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布兰也很奇怪。根据掌握的消息,预见池水一直是沉静无波,为何会性情大变?还是说,成了家、有了孩就都会这样?
这一家子多年的热闹,如今已是看明白几分。池水不是在针对西纳,而是在为水精灵谋划。有些路数即使是他也没能看懂,更不要说身在其中的西纳。
唉——
有些架不用打就知道羸不了,既然羸不了还打什么呢?气势汹汹的,却不敢下狠手,怎么可能羸?羸不了,气势就会弱上几分。一旦气势弱了,家中的地位也就堪忧。看看!堂堂一个巫师被欺负成啥样了。
布兰不会劝西纳重振雄风,那样只会更惨,更加没有地位。相反,他想教西纳学会曲意逢迎,学会以柔制刚,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其实,有些事情不用教,委委曲曲间也就会了……
与自己相处不就是这样么?挨过几次打,再露出一点善意也就有了交情。这样想过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西纳欠揍。
布兰也是有感而发,因为看到西纳的惨状不由想起几个表姐。
近几年,几个表姐常来家中打秋风,布兰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他很怀念小时候,唉,那些能够让傻丫头倒霉的手段,再也不能用了。唯一还算有用的方法,大概就是两眼一闭装死。有时想想,死神这个名号与自己真的很般配。
找自己麻烦,不是几个表姐的主要目的,仅是顺手而为。而这才是让人无奈的事情,找一个大巫师的麻烦能不能认真点?
有些技艺,布兰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例如本就不算高明的武艺。对于他来说,武艺中的攻与防已经全无意义,因为失去了血肉之躯也就摆脱了血肉之躯的限制。没有要害,就可以无视对方的攻击;没有形体,就可以从任何需要的角度发起攻击。
或许,失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布兰总会生出丝丝遗憾,特别是看着别人舞枪弄棒的时候。就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他已经不再需要双刀脆弱。之所以不曾送人,是因为舍不得。
这几年,舞枪弄棒的主角不是丹妮,更不是表姐几人,而是重斧。对于重斧的武艺,曾经残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剩下“刚猛”两字。相比武艺,重斧的饭量更令布兰印象深刻。而且他不喜欢过于刚猛的风格,相比重斧的以力破巧,布兰更喜欢诡谲、快速。
他也反思过,为何会这样?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身体彻底发育成熟前,力量反而是那副小身板最大的弱点。何止是力量,甚至那副小身板本身就是最大的弱点。现在想想,当年离家似乎有些早,若是晚几年出来可能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好在,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
布兰从不认为蛮牛会变成猴子,重斧却颠覆了这一印象。并且重斧不是变成了猴子,而是一只蝴蝶。虽然这只蝴蝶有些肥大,但的的确确是只蝴蝶。轻灵、飘忽,那对斧子就是带动她起舞的翅膀。
那对门板似的斧子灵性盎然,舞动起来之前任谁都不会把它联想为一对翅膀,何况还是蝴蝶的翅膀。那对斧子与自家的灵物不同,缺少独立的意志。自家的小玩意儿多少有些脾气,放出去也多少可以办点事。当然了,家中轻易不会放它们出去,否则落到族人手中多半有去无回。特别是落到那些孩子手中,他这个已经当叔叔的人实在不好拉下脸去讨还。
看着魔力在斧中流转一圈,然后又好似血脉般流回重斧那壮硕的身躯,布兰不由来了兴趣。特别是看到重斧与丹妮打得有来有往,兴趣也渐渐大增。这是什么新鲜玩法,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原本以为自己这小模小样的,才会多出点小心思、小心眼;万万没想到,肥头大耳的重斧竟然也能隐藏得这么好。
早年间的许多结论,依旧适用于当前。如果拥有魔力网加持的族人想要快速分出胜负,那么就只能在身前数尺之地争锋。这方面,布兰从不觉得有谁会是自家人的对手,何况还是家中的佼佼者丹妮。所以当重斧提出切磋的时候,就抱着起哄的态度凑过来看热闹。
没想到,还真是一场热闹……
布兰相信,打到最后羸得必定是丹妮。甚至有几次,布兰以为丹妮就要羸了,可惜在毫厘之间竟让那只肥硕的蝴蝶跑了。当那只肥硕的蝴蝶随着刀风翻飞时,布兰忽然感觉有些眼熟。在多年前自己应该在姐姐身上见过,只是那时让姐姐翻飞的是魔力,是背后的羽翼。而这里,竟然是一对厚重的板斧。不过呢,这样的翅膀刚好适合那壮硕的身躯。
当重斧与丹妮切磋时,双刀脆弱忽然跑回来了。它重新露出本来面目,落在布兰盘坐的双膝上,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响。
脆弱回来了,迪亚也就跟着跑来了,然后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她大大咧咧靠着布兰坐下,显得非常亲密。但这种亲密不是冲着布兰,而双刀脆弱。她数次想将手伸向刀柄,都被布兰不动声色的挡开了。于是,她开始没话找话:“你说,赢的会是谁?”
“不知道,但我家丹妮不会输。”
“没想到吧?”
“嗯,还以为会像你们那样不堪一击,结果却是令人刮目相看。”
“呸!我们已经不像当年那样不堪,别小瞧人。不信,你把双刀脆弱借我,我露几手真本事给你瞧瞧。”
“想得美,脆弱自己就能压着重斧打。多了你,反而是个累赘。”
“啥?”迪亚立刻瞪起双眼,“你才是累赘呢!”
布兰翻翻眼皮,露出非常不屑的样子:“问你个问题,行不?”
“什么,问吧。”
“你也缠着脆弱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你能找出它的弱点吗?”
迪亚低头思索一阵,然后摇着头说道:“找不到。”
“那么,你如何对付一个没有弱点的生灵呢?”
看到迪亚再次低头思考,布兰继续道:“当你持有它时,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弱点。原本能够轻松对付的,会因为你变得麻烦起来,毕竟你是有弱点的。”
迪亚不服气的抬起头,“你是说,脆弱下场就能赢?”
“我没那么说,我只是说压着打。至于输赢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你又吹牛!”
“唉,这个真的没有骗你。想必,你已经见过暗影中的世界,知道脆弱与它紧密相连。”布兰摊开双手,“那曾是我用来迷惑、战胜别人的手段,是我意志的延伸,也是双刀脆弱的舞台。
这个舞台太大了,以至于现实世界已经无法容纳。于是,隐藏在世界中的伟力将它推挤到真实与虚幻之间。它化作世界的一部分,却只能偶尔显露一角。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一角的背后是整个暗影中的世界。进入这一角,你面对的不仅仅是脆弱,也不仅仅是那个不大的舞台,而是一个世界。
所以了,想赢很难,想输同样很难。脆弱难以取胜,是因为无法将重斧困在舞台上;重斧没有赢的希望,是因为无力抗衡一个世界。”
说到这里,布兰轻弹刀身笑了:“除非有人能够将受到魔力网庇护的重斧困住,可是我们巫师不下场的话,你觉得可能吗?”
迪亚眼珠转了转,“也就是说,我们的巫师其实谁也奈何不了谁,毕竟都有着相应的世界在支撑。”
布兰仰头想了想,“道理上是这样,真打起来总会有办法的。还有,要端正思想,不要妄想对付巫师。”
“没想过对付其他巫师,只是想怎么对付你。”
布兰点点头,用更加不屑的口吻说道:“嗯,想好后通知我一声,我帮你参谋、参谋。”
“滚!”
看着场中依旧没有罢手意思的重斧和丹妮,迪亚差开话题:“这是因为什么?”
布兰微微耸肩,“还能因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