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恐热率领六万大军比尚思罗等人的十四万大军早跑出数个时辰,在清水河谷放马吃草休息,还没吃到一半,有斥候报信说是尚思罗大军与唐兵接战,杀声震天。
他来不及再让战马吃足水草,只能半饱不饱打马上路,继续奔行数十里,所有的战马都累得走不动路。这个时候,距离凉州已经不到五十里。
论恐热舍不得丢下战马,只能让所有人下马休息,放马吃草。照他的想法,尚思罗的大军足足十四万人,就算大唐士卒有天船协助,赢面极大,但总也要打个几天几夜。
想到尚思罗和尚婢婢的大军被大唐蚕食殆尽,他的六万精兵即将成为西胡举足轻重的战力,论恐热就忍不住想笑。他临走之前对着拓跋怀光喊的那一嗓子,就是为了瓦解西胡军守关的士气,让他们彻底丧失守关的勇气,沦落为萧关失守的背锅侠。
论恐热都已经想好了如何在凉州城内和守城众将分说尚思罗一系将领是如何内外勾连,与大唐互通声息,最后搞得萧关陷落,令西胡失去东进的据点。
就在论恐热坐在草地上畅想着日后如何入主西胡王庭,成为西胡五茹六十一岱的大当家,与唐皇分庭抗礼的未来,地面上传来的细微震动却将他惊得直起了身。
数匹快马仓皇冲到他的面前,四名他分派出去的通颊斥候飞身下马,惊慌失措地在他面前躬身扶胸:“将军,尚婢婢率领八万精兵朝着我们杀过来了!”
“啊?”论恐热噌地从草地上窜起来。他瞠目在地上来回走了几个来回:尚思罗和尚婢婢若是打赢了唐兵,不是应该乘胜追击收复萧关吗?
“不对,这杀千刀的尚婢婢!他投了大唐,借兵来打我!定是如此!”论恐热大急,“这个叛徒!都上马!都上马!我们去凉州!”
他着急忙慌地纵身跳上坐骑,拼命打马纵缰,但是他的坐骑却因为还没吃饱,只是在原地打转。
“将军,大家伙的马都累残了,怕是跑不了了。”通颊斥候的首领忍不住提醒。
“该死!所有人下马持矛并立,我们和尚婢婢这叛贼拼了!”论恐热纵身下马,放声怒吼。
“是!”周围的桂东岱射手们纷纷狂野地大吼,披上甲胄,从马上拿下长矛,列队站立。这些西胡贵族上战场都是一人两马,马上带弓、矛、马刀或剑三样战具,随时根据战场形势更换,战斗方式非常灵活。
论恐热刚刚组织起一万多名桂东岱射手列成密集阵列,尚婢婢的骑队已经轰然杀到。
尚婢婢非常聪明地没有直冲论恐热组织起来的矛阵,而是把麾下的岱骑散成十几队,四面八方绞杀来不及形成队列的论恐热亲兵。
这些亲兵被尚婢婢马队的长刀砍得皮开肉绽,身首分离,死得惨不忍睹。被尚婢婢的凶残吓住的论恐热亲兵们纷纷跑向论恐热的矛阵寻求保护,无形中把他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矛阵冲得乱七八糟。
尚婢婢趁机挥军掩杀,从东南北三面包夹而来,驱赶败兵冲刷矛阵,令论恐热的精兵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看到尚婢婢的威势,被他私下买通的论恐热麾下千户们,互望一眼,同时出刀,从背后将他刺了个透心凉。论恐热目眦尽裂地转过头去,看着这群他最得力的亲随,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抱歉,将军,我们也是图个活命!”一名千户咬牙从论恐热背后拔出佩刀,横刀一斩,切下了他的头颅。
“论恐热死了!我们降了!”千户拿起论恐热的头颅,高声大叫。
随着他的大叫,其他的千户和亲随们不约而同地同时大呼了起来。
“我们降了!”
“我们降了!”
“我们降了!”
