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也好生睡了一觉,醒得比夏侯荻还晚。莫说夏侯荻累,他又能轻松到哪里去?
这一夜他没让人陪,独自睡了一宿。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空气中悠悠地传着《刀剑如梦》的曲调,让他一时心惊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穿回去了。
旋即醒悟过来,这还是百花苑……歌声是罗千雪的专辑已经发行到了京师,京师分舵的妹子们正在兴致勃勃地听呢。
他坐起身来,长长吁了口气,竟有点细细的冷汗冒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割舍这个世界,就像是落入潭中的雪。
如今的百花苑是京师记者站,大部分妹子正在工作,整理新闻稿,还有做分类编辑,分工不是很细致,但已经很有了点坐办公室的味儿。薛牧略看了一圈,很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大厅就看见了夤夜和卓青青坐在那儿研究昨晚的箭矢。
“爸爸你醒啦?”夤夜跳下椅子跑过来,举着箭道:“箭矢上残留的真气气息我已经记下了,只要下次这类真气在我附近,一定能认出来。”
薛牧摸摸她的小脑袋:“夤夜乖。”
夤夜鼓着脸:“欺负我爸爸,看我不敲扁他!”
薛牧笑呵呵地把她抱起来,一颠一颠的走出房门绕圈散步,口中随意道:“左右无人,孤影不用潜伏了,想着都替你累得慌,出来透透气吧。”
“……”空气安静了片刻,叶孤影慢慢现出了身形,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在后面。
卓青青和夤夜都同时开口向她道谢:“谢谢孤影保护。”
叶孤影似乎很不适应,沉默了一下才道:“任务如此。”
“孤影姐姐,这个送你!”夤夜掏出一个包子:“这里面是糖,很甜的。”
“……”在你看来只要是很甜的东西就算宝贝了是吗?叶孤影很想吐槽,却终究没说出来,默默接过收好:“谢谢。”
薛牧笑道:“能让夤夜送出吃的可不容易的,她连清秋的东西都敢抢……”
卓青青道:“看上去公子自己对刺杀似乎不是太在意?一直笑眯眯的。”
“在意当然在意,娘的要老子的命了怎能不在意。”薛牧笑道:“只是没必要气鼓鼓的吧,于事无补。”
卓青青叹道:“公子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薛牧呵呵一笑:“反过来可以说,会因为听说我跟唐王接触就按捺不住刺杀的,是个很沉不住气的货色,不足为患。”
“公子不会怀疑是唐王自己做的,让你恨上其他嫌疑人?”
“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他必然会故意留下痕迹指向谁。不过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吧,对这些皇室的人,都得打起十分警惕。”
卓青青笑道:“其实唐王应该不是作态,青青在京师多年,素知他惯常都是这种表现。曾经还听大臣醉后失言,说皇帝评价,唐王性情豪迈勇烈,不受约束,不可为皇,否则必将战乱大起,永无宁日。也不知道真是姬青原说的还是别人瞎传的。”
薛牧啧啧两声,语气颇有几分复杂:“从有些方面看,姬青原甚至可以称一句雄才大略,就是有的想法实在是诡异得让人不知道从何说起。”
卓青青也摇头笑笑,显然有同感。顿了顿,又道:“公子对皇子们也太高看了,哪有那么多深谋者,圈养京师多年,纨绔多了才对。”
“嗯,道理是这样,可只要这帮人里面藏了一个深谋者,那就很要命了。现在不知道是谁,只能把所有人都当高手对待啦。又不是你们的武道,谁是什么等级一眼就看出来了,大家站出来你看我我看你,哎呀别人都才练气他都洞虚了,此子竟恐怖如斯……”
“扑哧……”夤夜卓青青全笑喷了:“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看记者站运转正常,千雪的专辑也发行开了,无论如何,我们的事业总是有条不紊地在发展,多看些好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哦,对了,我那徒弟呢?今天不来上课么?”
卓青青道:“医仙子派人传了话,说宫里禁了她的足,不能向师父请安。”
“这是李公公为她安全计而已,真禁足就不会让她传话了,笨徒弟。”薛牧笑道:“再说我要她请什么安呢,送来给我调戏一下舒缓舒缓心情还差不多。”
夤夜道:“爸爸刚刚还说要给人上课。”
“看破不说破,你这熊孩子。”
“色爸爸不许欺负我师妹。”
“确定她是师妹了?”
夤夜很得意:“一人轮一天,今天轮到我当师姐了!”
薛牧实在忍不住笑:“好啦好啦,以后都让她喊你师姐便是。”
“爸爸最好了!”夤夜大喜:“那你去调戏她吧!”
卓青青笑道:“你这小义气根本靠不住嘛。”
夤夜理直气壮:“反正我也拦不住爸爸。”
叶孤影跟在后面,不断提醒自己,面前的是星月宗最高层,这个男人是六道盟主,这个小女孩是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洞虚者。不这么提醒的话,她总会觉得这种温馨的家庭感觉违和得让她浑身别扭。
可是别扭归别扭,当有人打断了这种温馨的时候,叶孤影心中甚至浮起了杀机。
分舵守卫妹子正在匆匆来报:“总管,外面有人递帖子。”
薛牧一手还在抱着夤夜,一手接了帖子看了眼,忽然笑了。
叶孤影看了一眼,是一份文会邀请,说是一众文友仰慕三好薛生之名,举办文会纵论风月,万望莅临。落款是……
姬无忧。
……
祁王府。
姬无忧一身素袍,在书房写字。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紧接着门被直接踹开,夏侯荻大步进门,随手拎起案边的茶壶仰脖灌了一口。
姬无忧很是无奈地停笔:“听说灵州开启虚实阵,你沂州是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在这里等冷竹,他会来的。”
“你闲下来了就跑来抢我的茶喝?这大红袍很贵的。”
“找薛牧买可以便宜很多。”夏侯荻放下茶壶,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但你必须有可以跟他交易的前提。”
“什么前提?”
“昨夜薛牧遇刺,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遇刺?”姬无忧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哪有那么蠢,有你的关系在,他和我最差的情况都不可能为敌,我吃撑了去杀他?”
“和你无关?”
“当然无关。”姬无忧继续提笔练字:“我还邀请他参加文会了呢,为这事我昨天就开始组织京师文人了,要不是这需要一定时间,我和他接触该是比老九早的好不好。”
夏侯荻有些惊喜:“你邀请他了?”
“嗯,估计他这会儿该收到帖子了?唔,对了……”姬无忧想了想:“我以为你要去沂州,所以文会没计划你,既然你没去沂州,那一起?”
夏侯荻道:“你们所谓文会,不会有人刁难他吧?”
姬无忧很无奈:“我的总捕大人,他是当世文宗,谁敢刁难他,谁又刁难得了他?你会去挑战薛清秋吗?”
听到这个比喻,夏侯荻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忍住了,顿了一下才道:“我就不去了,自有其他事做。薛牧这人很好说话的,你只要不伤星月宗的利益,是一定可以合作的。”
姬无忧笑笑:“知道啦。”
“那我做事去了。”夏侯荻如释重负地离开,临走时瞥了他的字一眼,丢下一句:“写得不错。”
看着夏侯荻的背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外,姬无忧垂下眼帘,继续一笔一划地写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