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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最终结

诡神冢 焚天孔雀 11777 2024-05-24 09:15:58

这是一条向地下深处的路,也可以说是一条很深的泥土洞道。

在鲍平扛着冥后走进那条向往地下深处的路时,路旁边两侧的泥土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开始蠕动起来。

随着鲍平和冥后走进去,那洞道两侧的泥土也开始快速的粘合起来,那意思,是要开始封闭了。

在这个过程中,陈智一直在努力的阻止鲍平,他悲痛哭喊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来,声嘶力竭的喊叫伤了嗓子,让他最后已经喊不出声音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西岐人都是默不作声的,他们跪在风雨中,像是永远不会被撼动的雕塑一样。

阿索在后面单手按住陈智的肩膀,将他死死的定在那里,让他无法再去拉扯鲍平。

就这样,在所有西岐武士的跪送下,陈智眼睁睁的看着鲍平向地深处走去,走上了黄泉路!!

最后那些泥土逐渐的联合,最终封住了洞口!!

而鲍平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天空中那亮晶晶的冰雹,变得越来越少了。

而很快长白山独有的寒风吹起来,那些冰雹借着风势变成了鹅毛大雪,一大团一大团的,将所有的视线全部覆盖,将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痕迹也覆盖了。

所有人都站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里,静悄悄的。

这场战役开始的很安静,结束的也很安静!!

所有人中,只有陈智是最鲜活的,他一直在痛哭着,有一种心被掏出来的感觉。

他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着天地的一切规则,憎恨所谓的牺牲与大义。

甚至连鲍平离开的那条路,他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而这时候,只见地上忽然冒出一股青烟,乌甲忽然带着众半神从地面上钻了出来。

只见乌甲满手的血迹,脸上全是眼泪,手里抱着一条白沙裙带,嚎啕大哭。

“呜呜呜~~主人,白凤大神尊去啦!!

呜呜~~她让我来知会您一声,好好待他的儿子。

她就不来道别了!!”

“你说什么?

什么去了?

什么意思?”

乌甲的话让陈智猛然惊醒,再次意识到现实世界还有很多真实的问题。

他看着乌甲手中抱着的裙带,的确是白凤仙的,而在裙带之中包着一颗大灵石,光彩夺目,带着斑斑血迹,那正是原来巨灵神留下来的那颗灵石。

陈智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可能!!

她刚刚封神,即便受了重伤但不致命,绝不至于死啊!

而且我刚刚才见过她,怎么会……”

“呜呜,大神尊是自尽的!”

乌甲依然泪流满面,哭得非常悲痛:

“大神尊刚才让我带他从地下出去,其实就是打定了主意。

他让我把他带到一处山崖处,让我把指甲露出来。

她说她没面目活下去啦,神灵的誓言,本就是不能打破的,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为了他亡夫的大义,现在做了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其实是无脸活着的,也没脸留下尸身。

就是带着这张脸去死,也是羞耻。

之后她逼我把她的脸抓破,然后就自己在山岩处自尽啦。

呜呜~~她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临死前将大灵石吐出来了,让我交给您。

说让您好好照顾她的儿子,把灵石给虎乸继承父业,让他封神吧。”

“混账!”

陈智当时一股血涌上来,回首就给乌甲一巴掌。

“既知道这样,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

即便你拦不住他,倒赶快回来告诉我呀。

你们那么多遁地的半神,日行千里,守在那里,都是死的不成?”

“呜呜~~”

乌甲被打了一下巴掌之后不敢多言,捂着脸,依然痛哭。

旁边的半神,更是不敢言语。

最后还是乌甲说道:

“我等这样卑微的身份,大神尊的命令我们哪敢不听啊?

还有我们神裔最重的就是承诺,既然背了誓,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连兽人都看不起她。

奴婢知道大神尊的苦。

主人,你就让大神尊去吧。

将来多照顾他儿子就是了。

奴婢心里也甚苦,奴婢以后没脸见虎乸了。呜呜~~”

乌甲说完之后,便伏地大哭了起来,此时狂风大作,天上的雪花再一次大片大片的落了下来,映射着天地间独有的世界。

这天地万灵,多么的奇妙,有的生有的死,有的独成一道风景。

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独有的道德观和文化,每一个都是那样的独特,但也都是那样无奈。

“结界!!”

