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出现的光芒让马麟条件反射地将眼睛眯了起来,若不是这时候他的手被牢牢束缚在身后的石壁上,他恐怕还会抬起手臂遮在自己眼前。
脚步声缓缓传来,单从声音马麟根本无法分辨出来者的任何特征,于是待他的双眼稍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后,他便立刻强睁着还有些微微刺痛的眼睛,朝门口看去。
马麟先是瞥了一眼门外的状况,果然如他所料,在那扇石门外面是同样阴暗幽冷的走廊,想来那条走廊除了冷与暗之外,多半也很狭长。走廊两侧石壁上所插着的火把明显要比这间石室中的要明亮许多,当然,就算再明亮也只是火把而已,绝没到灯火辉煌的地步。
马麟依照目前所能搜集到的有限信息来分析,他认为这种冰冷潮湿的环境应该是在地下,而且很可能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
马麟虽然并不擅长动脑子,但这里的情况显而易见,这根本就是用天然的地下洞窟改造而成的地牢,几乎用不着浪费脑细胞做判断便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所以马麟立刻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现在绝对处于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境地。
呜咽的风在这洞窟之中肆意穿行,在空旷的四壁掀起一阵阵哀鸣一般的回声,或许这不只是风声,真的有无数饱受折磨的魂魄被束缚于这地牢之中,不时发出凄厉的哀嚎。
在门外还有两个高大的人影,分左右站在门外,从外表看来应该是穿了厚重的铠甲,而他们的手中也各握着一杆长柄兵刃。这两人并未走进来,而是一直在外面把守着,多半就是这间石室的守卫。
接着马麟又将目光转向进来的那个人,那人身上罩着一件漆黑的袍子,头上戴着兜帽,兜帽的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面孔,在这样灯光昏暗的环境下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而那长袍又十分宽大,于是不只长相,马麟就连对方的身材也无从辨认。
“啧,现在这种打扮很流行么,怎么每个人都喜欢穿得像个巫师似的装神秘……”马麟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从那人行走的身姿来看,马麟猜想对方多半是个女人。马麟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猜错,男人在走路的时候很难显出如此妖娆妩媚的感觉。当然,如果真的猜错,若是那黑袍下真的是一具男人的身体,走路时还能将腰臀扭到这个地步……马麟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只是这时候对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整间石室内就只有马麟一个活物,于是马麟用膝盖都能想到对方的目标绝对是他。
黑袍人起初并没有理会马麟,而是走到那石台前面,伸出手一样样地摆弄着石台上的器具。那人拿起一件刑具,又随手放下,接着又拿起另外一件,就像是在商场的珠宝柜台前为自己挑选首饰的女人。黑袍人还时不时翻看石台上的那些古旧书本,仔细地阅读上面所记载的内容。
马麟在一旁看得心焦,心道:“妈的,你倒是给马哥一个痛快啊,这样搞来搞去地拖时间明显是在玩儿心理战么……不过仅凭这种程度的心理折磨就想让马哥屈服?也太小看人了吧……”
想到这里,马麟抬起头,眼中露出坚毅的目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那个……”
马麟这一开口倒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由于喉咙过久地处于干涩状态,他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坏掉的唱片机,每个音节都显得严重缺水。
马麟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然后不待那人抬头,他便说道:“那个……这位……好汉?您先不用选了,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着怪吓人的……您想知道些什么,我都主动招出来还不成吗,动刀动枪的既有伤和气又有辱斯文……”
马麟的态度绝对良好,甚至让人怀疑“坦白从宽”这个词是不是就是专门为他度身定做的。当然,虽然马麟看上去诚恳得就像是那些犯了错登上《监狱风云》演员表后低头认错的艺人,但其实对方是绝对别想从马麟嘴里套出半个字来的。
马麟之所以说出上面那番话,只有一个目的,希望对方开口。
而这个目的又可以引申为两点,第一点算是马麟的恶趣味,他非常想知道这个将自己完全裹在黑袍里的人究竟是男是女,而通过声音来辨别性别无疑是一个简单直观的好方法。第二点则是正经事儿,马麟知道自己最大的武器并不是计都星君传承给他的雷元之力,也不是早已经被人缴械后不知道放在哪里的高科技兵刃千幻,而是他那一张吹牛扯淡从不用打草稿的嘴。语言才是他的仰仗,只要对方给他交流的机会,他便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够从那人的口中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马麟意料,那黑袍人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连头都不抬一下,完全没有搭理他。
“啧,该不会是个聋子吧……”马麟小声嘀咕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那黑袍人随手抓起一样东西朝他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近,马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果然是个女人,面容倒也算清秀,看上去约有二十七八的样子,而马麟判定对方是女人的依据并非长相,而是那人没有喉结。
马麟正欲再度开口,却感到自己的小腹猛地挨了一下,巨大的力道让他险些将胃里的酸水吐了出来,本来想奚落对方的话自然也没能说出口。锁在马麟胳膊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他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脏腑都搅到了一块儿。
马麟方才根本没看清对方用什么狠狠地砸在他的肚子上,但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小腹与之接触的地方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而待那女人拿着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开后,他这才发现那是一件半圆形的物事。当然,马麟是绝对想不出那像是安全帽一样的玩意究竟有什么用处。
