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武侠 灵飞经

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十四章 印神古墓

灵飞经 凤歌 15763 2024-08-05 12:46:16

竺因风计谋得逞,更不迟疑,运掌如风,切向乐之扬的咽喉。乐之扬手持半截木棍,急忙点他的脉门。竺因风一无所惧,仍是挥掌直进,木棍与手腕相交,“嚓”的一声,又断了一截。

这两下变起仓促,席应真脸色微变,叫道:“快退……”话没说完,竺因风右腿陡起,势如一条长枪,踢向乐之扬的下身。

这一招刁钻阴狠,乐之扬一边后退,一边伸出短棍,点向对手足踝上的“三阴交”。

“三阴交”是人体三条阴脉交汇的地方,一穴受制,三脉俱损。可是竺因风不躲不闪,仍是向前踢出。要知道,他的师父铁木黎一代宗师,竺因风耳濡目染,眼界颇高,这一阵交锋下来,已经看穿了“奕星剑”变化,之前所以后退,只因失了先机,如今占了先手,乐之扬剑来剑去,全都在他预料之内,所以短棍一动,竺因风的真气也动,注入“三阴交”之中,一只脚有如铜浇铁铸。

刹那间生死立现,乐之扬右手挥棍,左手一摸腰间,刷地抽出玉笛,他想也不想,向前送出。这一剑并非“奕星剑”中的任何一式,光耀电闪,大大出乎竺因风的意料,但觉小腹一痛,已被玉笛点中。此时间,他的内力一大半都在“三阴交”上,胸腹之间甚是空虚,玉笛点中之处,真是痛彻脏腑。

乐之扬挥笛之时,短棍点中了竺因风的足踝,借他腿上之力,一个跟斗向后翻出,落地时定眼看去,只见竺因风面红如血,两眼发直,蹬蹬蹬退了三步,蓦地一声狂吼,捂着小腹狂奔而出,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乐之扬望着林中,心子突突乱跳,刚才死里求活,一切变化都出于本能,回想起来,右手木棍用的是“武曲式”里的“火木通明”,左手玉笛用的却是“飞影神剑”里的一招“羚羊挂角”,他情急自救,无意中使了出来,不想一剑奏功,居然伤了竺因风。

乐之扬越想越觉惊奇,忽听席应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子,你没事么?”乐之扬回头看去,老道士站在身后,眼里透出关切之意。

刚才情势危急,席应真不顾失信,抢到乐之扬身后相救,谁知眨眼工夫,乐之扬反败为胜,竟将强敌击退。席应真惊喜之余,也觉十分意外。乐之扬定一定神,说道:“席道长,我没事,刚才,刚才……”他心有顾虑,欲言又止。

席应真笑了笑,接口说道:“刚才那一招不是‘奕星剑’?”乐之扬面颊发烫,支支吾吾,席应真打量他一眼,点头说:“小子,你见过黄河长江么?”

乐之扬说道:“长江我见过,黄河么,只听说过,但没有亲眼看见。”席应真说道:“江也好,河也罢,均是起源西方不毛之地,流经万里,同归大海,江河一旦入海,其水更广,其势更强,这就叫做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乐之扬听得莫名其妙,挠头说:“席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席应真哈哈大笑,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地站住。乐之扬跟上前去,刚到他身后,忽见老道士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下事出突然,乐之扬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席应真双拳紧握,浑身抽搐,两眼紧紧闭合,嘴角流出一缕白沫。

“席道长,你怎么了……”乐之扬慌忙扶起老道,但觉他身子颤抖,有如风中枯叶,正要询问,忽听席应真牙缝里迸出字来:“扶我……进去。”

乐之扬深感不安,扶起老道,走向石洞。席应真身软无力,双腿拖在地上,全凭乐之扬一力支撑。乐之扬心子狂跳,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来得太过突然,实在叫人没有防备。

他一阵风冲进洞里,叶灵苏早被惊醒,看见二人模样,脸上也闪过一丝恐慌,冲口问道:“席真人他发作了么?”乐之扬咬牙点头。

三人之中,老道士鲜少动手,但却是其他二人心中支柱,明知此刻早晚会来,然而当真来到,仍如天崩地塌一般,两人面面相对,脸色均无血色。

气血逆流,甚是痛苦,席应真躺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呻吟。乐、叶二人如梦方醒,乐之扬急切道:“怎么办……”一面说,一面盯着叶灵苏,少女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解‘逆阳指’。”

乐之扬鼻酸眼热,涩声说道:“叶姑娘,‘逆阳指’好歹也是东岛的武功,难道你一点儿法子也没有吗?”叶灵苏又气又急,大声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故意藏私,盼着席真人死吗?”

乐之扬心乱如麻,无心与她争论,抱头想了片刻,抽出笛子,反吹《周天灵飞曲》。叶灵苏见他不思救人,反而吹起笛子,心中大为讶异,听完《阳蹻调》,再也忍耐不住,叫道:“撒谎精,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有心思胡闹?”

乐之扬并不理会,吹完《阳蹻调》、又吹《阴蹻调》,真气应声而动,循着“阳蹻脉”注入“阴蹻脉”,比起上一次,这一次的真气走向更加清楚,只不过,灼热之感也强了不少。

乐之扬心急救人,不暇细想,跟着又吹《阳维调》和《阴维调》。起初颇有阻碍,或许精诚所至,真气忽又一窜,从“阴蹻脉”流入了“阳维脉”,再由“阳维脉”钻入了“阴维脉”,从此之后,阻碍渐少,真气接二连三地通过“奇经八脉”,一切看似顺理,只是有一样不足,那就是真气越来越热,吹到《冲脉引》时,经脉似要燃烧起来。

乐之扬直觉不妙,本想停下,又不甘心,硬着头皮吹起《督脉操》。真气在冲脉中还算流畅,可是一至督脉,忽地停顿下来。乐之扬将《督脉操》吹了两遍,真气说什么也无法再进一步,就如一把烧红了的刀子,在冲脉里来回搅动。

乐之扬难以忍受,停下笛子,可是那股真气仍是我行我素。乐之扬无法可想,吹起《冲脉引》,想要正吹《灵飞曲》,迫使真气返回冲脉。以往曲调所至,真气如臂使指,但如今他连吹数遍,那一股灼热之气不但不退,反而势头渐长。

如果灵道人泉下有知,见了这般情形,一定会大摇其头。要知道,无论武功音律,灵道人都是一代宗师,他费尽心血创下的功法,又岂是能够随意变更的?别说乐之扬初涉武道,见识粗浅,就算是比肩灵道人的大高手、大宗师,改动这一路功法,也要慎之又慎,稍有差池,便有莫大凶险。

乐之扬胆大妄为,逆吹此曲,自陷困境,但是除他之外,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叶灵苏呆在一边,只听他将《冲脉引》吹了一遍又是一遍,只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一把夺过笛子,将这小子踢出洞去。

正作恼,忽听一个声音朗朗传来:“席真人请了,贫僧一事不明,前来讨教一二。”

叶灵苏大惊失色,冲大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赶来。如果知道席应真隐疾发作,当真万事休矣。她心乱如麻,再看乐之扬,这小子埋头吹笛、若无所觉,不由心想:“他怎么了?莫非一时心急,变成了一个失心疯的呆子?”可是仔细一瞧,又觉不对,乐之扬两眼紧闭,面红如火,汗水滚滚而下,已然浸湿衣裳,他的眉毛连连颤抖,眉宇间透出一丝痛苦。

叶灵苏不胜迷惑,隐隐感觉乐之扬出了变故,但是何种变故,却又看不出来,转念又想:“是了,难道说他早早发现贼秃驴等人,故作镇定,唱一出空城计,诸葛孔明用空城计的时候,也是从容弹琴,叫敌人摸不透他底细。呸,撒谎精小痞子一个,怎么能与孔明先生相比,照我看来,就是胡闹,对,一定就是胡闹。”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冲大师又叫:“真人不在么?”叶灵苏不及细想,张口答道:“是啊,他不在!”

