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见水即溶,喝下去立马见效,干吃的话会慢一点。”厉天闰很直截了当地说。
“能持续多长时间?”
“一辈子!”
我叫起来:“我靠,不带这么忽悠人的,那后半辈子难道一直挺着?”
厉天闰满头黑线:“萧主任,别开玩笑了,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能让人恢复前世记忆的药,武松的事情我们头儿已经知道了,他愿意给你们提供一颗这样的药好让武松和王尚书做个了断,他知道梁山在人手选派上出了问题,所以并不想占你们的便宜。”
我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药,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有一股很特别的清香,让人光是一闻之下就垂涎三尺,我问道:“如果我吃了会怎么样?”
“会想起所有上辈子的事情,那就要看你上辈子是谁了。”
大家知道,我一直对外宣称我上辈子是赵云,不过那只是口号而已,刘老六说过,一个人在投胎之际如果还留恋着前世,多少会影响到转世以后的性格和相貌,那些被历史所铭记的还会产生更为严重的“强人念”,性格是天生的不说,首先我对这辈子的相貌就很不满,加上我这个涎皮赖脸的劲,我严重怀疑我上辈子可能也是一个混混,糟糕一点的话甚至是一个奴才或者龟公之类的角色,要是太监就更完蛋了,很可能会导致精神性阳痿,所以我还真没有勇气把它吃下去——再说这药也不是给我的。
可这还是制止不了我有想把它嚼巴嚼巴的冲动,它实在太香了,我把它凑在鼻子上使劲闻着,厉天闰哼了一声说:“当初我刚见到它的时候跟你一样,我们头儿说这药里加了一种很特殊的材料叫‘诱惑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培育,你现在闻到这种香味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诱惑草?”
“是的,我们头儿说一份记忆也代表着一份诱惑,故此命名。”
我又闻了一会,怕忍不住把它吃了,所以小心地揣进外衣的内侧口袋里,说:“这东西要做成香水抹在身上,还不跟气体春药似的,咱卖给那些富婆贵妇,一盎司就收她们一万美金……”
厉天闰:“……”
我这才意识到侃大山的对象有点尴尬,严格说来我们是敌人,为了套瓷,我说:“除了厉天闰,还能怎么称呼你?”
厉天闰无奈地说:“就叫我厉天闰吧,反正是一个代号而已,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某机关宣传部的文书。”
“难怪说话文邹邹的,当你的文书不好吗,干吗又跟人拼命?”
厉天闰有些失神,看得他是有点不知道该以八大天王身份跟我对话还是以一个现代文书的身份跟我打交道,我见过的两个转世的人,他和宝金,都有点双重性格,宝金还好一点,毕竟都是走的豪放派的路子,厉天闰就比较痛苦,我知道像他这样的机关小男人,平时借人五毛钱都要回家记在帐上,乍一下成了杀人如麻的粗豪汉子,办一件事得转两个弯,好象两个人在打仗一样,而且都活了30来年,很难分出高下,看他整洁讲究的衣着,厉天闰应该还是有家室的人。
他沉默了半天,最后叹道:“这就是命!”
我说:“跟梁山的恩怨你到底怎么打算的,非得再把他们杀干净不行?”
厉天闰揉着额角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觉得恨,结果碰上张顺以后我才发现,30多年没杀人,已经有点下不去手了,你知道他并不是我的对手,可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女儿,你说我要杀了人她怎么办,我们那片没好学校,我还得为她选校费的事操心呢。”
我扑哧一声乐了:“你们头儿没给你钱吗?”
厉天闰道:“那我也不想被枪毙呀。”
我问:“那你后悔变回去了吗?”
厉天闰又是那句话:“哎,这就是命。”然后他就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多次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为难事要对我说,看样子是很难启齿,我只好掏出手机对他按了一排数字,大家知道,我现在的读心术级别很高,还支持图片显示,结果我在手机屏幕上就看见一个硕大的电瓶……
我对他说:“你下次去育才我把电瓶还给你。”
厉天闰这才站起身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厉天闰一走我马上给好汉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了让武松恢复记忆的办法,我现在就过去,好汉们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欢欣鼓舞,只不过方镇江他们今天已经散工了,张清董平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明天一定想办法把方镇江留住,他们最开心的是又找回一个兄弟,我却更关心比武的事,让武松上,胜算大一点那就掌握着主动权,可以把事态控制在一个能接受的程度,好在这药的药性挥发很快,应该不会耽误比武。
这时孙思欣提着沉沉的一袋子零钱回来了,我一看,真有半袋子钢崩儿,孙思欣真是个非常贴己的伙计,他大概猜出来我是要拿着这钱恶心人去的,换来的那一毛一毛的钱都是又破又烂,透着那么含辛茹苦,简直让人一看就要落下泪来。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把钱都划拉进袋子,找根麻绳一扎口,扛着就出了门,孙思欣跟在我后头说:“强哥,要不要找俩人陪着你?”