陈智瞬间意识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刚才成为神皇的那时候实在是太恍惚了。

现在结界已经打破了,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呢?

当时姜子牙的那句话说的不明不白。

他说用结界封印了神皮,然后又说结界是为了保住这世界。

而结界仅仅是封印了神皮吗?

还是同时也封存了人类世界的天机命脉?

如果结界动摇了,人类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上次只是缺了火灵石,就出现了怪异的天象,出现了那么多的变异人。

现在整个结界已经彻彻底底的打破了,那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

真的会变成无生无死,地狱滚火的可怕末日吗?

现在这被攻防基地包围的长白山顶,是看不到外面变化的。

结界已经打破多时了,如果真的按照幻影中所描述的,那现在外面已经变成末日了,也许所有的生命……

陈智想到这里之后,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圈外,向山尖跑去,那上面有一个很大的悬崖。

从悬崖向前方看,便是攻防要塞的边缘。

陈智爬到悬崖上之后,用最后的力量做了一个结界泡,将自己装在里面向外面飘去。

当结界泡飘出长白山的攻防部署之后,便开始见到外面的一切。

他惊讶的看到,外面的世界……

后记(一):最初的诺言。

当后面的入口逐渐消失之后,陈智和西岐人的脸也消失了,天地终于黑暗下来。

人间的一切,都与鲍平断绝了……

这一次是真的安静下来了,不再有纷争吵闹,不再有无法解决的事情必须去解决。

鲍平背着冥后,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地下深处是一个很奇怪的环境,当所有外面的光线消失之后,地下反倒会产生自己的光。

这些光会让你模模糊糊,不至于完全看不见,也不会让你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但鲍平依然不介意,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像是一个走在黄泉路上的瞎子。

鲍平这时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这里本就缺乏氧气,他手腕上的鲜血也一直大量的流淌着,早已经超过了危险尺度,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昏迷了。

但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冥后也安静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用拗口的鬼文骂人,什么内容鲍平也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而现在,却是彻底的安静下来了,像一条死鱼一样搭在他的肩膀上。

地上的路很黏腻,非常难走,有些是湿泥,有些是坚硬的东西。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鲍平似乎看见地面上有些鲜血……像是尸体一样的东西,样子很是奇怪。

“随是什么鬼东西吧!!”

鲍平心里想着,依然径直向前走着,按照他视觉最后的记忆,前面就是那扇青铜巨门了。

那后面,便是地府黄泉……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心里并没有迎接死亡的沉重或恐惧。

相反,他还有些轻松的感觉。

这两年他也实在是太累了,早就已经筋疲力尽,心力憔悴,但还要坚持!!

所有人都等着他拿主意,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其实他也有没有主意的时候。

心力都消耗尽了,歇一歇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想一想自己的事了。

过去的三年里,他曾无数次的想过秦月阳被扔在忘川河畔时的情景。

当所有光都熄灭的时候,那女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其实对于秦月阳这个女人,鲍平是很了解的……

这女人的胆子其实很小,也很笨,不善于说谎,就和她的性格一样,里面是非常柔软天真的。

这女人为了迎合他,总是特意做出很坚强的样子,那样子有时候很好笑。

她不善于隐藏秘密,其实在她事发之前,已经将自己的秘密在梦中说出来很多次了。

但是她自己却不知道。

而且她很怕黑,非常怕黑,不像个真正的半神。

所以当时鲍平知道她被留在望川河边的时候,就想,这女人一定被吓坏了,也许会被吓死吧!!!

一个人被扔在黑暗的地府中等死,是什么滋味?

