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头妖兽身上的积雪已被扫开,两头羚羊还被取走了长角,远处的秃鹫发现了雪地上的尸体,开始在高空盘旋越聚越多,因为有几人站在这里还没有落下来争食。而大雪则向天空吼了几声,示意秃鹫不要来与它争抢。
成天乐突然说道:“我将神识展开到极限,有一丝气息仿佛很熟悉,那只秃鹫应该就混在其中。以原身混入兽群,是妖物最好的藏身之道,假如没有见过,我根本没有办法认出它是不是妖修。但那只秃鹫与我斗过法,其特别的气息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任道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飞上天把它给揪出来。”
成天乐只知秃鹫妖混在这一群秃鹫中,却不能断定是哪一只,怎么揪出来呢?毕方自有毕方的办法,只见他化为原身腾空而起,一只华丽的五色大鸟威风凛凛地向着秃鹫群冲去,所有的秃鹫都吓得四散纷飞。
大雪在地上抬起头,傻乎乎的咧嘴看着毕方,任道直飞来时它已经见过了,此时表现得很淡定,只是很羡慕而已。这时飞在天上的毕方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调转方向化为一道飞火流星,朝着一只飞得最快的秃鹫疾冲而去。
那秃鹫妖见任道直突然冲天而起,以为自己暴露了,下意识地就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不自觉的使用了神通法力,立刻就被毕方察觉。飞火流星划过天际从秃鹫的身旁擦过,那秃鹫身上“砰”的燃起火焰,化为一个火球从高空坠落,等掉在雪地上已经成了一只硕大的烧鸡模样,不仅毛没了而且肉已经熟透了,外焦里嫩。
大雪兴奋地冲了过去,将那只嗞嗞冒油的“烧鸡”给拎了起来,旋即叫了一声又甩手扔掉,将巴掌放在嘴前直吹气,还施展法力祭起一道寒风给手指降温,原来它是被烫着了。
那飞火流星落地重新化为了任道直的身形,披着法力幻化的衣衫。訾浩叫道:“你也忒猛了!怎么就直接烤成烧鸡了呢?我还想抓个活的,好好问问话——它们是不是刘漾河一伙的?”
任道直露了这手神通本有些得意,听见这话有些尴尬地答道:“我也不知道这妖兽这么没用,只想快些将它截住,却禁不起我轻轻一擦。”
成天乐摆手道:“有劳道友了!你化为飞火流星的速度才能截住它,但那秃鹫怎能经得起你一击?”又朝訾浩道,“毕方的火羽神通,又不是马戏团的绳圈,那秃鹫碰一下就会要命的!就算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它应该不会说话,可能连刘漾河是谁都不清楚。我们知道刘漾河曾经来过,这就足够了。”
将大雪唤回,成天乐又多问了一句:“訾浩,你与盛龙还见过另一头雪人,究竟有没有看清楚是公是母?”