话音未落,那和尚一声长笑,跟着洞口一暗,出现了一个高大人影。叶灵苏的金针已经用完,只好纵身跳起,横剑拦在席应真身前。冲大师目射精光,在少女身上转了一转,忽又落在乐之扬身上,见他吹笛不辍,也是面露讶色。这时间,竺因风在他身后嚷道:“牛鼻子果然栽了,这小子装神弄鬼,几乎叫他骗了。”

原来,乐之扬功力有限,竺因风挨了一下,伤势并不沉重,只是看见席应真赶来,生怕老道出手,故而转身逃跑。尽管如此,他输给乐之扬心有不甘,逃出一程,又转身回来,想要伺机报复,谁知无巧不巧,正好看见席应真隐患发作。

老道士积威所在,竺因风不敢贸然行事,匆匆回报冲大师。一行人赶到洞前,忽又听见乐之扬的笛声,登时疑神疑鬼,均想席应真如果旧病复发,乐之扬为何还有吹笛的雅兴,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存了这个念头,三人不敢进洞,听了一会儿,冲大师按捺不住,出声试探,如果叶灵苏一声不吭,三人莫测高深,必定不敢进洞。但她到底涉世不深,一句话出口,就被冲大师听出了破绽。叶、乐二人均在,席应真岂有不在之理?如此欲盖弥彰,反而露出马脚。

一时强敌齐至,叶灵苏心跳如雷,鬓间身上,香汗淋漓。冲大师眼珠一转,扫了明斗一眼,后者知机,挥掌拍出,一股狂风席卷洞中,地上的篝火登时熄灭。

叶灵苏无可奈何,挥剑相迎,剑尖穿透掌风,发出嗤嗤啸响,刹那间,两人换了三掌两剑,明斗固然不能向前,叶灵苏也无暇他顾。竺因风趁机越过二人,眼看乐之扬摇头晃脑,还在那儿吹笛,心中惊奇恼怒,厉声叫道:“小子,吹你爹么?你闹什么鬼?瞧不起人吗?”忽地张开五指,抓向乐之扬的脑门。

乐之扬无奈,只好强忍不适,放下笛子,反手一掌切向竺因风的手腕。竺因风叫声“来得好”,变爪为掌,呼地迎上。两掌相接,竺因风只觉一股热流钻入掌心,一条膀子竟如烧着了一般,登时大喝一声,内劲外吐。乐之扬腾空而起,摔出一丈有余,后背撞上洞壁,身后的石屑簌簌落下,体内那一股逆气翻江倒海,痛得他整个儿蜷缩起来。

竺因风击退对手,但也并不好过,那一团火气盘踞体内,不但没有消散,反如一条毒蛇向他的心腹钻入。竺因风唯恐有鬼,急运内力化解火气,一时之间无暇追击。

明、竺二人缠住对手,冲大师无人阻挡,一晃身,来到席应真身前,笑吟吟说道:“席真人,得罪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向他怀里摸索《天机神工图》。

指尖还没触及衣衫,冲大师忽觉不对,抬眼一看,骇然发现,席应真双目陡张,长眉挑起,右手刷地探出,轻飘飘地向他胸口拍来。

这一掌似慢而快,笼罩极广,别说冲大师猝然遭袭,就是严正以待,也未必能够完全躲开。他当机立断,鼓起大金刚神力,气贯于胸,硬接来掌。只听“扑”的一声,冲大师倒退数步,面皮涨红如血,他瞪眼看了看席应真,忽地一言不发,掉头就走,大步流星,一道烟走得远了。

直到此时,明、竺二人才还过神来,定眼看去,席应真板着面孔,徐徐站了起来。

两人情知中计,掉头就跑,急急如出笼之鸟,茫茫如漏网之鱼,争先恐后,发足狂奔,竟然头也不回,一口气冲进树林。

这两人不顾身份,逃得如此之快,大大出乎席应真的意料,正要追赶,忽见乐之扬靠着墙壁,神色痛苦,当下扶住他道:“怎么?你受伤了?”

乐之扬瞪着他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席应真微微一笑,又见叶灵苏也握着软剑发呆,当下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我没事的。”

叶灵苏如在梦中,吃吃说道:“但、但你……”席应真接口道:“我要不诈伤,也伤不了那个和尚。”

叶灵苏松一口气,只听席应真又说:“我这人生平不爱作伪,那和尚也一定知道。但我不爱,并非不能,老实人说谎,倒能出其不意,骗倒绝顶的聪明人。这几日我想方设法,苦无良策,昨晚竺因风去而复返,藏在林中窥伺,我觉察以后,将计就计,设下一个圈套,引冲大师上当。”

乐之扬和竺因风对了一掌,体内火气宣泄,痛苦减轻不少,听了这话,苦笑说:“席道长,你要诈伤,怎么连我们也骗了?”

席应真看他一眼,淡淡说道:“连你们都骗不过,又怎么骗得过那个和尚?”

叶灵苏精神一振,说道:“好哇,我们这就赶上前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席应真笑道:“我也正有此意,纵然不杀他们,也好歹将其制服,在我死后,不至于为难你们。”说完拂袖转身,大踏步向洞外走去。叶灵苏怕他孤掌难鸣,又怕他心慈手软,无端放过三个恶人,当即提剑跟了上去。乐之扬也强忍不适,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进入林子,搜寻了一会儿,天光渐白,景物清明起来。忽而穿林绕树,越过一条溪水,陡见两树之间,坐落了一个竹木搭建的窝棚,近前一看,棚中并无一人。叶灵苏拨了拨地上的篝火残灰,说道:“灰冷了,他们没回这儿。”

席应真点头说:“大和尚能屈能伸,不是愚顽之辈,他有伤在身,不肯跟我照面。”

“那可糟了。”叶灵苏扫眼四顾,暗暗发愁,“这么大一座岛,他若存心躲藏,又上哪儿去找他?”

席应真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东升,旭光穿林。老道士感觉光阴流逝,道心失守,焦躁起来,决然道:“我时辰无多,不论他身在何处,都要找他出来。”

叶灵苏看他一眼,咬了咬嘴唇,说道:“西边林子还没找过。”席应真点点头,两人使出轻功,向西奔去,才走十余步,忽听身后“咕咚”一声,回头看去,乐之扬倒在地上,咬牙闭眼,似乎昏了过去。

二人大吃一惊,席应真转回来,扶起少年,按其人中。乐之扬苏醒过来,脸色发青,口唇连连颤抖。席应真把他脉门,“咦”了一声,冲口而出:“你也中了‘逆阳指’?”