鲍平现在也要尝一尝了。

他觉得这样,才对得起秦月阳。

没过多久,前面便看见那扇青铜门了。

那青铜门就在不远出的地方,发着混沌的散光。

那扇门太巨大了,上面的那种青铜的花纹,很是古怪古老,哪怕让人看上一眼就明白,那是远远超越于人类文明的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鲍平听到一种奇怪的拉扯声音。

滋啦啦~~滋啦啦~~

就好像金属链条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一样。

后来借着黑暗中时有时无的光芒,鲍平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那是一直系在冥后脚腕上的锁链,在地上拖动。

鲍平当然记得这条锁链,当时就是他义父骗了他,让他亲手将这条锁链递给陈智,让他系在秦月阳脚踝上了。

那是他义父一生中唯一骗他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鲍平还是很介怀的……

就在那链条越拉越紧的时候,那扇青铜门已经走到眼前了。

鲍平曾经还想过,那扇大门那么沉重,到底该怎么开启?

没想到这大门见到他们到来的时候,便“咯啦~~咯啦~~”的开启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蓝幽幽的光芒,好像在迎接自己的主人回来一样。

而这时,鲍平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上滑腻腻的,随后那女人就像是泥鳅一样,从鲍平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如果要是普通人的话,此时一定吓坏了。

这女人完全没有一丁点人类的特征,从他的肩膀滑下来之后,便在地上爬行着,钻进了青铜门的缝隙里。

而随后,她噌~~的一下立了起来,随后,缓缓的转过了头。

在那一刻,鲍平看见了那张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面孔。

那正是秦月阳的面孔,一模一样,一般无二,依然是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紧闭的双唇,柔软的头发。

和那无数夜晚中睡在他枕边的人一样。

只不过这时的秦月阳,两个眼睛里冰冷冷的,像没有灵魂一样。

“还在恨我吗?”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鲍平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冷冰冰的声音。

他双手扶在青铜门的门缝上,看着后面黑暗中的秦月阳,那蓝幽幽的光芒,让这女人的脸更加的干净了。

“恨我也好,就继续恨下去吧,让我进去陪你吧!!

我,会死在这里!!”

后记(二):最后的宽恕

“你没资格死在酆都!!”

秦月阳忽然张开她紧闭的双唇,发出了声音。

依然是过去的那种音调,柔柔的,但声音冷的好像什么都无法温暖。

“你要死,就死在外面吧!!

就像外面的那些烂泥一样,我不会让你进来!”

“不,你听我说~~”

鲍平忽然变得极其卑微,他双手死死扒在青铜门缝上,语气几乎是在恳求。

那一刻,那双灰色的眼睛,不再像过去那般无情了。

“我知道你在恨什么,我记得我的承诺。

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我失信了,是我不对,现在我来弥补。”

鲍平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手腕上的鲜血便在青铜门上滴滴嗒嗒的流下来。

他无力的靠在门上,脸色惨白如纸。

第一次,这个男人如此的卑微。

“让我进去吧,我快撑不住了……”

而这时,秦月阳的眼睛却忽然动了一下,好像里面有些湿润的东西在转动。

而就那一瞬间,鲍平就能确定,那个昔日的秦月阳,那个曾经爱他发疯的秦月阳,并没有完全消失。

“让我进去~~”鲍平用力的推着门。

“让我死在里面!!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而秦月阳却依然没有动,她盯盯的看着鲍平,眼睛里那种湿润的东西,片刻便收了回去。

“你走吧,我不恨你了。

告诉陈智,我不会再出去!!”

秦月阳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双手一伸,用一种极大的力量,将鲍平整个推了出去。

鲍平只感觉瞬间被推到空中,飞出去十几米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后方的泥土蠕动,似乎要给他开一条缝隙,他要有生路了!!!

而在那一刻,鲍平却做出了一个非常让人费解的事情。

那就是他连看都没有看出口一眼,疯狂的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失措的向前方冲去。

他动作非常的狼狈,大量失血,让他身上的旧疾都暴露出来。

这些年的疲惫,让他这个不到30岁的人早早的衰老了。

他腰部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右腿上的旧疾,让他跑起来左右不稳。

他慌张成一团,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生怕前方的青铜门,瞬间关闭~~

至于活下去,至于外面的世界,变得很不重要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要出去。

当鲍平竭尽全力的再次跑到青铜门前的时候,这时的青铜门已经剩下一道不到两尺宽的缝隙。

秦月阳那张消瘦苍白的脸,站门缝后露了出来。

而在这时候,只见这女人眼角上,终于留下了久违的东西~~

的确没有看错,那是晶莹的眼泪,不是属于冥后的,而是属于秦月阳那种晶莹的眼泪。

“豹爷!!”

