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久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林巍只是出去了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他便面带微笑的提出一个让金久男欣喜若狂的交易。
“想活吗?”
当林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金久男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连忙点着头。
他想活着……
不管是去哪,不管以什么方式,他想活着。
“很好,你们这次捅的乱子很大,引起的讨论度也很广,这让警方和检察官对你的下落都很感兴趣。”
林巍拿出一盒烟,点燃一根,递给金久男,自己也点上一根,面带微笑:“只要你肯去坐牢,并且给这件事收个尾,我想,也不过最多二三十年,你就能出来。”
金久男嘴唇颤抖着,林巍让崔永豪用砍刀解开捆着他的绳子,他这才得以用右手抓着烟,连续抽了好几口。
“我给你仔细算算……”林巍摊开手,细数他制造的混乱:“金教授那儿,你只是割了他的手指头,杀死他的是他的司机。
危害公共交通并导致多起车祸,但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我……我杀了那个男人,之前和我老婆……那个。”金久男表情依旧带着惶恐和些许憎恶。
“很好,一个人渣,死得其所——但这会让你的量刑达到故意杀人的级别。
不过……”
林巍一耸肩:“大概率是先判无期,里头表现好了再转有期,运气好赶上几次特赦减刑,大概也就二十多年就能出来。”
金久男满脸茫然:“真,真的吗?”
他不懂法律。
林巍笑笑:“你以为在南韩有多久没出现过死刑了?退一万步,就算永远是无期……也好过就这么死了吧?在里头不愁吃不愁穿,也有北大门的人在里头,只要你乖乖听话,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林巍说着,金久男低下了头,他吞吐着烟雾,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
林巍指了指身后。
绵正鹤的尸体原本都要装桶了,但林巍却突然叫停。
与此同时,金社长的尸体也被放到了一旁。
“你受到绵正鹤的委托来到这里杀人,却发现自己的目标已经被金社长收买的司机杀掉了,司机想要杀你灭口,于是你反杀对方,切掉金教授的手指作为任务凭证准备离开。
由于金社长看到新闻担心事情败露,想要灭口,并找到委托人绵正鹤身上,派杀手去延边试图解决后患。
绵正鹤死里逃生,并纠集人手前往首尔报复。
双方火拼之后,同归于尽,而你则幸运的逃过一劫,在逃亡几天后,决定自首,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林巍说着,金久男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司机是金社长找来的……那我呢?是谁找老棉安排我过来杀人的!?”
“就是金社长,只是金社长为了保险,同时通过两个渠道试图让金教授必死无疑……明白了吗?”
林巍只是微笑着看着金久男。
金久男知晓真相绝不是如此,可……
他沉默着,许久,才犹豫着点了点头:“这样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行?绵正鹤的确是个声名狼藉、身背多起命案的黑帮头子,无论谁查都是这样。
金社长也的的确确经营着黑帮,并且派出了杀手。
他幸存的手下会被逮捕归案,无论是谁,也只能从他的手下问出是金社长派人去灭口老棉,是金社长要杀金教授。
双方火拼也是事实——你看,这么多人,都是老棉一个人砍的,而老棉的手下,也是金社长的人砍死的嘛。”
林巍一耸肩,微笑道:“即便事实有所出入,最后出现在新闻上的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黑帮崽子们狗咬狗,全部死绝。
引起骚动混乱的逃犯无法忍受被追捕的压力,决定自首认罪伏法。
南韩检察官和警察在案发后一周内将全部涉案人员逮捕归案,活的抓了人,死的见了尸,皆大欢喜,大案告破,论功行赏。”
林巍用一种有些嘲弄的语气笑道:“说不准到时候新闻报道的比我所想的还要精彩呢。”
金久男低声问着:“真的没有死刑吗?”
“当然,除非你能成为这几年来的特例——但相信我,即便是有死刑,也轮不到你这样的,毕竟严格来说,死的除去那个卖水产的酒鬼以外,其他的都是在大家眼里万恶不赦的黑帮崽子嘛。”
林巍微笑着:“只要你答应下来,为这次案件作证,主动自首,并且将一切严格按照我们说好的招供,我保证,你老婆在回到延边之后,能收到一笔两千万的报酬。
你之前欠下的赌债也一笔勾销——毕竟死人又没法收你的钱。”
林巍吐了口烟气:“我认为这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很好的交易,你能活下去,还能拿到一笔养家的钱,要做的只是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而已。
而我,也能通过你捞一笔人情,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觉得呢?”