叶灵苏大吃一惊,叫道:“怎么会呢?”席应真沉着脸,又把了一会儿脉,摇头说:“不是‘逆阳指’,但他冲脉之间,却有一股少阳之气,公然逆行,横冲经脉。”他盯着乐之扬,眼里闪过一丝忧色:“小子,你和竺因风交手,他的掌力可有什么古怪?”

乐之扬心知肚明,这件事和竺因风无关,全怪自己弄巧成拙。那一股灼热真气,尽管平复下来,可是横亘在冲、任二脉之间,上气不易下达,下血难以上行,一旦强行运气,顿又逆行反冲,如龙如蛇,如刀如刺,其中的痛苦难以言说,刚才他本要使“乱云步”追赶两人,结果一运内力,逆气反冲,痛得他登时昏了过去。

叶灵苏见他沉默,不胜忧急,忍不住催促道:“你哑巴了吗?席道长问你话呢?是不是竺因风打伤你了?”

乐之扬自作自受,羞于启齿,只好咕哝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练功岔了气。”

“岔了气?”叶灵苏呆了呆,“你练的什么功?”

乐之扬支支吾吾:“这个么,叫做灵飞功。”叶灵苏想了想,冷笑说:“世间的内功我也知道不少,没听说什么‘灵飞功’,撒谎精,又是你胡编的吧?”

乐之扬本就气闷,一听这话,更如火上浇油,冲口而出:“你儿子才胡编。”

他口不择言,叶灵苏气红了脸,锐声道:“你、你说什么胡话,我、我哪儿有儿子?”乐之扬笑道:“这就对了,你没有儿子,我当然也没有胡编。”

叶灵苏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又不能殴打病人,一时气无处发,走到一边,挥剑劈斩灌木泄愤。青螭剑锋利绝伦,但见木叶纷落,枝干摧折,砍了七八剑,忽然“哗啦”一声,树丛里跳出一个人来,高举双手,尖声怪叫:“别砍,别砍,我投降,我投降。”

这一下突如其来,反倒将叶灵苏吓退了两步,她凝目看去,释王孙站在那儿,一头树叶,满面惊恐。原来,他躲在树丛里面,本想等到三人离开,谁知叶灵苏一脸愤怒,挥剑斩树。释王孙胆小如鼠,误以为自身暴露,吓得慌忙跳出来自首。

叶灵苏胡乱挥剑,竟然逼出了一个活口,一时喜出望外,喝道:“你在这儿干什么?”长剑一挥,抵住他的心口。

释王孙只觉剑气森寒,吓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这儿拉屎!”

叶灵苏不意他如此回答,应声愣了一下,忽听乐之扬笑道:“姓释的,你是穿着裤子拉屎的吗?”释王孙脸皮甚厚,公然回答:“有人脱了裤子放屁,干吗不许我穿着裤子拉屎?”

两人一来一去,越说越是下流,叶灵苏听不下去,瞪了乐之扬一眼,回头说:“释王孙,你再废话,我一剑下去,你一辈子都不用拉这个,嗯,放那个的了。”

“是、是。”释王孙只觉剑尖迫近,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小可再不废话了。”

“那好,我问你,你躲在这儿干吗?”

释王孙悻悻说道:“明斗要杀我,我只好躲起来了。”

“他为何要杀你?”叶灵苏大为奇怪,“你们不是蛇鼠一窝吗?”

“蛇鼠一窝,那也得看谁是蛇,谁是鼠。”释王孙苦着脸说道,“昨晚我夜里起来,正在树丛中拉……那个,正蹲着,忽听脚步声响,抬头一看,却是和尚三人回来了。我因为还没拉完,故而未及起身招呼,这时就听明斗说道:‘姓释的怎么不在?这一来,可就杀不了他了。’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登时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只听竺因风又说:‘此人留下,终是祸患,难保他不知道墓穴的入口。’”

“墓穴入口?”席应真忍不住问,“你知道墓穴的入口?”

“我当然不知道。”释王孙一老一实地说,“可是明斗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若知道入口位置,告诉了席应真,咱们可就躲不成了。’这时冲大师说道:‘让他去吧,我苦思了几个昼夜,才想出入口在哪儿,谅他也不会知道。’明斗却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师若非自以为是,何以会中席应真的圈套?无论如何,释王孙也是释家的后代,知道墓穴入口并不奇怪,只是为了独占墓中之物,所以不肯吐露实情。我几次要逼问他,却都被你阻止了,而今那地方他又去不了,留在这儿,平添后患。’竺因风也说:‘对啊,杀了才干净。’

“我听了这话,吓得魂不守舍,好在冲大师说道:‘正为他去不了,如要前往,必须依靠我等。’明斗却说:‘那也难说,也许他不想依靠我和竺兄,只想依靠大师一个。’冲大师说道:‘明尊主怀疑我早就知道墓穴的入口了?’明斗说:‘我只知道,要不是穷途末路,你也不会带我们进去。’我听得奇怪,姓明的小子一向对冲大师唯唯诺诺,何以如今咄咄逼人,仔细一瞧,才发现冲大师脸色难看,倒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他听了明斗的话,低头闷声不吭。这时竺因风催促说:‘争什么?还不快走。对头找上门来,可就走不了啦。’说完这话,三人就走了。”

叶灵苏听了这一番话,隐约有些明白。冲大师发现了墓穴入口,为了避开席应真,要去墓中躲藏。明斗却认为冲大师是从释王孙嘴里知道了入口,故而要杀释王孙灭口。想到这儿,厉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入口吗?”

释王孙手指上方,赌咒发誓:“我要知道,天打雷劈。”叶灵苏说:“那就奇怪了,他们何必杀你灭口,带你同去不就行了吗?”释王孙苦着脸说:“他们说我去不了。”叶灵苏奇道:“为何去不了?”

话音刚落,忽听席应真叹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那入口不在地上,而在天上。”

“在天上?”众人无不吃惊。席应真点头道:“此岛孤立海中,下临无地,不与千山相连,故而风水之要,不在连接地气,而在上接于天,如果将岛比做一条龙,那么岛为盘绕之龙身,山为高昂之龙头,唯有龙口向上,方能仰廉贞,参北斗,吞吐日月,呼吸风云,如此一来,这一条龙脉才是活的。”

“啊!”乐之扬一拍额头,“道长是说,墓穴的入口在山顶?”

众人听到这儿,举头望去,朝阳映照之下,孤峰绝壁,浴火镕金,然而四面如削,并无一个门户。释王孙怪道:“入口在哪儿?”

席应真手指峰顶,说道:“那不是么?”众人定眼细看,接近峰顶之处,有一个黑幽幽的洞眼。乐之扬只觉眼熟,念头一转,忽地冲口而出:“啊呀,那是飞雪的鹰巢!”

那岩洞正是海东青的巢穴,离地数以十丈,自下望去,帽为之脱。释王孙连连吐舌,骇然道:“老天,这么高,如是墓穴入口,棺材又怎么送得上去?”

