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他语气低沉道:“香秀,说说吧,好端端的,我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急火攻心了?”
“这个……”香秀犹豫了一下。
“说!”苏沉的语气已明显严厉起来。
香秀吓了一跳,忙道:“夫人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她听到了流言。”
“什么流言?”
香秀颤颤巍巍回答:“上次年终大比,人人都说二少爷肯定能赢,就连大老爷都不站在少爷这边。偏偏……偏偏三老爷却一直支持四少爷,甚至愿意拿出五千两赤金和二老爷打赌。言,若是四少爷输了,就输掉这五千赤金给二老爷。若是四少爷赢了,就让二老爷围场爬一圈。”
“我知道这事,这和流言有什么关系?”
“三老爷一向对四少爷喜爱有加,于是就有谣言说……说……”香秀看了苏沉一眼,终于大着胆子道:“说四少爷其实不是大老爷的种,而是三老爷和夫人私通生下来的。”
啪!
苏沉一巴掌拍在身旁香案上,将那梨花木香案拍了个粉碎。
饶是他性情隐忍坚毅,却还是被这流言深深激怒了。
那一刻,他紧握双拳,大口呼吸着,良久,方才让心情稍稍平复。
又过了好一会儿,苏沉道:“这个流言在苏府传了多久?”
香秀把头都贴在地上了,颤声回答:“约莫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了……那就是下人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苏沉问。
“……是!”
“是你告诉我母亲的?”
“不,不是!”香秀吓得大叫:“小的哪有那胆子,在太太面前嚼这个舌头根子。”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兰芷!”香秀回答:“是兰芷在和下人们说话时,谈及此事,正好被太太听到。”
“把兰芷叫来。”
片刻后,兰芷出现在堂前。
大堂里除了苏沉一个人也没有。
就见苏沉坐在那理,手捧一杯香茗,也不喝,只是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兰芷跪在下面,却不见苏沉问话,一时间只觉得好不自在。
好一会儿,苏沉才道:“是谁让你把流言传到我母亲那里去的?”
兰芷大惊:“少爷这话何意?小婢也只是一时失言……”
苏沉慢条斯理道:“你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你是在清凉亭摘花的时候说起这事的。那里地处宽阔,视野良好,如果有人来,很容易就能看到。而且我母亲每日午时要去祖堂上香,都会从那里经过,你跟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不知道。我还问过当时在那里的翠心,玉云,秋棠她们几个,纷纷言明,当时虽有闲聊,却无一人谈到与流言有关的话题。是你……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点,说出了最不该说的话。你现在还想说,你是无辜的吗?”
兰芷大叫起来:“少爷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兰芷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可绝对说不上是有意的啊。流言在府里早就传开,太太也早晚会知道,怎么偏偏就认定我是故意要说给太太听的?”
“你怎么知道太太就一定会知道?”苏沉喝了口茶:“流言传了七八天了,可有什么时候传到太太那里去?这府里上下的人,都不是傻子。那不该听的不会去听,不该传的也不会去传。有些事情,如果主子不喜欢,那只要仆人们不苯,就永远也不会传到主子那里去。不过很显然,这不符合流言制造者的目的……对方要的,不就是我母亲听到吗?毕竟无法进入对方耳中的流言,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
兰芷颤抖着身体:“那少爷也不能就这么说是我有意为之啊。兰芷知道自己做错了,可这事真真不是什么阴谋啊!”
苏沉微笑:“还想狡赖。”
尽管兰芷一直否认,但她还是犯了一个和之前所有人一样的错误,就是把苏沉当成了一个瞎子。
就象那曾经玉珍阁的骗局一样,她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她以为自己是在一个瞎子面前表演,于是许多东西便开始敷衍其事。一个不屑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甚至于是有恃无恐的抱屈,其实统统都在暴露她,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
这正是为什么苏沉要与她单独相对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对方!
此时的兰芷,还在狡赖,声声喊冤。
苏沉却已没有心情陪她玩下去了。
他直接道:“指使你的人,是颜无双吧?”
兰芷色变,脸上露出不可掩饰的惊慌,不过口中还是声声喊冤。
苏沉哼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证据,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兰芷满面悲愤的叫屈:“少爷就算再怎么说,兰芷也是不会认这个罪名的。我就不信,这临北的天,还没个讲理的地方了,能让你一手遮了天去!”
苏沉淡漠道:“一手遮天,我是做不到了,证据嘛,我也确实没有。不过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证据了?我当初废莫大严的时候,又可曾找过什么证据?不外乎又是一次深红之旅罢了。”
听到莫大严和深红之旅这两个名词,兰芷的脸色终于变了。
苏沉已道:“钢岩!”
“恭候您的吩咐,主人!”钢岩大步从外面走入,跪倒在苏沉面前。
“把这个女人拖下去……乱棍打死。”苏沉淡淡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