忽然间,这女人嘴中叫了一个久违的名字,而声音是那样的柔软。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

“咣当~~”一声,青铜门紧紧的合上了。

而在那一刻,鲍平就感觉自己的心被彻底的撕裂了。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温度,也在那一刻,被彻底的关闭了。

青铜门彻底关上之后,忽然一道金光从青铜门缝上下划过,就像一道粘合剂一样,将这两扇青铜门紧紧的粘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块整体。

而整合之后的青铜门,开始变得更加浑厚。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里面开始出现古老的奏乐声,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奏出来的,总之古老的让人撼动。

随后这整片大门,开始逐渐的变淡,透明,最后彻底的消失了。

通往酆都鬼城唯一的通道,永远的关闭了……

西岐往事(一),雪中搏斗

五千年前,西岐城……

这一年的大雪比以往更加的厚重。

西岐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风总是异常的凛冽,雪也总是异常的丰厚,一年四季中有三个季节是冬天,大雪中藏了很多巨型的野兽,大部分都吃人,但也有一些,被人猎来吃。

在姬昌的卦象里,这个地方在几千年之后,会是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

然而现在真是完全看不出来。

在这种苦寒的地方,是不会有什么高贵的神裔前来的,连贵族都看不到,这个地方只有最下层的人类,也是最纯粹的人类。

相比于其他诸侯来说,姬昌应该是个特例,他是新封的诸侯,是最近才被大商招安来的,负责为朝廷镇守边疆。

他的臣民被叫为周人,朝歌人却习惯称他们为荻人或野人,姬昌知道,其实商人心里是看不起他们的~~

因为刚刚臣服大商,他身上没有任何神灵的血脉,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所以也没有什么显赫的亲属。

不像是另几路诸侯,他们与朝廷的关系,总是更亲密些。

而作为一介诸侯,他的嫡妻必须是神族,也就是现在当权的狐族女子,对于这一点,姬昌也没有例外。

而狐族的本性总是奢荒迷乱的,这种苦寒的地方,无法满足那样的生活,所以像他妻子那种高贵的身份,就很少住在这里,留在这里的,只有姬昌。

今早姬昌的情绪非常不好,因为他刚收到一份来自朝廷的卷宗。

要求他再次送去供狐族食用的人类,不得有误。

而这一次的数目,又比上次又多了一倍。

姬昌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麻木的人。

他已经不知道送走多少熟悉的面孔了,有一些甚至还是他很喜欢的,这些让他心如刀绞。

但是这都没有用,因为这是一个人与神共存的时代。

与其说共存,不如说在神的权威下,人类苟且生存。

换句话说:

“这是一个人类被作为猪狗的时代。”

在这个世界里,等级极其分明,神灵,神子,半神,人类贵族,人类,以及奴隶。

只要身份高些的神族,都想吃人。

他们认为吃动物的肉,是身份低等的象征。

而把吃人肉当成高雅高贵的行为。

毕竟人类是很贵的,那些被装在笼中贩卖的人类,总是能高于牛马很高的价钱。

人类中少有的贵族,可以拥有特殊的地位,但他们似乎对同类悲惨的境遇并不关心,他们更关心的,是获得有神裔血亲的婚姻,以沾有神血为荣。

很多巨富的贵族,最后会通过自己的亲眷关系,买到一个虚神的位置。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会去寻得一些稚嫩的婴儿,烹饪成美食,去讨好他们的神血亲眷。

没有人去指责他们的行为。

在这个时代里,人类的生命,渺小到可笑。

西岐虽然苦寒,但并不是只出武夫,曾经就出过两位君子。

有一位天生善于算数,头脑极清晰,可以一目十行,一国的财务尽在他脑中,是演算之才。

而另一位则是一位大智大贤者,对治国之道颇有造诣,有很多想法和才能。

当时姬昌送这两位君子去朝歌的时候,其实是抱有希望的。

那两位君子信誓旦旦,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进言,此次前往会劝说商王和皇后善待人类。