訾浩一愣,不明白成天乐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眨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好像是母的……嗯,我可以肯定——就是母的!不知它溜到哪儿去了,现在肯定不敢再现身,它可不像那只秃鹫,自以为有鸟群可以藏形。”
成天乐不无担忧地看了大雪一眼,皱了一会儿眉头又突然露出了笑意,这笑容显得有些坏坏的。他招手对大雪道:“我们要走了,你留在此地好生修行,有些事情一定要注意。仔细听好,不能忘记……”
以随言入境神通,成天乐又交代了大雪很多话,这回不是叮嘱修炼有成能离开雪山之后的种种细节,而是在此修行的注意事项。他们走后,大雪不能继续留在原先的“洞府”,尽管堵路的妖兽大多已被斩杀,但毕竟逃走了一头雪人,不论大雪的藏身地是否暴露,还是转移为佳。
成天乐又给大雪指了一个地方,在盆地的西北侧,那里最适合它藏身修炼。由于地势和日照的关系,这片盆地里的植被分布得并不均匀,那片地方山势较缓,密林一直延伸到雪峰峭壁之下。大雪在那一带居住与狩猎,从天上俯视也很难发现。
这片盆地有百里方圆,总面积在两千平方公里左右,千年之前曾有一整支战败的高原部落在这里生活。大雪只要换个地方居住,不轻易暴露行藏并与妖兽相斗,想在这茫茫丛林中特意搜出一头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成天乐并不怀疑大雪这种山野妖兽能躲得很好,只是怕它傻乎乎的被人引出来,所以才特意叮嘱一番。
成天乐还给大雪留了一道神念心印,包括各种法诀,有收敛神气的、有炼器以及御器入门的,都是大雪这段修行中所需,就算现在领悟不了,将来随着境界的提高也可以逐渐掌握。比如让这山野巨猿学习炼器还早了一点,但和锋在谷口留下了这么多妖兽尸体,大雪可以从炼化各种材料的物性入手习练,而不仅仅是只会做肉干了。
这里漫长的严冬条件异常恶劣,虽然大雪很能够适应环境,但若遇到意外也很麻烦。于是成天乐又留下了灵热成就法,只要大雪凝炼妖丹有成,可以旁修印证这一法门,对雪域高原中的修士或妖物都挺合适。
不仅如此,成天乐还把那欲乐双运道秘术也传授给大雪了。欲乐双运道修炼起来很玄妙也很凶险,稍不注意就可能堕入淫邪魔道。但成天乐留给大雪的并不是原先的法诀,而是经过他自己的修证整理,还加了点特别的灵引。大雪的修为心性若不到地步,是解读不了的。神念心印之法就是这么神奇,修行界自古以来的传统,传法上师必须要掌握这种手段。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走入冰塔林中,与依依不舍的大雪再度挥手告别。回去的路很平静,除了高原上盘旋的风以及不时飞落的飘雪,几乎没有看见太多走兽活动的痕迹,更别提妖兽了。步行穿过那条笔直的通道,比飞在天上看得更清楚,感受的震撼也更为真切。
任道直在震惊中问道:“成总,此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它是被人硬生生地劈开的?”
成天乐答道:“它就是被劈开的。”
訾浩与任道直都吓了一跳,同声问道:“真的吗!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等神通?”
成天乐:“不是凡人,甚至不是普通的仙家,而是传说中金仙、菩萨一类的存在。你们方才没有听见和锋前辈的话吗,那片盆地以及落雷幽谷,是千年之前的小须弥遗迹。……曾有一柄开天巨刃劈开这山脉,锋芒直穿盆地击毁了百里外的小须弥洞天,留下了那片落雷幽谷。”
伴随着神念,他转述了和锋所言那千年前的传说。訾浩与任道直震撼得难以形容,一边行走一边还用手抚摸两侧早已风化千年的石壁,感受当年仙家留下的气息。任道直叹道:“和锋前辈来到此地,是为了感悟千年之前的场景。世间有如此玄奇手段,甚至超出我的想象,多谢成总!”
成天乐呵呵笑道:“这山又不是我劈开的,你谢我干什么?”
任道直:“我谢的是缘法!若非结识成总,我哪能得这等见知?我以前太过孤傲,今日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訾浩却说道:“缘法?假如当初知道你那个外汇交易部是怎么回事,成总是绝对不会去的!你要谢就谢花膘膘吧,是他设局让成总去应聘,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实话告诉你,当初就是我一直帮着成总在当那个破总经理,你也得谢谢我,但我不会谢你!”
