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女人,长发,脸部轮廓很柔和,目光很亲切,看上去年纪大约三十多岁。
“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陈潇的回答很平静,并没有如这个女人预料的那样,担心他醒来之后会惊慌或者歇斯底里——这让女人松了口气。
而随后,陈潇居然还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淡淡的怪异:“是不是你们这些人都喜欢穿成这样?”
说着,他还抬起手来,指了指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
陈潇听出了这个女人的声音——她是黑三,也就是那个给自己打了电话,把伢伢送到自己家里来的“Three”。
这里不是病房,而是一件巨大的,空荡荡的房子。而陈潇就躺正中间的一张床上。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问题,不过我想我都可以尽量的回答你。”黑三的语气很温和:“你现在是安全的,孩子。”
陈潇看着这个女人,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怎么喜欢别人叫我‘孩子’。老爸老妈也从不这么叫我……”
黑三笑了,她凝视着陈潇:“我知道你生于五月五日,你的父母给你取了个小名,叫小五。”
陈潇摇头:“我不在乎你怎么称呼我……我现在想要的很简单——答案。”
“你似乎对我有些敌意。不过我想你恐怕是误会了,我,还有在你家里袭击你的那个女人,我们都是属于同一个组织。但是我们和你父母生前所在的那家研究机构没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个袭击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同僚,她也只是产生了一些误会而已。”
黑三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叹了口气,眼神里更有些怜悯——这样的眼神让陈潇有些不舒服。
不过很快,陈潇就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一个悦耳的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温和很好听,但是语气里,却仿佛带着那么一点骨子里的冷漠。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消瘦的脸庞,蓝色的眼珠,棕色的头发,还有一身蓝色的西装,这个人给陈潇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干净!
他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丝的灰尘,非常清爽,就连西装胸前口袋里露出了一点尖尖的白色手帕角都一丝不苟。
而他笑得也很从容——尽管那双蓝色的眼珠依然冷漠。
“陈潇先生,我保证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你的绝大部分疑问都会得到答案。”这个男人仿佛是忽然凭空就出现在了陈潇的床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Black-Jack。当然了,我有一个中文名字,叫雷狐。”
这个男人带着微笑:“其实我真的很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和别人见面……因为我主要是负责处理一些麻烦。一旦轮到我出场,就表示着出现了麻烦——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他仿佛在叹息,可眼角却带着笑意:“你这次带给我的麻烦实在不小。你不但让我手下的一个成员为你违反了条例,同时还几乎废掉了我手下的一个出色干将……”
Black-Jack?好古怪的名字,难道这人是开赌场的?
不过,在这个人出现之后,黑三仿佛就很畏惧的退后了两步,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旁。那姿态,就仿佛是下级见到了上级。
“我们……我是指我,还有黑三,以及昨天在抢匪手里救了你的红七……当然,还要加上那个闯入里家里的黑七。没错,你没听错,她叫黑七。我们都是属于同一组织……呃,你可以理解成为,我们都是同一家公司的雇员。”这个叫雷狐的家伙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带着一种很具有欺骗性的亲和力,尤其是他的笑容,仿佛在真诚之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羞涩——可陈潇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神里的那骨子冷漠。
“我们组织的名字,你暂时不用知道。总的来说,我们这家公司是不存在于阳光下的世界的。或者按照你的理解,可以认为我们是一家特殊的机构。我们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理念——当然,也有自己的业务范围。”雷狐羞涩一笑,干净的脸庞上仿佛还有些腼腆:“毕竟,这么多人的一家公司,总是要赚钱吃饭的。”
“这件事情的开始,源自于黑三。”雷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静若寒蝉的黑三,淡淡一笑:“她接受了一份来自于你父母的委托,而且是未经公司许可。”
黑三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她和你的母亲曾经是校友,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生物工程PHD。事情要从你的父母说起,他们很不幸运,在十几年前发表了一份出色的论文,被一家公司看中,然后被吸收进了那家公司的下属研究机构。我想那家机构是研究什么的,你应该从你母亲留下的日记里都得到答案了。”雷狐的声音很轻快:“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家公司的研究领域,和我们这个组织有些类似的地方。只不过,我们和他们的理念有很大的差别。而且……可以说,我们比他们先进得多。他们的研究,在某些地方还处于比较原始的层次。”
“是……关于蓝血人么?还是那些奇怪的……‘力量’?”陈潇问了一句。
“都算是。”雷狐沉吟了一下,忽然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了那张白色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温和一笑:“其实我和你,我们所有人,都是人类。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又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普通定义。或者用一个准确的定义来说:我们是一个少数群体,但我们很幸运的,也是很不幸的,走在了人类进化的最前端。”
雷狐看着陈潇:“进化,你明白么?”