在人类中选拔智者和仁者,善加抚慰,给予机会,不至于全都如猪马牛羊一样送往屠宰场中。

然而数月之后,送来的却是一个密封的坛子。

打开之后里面是两份发臭的肉。

那来使说,这两个人类君子进到王宫之后便信口开河,口出狂言,王后有苏氏大怒,即刻将这两位君子烹炸入菜。

之后送这两块肉回西岐,意思是要警告姬昌,明白自己的身份。

姬昌当时是崩溃的,这两块发臭的人肉,让他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让一个种族因为怜悯,去善待另一个种族,是永远不可能的~~

神灵的世界只在乎力量!!

而神灵的力量,是无可战胜的!!

而之后,姬昌再也不抱有这种梦想了。

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蠢笨软弱的人,对朝歌的命令,他全都遵从。

渐渐的,朝歌那双巨大的狐狸眼,也逐渐忘记他了……

而姬昌自己却知道,他有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只要善加,就可以让他与神皇一觉高下。

但是他不能让这种能力轻易的暴露出去,否则就是他的死期。

因为在这个时代,神皇,就是一切!!

忽然外面一阵喧闹声,打扰了姬昌的思绪。

那种盔甲和刀剑相碰撞的吵闹声,让他更加的心烦了。

他从石窗向外看去,这个窗户不大,正圆形。

西岐中没有繁华的宫殿,只有一座黑石砌成的老王宫。

姬昌现在站的地方,是王宫中的塔楼,这塔楼很高,可以俯视后山中的一切。

外面依然寒风遍野,到处都挂着冰霜,地上被厚厚的大雪覆盖。

而在空地里,却有几个穿着重毛皮的少年,和一些身穿甲胄的军士。

其中一个少年和一个兵士打了起来。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却十分的勇猛,竟然一个人摔倒了几个成年兵士。

其他的少年也受到了他的鼓舞,和几个士兵滚在了一起,在雪地上打的不亦乐乎。

随着叫嚷声越来越厉害,姬昌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下面的那些士兵在抓奴隶,而下面的那个少年,在阻止自己的伙伴被抓去。

那少年此时身上已经被扎了数枪了,血流如柱,但他好像不怕疼,依然在以死拼搏。

这样的孩子,姬昌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在他身上似乎能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于是姬昌颇有兴致的,指了塔下的少年,去问身边的老家臣。

“那是谁家的孩子?

能在塔下居住?”

“那是您的庶子啊~~”老迈的老家臣在旁边笑着说道。

“什么?”

姬昌听后皱了皱眉头,再次看向了那个少年。

只见那少年的身体很壮,像是个小兽一样,但脸还是比较清秀的,是典型人类的面孔,眉眼中的有些地方,的确很像他。

“那真的是您的儿子啊!”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家臣,继续笑着:

“您忘记了,他的母亲叫太姒,有莘女!!”

“太姒?”

姬昌其实早已经记不起来这名字了,这样的人类女子总是很多很多,这样的庶子也很多。

身份低,无甚前途,从生下开始就生活在外面,没有机会进宫,命运和普通人差不多。

“挺有意思的孩子。”

姬昌看着雪地里那个继续与士兵摔跤的少年,用手指了指:

“找个人下去,把他们叫开吧!!

不必说我说的,只告诉他们,那几个孩子就不用抓了。”

“是!!”

老家臣伏手听命,然后探出头去,用力的拍了拍手掌。

下面的士兵立刻就围了过来,倾听他的命令。

这件事情解决了,那个少年也不用再拼命了,但他没有走,而是浑身是血的向石塔上面看了一会儿。

似乎想知道下命令的人是谁。

但他最终没有看到姬昌的脸,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捂着身上的伤口,一瘸一拐的和伙伴们出城去了……