任道直低头道:“惭愧惭愧!我虽已改名任道直,心境不复当初,但以前所行种种,仍是我的罪业。”
一路不再说话,几人穿过通道外那片小盆地,继续攀登雪山,又到达没有生命痕迹的荒凉苦寒绝地。成天乐不会飞,所以任道直也只得随他步行。有生以来,毕方就没有这么走过路,以往遇到崎岖之地展翅便能轻松飞过去。
而如今在这种严寒冰冷的绝地翻山越岭,连根草都见不着,放眼只是延绵不断的雪山和大大小小的石头,任道直一步步走得异常辛苦。假如不是为了跟随成天乐,他早就展翅飞起,幻化法力抵御高空的风寒,很快就能到达舒服的地方。
成天乐也看出了任道直的辛苦,这艰难的跋涉对于毕方来说简直就是高贵的王孙公子沦落入贫民窟过日子。现在已出离险境,回去的路途很清楚,并没有像盆地通道冰塔林那种难以逾越的关障。假如换一种情况,他可以让任道直先飞回日喀则,哪怕就慢慢在天空盘旋跟随也好。可此时他就让任道直跟在身边一步步走,体味高原绝地的艰苦磨砺。
刚开始这一百来公里,成天乐走的就是来时路。路上遇到了好几场风雪,几人就近找岩隙或天然的洞穴躲藏。休息时成天乐也不多话,默默地定坐感受那天地之威,以神念与画卷中的小韶交流,并时常进入画卷与小韶相会。
自从成天乐与小韶同破真空之境,画卷里的姑苏世界渐渐开始变了模样。这个画卷世界是有限的,同时也是无边无际的,它的范围笼罩千年前的姑苏城,却成了千年后的景象,仿佛是一种自然变化的推衍。自从成天乐祭炼这件神器之后,这个世界也等于在他的元神中纤毫毕现的展开。
到了未曾见知之地,比如画卷世界中姑苏之外的场景,所见就是一片混沌,也可能是随心意所呈现的种种妄境,可能与真实世界相同,也可能完全只是想象。御形之道修炼圆满、破妄之后,成天乐终于把这个画卷世界完全看清,知道除了元神展开的姑苏场景之外,超出这个范围外所见都是混沌,可能想看见什么就有什么,但并非实有。
待到修炼御神之道圆满、突破真空之后,成天乐掌握了真空妙有之境,可以在画卷世界中凿建更多、更新的场景,在这个神奇的画卷世界里就是真切实有。他不仅得到了这件神器、祭炼了这件神器、拥有了这件神器,也与小韶一起在创建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在虎丘以东,山塘街的尽头之外,又出现了一片湿地,碧水回环绿岛点缀,波光倒映着晚霞美景若醉。这是杭州西溪湿地的场景,成天乐终于完成了一个对小韶的承诺,虽然还不能把她带出画卷世界,却可以将苏州杭州两处人间天堂美景相容,在画卷世界中为她创建。
这不是妄境,对于小韶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延伸。成天乐当然不是完全照原样凿建了另一处西溪湿地,而是取其山水神韵。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干不了,需要与小韶心意相通施法。他们本就是双修中同破了欲乐光明境,而小韶就是画卷中山水神韵之灵,成天乐与她共同赋予这个世界的神韵,同时也成为了她的气韵情怀。
他们所做的事情,就相当于在世间凿建小昆仑结界或者说小须弥洞天,只是这个洞天早已存在,并不是世间某处,而在成天乐随身的画卷中,他们如今又给它赋予了更多的、属于彼此元神世界的内涵。以两人如今的修为,还不可能凭空凿建洞天结界,但这幅画卷本身就是一件洞天神器。
这是成天乐尚不清楚的,其实画卷中的姑苏世界,完全可以展开成一个小昆仑洞天,但以他的修为境界还不知道该怎么使用。而这幅画卷还不仅仅是洞天神器,尚有更多成天乐未参透的妙用。
高原绝地风雪呼号,成天乐却与小韶坐在小船上玩赏人间天堂美景,看着那夕阳飞鸿,手掬一波霞光,轻轻搂着爱侣的腰肢,这就是他们的欢爱世界。已突破人间极致之欲乐,见证真空光明境,如今破关精进,于此妙境中再修养元之法,是世人无法想象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