尚婢婢看到论恐热已死,朝着身边的拓跋怀光和尚思罗点点头。
“所有军士听令,绕过论恐热残军,直奔凉州!”拓跋怀光放声大吼,指挥麾下千户们高举旌旗,指明了行军的方向。
尚婢婢麾下八万精兵灵活操控战马,绕开了跪成一片的论恐热亲随,朝着凉州城加速狂奔而去。
“将军,我们怎么办?”杀死论恐热的千户举着论恐热的头颅放声大呼。
“哼!”尚婢婢没有回头。这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可不敢收入军中,就让大唐军收了他们吧。他杀死论恐热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小卒子的命运他才不会关心。
“将军大才,只是一个冲杀,就让论恐热身首分离,我当禀明老王,大加赏赐!”尚思罗纵马跟在他身侧,兴奋不已地说。
“是啊,将军,杀得太爽快了!”拓跋怀光一边纵马,一边甩掉弯刀上的血痕,放声大笑。
“死的都是我们自家的儿郎,有何爽快可言,待我等入了凉州,再和大唐痛快一战方是根本。”尚婢婢一脸悲苦,打马扬鞭,闷头飞驰。
“将军说的是!”尚思罗和拓跋怀光同时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纵马。
尚婢婢的八万精骑犹如一片褐色的洪水席卷了论恐热的六万大军之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凉州狂奔而去,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念头。
操纵飞鱼大娘船跟在八万精骑身后的雷长夜和药师互望一眼,都笑了出来。尚婢婢每一步的行动,都犹如和他们商量好的一样,这让他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怀清爽。
尚婢婢等三人率领八万精骑连夜狂奔,到了第二天凌晨,终于到达了五十里外的凉州。
到了凉州城上,尚婢婢等人震惊地看到城上竟然飘动着赞普老王的王旗。赞普老王和赞普四卫竟然到了凉州!
尚婢婢纵马冲到城头,翻身下马,扑地跪倒:“王上,高原永世的主人,你的奴仆回来了!”
“尚婢婢,你守得好城啊。我西胡的天下雄关,就这么被你给弄丢了?”凉州城上,赞普老王苍老而震怒的声音悠悠传来。
“王上,大唐兵强马壮,还有天船助战,论恐热阵前投敌叛变,把我们十四万儿郎卖给了大唐,我忍辱负重,诈降投敌,骗得唐将归还我八万儿郎和快马,这才一战而杀论恐热,带着八万儿郎回归王上麾下。”尚婢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王上,我尚婢婢对王上的忠心,可昭日月!”
“王上,我可以作证,尚婢婢将军的每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尚思罗也跳下马来,跪倒在尚婢婢的身边,“王上,大唐的天船就在身后追赶我等,眼看着就要到了关前,若是王上觉得我等都是唐兵的奸细,请将我等全部射死城前。”
“请王上将我等射死城前,我等绝不反抗!”尚婢婢立刻昂首大声吼道。
“愿为王上效死!”拓跋怀光带同麾下时数十位千户纷纷跳下马,跪倒在地,齐声大吼。
“好!我西胡的儿郎岂是降唐的懦夫?只有论恐热的部下才如此反复无常,怯懦如狐!开门,放我这些忠心不二的儿郎进城!”赞普老王扬声道。
老王的话音刚落,城上城下顿时一片欢呼。
等到所有尚婢婢、尚思罗和拓跋怀光率领的八万精骑进了凉州城,时间已经到了这一天的上午,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赞普老王在赞普四卫的众桂东岱千户护卫下,昂首阔步来到尚婢婢、尚思罗和拓跋怀光面前。
“宰相大人,看来大唐又崛起了一位可怕的元帅啊。”赞普老王来到尚思罗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人好像叫什么雷长夜,乃是大唐蜀山派人士,颇为精通墨工机械,他设计制造的驼车,奔跑如马,车上有弓弩和符法师随车作战,一旦接战,雷法狂舞,乱箭齐飞,我军与其野战不但占不到一丝便宜,还被它们一鼓而下,死伤无数。”尚思罗脸色惨白地说。
“启禀王上,唐人的天船可以振翅于九天之上,船上的弩箭和雷法,比驼车还要恐怖数倍,一旦发射,连祝灵大师和五百僧兵的金身结界都挡不住。”拓跋怀光补充道。
“王上不是率兵在攻略沙州吗?为什么不远千里来到凉州?”尚婢婢奇怪地问。
“嘿!”赞普老王一声长叹。
沙州之战已经成了他一生之痛。
沙州城的城防是所有攻打沙州城的西胡兵最恐怖的梦魇。当赞普老王率领赞普四卫和三十多万西胡大军疯狂攻城的时候,城上突然出现了八百个阴将,每个人都能发射五品巅峰级别的雷法,一顿雷霆闪电,不但收割了数千条西胡精锐性命,还把西胡大军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攻城槌和驴车砸了个稀巴烂。
当西胡军的攻城大军溃败下来之后,沙州城内数员猛将率领五千白银义从四面出击,追在溃军身后,犹如吃了药一般兴奋地疯狂砍杀。攻城战死伤的西胡兵都比不了溃败时死伤的兵马。
这些白银义从疏忽来去,快如闪电。居中指挥的将官指挥若定,调度自如。五千白银义从纵横沙场,愣是打出了十万大军的效果。赞普四卫被溃兵裹挟,不知道被他们占了多少便宜,剐蹭走了多少儿郎。
这攻城战要这么打下去,三十万西胡兵怕不是要全都赔到沙州城墙之下。
赞普老王到凉州其实是因为打沙州城的唐兵是狗咬刺猬,没下嘴的地方。但是他委实没想到沙州唐兵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竟然是大唐西征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