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已经有些呆滞了。
一剑昆仑擎天柱,天下豪杰他第一……
按照这位萧老太爷的说法,这个林三爷倒仿佛是那种传说之中“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大豪杰一般的人物,只是却怎么跑来找自己麻烦?
会不会是……人家只是跑来找老田较量的?像这些强得几乎逆天的高手们,互相看不服气,约斗决战,倒也不算奇怪。
陈潇到现在,压根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和香槟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香槟不过只是从家园岛上的一个客栈里偷偷翘家跑出来的小老板娘而已,一个客栈老板娘,也很难让人联想到会有这种背景吧。
只是……
陈潇叹了口气,既然是冲着老田来的,但是现在这个当儿,老田那个家伙,却死到哪里去了?!
……
阿嚏!
老田一个喷嚏,用力揉了揉鼻子,然后很没有形象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这个动作立刻让站在路边的两个女孩子飞快的退后几步,和他远远的保持距离。
这里是机场里的车站,头顶上顶着热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头昏眼花,可是机场的班车巴士却迟迟没有来。
“夷,明明这么热的天气,怎么忽然打了个寒战。”老田摸着额头自言自语。
……
城北江畔燕子矶码头。
香槟看着三叔就那么呆呆的面江而立,江风阵阵,吹动了三叔的衣角。不知道为什么,从后面看去,三叔的背影明明挺得如标枪一般笔直,但是香槟心中却忽然生出了几分寂寥的感觉来。
过了良久,三叔才转过身来,对着香槟招了招手:“过来。”
香槟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低眉顺眼道:“三叔……”
“你的朋友怎么样?”
呃?
香槟一愣,随即三叔却莞尔一笑,他望着香槟的时候,原本冷漠的眼神里才会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暖意:“怎么?你认为我是一个冷酷蛮横的人么?”
“没有……”香槟摇头。
“我把你的几个朋友一起抓了回来,你一定觉得我很过分吧。”三叔洒然一笑。香槟却望着三叔的脸,似乎有些呆住了……
三叔……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犹豫了一下,香槟壮着胆子道:“三叔……你平时真的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可帅呆了呢!”
三叔立刻收起了笑脸,哼了一声,只是这么轻轻一哼,香槟立刻赶紧老实了下来。
过了会儿,眼看三叔并没有训斥自己的样子,香槟这才重新壮着胆子试探道:“三叔,我们,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啦,您看……”
“怎么?想为你的朋友求情么?”三叔淡淡道。
“我乖乖和你回去就是了,您放了她们好不好?”香槟哀求道。
三叔叹了口气,望着香槟,语气也终于软了几分:“放心,我不会伤了你的朋友的。只是……我难得出来一次,不见一见那位用刀的先生,总是不甘心的。况且,我总要看看,你跟着这些人厮混,这些家伙到底是不是好人,能不能让人放心……”
香槟是何等机灵的女孩,立刻就听出了三叔话语里仿佛另有深意,不由得眼睛一亮:“啊!您的意思是……”
看着香槟期盼的眼神,三叔皱了皱眉:“我可没承诺什么。你……唉,你离家出来,知道你母亲多难受么!为人子女,岂可如此不孝!”
说到最后,语气渐渐严厉起来,香槟被他如电的眼神扫过,顿时双腿一软。
只是面上装作惶恐的样子,心中却毕竟渐渐活泛了起来,低声道:“三叔,可是您要约那人见面,怎样也要想个法儿通知人家才行吧,现在这样在这里干等着……”
这话说出来,纵然是如三叔这样崖岸高峻的人,也忍不住眼神里出现了短暂的尴尬。他之前剑气留字,做足了绝代高手的风范,却不想弄出这么一个乌龙来。这一天一夜下来,心中也是觉得无趣。
可如何弥补?
难道真的如香槟说的那样,再打个电话过去,就说自己一时忘记写下地址了,然后说好了地方,请对方尽快赶来?
那简直就是栽面子栽到家啦!说出去,只怕人家还没打上门来,就要先笑得满地打滚了!
香槟在一旁察言观色,看出了三叔有几分顾虑,心中暗暗揣摩这位三叔的心思,想来他是不好意思拉下这个脸的,就主动道:“要不,我来打个电话回去……”
“不用了!”
