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下午,两国之间的和谈正式开始。一如所料,近乎公式化的讨价还价十分沉闷。但不容置疑的是,双方都想尽快把人救回来。于是,很容易就达成了初步协定:用所有被俘贵族子弟的性命,交换尼亚哥夫军团的安全离去。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因为,在谈判中休息的时候,贵族们收到了希曼人提供的一份报告。利卡纳的老爷们忽然发现,几乎所有贵族子弟的名字后面,都写著重伤两个字。
“阿洛斯托尔!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当天只有二十多人死吗?”一位伯爵愤怒地拿著报告,冲上前,一拍桌子,质问阿洛斯托尔。
“啊!事情是这样的,当晚,尼亚哥夫将军以为你们的军队要攻城,所以后来就把所有的俘虏推上城楼当盾牌。谁知道,你们的军队好像是蓄意谋杀似的,不顾一切向我方射箭,所以,几乎所有俘虏都受了伤。”
“但不可能全部是重伤!”声音充满愤怒。
“当然不是,但由于你们军队围城,导致我方缺医少药,所以,俘虏们病情恶化,乃至死亡,也是很普通的事情啊!”阿洛斯托尔一面无奈的样子。
“什么?你这是违反人道的!我要求给予俘虏最好的治疗和待遇。”伯爵大力拍打桌子。
“很对不起!我方没有足够的资源。”他翘起二郎腿,悠闲地说到。
“那就让我方的僧侣去,由我方负责医疗,直到俘虏交换。”
“很遗憾,办不到!”
“什么?”
“我怎知道,你们的僧侣是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
“你胡说!”
“即使不是,你们也可以从中侦查地形,扶助你们进行偷袭。”
“你……”
“不过嘛!我可以让他们优先治疗你的子弟,但是……”阿洛斯托尔向他摊开手掌,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不断地磨蹭著,同时,露出了奸商……不!应该是土匪特有的笑容。弦外之音很明显:要钱还是要命。
“你……你这分明是敲诈!”
“没办法,资源有限。”他摆出一副迫不得已、万分委屈的样子。
“我是决不会跟你这种小人交易的!”伯爵愤然离去。
结果,一个小时后,阿洛斯托尔随便看到一只己方信鸽飞来,就沉痛无比地向所有利卡纳贵族转达了该伯爵儿子伤重不治的噩耗。
当晚,就有十数名贵族,像巴儿狗那样,跑来讨好阿洛斯托尔。当然,他也知道,对于这些没有准备,一心只是来打听其子弟生死的贵族们。一时半刻是榨不出什么油水来。所以,就采用先拍卖决定治疗的优先顺序,然后等付款后再最后敲定名单的办法。像吸血鬼一样,把这群家伙的血给吸个乾净。
虽然,他们被敲竹杠后,一定会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原则,把损失转嫁给属下和平民,但反正不是自己国家的人民,怎么弄也没所谓了。
阿洛斯托尔很聪明,懂得独吞没有好下场的道理。所以他极其明智地把敲诈的数额,一点不漏地以书面形式汇报给整个希曼上层。
本来这就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谁也不指望从和谈中榨取额外的好处。况且,利卡纳也不可能承认希曼拥有宾达要塞的合法性。所以,在谈判桌面上,都是平等交换。因此,有人曾经打趣地说:几乎每一条细节,代表们都要拿条款在天平上称一称,看是否等重,才肯签订。
但现在,阿洛斯托尔不费一兵一卒,就为希曼人在桌子底下获得了上百万金币。这叫他们怎能不欢欣鼓舞呢?所以,希曼女皇大笔一挥,爽快地划了三成赎金给阿洛斯托尔。
看著一箱一箱的金币落入自己的口袋,阿洛斯托尔也没有忘记杰特这个帮凶。向利卡纳的代表们提出,以市价买回被利卡纳缴获的武器和马匹。当然,只买破损比较小的装备。对于利卡纳人来说,希曼人特制的刀子,对自己并不适用。而希曼人的高头大马,却不适合国内现有的骑兵装备。所以,他们一口答应了这笔划算的交易。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最大的获益者其实是杰特。因为,私兵团的战利品,一般来说除了要分给国王两成外,其余的都是任由自己支配的。而此战中,杰特军团俘获的敌军物资是最多的。所以最终,大笔大笔的黑金,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流入了杰特和阿洛斯托尔的口袋里。
本来,阿洛斯托尔想把金币装到阵亡军官的棺材里,一并送给杰特。但幸好他没有做这个非常聪明的愚蠢决定。因为,和谈到了尾声,等两国的俘虏等数交换完毕了,利卡纳才发现,还剩下数目庞大的俘虏没有换回来。对于此事,阿洛斯托尔极其仁慈地提出,以一枚金币换一个人的方式进行交换。
此方案一出,几乎所有利卡纳上层贵族都觉得不划算。因为,太贵了。他们征农民当兵的时候,可以一个子都没花,只是每月给些小钱当生活费就算了。所以,对于这个天价,他们当然不肯出钱。于是,在听到这个被故意泄露出来的消息后,连那些俘虏们都放弃了重返祖国的希望了。
此时,杰特就披著救世主的虎皮,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答应用钱换回那些可怜的俘虏。于是,杰特收到钱袋里的十八万金币,又有五万多流了回去。但对于这两只从未相互通信,但又默契十足的恶魔来说,只不过是水由这个碗倒至另一个碗而已,反正,真正加水的人又不是自己。
但不管怎样,杰特靠著这场战役,达到了名利双收的目的。
……
1680年7月10日,对于战俘们来说,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他们自由了。
出乎意料,首先迎接他们的,竟然是结成方阵的五千名全副武装士兵。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大喊声,从方阵传出。
“弟兄们!辛苦了!欢迎回家!”雄壮的声音,直冲云霄。
俘虏们激动,他们狂叫著,互相拥抱著,更有的人跪下来,亲吻著久违的土地。因为,他们回家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好得让他们无法相信。所有人,在经过僧侣的检查医治后,被著装整齐的同胞们,一个个扶上了马车。