“陪着我干吗?”我掂了掂肩膀上的麻袋说:“谁敢抢我一麻袋抡过去不死也得重伤,这比板砖还好用呢。”
车开到半道上,天空一个响雷之后,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等我到了餐厅门口,那雨水几乎已经连成了线,我有心等会再进去,那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只好把外衣套在头上,扛着麻袋向餐厅大门冲过去,结果我半只脚刚迈进去,躲在里面避雨的门童一只手向我胸口推来,呵斥道:“收破烂到别处去!”
我把麻袋往他怀里一摔,厉声道:“老子拿钱砸死你!”
那门童被砸了一个趔趄,打开麻袋口一看,吓得目瞪口呆,这时领班过来了,他昨天就见过我,赔着小心说:“萧先生,金少已经在等你了。”说着瞪了那门童一眼,然后讨好地要帮我拿麻袋,结果他搬着那麻袋走两步就得歇一歇,像个临产的孕妇,这小白脸确实不中用。
我笑眯眯地说:“还是我来吧,给你钱你都拿不动。”
我扛起麻袋,远远的就看见了金少炎,我走过去把麻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墩,发出嗵的一声闷响,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我抓起几张纸擦着头上的雨水和汗,叹道:“妈的累死我了。”
领班垂着手说:“萧先生,我帮您把衣服拿到后面烘干吧?”
我把外衣扔给他,大剌剌坐在金少炎对面,冲他嘿嘿一笑。
金少炎从老远看见我这架势就知道今天又栽了,他绿着脸,很快地掏出那份证明解除合约的文书摆在我鼻子前说:“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你把钱给我,咱们两清,各走各路吧。”
想跑?没门!
我斯斯文文地把那份合约又推回去,拍着身边的麻袋说:“先把钱点点吧!”
金少炎像日本人一样低着头,用两只手恭恭敬敬把合约放在我这边:“不用点了,我信得过你!”
我捏起那两张纸扬到他怀里,说:“我都信不过我自己,还是点点吧,省得以后你说我少给了。”
这时吃饭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而且因为外面下雨,很多原本要回家的人也改变了主意,临时在这里用餐,平时这里的环境的确非常幽雅,但今天人头攒动,这里简直像个街边大排挡,店方总不能往出赶人,忙得焦头烂额。
金少炎看看身边大堆大堆的人,又郑重地把那份合约推过来,几乎是带着哭音说:“我真的相信你,绝不找后帐,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签一份保证书……”
我摆着手说:“那成什么话?还是当面两清的好——50万是吧?”我从麻袋里掏出一捆10块钱的票子,大声数,“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金少炎终于无助地瘫在椅子里,一头精神的短发此时像锅隔夜的面片儿扣在了脑袋上。
开始,我们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当我把第10捆钞票码在桌子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我们,开始向这边看着,默不作声,渐渐的感染了周围的人们,当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整个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我抑扬顿挫的点钞声:“七十五,八十,八十五,九十……”出于习惯,不少人嘴皮子也微微动起来,那是跟着我一起点的。
我点到100的时候,把那沓钱放拍在桌子上:“这是1000块钱——”
……后来我也发现个问题,那就是这样点钱真的挺累人的,虽然一百的票子也有,可是还有一毛一毛的呢,我把10块的票子点了好几千张,那才合着几万块钱,而我的右手大拇指都搓得秃鲁皮了,虎口也发酸了。
靠,应该少换点零钱来着,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呀!
金少炎麻木地坐在那里,时间长了会东张西望一下,眼珠子间或一轮。
就这么看了他一眼的工夫,我就把我数到多少给忘了……
大家知道,我对数字并不敏感,小时候人家别的孩子就算不识数还会扳手指头呢,我也学着扳,可最后连哪些扳过哪些没扳过都分不清,糟糕透了。
我扬起头,傻呆呆地问天:“我数到多少了?”
没想到边上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告诉我:“六万七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