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齐如此,张廷玉心中轻叹,对方这样的态度再加上他又深知马齐为人,知道马齐不会因为这种事来套他的话并害他,想了想后张廷玉这才轻声道:“马相,山西一事凶多吉少啊!”
“啊!”马齐顿时一愣,他求助张廷玉是想让张廷玉帮他判断一下局势,并且看看能不能做些事来护住大清,但没想到张廷玉一开口说出如此话来。
“不至于吧……”马齐回过神焦虑道:“鄂尔泰的兵力不少,其部也是精锐,罗刹国那边是否可以指望暂且不说,但蒙古那边还是可以调集些人手的。就算打不过明军,维持局面应当可以……”
“马相!”不等马齐把话说完,张廷玉就打断了他:“如果马相想听那些话的话,我就不再讲了。”
“不不不,还请衡臣直言不讳。”马齐张了张嘴,把还未说的话咽了回去。
“马相知道,我对于兵事并不擅长,但这些年在上书房协助处理军务也略知一二。如今明军以马功成为主将,调集十数万大军进攻山西,马相以为其意为何?”
“这……不是山西么?”马齐一时间搞不明白张廷玉问这话的原因,迟疑反问道。
张廷玉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如今明军四处开战,岳钟琪攻入四川,另一部猛攻关中,还有西南三省之变,如此布局依我看大有深意。假如朱怡成的目标仅是收复故土,为何不先平定西南?只要西南一平,关中和山西就成了孤军。再者,马功成所部又东向西,为何不直接攻击关中而是掉头向北?如果他采取南下的策略,直取西安更不稳妥?”
“这……这个……”张廷玉的这番话一时间说的马齐无法回答,这些他从来细想过,但现在张廷玉直接问出,马齐也不是傻瓜,仔细想想的确有些奇怪。
可是最终奇怪在哪里,马齐却又想不出来,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廷玉。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张廷玉轻叹一声,摇头道:“朱怡成此次是下得一盘大棋,他是故意留着关中不打,而是打算先以边角下手,然后再逼迫我朝西走。”
听到这,马齐已经反应过来了,神色顿时大变,明白了张廷玉话里的意思。
“这不至于吧……不至于吧……”一时间,马齐不知道如何是好,口中喃喃着,过了会他急忙一把抓住张廷玉的手,期盼问道:“衡臣,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么可有破解之法?”
张廷玉神色严峻,缓缓摇了摇头:“此乃明谋而非暗计,再者明军实力强过我大清数倍,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就算猜出对方想干什么我等也是无能为力啊!”
“可是这……”马齐眼中的泪都要落下来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清这样一步步走向灭亡不成?
“马相,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顺势而行,早做打算。既然大明要的是天下,那么就要做好把天下让于大明的准备。何况自郭亲王西征后,我朝已占西域千里之地,或者继续西狩也是一条出路。这天下之大已非当年,只要留下我大清元气,到时候在西边复兴也是有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集中力量主动西撤,放弃天下?”马齐开口问道,嘴中是一片苦涩。
见张廷玉沉重地点了点头,马齐一时间不说话了。他承认张廷玉的这番话有道理,可是大清能这样做么?
毕竟现在大清还拥有几省之地,将兵数十万,就算无法和大明相抗,可偏安一地勉强也能做到。可一旦主动西撤,那么等于把中国之地全部丢失,白白送给了大明,一想到弃了祖宗基业,马齐心中就如同刀搅一般。
还有,被中原驱逐的势力在历史上不是没有,最早的就是当年的匈奴人。汉朝强盛时期,把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百年为了生存匈奴人无奈西迁,最终不知下落。
除了匈奴外,后来的五胡、契丹不都是如此?各自强盛一时,最终随着历史飘散在尘埃之中。如果大清真的西迁的话,极有可能也是如此下场,失去了中国之地,哪里还有可能翻身?
但是,除了这办法,马齐却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就如同张廷玉说的那样大明这一次是堂堂正正地明谋,根本不是能够用什么计策来解决的问题。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假如这样做的话建兴皇帝是否同意?以马齐对建兴皇帝的了解他决定是不可能做出这件事来的。可是不做的话,如果等到山西落入大明之手,关中就彻底失去了屏障,就将面对汹涌而来的明军。
到那种时候,大清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坚守关中最终轰轰烈烈的灭亡,另一个就是西逃,由关中向甘肃跑,然后再在明军的追击下继续朝着西域方向跑。到那时候其结果和之前所说的主动西撤是一样的,而且局面更为糟糕。
毕竟前者是主动西撤,至少还能保存实力,获得主动权。而后者却是被赶出去的,等到那时候大清究竟还有多少军力,有多少元气都不得知,但肯定的一点那时候已和丧家之犬差不多了。
这个选择,让马齐呆立当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作为大清的忠臣,皇帝的奴才,马齐和大清是一荣皆荣,没了大清他们这些满人又何去何从呢?可是他就算看明白了,又有什么能力可以改变这一切?马齐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感,胸口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一般令他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马齐终于回过神的时候这才发现张廷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个傻子一般发着呆。
抬头看着天空中显得昏暗而又压抑的厚云,马齐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接着又发出了几声似哭似泣的笑声。
片刻后,拖着疲惫的身躯,马齐失魂落魄地掉头走着,一步接着一步,步伐沉重,就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