西岐往事(二),匿名相会

在傍晚的时候,姬昌便一个人出城去了。

他去寻找那个名叫姬发的庶子,老家臣告诉他,那些孩子是战猎营的。

战猎营内大部分是战士的子嗣,他们也都是将来的战士,这些孩子晚上的时候,必会坐在那山间的石口处吃东西,那里是分发猎物的地方。

西岐人经常会上雪山深处捕获超大的猛兽,非常危险,但捕获成功之后,往往可以供应很多人的饮食。

然后把这些大猎物砍成块,在那里分发。

今天那孩子受了很重的伤,必会早早的去那里疗伤并领取食物,否则怕就要流血过多而死了。

姬昌到那里的时候,果然看见了那孩子。

食物已经分发完了,那地方本来是应该有一位老巫医的。

但受伤流血在西岐从来不是什么大事,这些老巫医只是把草药扔在石板上让人自取,并没有什么人管。

那孩子在这里自己捣了些草药,敷在自己的伤口处,但动作很是笨拙,鲜血再次浸染了出来,他只能再敷上一层。

高高凸起的草药,让他的身上看起来很滑稽。

姬昌也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毛皮袍子,做工很粗,看不出什么身份。

所以姬发看见他的时候,并没有站起来施礼。

“受伤了吗?”姬昌走过去主动搭话。

“呃!!”

姬发硬硬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回答了。

“你叫什么名字?”姬昌问道。

“我叫做,‘发’,是西伯侯的儿子。”姬发没抬头的回答。

“哦,原来是王子。”

姬昌微笑着说着:

“我今天看见你与那些官兵打架了。

既然你是西伯侯的儿子,碰到了难处,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父亲?而要自己动手呢?”

“我是庶子,没见过父亲。”姬发硬硬的甩了一句,便不再回答了。

“那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吗?”姬昌继续问道。

“他们在抓的,是要送往朝歌的奴隶。

你今天阻止了他们,便是违背王后的意愿,违背神的意愿,你不怕吗?”

“神有什么可怕的?”

姬发说完这句话后,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老头,随后再次低下头:

“你们那样的敬神,神对你们好了吗?

我便不怕。

我没有求过他们,他们也别来指挥我。

他们想抓我的朋友,想把我的朋友带走给他们做肉食,凭什么?那些是我的生死弟兄,谁碰他们我便与他拼命!!”

“可神是天道啊!!”

姬昌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声音凿凿地说道:

“我们是人类,要服从神命,违背天道,是要受天惩的。”

“为什么一定要服从神?”

姬发忽然瞪起了眼睛。

这个少年的眼睛非常明亮,在黑夜中犹如两个小灯笼。

“他们要吃我们,我们还服从他,这是什么混账话?

如若我将来手中有兵马,必要与那神皇拼一拼。”

听到神皇这个词汇的时候,姬昌的心里哆嗦了一下,在这个时代,神皇就是一切。

刚才这个孩子信口所说的这句话,足以要一个诸侯王的命。

“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姬昌认真的看着这少年的眼睛说的。

“如果是别人,我自不会乱说,但你没关系,你不会害我!!”

姬发说完之后,便咧开嘴灿烂的笑了一下,依然是满脸的少年青涩。

“叔伯,你不是坏人,我从小便会看人的。

我跟你说,我迟早要反了这世界。

看他们拿我们西岐人当什么?

我们西岐人出生入死,久战沙场,个个英烈,究竟哪里不如那些神裔?

我那父王是个懦弱的人,我并不懦弱。

他们抓别人,我还管不着,若抓我的朋友,我便与他们拼命。

如若天道要惩罚我,我便反了这天道。

如若神皇要抓我,我便砍死那神皇!!”

“看来你不太喜欢你的父亲呢!”

西伯侯姬昌微微的笑着,看着这个如牛犊子一般青涩的儿子。

“没见过的人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一提起父亲,姬发明显便不太高兴。

“我从没见过他,他也没想过来见我!!

西岐像我这样的庶子多了,这些年我在外吃苦,打猎打仗,忍饥受寒,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一个痴傻的人,还指望他能想起我吗?哼~~”

“你又没见过他,怎知他是傻子呢?”

西伯侯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有趣,别笑了起来。

“哼!!西伯侯是个傻子,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姬发提起这话来还是很气愤的。

“我们西岐人善战,可这些年被朝歌掠去了多少人物,多少孩子都被送上战马了?