“你们听说过悬棺么?”老道士问道。众人均是摇头。

“当年我游历三峡,峡江两岸,悬崖耸峙,多有洞穴盛放棺木,棺木悬在半空,看上去十分奇绝。后来我仔细探查,发现悬崖上面凿了石孔,只要插入木桩,搭上木板,便能成为一条栈道,直通到高处的洞穴。如要送棺上山,只需先修栈道,再扛棺上山,等到拆去栈道,棺材就能悬在半空了。这种悬棺之法,一来可防盗贼,二来依山临江、聚水藏风,可谓墓葬之奇法、风水之异术。”

乐之扬怪道:“贼秃驴不懂风水,也未必知道悬棺,他又怎么知道入口在山上呢?”

“这个简单。”席应真闷闷说道,“我说了,要将棺木送到山顶,必须凿出石孔,修建栈道。栈道可以拆除,石孔却会留下。和尚聪明了得,只要看见孔洞,久而久之,自然猜得出其中的奥妙……”

正说着,叶灵苏指着山峰叫道:“快看!”众人定眼看去,山崖绝壁之上,出现了三道人影,顺着山崖向上攀升。

“果然不假。”释王孙啧啧称妙,“老道士,你真是料事如神。无怪他们说我上不去,这山崖光溜溜的像一面镜子,也亏他们爬得上去!他娘的,这三个家伙不是人,是壁虎儿,啧啧,老子祝他们手脚一软,掉下来摔个臭死。”他心怀妒恨,故而出言诅咒。

四人不敢迟疑,匆匆赶到山下,果见崖壁上凿了不少石孔,径约五寸,相距数尺,连成一线,曲折不定,以“之”字形向上延伸,一直抵达鹰巢下方。

这时间,石孔中插了木桩,木质光白,青皮未褪,叫人以极大的气力打入石孔,作为落脚的木梯。仔细再看,冲大师三人各用藤蔓绑了一捆木桩,明斗一马当先,用“涡旋劲”将木桩打入石孔,手中木桩用完,下面的冲、竺两人即刻将备用的木桩送上。就在众人观看之时,三人已经抵达山腰。

“妙啊!”乐之扬拍手笑道,“有乖儿子在前面开道,咱们正好踩着现成的梯子上去。”

“不要轻敌。”席应真看着上方,忽道,“我上去,你们留下。”

叶灵苏秀眉轻皱,犹豫未决,乐之扬大声说:“什么话?事到如今,大伙儿同生共死。”叶灵苏看他一眼,点头说:“对,大家同生共死。”她说话甚少,可是神情坚毅,不容改变。

席应真瞪视二人,气恼之余又觉感动,只好说:“此战非同小可,你们万勿勉强……”又看乐之扬一眼,想说他真气紊乱,应该留在山下,但见他神色决绝,终归无法出口,心想:“这两个孩子有情有义,为我送命实在不值,唉,也罢,我拼了这条老命,保护他们周全就是了。”

想到这儿,纵身跳上木桩,蜻蜓点水一般向上奔去。叶灵苏瞧了瞧乐之扬,说道:“你先走。”乐之扬道:“为什么?”叶灵苏俏脸微寒,喝道:“让你走便走,说什么废话?”

乐之扬吐了吐舌头,跳上木桩,一步一挨地向上走去。他吃过苦头,这一次不敢使用内力,但他习武已久,纵然不用内功,身手敏捷也胜于常人。

走了十来步,忽听下方有人惨叫,乐之扬低头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原来释王孙不自量力,也想踏木而上,结果一脚踩空,从丈许高处摔下,撞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叫。

栈道越走越险,到了半山腰上,海风呼啸而来,直要将人吹下山去。乐之扬不胜惊心,低头下望,山下丛林起伏,远处烟波浩渺,自身仿佛挂在绝壁之上,随着狂风摇摆不定。他越看越惊,只觉头晕目眩,然而高空行走,越是惧怕,越易失手。乐之扬战战兢兢,又走两步,忽地脚下一滑,身子急往后仰,忙乱中,他伸手抓向石壁,这一抓用上了内力,登时逆气反冲,气散功消,身子一晃,向山下落去。

突然间,一只手闪电般伸来,将他的手臂牢牢抓住。乐之扬去势一缓,转眼看去,叶灵苏俏脸绯红,目若晨星,形如一只白燕,一手将他拽住,一手勾住木桩。

少女气贯手臂,娇叱一声,将乐之扬拽了起来。少年站上木桩,兀自浑身发抖,叶灵苏也翻身上来,瞪着他微微喘气,说道:“你当心一点儿,不要碍手碍脚。”

“谁碍手碍脚了?”乐之扬悻悻说道,“不就是摔了一跤么?”

“摔一跤?”叶灵苏冷笑道,“只怕摔到阴曹地府去了!”

乐之扬不肯服软,大声说道:“敢情好,我还没去过那儿呢,正好去瞧瞧阴曹地府长什么样儿。”叶灵苏没好气道:“还胡说,再掉下去,可没有人救你的。”

乐之扬见她神情,暗暗好笑,说道:“叶姑娘,你一心走我后面,就是怕我掉下去吧?”叶灵苏被他看穿居心,俏脸通红,啐道:“你做梦么?你这样的撒谎精,摔死一百个我也不关心。”

乐之扬哈哈大笑。忽听席应真叫喊,两人抬头一看,老道招手说:“小丫头,拔几根木桩上来。”

原来冲大师奸猾,看见有人追赶,每走一步便撤去身后的木桩。席应真无路可上,只好再拆后面的木桩来充数。叶灵苏拔出木桩,掷向席应真,老道接过,再插入石孔。

这一轮追逐,当真自古罕见。双方拔出木桩,又插入石孔,临机开路,逶迤向上。眼看冲大师一伙渐升渐高,逼近鹰巢,乐之扬忽地抽出玉笛,尽力吹奏起来。叶灵苏心觉奇怪,问道:“你干什么?”话没说完,鹰巢中一声锐鸣,窜出一道白影,少女“啊”了一声,叫道:“是飞雪!”

乐之扬挥舞笛子,发出号令,白隼一声激鸣,势如一支怒箭俯冲而下,刷地扑向明斗的头顶。

明斗猝然遭袭,手忙脚乱,缩头躲闪。幸好竺因风手快,将手中木桩掷出,飞雪纵身躲闪,明斗才躲过一劫,饶是如此,肩头挨了一爪,鲜血淋漓。

飞雪为木桩激怒,转身向竺因风扑去。竺因风因它破相,恨极了此鸟,当即大声怒喝,奋力一掌劈出。掌风如割,远及丈许,飞雪还没飞近,即为扫中,一时白羽纷飞,发出哀鸣。它吃了苦头,纵身高飞,绕到竺因风身后,忽地利爪齐下,狠狠抓向他的后颈。

换在平时,竺因风转折如意,自保有余,此时背倚绝壁,行动不便,怎比海东青乘风而来,飞行如电,但觉身后风响,躲闪已是不及。冲大师在下面看见,呼地一拳向上送出,飞雪不敢硬接,远远飞走,凌空一个盘旋,又向和尚冲来。

白隼性子高傲,吃了小亏,更添凶狠。它变了策略,一见三人举手,立刻远远飞走,不断打圈儿盘旋,绕到三人死角,方才发起猛攻,真个来如风、逝如雪,三个恶人行动不便,竟被一只鸟儿困在悬崖之间。