三叔斩钉截铁一口拒绝,又远眺江面望了会儿,微微出神。
嗯,这江,自己有几十年不曾来过了,当年那场血战,这码头上蜂拥拥挤,满是逃难的人群,还有那些溃败的军兵,拿着枪就上来强行抢船。周围都是哭喊叫骂的声音。
看得出神,居然出现了一丝幻觉,心神失守。
嗯,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一段江畔!
那远处的一抹青山,正对着江对岸的一个高坡。记得当时身边还聚集了十几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个顶个的,都是一身的铮铮铁骨!记得那个满脸大胡子的马三眼,外号是叫做马王爷,穿着黑色的大褂子,一身的横练外加硬功夫,平地里打起来,寻常百十条汉子都近不得身,却还练了一手好枪法,腰带上总是插着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枪柄上还挂着一段红绸子。还有那瘦瘦小小的草上飞,探听敌情总是少不得他那双快腿,平地里腾挪躲闪的本事,就连自己都是顶佩服的。还有扫地龙,原本是关外的杆子出生,一柄马刀舞起来,也是关外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一顿能喝下四五斤烧刀子,大冷的天却总是喜欢敞着衣襟,露出一团护心毛。还有小棉花,老地龙……
想着想着,那十几张脸庞仿佛如转马灯一般的一一在眼前闪过。还记得那粗豪的马王爷,在开战之前,指着远处那座山,用河北口音大声的笑着说:“如果老子战死在这里,有活下来的兄弟,就把老子的尸骨葬在那座山上好了。”
可惜,可惜啊!
自己苟活了下来,事后跑回来寻那些好汉子们的尸骨,却都一俱找不着了!!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那吐吐的机关枪的铜音,还有悲壮的喊杀!
嗯,马三眼是冲进了鬼子的队伍里,一把刀劈翻了数十个鬼子兵,最后被机枪把半个身子都几乎打烂了!扫地龙是抱着一个炸药包和几个鬼子兵同归于尽……
三叔用力晃了晃头,渐渐回过神来,眼前的幻觉也终于消失。凝神看了看眼前,这江面平静,只有微微的波澜。
江对岸,一片新的商业住宅楼正在开建,江面上只有两条挖沙船在缓缓穿梭。就连背后的那座山……当年马三眼说要葬在那里的那座山,现在也被炸开了一个豁口,变成了采石场。
三叔心中忽然涌出来一股子莫名的激荡来,只觉得一腔悲壮的血无处发泄,忽然就往前走了一步,袖子一抖,从袖子里露出一截明晃晃的锋芒来!
香槟就这么看着三叔忽然抬起了右臂来,指着天空的方向,忽然之间,就看见眼前仿佛闪过一道锐利无匹的锋芒!在这一瞬间,仿佛头顶的烈日都瞬间失去了光彩!一道雪亮的锐芒直冲云霄,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咻的一下刺破了天空,最后绽放在青天白云之上!
但见一朵银光就这么横在了天空上,仿佛将青天都割了开来,那白芒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叫人看了过去,只觉得目眩神驰!
从背影看去,三叔仿佛有些微微的激动,缓缓转过身来,那眸子里却已经满是一片冷冷的火焰。
“看见了这道剑气,对方如果还找不到地方的话,那么他也不配我出手了。”
……
在机场的班车候车点,老田正百无聊赖的掏出了香烟,忽然就心中若有所感,猛然抬头朝着天空看去!正看见远远的天边,一道光芒仿佛银蛇一般划破苍穹!
老田原本温和无害的眼神,瞬间就起了波澜,一股子精芒飞快的抹过,他手里一弹,就连香烟都丢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隐隐的激动和凝重来!
凝神望着那天空的银芒犹如礼花一般闪过,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强的剑。”
那一双手却已经轻轻的握了起来,眼神里分明就流露出了一丝期盼来。
候车点刚才那两个捏着鼻子躲闪老田的女孩,忽然一转眼,发现身边那个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的中年猥琐大叔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
城南的河畔边上,祝融和共工两人盘膝坐在地上,只是身子僵硬,脸色更是古怪,明显是被人制住了,失去了行动能力。
夫妻两人只能满是恼火的盯着旁边那个叫海神的女人。
海神悠闲的站在河畔,临河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却皱眉道:“唉,这里的河水太脏了。”
顿了顿,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祝融和共工两人:“你们两人还是不肯说么?我又不是要去杀那个小子,你们两人这么硬撑着,又是何苦呢?”