我这父王却连问都不问一句。

像他那样懦弱痴傻的人,西岐指望他是不成的!”

“表面上看起来傻的人,并不见得是真的傻!”

姬昌笑着的看着他这个有趣的儿子:

“就像是一个人,表面上不关心某件事情,并不代表他是真的不关心。

孩子,你可听说过。大象无形;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啊~~”

姬发听到姬昌如此说时,这才抬起头来。

“叔伯,您见过我父亲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姬昌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思索了半天之后,便笑了一笑。

“我只能说,他肯定不是一个傻子!!”

“那你是什么人呢?”姬发眨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老头。

“我?”

西伯侯愣了一下,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说道:

“我只不过是个迷路的人罢了,走了一辈子的路,不知道该向哪里走。”

“那您现在找到路了吗?”姬发继续问道。

“我们人活于天地之间,一定要知道自己去哪里,迷了路便不好了。

如若您找不到,我便帮您去找吧!!”

“已经找到了!!”

姬昌随后便拍了拍姬发的小肩膀。

“见到你的时候,便找到了……”

西岐往事(三),决定【本书终】

姬昌当天夜里回去的时候,就偷偷的对自己的内臣下了命令。

从即日起,从所有的武将子嗣中选拔最优秀的孩子,送到姬发的那个列队里。

但不要告诉姬发,也不要给他什么特别的身份。

就让他们自己去融合,一起长大,同甘共苦,最后生死相依。

而姬昌却打定了另一个主意,在之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为这个主意而努力。

当然在晚上的时候,他依然经常去看那个人类身份的儿子。

姬发与他非常要好,跟他说列队里发生的新鲜事情,把每天习武的新伤给他看,如果补到大型的猛兽,就把牙齿掰下来送给姬发。

而姬发这段时间,则教会他很多东西,比如要学会向贤者请教,利用别人的智慧来充实自己。

还有要扩大自己的格局,不要鼠目寸光,纠结于短小的利益和得失。

要见自己,见天地,最后见众生。

而三年后的一天,姬昌同往日一样,站在高高的石塔上向下面望着。

下面是一只英姿焕发的队伍。

那都是非常年轻的将领,他们坐在雪中嬉谈,其中有一个便是姬发。

这几年他长高了不少,更加的壮硕了,这些年他打了很多漂亮仗,西岐的军队非常拥戴他。

称他为真正的王子,西岐的勇士。

而这时候,朝歌的招揽令又下来了。

这一次有苏氏的要求更加荒唐。

她在来函中说:

【之前送去之肉人甚是乏味,无论男女老幼都不堪入口,估计是皮糙肉厚无知之辈。

据说西岐有很多刚烈的武士,皆系年轻将领,行动便捷,可日行千里,且对神灵颇有微词。

不如选些送去入口,可尽欢颜哉~~】

这年轻将领的名单中,就有姬发的名字!

姬昌将这张招揽令捏的紧紧的,直到那些竹简碎裂成片,将他的手扎出血,将这些年所有的恨全都捏着进去。

他忍得太久了……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的嫡子伯邑考,却进来了。

姬昌是非常喜爱他这个嫡子的,就像爱自己的眼珠子一样。

伯邑考长得非常美,姬昌记得他小的时候,脸上长满了亮晶晶的豆粒,那是神裔最忌讳的大病。

那时候狐族的人说这孩子活不了了,他母亲连想都没想便放弃了他,继续去奢靡淫乐。

而姬昌则把他抱在怀中,夜夜帮他挑破豆粒,并用嘴给他吹药,后来这孩子竟然活了。

之后姬昌便非常喜欢这个小东西,爱若珍宝,一直陪着他长大,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他。

伯邑考也非常喜欢他的父亲,尽管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人类,但他认为这件事情总可以改变。

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的父亲定居到朝歌去,他不喜欢西岐,这里太冷了。

“父亲,您看到了吗?”

伯邑考看到他父亲的时候,脸上有很多的阳光。

“您看到朝廷的招揽令了吗?

这是您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呀!