乐之扬驭鹰有术,老道士真有意外之喜,他和叶灵苏通力合作,拔木开道,很快逼近敌人。乐之扬害怕飞雪久战有失,吹笛示意,飞雪听见,丢下敌人,飞到天上不住盘旋。

乐之扬又惊又喜,叶灵苏也是暗暗称奇。要知道,鹰隼搏杀出于本能,但要放弃猎物,却是十分不易,只因“虎口夺食”,大大违背天性。飞雪一得号令,立刻退出战团,足见它心悦臣服,已将乐之扬视为不二之主。

笛声未绝,席应真已经赶到冲大师下方,和尚反脚向下踢出,席应真避开脚尖,伸手一勾木桩,纸鸢一般飘然而上,双腿齐出,剪向高处的竺因风。竺因风挥掌相迎。两人手脚相接,竺因风双臂一热,向后飞出,陡然双脚踏空,直向山下坠落。

这小子吓得失声高叫,叫声出口,肩头忽地一紧,已被明斗伸手抓住。竺因风惊魂未定,正要道谢,忽听明斗一声冷哼,抓起他的身子,呼地一下扫向席应真。

竺因风生平第一遭被人当作武器,登时转喜为怒,破口大骂。席应真正与冲大师交手,忽觉风势猛恶,竺因风整个儿撞了过来,后者乃是活人,撞到之时,趁机拳脚齐出。席应真不得已,舍了冲大师转身迎敌。

冲大师趁势欲上,忽觉寒气森森,破空逼来,登时心叫不好,右手在山崖上一搭,全身横移数尺,一道青光掠身而过,“叮”的一声扫中山崖,将一大块岩石切了下来。

冲大师沉喝一声,身子贴着山崖向下滑落,双腿连环踢向少女。叶灵苏不敢硬接,手腕一转,青螭剑入石三寸。她借力纵起,身子轻盈万端,有如风车轮叶,绕着剑柄转了一圈,转到和尚左侧,嗖地一脚踢向冲大师的腰眼。

冲大师始料不及,仓促中反拳抵挡,“扑”的一声,叶灵苏向上弹起,冲大师却觉胸闷眼花,险些儿吐出血来。他挨了席应真一掌,伤势实在不轻,但不容他喘气,叶灵苏脚尖勾住木桩,头下脚上,身如弯弓,挥剑刺来。冲大师无可奈何,取出一根备用木桩,当作兵器,勉力相迎。

乐之扬站在下方,看得呆了,如此恶战,生平未见。上方五人翻腾跳跃,如燕如雀,能够落脚之处,不过几根木桩,然而招招狠辣、各不相让,迎着凌厉罡风,招式险入毫厘,乐之扬几度认为有人要掉下悬崖,但那五人总能转祸为安、绝处求生。

如在平地之上,五人中席应真的武功最高,但在悬崖之上,一切武功大打折扣。明斗和竺因风手段狠辣,此时为求自保,各自舍身亡命,一阵猛攻猛打,竟将老道士压在下风。叶灵苏手持宝剑,反而占尽了便宜,那口剑穿岩贯石,到了危急关头,可以当作悬崖上的支柱。相比之下,冲大师受伤不轻,身形高大,成了绝好的靶子,直叫一片剑光裹在里面,左支右绌,狼狈十足。

他与叶灵苏正面苦斗,背后露出破绽。乐之扬看得清楚,挥笛示意,飞雪鼓翅而起,窜到冲大师身后,出爪如电,拿向他后颈的要害。

冲大师只觉风声袭脑,躲闪不及,当下气贯颈后。鹰爪入肉,皮破血流,冲大师痛得脖子一缩,叶灵苏趁乱出剑,刷刷刷刺他面门。冲大师纵身后退,冷不防一脚踩空,翻着跟斗掉了下去。

叶灵苏击落强敌,又惊又喜,谁知冲大师身在半空,死中求活,解下捆缚木桩的藤索,凌空一抖,势如一条长蛇,刷地缠住了乐之扬的左脚。后者猝不及防,急往下坠,百忙中伸出左手,死死抱住了一根木桩。

叶灵苏从上面看见,吓出了一身冷汗。冲大师何等身手,借力一晃,撞向山崖,手掌一按石壁,蹿起一丈有余。他勾住一根木桩,翻身跳起,伸手抓向乐之扬的咽喉。

乐之扬挥舞玉笛,使一招“英星入庙”,绕过来爪,点向和尚胸口。冲大师手腕一翻,抓他小臂,两人几乎同时中招。冲大师胸口挨了一击,尽管疼痛,但无大碍,乐之扬却是骨痛如裂,手臂上像是多了一道铁箍,但觉冲大师内力涌来,慌忙运气反击。这一运气,激起了冲脉里的逆气,登时浑身发软,失足掉下悬崖。

冲大师接连受伤,内力不济,刚才几下变化,耗尽了平生之力,这一抓力量有限,本不指望一招制敌。乐之扬忽然坠崖,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和尚不及多想,猿臂轻舒,将少年凌空拽住,正要拖他上来,忽觉脖子一凉,青螭剑横在上面,只听叶灵苏厉声喝道:“贼秃驴,你要死还是要活?”

冲大师深吸一口气,笑道:“叶姑娘,这句话你该问一问这姓乐的小子。”原来,和尚抓住乐之扬,叶灵苏又剑指和尚,冲大师中剑,乐之扬也一定会活活摔死。

少女左右为难,出剑乐之扬必死,收剑又不甘心,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冲大师笑道:“叶姑娘,你先收剑,咱们一同上去,到了上面的洞穴,我一定放了这小子。”

叶灵苏冷笑道:“你诡计多端,我才不会信你。”冲大师冷冷道:“你不信我,那一定相信阎罗王了。我猜这小子是阎罗王的亲戚,掉下山崖也不会摔死。”说着轻轻一晃,乐之扬来回摇摆,一张脸惨白如纸,口中却大声叫道:“叶姑娘,别管我,这和尚绝不可信,千万不要进了他的圈套。”

叶灵苏听他叫声,芳心如割,心念转了数转,一咬牙,大声说:“好,贼秃驴,你若失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不敢,不敢。”冲大师笑着答应。叶灵苏收起长剑,冲大师也将乐之扬拽了起来。上面三人耳目甚聪,听到对话,各个收手,席应真望着乐之扬,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愁意。

冲大师朗声笑道:“席真人,明兄、竺兄,还请先走一步。”三人对望一眼,明、竺二人当先向前,席应真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冲大师又笑道:“叶姑娘,你也请。”他人质在手,又显出从容气度,飞雪作势偷袭,也被叶灵苏喝退。

一行人不再打斗,搭建木梯,鱼贯而上。不久来到洞窟,冲大师押尾,最后一个进洞。那洞穴一人多高,周围均有斧凿痕迹,地面上散落鸟兽尸骨,小如燕雀,大如黄羊,有新有旧,触目惊心,均是白隼杀戮的猎物。飞雪巢窠被占,在洞外凄声长鸣,只是未得主人号令,不敢擅自闯入。

洞窟尽头并无棺木,只有一扇铜门,年久岁深,铜绿斑驳。冲大师环顾四周,笑道:“好地方,为了修筑这儿,想必耗费了不少人力。”

叶灵苏没好气道:“大和尚,不要东拉西扯,到了地方,你也该放人了吧?”冲大师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叶灵苏听他口风不对,心中“咯噔”一下,冲口叫道:“贼秃驴,你要赖账?”明斗冷笑道:“不错,冲大师,不用讲什么信义,拿这小子当人质,逼他们就范。”

冲大师瞥他一眼,笑道:“明尊主哪儿话?人若无信,不知其可。人,我当然会放,但有一个请求。”席应真道:“什么?”冲大师笑道:“还请真人赐还《天机神工图》!”