祝融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共工却摇头道:“我们打不过你,骨头却不比你软。要我们开口却是难!你这人鬼鬼祟祟,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对陈潇不利!”
海神皱眉:“我又不是要找他麻烦,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哼,如果你们再不说,我可就要对你们使用读心术了!你们都是A级,我强行对你们使用读心术,只怕会伤了你们的意识,我原本不想杀人,你们可别逼我。”
祝融和共工两人相识一笑,只是闭目不语。
海神的脸上已经笼了一层寒霜。她是一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异类,如果不是看这两人似乎和陈潇颇有关系,早就下了杀手了。这么软磨硬泡,对方却怀疑自己,死活不肯说出陈潇的所在,难道真的要逼自己大开杀戒吗!
眼神忽晴忽暗,忽然之间心念一动,抬头朝着天空看去,正看见一道白线如游蛇一般从青蓝色的天空上割出一线来,随即绽放如花朵。
“夷?好漂亮的礼花。”
海神凝神看了会儿,脸上露出笑意来,拍了拍手,笑道:“哈!你们不说,我就找别人去问!”她指着天空:“能有这么一手的人,本事可比你们都强了,想不到K市居然有这种高手存在,我去问问,说不定这人认得陈潇呢!”
说完,居然就丢下了祝融和共工不管,身子如一阵风般飘然远去,瞬间带出一片残影,只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已经在百十米之外了!
祝融和共工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奇——这个本事高得吓人的女人,就这么放过了己方,大摇大摆就走了?
祝融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道光芒,皱眉道:“是……老田回来了么?”
共工却摇头,眼神有些忧虑:“不像是老田的手笔!”
……
“美丽的小姐,反正也是顺路,不如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普林斯犹如牛皮糖一般纠缠着索索,索索一脸的不耐烦,只是却不好发脾气——怎么发得出来呢?人家刚刚才热情万丈的“借”了自己一千块钱,还主动掏钱付了车费。真的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脑子不好,自己对他越是冷脸,他却反而越发的高兴。
普林斯却心中暗叹息:主啊,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如此一个极品的女王样~看来虽然离开了日本,但是我普林斯依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啊!
他是一个没正经的性子,只顾着纠缠索索,却仿佛浑然没有去在意旁边的史高飞。史高飞已经换了容貌,普林斯仿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将他当成了空气一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索索的身上。
索索几次都忍不住要一脚踢过去了——原本只觉得世界上最可恶的人莫过于史高飞这个老头子,现在看来,这个自来熟的普林斯,简直比史高飞还要可恶十倍!
史高飞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却仔细的打量着普林斯,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三人就站在车旁纠缠,忽然之间,普林斯脸色一变,抬起头来朝着天空看去……
天空那一条白线,让普林斯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低下头来的时候,神情满是无奈,眼神挣扎了一下之后,终于叹息:“唉,难得有心情泡妞,却遇到这种事情。这K市难道是聚宝盆么?怎么出了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高手?大白天的,这么乱炫耀武力,是闲的没事做吧。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一路神仙。”
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索索,低声笑道:“美女,我们有机会再见吧,反正你们只要一时不离开K市,总有见面机会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索索手腕上那只刚刚被史高飞缴获来的男款手表:“这种男士的东西不适合你哦。而且……已经是去年的旧款啦。唉,史高飞先生在你身边,怎么也不给你弄一点能拿出手的装备呢。”
最后一句话,让索索顿时脸色大变,飞快的退后了一步,警惕的盯着普林斯。
史高飞却脸色如常,摆了摆手,阻止了索索要动手的举动,淡淡道:“大名鼎鼎的王子殿下面前,什么伪装都是没用的。”
普林斯对史高飞笑了一下:“先说明,我可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在机场看见你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敢大摇大摆的走在外面,实在有些好奇。”
顿了顿,他对史高飞低声道:“现在想买你的人不少,可惜服务社太小气了。你这样的人,才出区区十亿悬赏。如果他们把价码开得高一些,说不定我都会动心对你出手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随后他又挤了挤眼睛:“你这整容是在哪里做的?皮肤晒的很不错,有空我也要去晒一个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又远远望了望天空的那一道银色光芒,终于不舍的看了索索一眼,身形忽然就犹如一只大鸟一般冲天而起,随后整个人瞬间就消失了!