不必犹豫,将名单上的人都送去吧。

只要征得我那姨母的高兴,我便能向她谏言,赏您一个虚神的位置啊。

之后我们便可去朝歌居住了……”

“想得一个神裔的位置,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姬昌看着窗外说道。

“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是我早有打算~”

伯邑考说起这个,颇有神采。

“父亲,我这次如果去朝歌,打听到了一个贵人。

这贵人叫做姜子牙,是神皇的玄孙,赐之吕地,因备受宠爱,掌管着所有的灵石。

就连我的姨母对他也是很尊重的。

最主要的,您知道吗?

他与申公氏有交往。”

“申公氏?”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姬昌才终于有了兴趣。

“他不是神皇的嫡孙吗?

隐世而居,谁都见不到他。”

“那当然,申公氏岂是随意可见的?”伯邑考述道。

“但这姜子牙不同,他们是幼年时的好友,据说姜子牙若找他,他必会相助。

这一次我已经做好准备,备了我们西岐三宝,准备与他结交。

听说那姜子牙十分骄傲,每日享度人生,天下之奇珍异丸皆不放在眼里。

但只要与他交好,他必会说于申公氏,向神皇那里为父亲讨得一个虚神的封号。

将来父亲,便不必住在这里了。”

“哦……”

姬昌随意的应了一声。

其实听到这些话,他心底是略微有些痛的,但是他不想为说什么。

随后他指了指在外面训练的姬发。

“儿,你认得他吗?

他是你的弟弟呀,庶生的弟弟。”

“什么?”

伯邑考有些茫然的向外看了看,但最终也没有看到哪个是姬发,便转回头来继续说道:

“那些人类有什么可看的?

庶出的兄弟总是有很多。

父亲,我刚才说的事情您听到了吗?

快把名单上的人送去吧,我那姨母的性情暴躁,可莫要惹她生气啊。”

“可你知道吗?”

姬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乞求的感觉。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舌尖上,似乎在请求上苍,让他最爱的儿子能听懂他的话。

“可你知道吗?

这一次的名册上,有你这个庶出弟弟呀。”

“啊?是吗?”

伯邑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又看向了窗外,想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弟弟。

但最终依然没有看清哪一张脸才是,最后,他只得再去看他的父亲。

“父亲,怎么了?

那只是人类呀!!”

“你说什么?”

那一刻姬昌的泪水就在眼珠中打转,眼角都通红了。

而伯邑考却被他父亲奇怪的表情所吓到了:

“父亲,您怎么了?

我说,那只是人类呀。”

“……没什么!!”

姬昌随后便冷静了下来,脸就像是迅速结冻的冰霜,眼泪也再没有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

这次我亲自去朝哥,去办些事情。”

“那好!”伯邑考那完美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神裔特有的笑容。

“这次姨母还送来了很多酒。我去看看~~”

伯邑考走了以后,石室中只留下了姬昌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悲泣和祈求是毫无用处的。

那件事情必须要做了……

就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姬昌一个人到了岐山的山顶上。

那里有一个巨人,常年的向山顶上攀爬,爬了一座山又一座山,不知疲累。

这里的人都说那巨人很蠢笨,每天攀爬山顶,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而姬昌却不这样认为,他从幼年便认得他,他知道,这巨人其实身份很贵重。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在这里看着那巨人,看着他一步步艰难的向山上爬行,然后再下来去爬另一座山。

姬昌把自己的酒水给他喝,并说他爬的不错。

于是这巨人有时就会和他说一些心里话。

说他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爬山,不是因为蠢笨,而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真正值得他去做的事情。

天下人神忙忙碌碌,其实皆不知自己意欲何为。

到头来,还不如爬山有意思。

于是姬昌在酒后,也向他诉说了衷肠……

说他自生下来便有慧根,可以参破天机,那神皇的天像16卦,其实早已进归囊中。

那时候巨灵神就说,如果有一天姬昌决定了,他便与他去,无论谁说什么,也与他去~~

于是在这天晚上,在明亮圆月之下。

姬昌站在西岐的山顶上,看着下面巨灵神那庞大的身体,一步步的爬上山来。

他看着那双巨大闪亮的眼睛,笑着说。

“走吧,是时候了!”

(全书完)

作者感言

焚天孔雀

焚天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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