为了尽快跟俘虏们疗伤,杰特不惜欠下拉兹人情,多找来一千名僧侣。当然,借来的僧侣,杰特从来没想过要还,而拉兹也不会要他还。此外,杰特特意留下部分希曼好马,充当拉车之用。
要知道,很多俘虏出身贫寒,可以说,一辈子都没坐过马车。今天,以俘虏这个低贱的身份,竟能坐马车,享受到这种待遇。真的让人难以相信!激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挥洒在东北的大地上。
杰特看著这些面容憔悴但心情激动的弟兄们,心中忽然有一种宽慰的感觉。但,他没有动,因为,他在等……
终于,一个高塔似的人影,触动了他的心弦。啊!是他,他回来了!杰特脚下一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弹射了出去。
看到一个身穿中将制服的男人,如旋风般卷到自己面前,那个非常高瘦的人影停住了。
杰特也站住了,充满感动的水雾,迷蒙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他,身材魁梧依然,可是,他瘦了,瘦得很厉害,就像一个失去水分的番茄,整整缩小了一圈。但不变的是他那双精烁的蓝眼睛,依然那么的有神。
不需要言语,杰特郑重地伸出了他那略带颤抖的手,而对方,则用他那只仅存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杰特。
但下一瞬间,杰特就被对方手上传来的强劲无比的力道给扳到了,整个人极其难看地横摔在地上。
“什么嘛!怎么每次都这么用力?”杰特坐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咕嘟著。
这时候,那只大手,再次伸到了他的面前。杰特毫不犹豫地接上去,任由这只大手拉起自己。
巨汉笑了:“呵呵!当中将了……看来,你混得不赖啊!”
“佛洛伦科……”杰特再也忍不住,一个熊抱,抱住了佛洛伦科。
“笨蛋……”
“你瘦了……”
“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我想减肥很久了,但直到最近才成功。”他那白花花的络腮胡子,随著他的笑意,一颤一颤的,非常有趣。
杰特松开手,改为用右手勾住他略显骨感的肩膀。
“能回来就好……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会来救你的。”
“我一直相信你,我是,弟兄们也是……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你知道吗?你的消息,就是我们生存的动力……”佛洛伦科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了。
“……”
“在那里,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不是过节。而是听到你打胜仗的消息……虽然有弟兄为了传达关于你的纸条而被杀……但我们一点没有悲伤,因为我们认为:这是值得的……你的成就证明了我们当天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我好高兴,你……长大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用大手轻轻摸著杰特乌黑的头发。
杰特没有说什么,跪下来,从地上慢慢抓起一把泥土,递到佛洛伦科面前。
“欢迎你回家,佛洛……”
他仿佛将要接过的是世界上最珍贵、最易碎的瓷器般,慢慢伸手过来,非常仔细地、一点不漏地接过这把黑黑的泥土。他伸长了脖子,把鼻子凑过去,用力地嗅了嗅,让清新的泥土香味充斥著整个鼻腔,充满自己的灵魂……
“啊——家的味道,真好!”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佛洛伦科的泪水,缺堤般涌出眼眶,顺著他乾瘦的脸孔,流了下来。
过了很久,佛洛伦科才平复了下来,颤抖著声音问:“是了,杰特。丽娜她……有没有……”他不敢问,但必须问,因为他和东北军团的弟兄们,都是看著丽娜长大的。
“她很好,我怕她太激动,没有让她来……回去吧!”
“嗯。”
跟杰特料想一样,众女并没有困住丽娜。她找机会偷了匹马,跑了出来,在半路上截住了杰特一行。当然,对于重新见到熟悉的长辈,丽娜非常高兴地号啕大哭了一通,不过,当然没有忘记赏给杰特一个狠狠的右直拳。
而在回到营地后,杰特发表了一次影响力深远的讲话:“弟兄们……我从来都不认为生命的价值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能够用这么点小钱,来换取诸位的自由,我觉得是非常值得的。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苦,可是我也希望你们能知道,在你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时候,你们的祖国、朋友、亲人一直在为你们的自由,做著不懈的努力。”
杰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但未来却依然掌握在你们的手里。所以我本人希望,在好好休息之后,你们能再一次为祖国拿起你们的武器……不论你的身体是否完好,拉洛军团的大门,永远为你而敞开。最后,我想说的是,弟兄们,欢迎回家!”
心中的激动,化作燎原的大火。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重生的喜悦,通过竭力的呐喊声,充满了整个会场。
士兵们把心中的感受,尽情地释放出来。他们,在狂叫著,在欢呼著,在手舞足蹈著,把杰特的英名,传遍了军团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感人。
而杰特也履行了他的承诺,让那些伤残的志愿兵,当新兵的教练,给了伤兵安定,也给了新兵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