这个举动,顿时让旁边等候的计程车似乎看得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了出来,长大了嘴巴。
史高飞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唉,自己乱来,却要旁人来收尾。”
他从怀里摸出那只消除记忆的钢笔灯来,凑到司机面前,笑道:“来,看这里……”
……
陈潇正坐在咖啡厅里抱头发愁,那位萧老太爷只在一旁笑眯眯的打量陈潇,那眼神里满是深意,却仿佛要把陈潇看透一般,一双老眼里眼珠却乱转,时而又飘到萧情的身上,只把萧情的脸看得如一块大红布一般。
萧情却忍着心中的羞涩,依然走到了陈潇身边坐下,柔声安慰道:“陈潇,你也别太着急了。既然太爷都说了,那位林先生是一位大英雄。那么想来以他这般的人物,断然不会伤害几个小辈的。伢伢她们应该安全无忧……”
陈潇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就听见柜台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滴滴滴滴”的声音。
陈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飞快的跳了起来,冲到柜台旁。手忙脚乱从柜台后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眼镜式的探测器来。那探测器耳麦上的一个红灯正在拼命闪烁,陈潇心中激动,飞快的抓起来戴在了脸上。
这探测器平日里就胡乱丢在柜台里,刚才陈潇也没有在意。此刻看见探测器忽然有了反应,戴上之后,顿时眼前的镜片上出现了一串显示!
“单个个体能量波动,显示,东北方向,坐标XXXX,距离XXXXX。能量级判定,S级!”
陈潇愣了一下。
东北?
他微微思索了一下,按照探测器的距离数据,还有东北方向……难道是在江边?
他才愣了一下的功夫,忽然探测器上再次发出了劈劈啪啪的警示!
“单个个体能量波动,显示,东南方向,坐标XXXX,距离XXXXX。能量级判定,S级!目标飞快移动中!”
陈潇一愣,又一个?东南方向,距离XXXX,难道是从城南的护城河那里过来的?
“双目标能量波动,显示,西南方向,坐标XXXX,距离XXXX。能量级判定,S级!目标飞快移动中!”
西南……机场?!还是两个?!
见鬼了!
陈潇的额头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江边一个,机场两个,护城河一个……居然一共出现了四个S级的目标?!
他心中惊疑,飞快的检查了一下探测器,确定了探测器没有故障,又愣了一会儿,然后猛然一把抓起扔在柜台抽屉里的一把车钥匙,然后一头冲出了咖啡厅的门。萧情毫不犹豫,也随着陈潇一起冲了出去。
陈潇一头冲进了路口的老田的修车场里,从里面开出了一辆破旧的桑塔纳轿车来,才到了门口,旁边车门被拉开,萧情已经钻进来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陈潇还没说话,萧情已经飞快道:“别废话,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我和你一起出,出了事情也有个照应!”
陈潇眼看萧情坚定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随后一脚踩下油门,汽车飞驰而去。
咖啡店门前,萧老太爷叹了口气,远远看着萧情上了车和陈潇一起离去,他转身回到了店里,找了张沙发坐下,又拿起烟锅子抽了几口,沉默了会儿,才用力一拍大腿:“萧情这个女娃儿,看来终究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唉……不过这个小子嘛,除了性子莽了些儿,其他的我看还是要得的。”
说完,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等候他吩咐的几个年轻汉子,瞪了瞪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我老头子坐在这儿,连口茶都没得喝!你们去后面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喝的,那种外国咖啡就不要弄了,弄些个茶水过来就好。唉,说了半天的话,喉咙都干啦。”
看着几个年轻的汉子忙不矢的忙开了,老头子却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脸偷笑的表情,也不知道心里在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