金久男低着头,半晌,才道:“我想看看我老婆……我的意思是,我答应,我愿意,只是我想再看她一眼……毕竟以后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她了……行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林社长,求你了。”
林巍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小问题,即便她已经回延边了,我也会让她再来一趟首尔,探监一次。”
“……谢谢。”金久男如释重负的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气。
“很好,等我安排妥当,会给你一份详细的口供模板,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记在脑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差,记住……”
林巍起身,整了整西装,将桌上的烟盒随手丢给金久男:“我能让你今天活着,也能让你在明天死去,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别当蠢货。”
“我知道……我知道。”金久男重重点头。
他不是傻子——人家都已经准备拿着尸体去和检察官搞好关系了,他到时候胡乱攀咬,还能有什么好后果?
“如果有人提出让你乱咬人,给你减刑之类的话,记住的他的名字,之后告诉我,或者告诉我的人……你不会真以为这群崽子会给你减刑吧?
哦,当然,也许会。
但我保证如果那么做,你更活不到出狱的那天,想想孩子,想想家人,好好改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林巍用手指了指他,转身离开。
金久男低着头,无力的抽着烟……他如今真的不想再牵扯到什么事儿里了,就活着……活着就行。
对方见过他的老婆,也知道他有孩子,知道他老家在哪,也完全有能力找过去。
如果真能作为交换,拿自己的命换个2000万给家里人……
他鼻子发酸,想到自己灰暗、堕落的过去,又想到现在如今地狱般的处境,温暖的家也将永远离自己而去……
林巍已经走出了仓库。
他坐进车里,再次打通了电话。
“阿姨,事情已经谈妥了。”
“那个叫金久男的家伙答应了?”
“嗯,他也没有选择不是吗?您可以现在就给检察长汇报一下这好消息了,无论他想怎么安排现场都可以,我会提前布置好,等他的人带队过去。”
“好,你稍等,我去问问他的意思。”
安雅英挂断电话,过了一会,电话再次打来。
“你只要把涉案的人员丢到他们火拼的地方给我个地址就行,那个叫金久男的,也不要安排成自首……”
安雅英细细交代了一遍,而后,轻声道:“收拾干净点,别把你自己牵扯进去,虽然是我在牵线,但人心隔肚皮,真要有什么人问到我,我肯定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能理解吧?小林?”
“嗯,阿姨,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晚上可以吗?”林巍询问着时间。
“嗯,辛苦你了。”安雅英也不隐瞒,直接道:“这件事我们从中搭线也算得了人情,阿姨记着你的好。”
“阿姨,生分啦。”
“好好好~贤敏也快出院了,应该就这几天,到时候可别忘了腾时间来家里吃顿饭。”
“好嘞。”
林巍挂断电话,将烟头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崔永豪,思索片刻,叮嘱道:“先把人存到仓库里,晚上转到和绵正鹤的人常用的那个港口去,别把事情惹到我们身上来。
找专业的清道夫提前去重新布置一下现场,这群人都是绵正鹤杀的,绵正鹤和金社长也可以是互相残杀后一起死的,明白吗?晚上处理完毕给我电话和详细地址。”
“是,大哥。”
“叫尹炫优过来,你和他一起把控全局,包括给金久男写一份口供,也让尹炫优去写,不懂流程的部分去咨询一下刘律师,当然,如果要问她,必须当面问,来港口问。
告诉金久男,不需要他自首了,只要晚上和尸体在一起,充当目击证人就行了。
今天封了这边的仓库,不许人进,等把人送走,现场也要收拾干净。”
林巍说完后,崔永豪便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严肃道:“大哥,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如果有,那你就得做好准备和金久男做狱友了。”林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今天我自己开车。”他说着,发动了汽车。
林巍开车驶出仁川港,又拨通了尹昌南的电话。
“昌南,人都还控制着吗?”