陈潇点头。
雷狐继续微笑道:“你的常识基础应该不错,毕竟你的父母都是这方面领域的专家。从传统意义上来说,人体的构成的基本排列是细胞。细胞的裂变,以及细胞的排列有着固定的模式。而如果一旦这些改变了,那么……就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雷狐语气很轻松,甚至对陈潇眨了眨眼:“你见过多米诺骨牌吧,一旦推倒其中一个,就会发生连锁反应。”
“嗯。”陈潇认真的听着。
“而事实上,人类的进化一直没有停止,只不过,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滞涩期,这个滞涩期有些漫长,而且,关于进化的方向,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呃,可以说是岔路。这样的细微的差别,造成了我们这些人这么一个奇怪的群体,也使得我们这些人,获得了一些有趣的力量。正如你看到了,你身边的那位蓝血人小姐对电能比较敏感,而打伤了你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现在已经被你废掉的我的一个干将,则拥有操控空气的能力。”
“可你们依然是人。”陈潇冷冷的加了一句。
“没错!这正是我们这个组织的理念。我们是人。”雷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异常认真:“我们这家公司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久了,从两个半世纪之前就已经存在。我们是一群走在了全人类进化步伐最前端的群体,但是我们并不会因此而感觉到自己可以凌驾于全人类之上。这个组织的成立,在两百五十年前,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服务社’。”
说着,雷狐看着陈潇的眼睛:“很有趣的名字,不是吗?”
“是很有趣。”陈潇板着脸回答。
“服务社,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个组织的成立,是为了将我们这些同类聚集起来,然后大家互相帮助,互相依靠。你也知道,大多数人类的共性,是对于一些未知的新生事务,总有一些莫名的恐惧感。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吧。”
陈潇点了点头:“你的中文很不错。”
“谢谢。”雷狐却叹了口气:“在历史上,我们这样的人,往往会遭到整个社会的敌视,因为个体的强大,总会引来其他人类的恐慌或者是……仇恨,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容易会被社会认为是异类而被仇视或者畏惧。所以,我们不得不尽可能的寻找到更多的同伴,然后大家联合起来,互相依靠——然后,尽可能的保存自己。”说着,雷狐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但必须说明的是,我们依然视自己为人,我们也希望别人把我们当成人!而不是怪物。”
陈潇动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他心里对这个雷狐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好感。
“我们只是一批不由自主而走在了进化最前端的人,或者说是一批幸运儿。但是我们并不想改变什么,也不想掌控什么。”雷狐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的组织也因此而承担了很大的责任。”
“为什么?”陈潇皱眉。
“我刚才说了,我们是一批幸运儿,但同时……我们不是唯一的幸运儿。而且,我们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组织’。”雷狐对陈潇眨了眨眼。
很快,陈潇明白了他的话。
如雷狐说的,他们这些人走在了人类进化的最前端,获得了一些超越常人的异能——那么,这种人群肯定是存在的,而且一定有不少。有些异能者或许加入了这个组织,受到了组织的约束。
但是,肯定的是,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一些未知的异能者——总有一些人,当发现了自己可以站在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头顶的时候,可以无视法律,道德和规则——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就不难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