老道士看了看乐之扬,叹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书本。正要送出,叶灵苏忽地一把夺过,冷笑说:“大和尚,你要书吗?”冲大师不快道:“还请姑娘赐还!”

“好!”叶灵苏说道,“你送人过来,我给你一半。”冲大师一愣:“一半?什么一半……”叶灵苏手起剑落,厚厚的书本一分为二,她手里拿着半本,另外半本挑在剑尖,冷冷说道:“这一半给你,你放了人,我再给你另一半。”

书里多是机关图纸,文字还可猜测上下,图纸少了一半,便与废物无异。冲大师不防此招,又惊又怒,白脸上涌起一股血红,徐徐说道:“叶姑娘,你不怕我杀了这小子?”

“杀了他也没关系。”叶灵苏吐一口气,尽力不看乐之扬,“剩下这半本书,我立刻撕得粉碎,丢到山下,任由狂风吹卷,上山入海,散落无数。”

冲大师大为犹豫,他历尽劫波,全为此书,当下寻思:“半本图书,聊胜于无,先将人交出。席应真一诺千金,必然不会赖账。”想到这儿,笑道:“也罢,算我吃亏。席真人,你得立一个誓,我交出这个小子,你不得再与我三人为难。”

席应真略一沉默,点头说:“好,你也立一个誓,我死以后,不得与这两个孩子为难。”

“好说。”冲大师举起手来,笑嘻嘻说道,“全如真人所言,我若违誓,佛祖降罪。”乐之扬听到这儿,忍不住叫道:“道长别信他,他是个假和尚,根本不信什么佛祖。”

席应真看他一眼,微微苦笑,举起手来说道:“贫道也立誓,若与你三人为难,教我天诛地灭。”

冲大师拍手大笑,说道:“叶姑娘,拿书来吧。”叶灵苏举剑挑过书去,冲大师接过,将乐之扬一推,笑道:“去吧!”

乐之扬垂头丧气,走到叶灵苏身边,悻悻说:“干吗换我回来?书在手里,他不敢怎样。”叶灵苏狠狠白他一眼,反手将半本书揣入怀里。冲大师脸色大变,喝道:“小丫头,你这是干吗?”

叶灵苏淡淡说道:“席真人志诚君子,一诺千金。我却不同了,孔夫子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们女子与小人等同,也就不用讲什么信义了。”

冲大师只算到席应真,却没算到叶灵苏,这一来大大失策。乐之扬也不料叶灵苏说出如此妙语,心中又惊又喜,再见冲大师一脸懊恼,禁不住哈哈大笑。

冲大师冷哼一声,大声叫道:“席真人,小丫头失信,你怎么说?”席应真莞尔道:“大和尚你找错人了。此书本是东岛之物,叶姑娘才是主人。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贫道无权置喙。”

冲大师哑口无言,半晌叹道:“罢了,终日里打雁,反叫雁儿啄了眼。小丫头,算你厉害。”

“马马虎虎。”叶灵苏冷冷说,“所谓以毒攻毒,对付无信之人,也不必讲什么信义。”

冲大师“哼”了一声,走到铜门之前。门为两扇,居中闭合,门缝用黏土封死,可谓密不透风。和尚用手一推,纹丝不动,他虽有伤在身,这一推仍有百斤之力,铜门不动,足见坚牢。

乐之扬心中好奇,也上前察看。竺因风看了看他,努起眼睛冷笑:“他娘的,装什么正人君子,结果还不是来了。臭小子,告诉你,墓里的东西都有主儿了,你想捞到什么,那是猫儿闻咸鱼,嗅鲞啊嗅鲞。”

“谁说我是正人君子?”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看这扇门比你的脸皮还厚还硬呢,竺兄想要通过,那也是王八要上天,鳖想啊鳖想。”

竺因风大怒,尖声怪叫:“狗崽子,你再骂一句试试,我撕了你的嘴。”

“好哇。”乐之扬笑道,“你不来撕,就是我孙子。”

竺因风不过虚张声势,有席应真拦着,并不敢付诸实施,如此一来,这个“孙子”是当定了,一时气得两眼翻白,鼻孔里直喘粗气。

两人一边斗嘴,冲大师听如不闻,打量铜门时许,从袖里取出一根钢钎,形如矩尺,纤细柔韧,长约一尺有余,端头甚是尖锐。

席应真看见钢钎,微微动容:“好家伙,‘拐钉钥匙’也带来了。大和尚,你果然有备而来。”

“过奖!”冲大师用钢钎撬开泥封,一股浊臭之气汹涌而出,众人纷纷捂鼻后退。直待浊气散尽,冲大师方才凑近门缝,瞧了瞧,点头说:“果然是自来石!”

自来石是一块长条形的巨石,自古用来封闭墓门。两扇门将合未合之际,将石条倚于门后,关门之时,自来石随之落下,滑入门扇之间,从里面顶死门户。

此石一旦落下,若要开门,非得“拐钉钥匙”不可。冲大师竖起钢钎,将拐钉伸入门缝,轻轻一拧,拐钉转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横档。冲大师用横档顶住自来石,气贯双手,沉喝一声:“开!”条石应声后仰,“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冲大师收起拐钉钥匙,轻轻伸手一推,铜门大开,天光霎入,前方的墓室显露出来。

墓室四四方方、一目了然:左侧几行架子,放着刀枪剑戟,因为年深岁久,兵器大多朽坏;右边是三口铁箱,锈迹斑斑,不知装了何物;但在墓室正中,却有一座石塔,两人来高、轮廓修长。

不待冲大师招呼,明、竺二人冲进墓室,争相打开铁箱。但见第一口箱子里装了几样古玩,铜锈斑斓,不甚起眼;第二口箱子是佛经字画,大多受潮朽烂;至于第三口箱子,则是各类瓷器、金银器皿。

箱中之物并非俗品,但也说不上多么珍贵。二人不胜失望,诚所谓“贼不空回”,各自抓起金杯银盏,捏扁了揣进怀里。席应真和叶灵苏冷眼旁观,均是不胜鄙夷,箱中的葬品应是释印神身前的爱物,竟也逃不过这两人的魔掌。

乐之扬天性好奇,那两人占住铁箱,他便去兵器架观看。兵器大多裸露,早已锈迹斑斓,唯有一口剑纳入剑鞘、倚在墙角,剑柄式样古朴,剑鞘上裹着铁皮。

乐之扬抓起长剑、信手拔出,忽听一声龙吟,登时寒气逼人,剑身出鞘了一半,秋水沉碧,可照须眉。

明、竺二人目定口呆,他们只顾翻看铁箱,万不料一堆破铜烂铁之间,居然藏了一口宝剑。经历五百余年,剑身光亮如新,单凭这一点,就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乐之扬迎着光亮,细看剑身,剑锷下方镌刻了一行铭文,字迹古奥,辨认不出。席应真接过念道:“真刚断玉!”不由寿眉扬起,“咦”了一声,冲口叫道:“这是越王八剑中的真刚剑!”

