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昌方面得知太平军光复南都后,庆阳王冯双礼便遣使秘密前往南都。使者是从前大西军四王子之一延安王艾能奇之子艾承业。艾能奇带去了冯双礼给唐监国的上表,同时请求周士相能够出师夔东攻打重庆,建昌方面则从川南发起反攻,牵制成都清军,以求光复全川。上表,自是表态建昌方面从此不再奉永历为天子,改尊唐王。这也是各地明军除忠贞营和摇黄十三家之外,最先且主动表达和太平军合作的军事力量。
周士相对于艾承业的到来自是十分高兴,对于庆阳王冯双礼等人识大局,顾大体,愿奉唐王为天子的态度也是十分赞赏,只是他并没有如冯双礼、艾承业所盼那样,发兵夔东。这自是因为当时太平军主力被清军江北大营牵制缘故,同时开辟江北和四川两个战场,周士相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说没能派兵入川,周士相却给了建昌方面一些援助,只是因为交通不便,且贵州和川东大部为清军所有,夔东有永历督师文安之镇守的原因,周士相无法向建昌方面输送过多资源,只能通过几条小道给予一些零星帮助。不过,军情司却建成了和建昌方面的秘密讯道,这使得远在江南的周士相能和隔着数省之地的建昌方面保持秘切联系。
广西太平军发起入黔之战前,周士相便命军情司给建昌的庆阳王送去了他的亲笔信,信中的内容是请求冯双礼能够在太平军入贵之后,派遣兵马攻略川中的叙州、泸州、嘉定等地,切断贵阳和重庆的联络,如有可能,还需牵制经由四川援救贵州的吴军。
对此,建昌方面却发生了争执。
争执的原因在于吴三桂举兵反清之后,对于建昌方面一直持安抚态度,甚至还默认了建昌明军对乌蒙和马湖两府的占领。朱由榔也给冯双礼连下两道圣旨,要求其和吴军合作,这就使得冯双礼有些犹豫。当日,他派艾承业去南都是因为永历弃国,云贵皆失,建昌独木难支,故而需要太平军的帮助。现在,吴三桂部的清军摇身一变成了明军,四川巡抚高民瞻也成了永历朝的四川巡抚,从前的敌人一夜之间成了友军,这就让冯双礼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不但如此,建昌方面还因为吴三桂的退让,获得了乌蒙和马湖两府养兵。这两府虽说也没什么人口粮食,但怎么也能安置一些军将和家眷,所以相较远在江南的周士相,近在咫尺的吴三桂对建昌明军的恩情更大。
天子回国,又屡次下诏安抚,吴三桂也屡屡示好,建昌上下对于是不是还要奉南都的定武帝为正朔,自是分成了两派。以武功伯王会为首的一些将领认为应当重尊朱由榔为帝,以艾承业为首的一些将领则认为既已向唐监王上过奉表,便当继续尊奉,而不是背弃和太平军的盟约。
王会是从前的贵州明军世袭千户,大西军在孙可望的带领下自四川入黔后,他领兵归降,所以严格来说,王会是明军的建制派。而艾承业等人则是大西军出身,从前就是造明朝的反,天然的和明军建制派有冲突。若不是有着共同的敌人,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拔刀相向。
拥永历和奉定武的两派军将实力差不多,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决定权自是转在了建昌明军之首、庆阳王冯双礼身上。
冯双礼拿不定主意,他也是大西军出身,还是孙可望的心腹大将,只是和晋王李定国一样是坚定的拥明派。曲靖一战,若不是他和马宝等人阵前反戈,孙可望也不会大败而逃,最终降清丧命。情感上,冯双礼其实还是倾向朱由榔的,毕竟他保了朱由榔那么多年。但信义上,他已奉表唐王,和周士相达成盟约,若就此背弃,实在是难过心中坎。况且,艾承业他们说的也不错,朱由榔虽然回国了,但却被吴三桂挟持在手中,实是个叫人提线的傀儡,于其说是重奉朱由榔,不由说是听那三姓家奴吴三桂的号令。加上当初若不是朱由榔弃国,致使云南明军大乱,彼此乱成一团,也不会让清军分割,枉死那么多将士,害得李晋王和巩殿下他们流落边外,苟延残喘。这桩桩旧事,岂是几道安抚圣旨就能化得了的?
太平军攻打贵州的原因,周士相已在信中说的明白,乃是为解救悬于边荒的李晋王和巩殿下,而李晋王和巩殿下为何悬于边外不得还,冯双礼能不知道?
只是吴三桂虽率主力北上伐清,可云贵却仍留有不少兵马,所以对于太平军能不能夺取贵阳,冯双礼也吃不透。太平军隔着甚远,吴军却就在附近,倘若真要按周士相的意思办,无疑就是宣告建昌方面彻底和永历朝廷,和吴三桂决裂。若是太平军能拿下贵州,那自是没有话说,万一拿不下,吴军定然会向建昌报复,到那时,凭这贫瘠的三府之地和数千饿兵,建昌能撑到几时?
思来想去,冯双礼做了按兵不动的决定,这个决定其实也是观望。若贵州吴军挡不住太平军,他自然要动。
冯双礼的决定虽说有些两面不讨好,但怎么也是从建昌明军的实际利益考虑,王会没话说,艾承业也反对不了什么。
原以为太平军怎么也要两三月才能攻到贵阳,毕竟当初清军三路大军也花了两月时间才会师于贵阳,不想,不到一月时间,太平军就杀到了贵阳门户龙里。
消息传来时,冯双礼很是震憾,可没等他消化这个消息,贵阳吴军弃守入川的情报又再次递到了他的手上。
“让我去拦截朱由榔?!”
冯双礼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太平军使者。他没有呼朱由榔为天子,是因为他虽没有做最后决定,但却是给唐王上了表,所以在太平军的人面前,他怎么也不好再称朱由榔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