“啧,这就完了?按理说下面应该用满清十大酷刑对马哥轮流招呼才对啊……而且,说好的糖衣炮弹呢?说好的美人计呢?马哥本还打算在你们的甜蜜攻势下缴械投降来着……”马麟大口喘着气,心中觉得有些蹊跷。
接着答案便揭晓了,那女人并未走出石室,而是绕过那石台,朝马麟对边那具被吊起的骸骨走去,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马麟而来。
马麟顿时觉得有些苦逼,他的自作多情不只没让对方开口说话,自己的小腹还白白挨了一下。不过他倒是因此而知道了对方的性别,这倒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女人将手中的东西扣在那骸骨的头上,接着那个半圆形的金属头罩周围那一圈仿佛狼牙一般的金属齿便“咔”地一声扣紧。女人抓住头罩上方一个把手一样的东西用力一扭,然后又用力向下一压,再抬起时那骸骨的头盖骨便被完整地掀开。
就在那女人如此施为的时候,那具骷髅突然抖动了一下。马麟心里一惊,他发现眼前那已经只剩下骨架的家伙居然还没有完全死透。要说残忍狠毒的场面马麟倒是也见过不少,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想要别过头去,不去看眼前的画面。
“这里不需要你供出任何情报,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还活着,当你来到这里后,你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那人终于开口,是一个冰冷的女声。虽然对方并未回头看马麟一眼,但马麟知道女人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嘿嘿,命运?开什么玩笑,你马哥我可从来不信什么命运。”马麟贱笑着,心里琢磨着差不多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不然迟早要被这心狠手辣的娘们给开膛破肚。
“哼,你没有任何选择权,没权利选择信与不信,没权利选择自己的生与死,甚至没权利选择自己在什么时候以哪种方法死去。”女人冷冷地说道。
然后她返回到石台前抓起一把细长的钢针,将那些针一根接一根地深深刺进那具骷髅裸露在外的大脑中,最后她手中扣着最后一根针来到马麟面前。
“我说过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所以你也不用想着将计都星君的残魂引爆借以逃脱,你可以试试看,保证到时候一起爆开的还有你的三魂七魄。”女人的话让马麟心里凉了半截,对方居然知道他准备用以逃离这里的手段,或许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的记忆便已经被读取。
“大意了,妈的。”马麟心中暗恨。由此看来,黑袍女人那番话的真实性极高,也就是自己或许真的要被人片成生鱼片最后烂在这里了。而马麟心中最为悔恨的是,要是他的记忆确实已经被读取,那他们之前在仙界制定的计划怕是要被人全部知晓,那样的话,杨辰、龙翔宇、陈泉和齐鑫都极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我说过,这里不需要你的任何情报。在这里,你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你不用为你其他的同伴担忧,我们对他们全无兴趣。我们要做的只是让你们这些已经来到这里的人尽可能长时间地活着,最后在你们应该死去的时候送你们去死……当然,你们要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并且最终的死亡也不会让你们有丝毫解脱的快感。”女人冷笑道。
而通过这番话,马麟顿时又确定了一件事,对方并没有探寻他的记忆,而是窥视了他的此刻想法。当“读心术”三个字出现在马麟脑海中的时候,他便打定主意再不去想之前大家所商议的计划,不管那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他都不会给对方一丁点儿可以得到任何情报的机会。
“只要坚持到老二来就好,这货一定会来的,就和以往每次一样,他一定会来。”马麟拼命给自己打气。
“呵呵,没有人会来救你,根本没有人能够找到这儿。哪怕是魔尊,也没有一丝一毫来到这里的可能性,这里是与世隔绝的冰冷地狱,不要奢望得到救赎,那只会让你更加绝望。”女人冷笑,然后她又道:“你刚刚说你不信命运,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命运是在下一刻被刺瞎一只眼睛,你信不信?”她说着,将手里那枚钢针举到马麟眼前,针尖距离马麟的眼珠不到一厘米,只要她手上稍稍用力,马麟的那只眼珠就会被立刻刺破。
“你马哥从来不信什么狗屁命运,我只信我自己,我只信我的同伴,我只信我的兄弟……对了,我还信那个世界上唯一的纯爷们。”马麟回以冷笑,然后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向对方。
那女人退后一步躲过马麟的口水,接着她左手随手抓起身边矮桌上的一副镣铐,上前一步将其狠狠砸在马麟的脸上。
马麟无从躲避,这一下让他的半张脸都被砸得有些变形。马麟的鼻子歪在一旁,他一张嘴,几颗牙齿便从口中滚落。
女人将那镣铐扔在一旁,接着举起一直握在右手的钢针,那针尖闪着寒芒刺向马麟的眼睛。
马麟用力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狰狞,他已经准备不顾一切燃烧计都星君在他身上仅存的残魂。如此一来,就算那女人之前说的话是诓骗他,就算他的魂魄不会被一起烧光,就算能够安然渡过此劫,他以后也无法再调用雷元之力,无法运用丝毫魔气,只能做一个灵力全无的普通人。
马麟解开自己身上的几处封印,想要激荡起全身的魔气,却赫然发现他无法动用一丁点儿力量,不止如此,他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
在他的视线之中,那女人也仿佛置身于完全静止的时间维度,保持着手持钢针朝他刺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在那女人身后,杨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冷若寒霜,全然没有之前在蛛林中的那一副亲切模样。
“我就说他会来,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马麟突然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盯着眼前的黑袍女人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嘿嘿笑着,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