“越王八剑?”乐之扬奇道,“那是什么?”

席应真轻抚剑身,神情肃穆:“相传春秋之时,越王勾践取昆山之金、引赤泉之水,召集名匠,铸成八剑,其中之一就是真刚。此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不在巨阙、湛卢之下。本当只是传说,谁知真有其剑,算起来,这口剑历经两千余年,光如秋练,奇文焕彩,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锈迹。”

叶灵苏皱眉道:“哪儿有千年不朽之剑,也许只是赝品罢了!”席应真笑道:“一试便知。”从铁箱中挑出一只铜鼎,轻轻一划,“叮”的一声,青铜鼎一分为二,断口光亮齐整,就如刀剖豆腐一般。

席应真笑道:“这就叫做‘真刚断玉’。”他见叶灵苏仍然不服,不由笑道:“自然了,此剑虽然锋利,但论剑质,仍是不及青螭。”叶灵苏听了这话,这才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明、竺二人错失异宝,后悔莫及,盯着“真刚”,神气十分贪婪。席应真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将剑递给乐之扬道:“好好带着,不要丢了。”乐之扬喜道:“给我的么?”

席应真默默点头,心中却想:“这是殉葬之物,带走本有不妥,但我等不取,也会落入恶人之手。”

冲大师始终袖手旁观,这时笑道:“乐老弟得此名剑,真是可喜可贺。”乐之扬还剑入鞘,笑道:“同喜同喜,要不是大和尚你,这把剑也不会出世。”

竺因风“呸”了一声,骂道:“一口破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再好的剑,使剑的人不行,那也是白白浪费。”

“好酸,好酸。”乐之扬伸出手来,在鼻前连连扇动,“好大的一股酸气。”

竺因风正要发怒,冲大师拦住他说:“席真人,这座石塔,你有何看法?”席应真道:“这是佛门寂灭之塔,放在这儿,不伦不类。”

冲大师微微笑道:“释印神出身佛门,因故还俗,想来暮年顿悟,重归空门,死后也以佛门之仪安葬。”席应真拈须道:“这么说,遗骨就在塔中了?”

“不错!”冲大师向乐之扬一笑,“还请借‘真刚’之利,破开此塔,一探究竟。”

席应真叹道:“大和尚,你何苦侵扰英灵……”冲大师笑道:“事到如今,这塔非开不可,若是逼我用拳,只怕声势太大。”

塔门为精铁所铸,门缝浇灌铜汁。冲大师若不能击破铁门,必然震碎石塔,闹得一片狼藉。

席应真无可奈何,冲乐之扬点一点头。少年拔剑出鞘,轻轻一挥,只听铮铮数声,铁门中开,当啷落地。众人定眼看去,门后锦绣堆积,塔龛中端坐了一个男子,体格魁伟,方面长须,双眼微微闭合,一双浓眉向上斜飞。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盯着塔中之人,心中不胜骇异,仿佛那人随时会睁眼跳将出来。

可是过了片刻,那人一无动静,跏趺跌坐,两手摊放在膝盖之上,左手拈了一支碧玉莲花,右手托了一只羊脂玉匣,均是玉质剔透,晶莹夺目。

“无量寿佛。”席应真肃然动容,合十稽首,“好一个不坏金身。看样子,释前辈妙悟真如,已证无上大道。”

自古以来,少许佛门高僧,死后肉身不坏。禅宗六祖慧能的肉身,唐初已降,存留于韶关佛塔,以供世人瞻仰。何以不坏,众说纷纭,信徒均以成佛了道解释。此时塔中的释印神,死了五百余年,仍是面目如生,足见也如六祖之流,证了不坏金身。

席应真望见奇迹,身心震动,冷不防狂风突起,三道劲力向他袭来。

老道士三面受敌,大感意外。但看对方来势,三人早有默契,毕竟只有席应真堪称劲敌,打倒了他,乐之扬、叶灵苏都不足为虑。

危急之时,席应真左手一招“拂影手”,虚虚实实,迎上了竺因风的“天刃”,右手袖中夹拳,一招“六阳梅花拳”,一爻六变,挡住了明斗的“碧海惊涛掌”,以柔克刚,以阳制阴,刹那之间,抵消了洪涛巨浪也似的掌力。

“拂影手”主攻,竺因风眼花缭乱,应付不暇,“梅花拳”主守,明斗无机可乘,掌力反被牵制。只有冲大师未遇阻拦,他这一拳角度最刁,时机最巧,应势而发,志在必得。

突然间,席应真脚下一转,冲大师拳劲落空,他的心向下一沉,想起了一件事来。原来,冲大师只顾及到老道士的拳脚功夫,却忘了他的“紫微斗步”。席应真立身紫微,如转北斗,左边“拂影手”飘然一带,正与“梅花拳”的拳劲合在一起,化为一股狂澜,向着冲大师攻来。

之前应付明、竺二人,这两般武功均已蓄满了劲力,此时发出,非同小可。冲大师不敢硬接,向后跳开,明、竺两人见状,趁机左右夹攻,谁料席应真脚下一转,双手忽又分开,“拂影手”又对上了明斗,“梅花拳”则击向了竺因风的心口。

扑扑两声,明斗后退两步,脸上腾起一股紫气。竺因风一个跟斗向后翻出,只觉一股热气当胸乱窜,内伤受了牵扯,血气一阵上涌。

席应真的双手一合一分,逼退了三大高手,忽见白影晃动,冲大师抢到塔前,出手抓向那只玉匣。老道士大喝一声,刷刷两掌劈向和尚,冲大师但觉掌来,只好回身抵挡,可惜慢了一步,席应真的指尖扫过光头,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好不疼痛。

明斗见势不妙,耸身而上,挥掌击向席应真的后心,老道士回手相迎,拳脚如雨洒落。冲大师趁势上前夹攻。三人闪转如电,进退如风,攻守之快,使人目不暇接。

席应真背腹受敌,不落下风,竺因风看得心急,想要上前助阵,不意寒光迸闪,青螭剑从旁刺来。

竺因风怪叫一声,避开来剑,刷刷刷反劈六掌,掌风如刀,锐气纵横,逼得叶灵苏躲闪不及。正想一口气击倒少女,不料“梅花拳”余劲悠长,体内血气尚未平复,这一轮快攻牵动内腑,登时气息不畅,招式生出破绽。叶灵苏看得清楚,人随剑上,卷起一片青霞,杀得竺因风遮拦不定。

冲大师暗暗叫苦,他和竺因风有伤在身,正面交锋,全无胜算,更不用说抢夺释印神手中的玉匣。他直觉玉匣里藏了秘密,没准儿释印神一生所学就在里面。

乐之扬一边瞧着,不胜焦急,不料数回合之后,自己一边占据上风,登时心下稍安,看着那一只玉匣,心想:“贼秃驴要抢盒子,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正想着,明斗左臂挨了一招“拂影手”,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冲大师围魏救赵,猛攻席应真的身后。席应真转身让过,一招“星驰流电”,踢中了冲大师的左腿胫骨。和尚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石塔,塔身为之震动,“吧嗒”一声,玉匣从金身手里滚落下来。

