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宫的处置问题,其实赵然在心里一直考虑当中。因为陈善道的“纵容”而导致京师大变,无论如何,元福宫是要担责的,因此,想要阻止对元福宫的重新“定位”肯定不现实。
可他现在最为担心的又正在这里,修行球赛和修行球彩票发行一直以来都是“民间身份”,在管理的时候,借用的是元福宫的地盘,经常打着元福宫的旗号,很多人甚至以为修行球组委会是元福宫名下的一个分支。
以前有陈善道和黎大隐在,这都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要将元福宫收回总观的话,修行球大赛和彩票发行会不会就被总观拿走了呢?
如果总观真要借着收回元福宫的机会把修行球这一块拿走,赵然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这不是讲理的事儿,他不可能和真师堂作对。
等司马云清说完后,赵然已经完成了从大形势上的分析:楼观一门刚刚在拯救南直隶百姓一事上居功至伟,自己又是其中的关键人物,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真师堂应当是干不出来的。
元福宫最早为邵元节所建,是他当年入虚之后安身立命之所在,随着邵元节修为的日渐增高,从而慢慢具备了“总摄上三宫”的职权和地位。当然,总摄之职,是总观授权的,谁让邵元节修为高呢?
邵元节加入三茅馆后,元福宫也就被他带进了三茅馆,按惯例一直由三茅馆指定的人选出掌,陶仲文做过、郭弘经也做过,近三十年来,一直是陈善道在做。但赵然也非常清楚,这仅仅是一种惯例。
因此,司马云清提议收缴元福宫,一定程度上带有惩罚三茅馆的性质,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却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赵然也同意对三茅馆进行惩罚,邵元节做的事情性质很严重,不惩罚说不过去,但这么个惩罚方式,赵然接受不了。
就听张云意向他道:“司马天师提出的这个建议,在座诸位真师大多都认为,应当听一听致然你的意见,毕竟,在元福宫一事上,你的认知应当更清晰。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所顾虑。”
就冲张云意刚才所说的“在座的诸位真师大多都认为”这句话,赵然已经吃了定心丸了。
这表明什么?表明赵然已经是京师问题的“资深专家”,就这方面的事务,他已经具备了初步的话语权。
他不想直接驳斥司马云清,司马云清再窝囊,那也是真师堂坐堂真师之一,他的身后也是如庞然大物般的茅山三宫五观。
因此,赵然另行开辟战场。
“感谢各位真师能够给予弟子在这么庄严肃穆的场合下说话的机会,这是诸位前辈对弟子的信任和看重,弟子尽量不辜负诸位前辈的期望。
正如司马天师所言,元福宫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所在,其在京师的地位是特殊的历史和特殊的背景下形成的,具有不可复制性。无论真师堂对元福宫如何处置,弟子认为都是可以的,因为所有的举措都是开创,没有旧例可循,只能用时间来证明结果是否达到预期,而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形容。”
说话套上开头,这样的发言看上去云山雾罩,但给人的印象却非常好,说明发言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长期思考、认真总结的,是凝练出了规律的,是从大局上看待问题的……总之就是这些有的没的……
赵然啥实质内容都没说,却让真师们开始认真思索。
张云意微笑点头:“继续。”
赵然接着道:“所以我不想单纯的说元福宫的问题,这个问题可以暂时放一放,我想讲一个容易被大家忽略的问题。
弟子去年来到京师的时候,京师有两件事震动到了弟子,其一就是惊人的繁华,人烟稠密、店铺林立,街巷中摩肩擦踵,官道上车水马龙;其二就是惊人的脏乱,家家户户、门前门外、街头巷尾、城墙内外,废物随处可见、泥坑星罗棋布,一不留神就是一脚屎尿。不可否认,也有干净整洁之处,但毕竟极少。
弟子忍无可忍,于是以玄坛宫的名义,发起了文明城市创建活动,修整道路、疏浚水道、兴建公厕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规范百姓的行为,让大家养成良好的习惯,目前来看,包括京师在内,应天府各县都有了初步的改变……”
这个问题,真师堂部分真师们是有所感触的,许云璈当即赞道:“的确大不一样,干净整洁得多了。”
杨云梦更是不吝褒奖:“京城变化很大,以前来的时候,我都不愿进城的,这两个月却很喜欢京城的市井风情,空闲之时,常在城中行走。干干净净的小巷、石桥,看着非常舒适。我一直在夸致然,当真是料理俗务的好手!”
赵然躬身谢了真师们的称赞,续道:“在规范和约束百姓的行为、清理积欠案子的时候,弟子注意到一个现象,京城之中往来人群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身具修行却常常无视法度,以商货为名却常行走私之实,混迹于市井间而无人约束,享受着道门创造的富贵生活却从来不纳信力,这样一个群体,人数竟然还不小……”
许云璈、赵松阳、杜阳鸿几位真师当场异口同声道:“海外散修?”
许云璈管辖福建,赵松阳管辖山东,杜阳鸿管辖浙江,都是临海省份,所以对此比较敏感,一听就明白了。
赵然点头:“不错,正是海外散修。以前弟子在四川,不曾接触过他们,自从到了京师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修士群体,其数从未可知。”
东极阁李钧阳道:“海外散修情形复杂,有自生于海外诸岛者,有临海散修乘船出海者,甚至还有陆上逃犯流窜海外者,难以管辖,我东极阁一直头疼此事,致然有什么好主意么?”
赵然道:“管辖是很难的,不过弟子和元福宫宫院使黎大隐一起,倒是搞了一个试点,以道录司的名义给他们发证,名为修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