冲大师胫骨欲断,摇摇晃晃,席应真一步赶上,挥掌拍落。冲大师举手相迎,“扑”的一声,二力相交,和尚矮了半截,一股逆血直冲喉头。

就在这时,冲大师手臂一轻,压力消失无影,对手像是鼓足了气的皮球,不知为何忽然泄气。冲大师想也不想,举手一挣,席应真脚步踉跄,蹬蹬蹬向后疾退。

绝处逢生,和尚大为惊疑,定眼望去,对手面红如血,眼神茫然,脚步虚浮不定,像是突然得了重病。

冲大师一转念头,恍然大悟。这个节骨眼儿上,“逆阳指”终于发作。和尚喜不自胜,暗叫“天助我也”,纵身上前,一拳送出。席应真强忍难受,扬起右手,想要拨开来拳,谁知手掌刚刚碰到拳头,体内气机乱窜,像是一窝毒蛇。老道士一口内气顿时泄掉,冲大师的拳头长驱而入,“砰”的一声,正中他的胸口。

席应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丈之远,狠狠撞上墙壁,一时之间,委顿不起。

冲大师一不做二不休,纵身上前,要下杀手。忽然剑光闪动,乐之扬从旁刺来。他不及多想,挥掌扫出,掌力还未送出,乐之扬收起宝剑,脚步转动,又向他后心刺来。

这一剑并非极快,但是飘逸精准,后招无穷。冲大师才觉剑气森然,后背已为真刚剑笼罩,只好打消追击念头,鹤立鸟伸,回头一拳,击向刺来的剑身。

乐之扬空有一身内力,但为逆气所阻,出招之时,力量速度大不如前,面对冲大师这样的高手,真可说是以卵击石。但也奇怪,越是形势不利,他的心神越发专注,先用“紫微斗步”,正面避开对手,剑法依足了“总纲”里的道理,声东击西,抢占先机,将一个“奕”融入剑法,与其说是比武,不如说是斗智,避其锋芒,击其惰归,避开冲大师的攻势,不住寻找他的破绽。

冲大师一连数拳,尽皆走空,反被乐之扬抢得先手,剑锋指向他的破绽。冲大师不知道这小子内力已失,只是虚张声势,又忌惮“真刚”了得,纵然乐之扬并未出剑,他也不敢大意,闪转腾挪,避其锋芒,一时间,无暇加害席应真。

乐之扬缠住了冲大师,却顾不上明斗,后者无人阻拦,纵身冲向老道士。席应真背靠墙壁,体内天翻地覆,眼看敌人逼近,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就在这时,叶灵苏柳腰一摆,倏忽摆脱竺因风,使一招“月影空来”刺向明斗。

这一剑是“飞影神剑”的杀招,有如水月空幻、缥缈无依。明斗知道厉害,只好丢下老道,回身抵挡。两人掌来剑去,顷刻间拆了数招,竺因风眼看少女背后空虚,当下纵身向前,一指点向她的“至阳穴”。

叶灵苏抵挡明斗,大为吃力,明知背后遭袭,可也避让不了。正惊慌,乐之扬向左跨出一步,半是有意,半是无意,长剑飘然一横,扫向竺因风的腰际,时机十分凑巧,就像是竺因风自个儿撞上来的一样。

竺因风吃了一惊,尖声怪叫,反手抓向乐之扬。这时冲大师也挥拳打来,乐之扬步法再妙,也难当两大高手合力一击,但觉劲风压体,浑身气血翻腾。忽然间,娇叱入耳,叶灵苏不顾对手,刷刷两剑,分别刺向冲、竺二人,剑招刁钻狠辣,两人只好放过乐之扬,急急拆解剑招。

明斗趁势而上,挥掌拍向叶灵苏的后背,不料掌力未吐,剑光忽闪,真刚剑穿过人群,直直对准他的手心,明斗如不收手,这一掌非得拍中剑尖不可。

明斗纵有神功,也不敢轻犯真刚剑的锋芒,无奈收掌,正要变招,叶灵苏反身出剑,青螭并着真刚,一齐向他刺来。两口神剑寒气冲天,明斗只觉剑光满眼,下意识不敢抵挡,纵身跳开丈许。

乐、叶两人一心对敌,起初也未多想,不料双剑同使,连退三大强敌。到了这时,他们对望一眼,心中惊讶不已。不及多想,冲大师和竺因风又扑上来,两人只好收起迷惑,全力对敌。叶灵苏剑如风雨,一刺数人,乐之扬旁敲侧击,随机应变。两人一似堂堂之阵,一如草莽奇兵,奇正相合,变化无穷,加上两口吹毛得断的神剑,竟与两大强敌斗得旗鼓相当。

明斗看得气恼,心生毒念,跳上前去,与冲、竺二人联手,打算先杀二小,再来收拾老道。

这一来雪上加霜。叶灵苏还能勉强支撑,乐之扬却觉压力如山,喘气艰难,真刚剑就像是一片落叶,在劲风中飘来荡去,几乎无法把握得住。

他此时内力受困,不能发挥“剑”字的威力,只好把星、奕二字运用至极。同时,他又在“紫微斗步”中融入了“灵舞”,不但步法纷纭、身形多变,“灵舞”的要旨更在于“天下独步、旁若无人”八字,不止着眼对手,更要关心全局,这一点与“奕星剑”的总纲正好契合。

乐之扬领悟到了这一点,留意形势、眼界大开,将墓室看成棋盘,把对手当作棋子,自己通观全局,子落虚空,弃子不顾,意争先手,夹杂在叶灵苏的快剑之中,偶尔刺出一剑,恰如画龙点睛。三个敌人每每将要得手,真刚剑总是如期而至,直指三人要害,时机之巧,仿佛早已埋伏下来,只等三人钻入圈套。三人惊讶之余,往往被逼后退。这么一来,大大减轻了叶灵苏的压力,她的快剑一旦使得顺手,就如一面无大不大的盾牌,为乐之扬遮风挡雨,让他从容思索剑法。

两人从未联剑对敌,初次联手,竟是天衣无缝,越到后面默契越深,如鱼得水,自在纵横。二人的剑法风格相反,但却能够取长补短,不绝如江河,造化如阴阳,奇招妙着,层出不穷。

不知不觉斗了五十余招,冲大师三人联手,竟然无法制服二人,心中当真百味杂陈,气恼、羞惭、迷惑、惊奇,不知道这两个少年男女,何以一步登天,练成如此神技。就是席应真也忘了“逆阳指”的痛苦,睁大一双老眼,呆呆望着二人。

又斗数合,乐之扬不敢运用内力,渐渐气力不济,出剑越发迟缓,一时之间,两人连遇险招。乐之扬心里明白,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他修炼“灵舞”,能于激斗中分心旁顾,当下游目四顾,忽地看见地上的玉匣。这匣子从释印神手中掉落,众人忙于搏杀,一时无暇理会。

乐之扬后退两步,来到玉匣旁边,瞅准墓门,忽地抬起脚来,一脚踢中玉匣,那匣子化作白光,流星似的飞向门外。

作者感言

凤歌

凤歌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