“是,大哥,金社长的情人已经被我们带到丽水,正好好休息呢。”
尹昌南说着,顿了顿道:“不过金教授的老婆那儿不好搞,昨天她没回家。”
“知道了,盯着她,等她回家了,在她家问清情况,把她的姘头也抓到,晚上都再转到仁川港去。”
“是,大哥。”
尹昌南说着。
林巍却继续安顿道:“绵正鹤死了,出现的空窗期好好把握。”
“明白。”尹昌南声音来了几分劲头。
别的都是例行公事,可绵正鹤死了,能给尹昌南带来的就是大片海上生意的空白了。
“要不要去延边那边……”他小声说着。
“不去,就在南韩玩儿就成了,那边选几个冒头的,能合作的就行,这些钱嘛,也没必要非得全都装进自己口袋里才行,容易撑坏肚子。
你也要悠着点,有些事儿牵扯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无可奈何了。”
林巍警醒着他。
尹昌南嗯了一声,轻笑道:“大哥,我知道的,李仲久的路子就摆在那儿呢,我会好好学习经验的。”
“哦?那我倒还真希望你心想事成。”林巍呵呵笑着,挂断电话,却不由啧了一声,又笑了两声。
尹昌南倒是从他身上学了不少,就比如这样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的说话方式。
还是那句话,有野心有目标不可怕,可怕的是藏着掖着,又老觉得怀才不遇、待遇不公。
挂断电话,林巍少见的自己开车一路回到首尔,哪也没去,先回公司。
按时上班,开会,直到下午确定没事,林巍才让尹炫优来开车和他一起去釜山。
从下午开到天色昏沉,天空中隐约落下了细微的雨滴,林巍打开窗户,轻声感叹:“今年的夏天过去的可真快。”
好像还没怎么来得及细细感受今年夏日的炎热,就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逐渐有了秋日的清爽。
“是社长nim太忙了……您让我买的两只金蟾都在后备箱里,一会要都拿上去吗?”
林巍淡淡道:“一个就行,金教授送我一只上门,我也送一只回去,另一只留给那位检察长。”
汽车停在了釜山一家气派的中华料理店内,门口还有一个灰色西装秘书打扮的人正盯着手表,看到林巍的豪华轿车停下,他便意识到了客人到了,立刻打开雨伞,走出屋檐,满脸笑容的走到近前。
“您就是林社长吧?”
林巍同样满脸灿烂笑容:“是,崔会长在里面吗?”
“是的,崔会长知道您要来,特意让我来等等您呢,崔会长近些年腿脚不是很利索,就没来门口接您。”
秘书说着,向前引路,尹炫优拿出了后车厢准备好的礼物,匆匆跟上林巍。
几人走上这家中餐厅的二楼,包间内,一个须发斑白的男人听到开门声,才满脸笑容的起身。
“哎一古,林社长!”
他哈哈大笑着,伸出手,亲切又热烈的在和林巍握手的同时重重和他一抱,有些粗俗,却也有着釜山人的热情直接。
“快坐,哎,上菜!”
崔翼贤满脸笑意:“一想到林社长千里迢迢从首尔过来,我就琢磨到哪才能给林社长好好接风洗尘,这儿算是釜山最好的中华餐厅,我听说林社长是华裔,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算不算合适。
一会啊,我还安排了高档会所,到时候啊,林社长泡个澡,按个摩睡上一觉再回去,也省的舟车劳顿。”
崔翼贤亲切地笑着,看起来没有半点架子,声音柔和:“我年纪大一些,也别崔会长崔会长的叫了,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哥就行。”
“崔大哥。”林巍顺杆边上,乐呵呵道:“您想怎么称呼我都成。”
崔翼贤笑容更胜,两人望着彼此那毫无破绽的灿烂笑脸,在此时此刻也都大概对彼此有了个初面的评价。
崔翼贤的秘书拿起茶壶给林巍倒茶,而尹炫优则将礼物放到桌上。
“崔会长,初次见面,又事出紧急,只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不要嫌弃。”
林巍打开盒子,将拳头大的金蟾给崔翼贤看看,崔翼贤也只是看过一眼,噗嗤一笑:“你呀,一向只有我给别人送这东西,还真是少有人给我送这个。”
“崔会长定然是不会缺这些东西的,但我思来想去,也不知晓崔会长喜欢什么,干脆送上一枚金蟾,到时候,崔会长若想给别人送礼,便能直接拿去用,省去再买的功夫,我这份心意,也算起到了作用不是?”
林巍笑呵呵的,而崔会长因为他的话哈哈大笑:“那到时候可别怪我借花献佛……不过,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可不是我该收礼的时候。”
崔会长将金蟾放到一边,挥挥手,秘书心领神会,从房间角落拿来一个钱箱,打开一看,钞票井然有序的铺满在内。
“我知道你们这行都喜欢现金,有心替你直接打到卡上吧,又害怕给你惹到什么麻烦,干脆特意去银行把钱取出来了……除去之前说好的,我个人又加了一点,一共十亿。”
崔会长说完,而后又笑呵呵道:“至于金社长那崽子自己的那些店铺、还有他那个物流公司,你要是有心接手,我可以找人弄弄,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换个皮转到你手上。
你要是不要就更方便了,我直接折现给你,或者换成股份。”
林巍自然心领神会的说道:“不如换成股份,就由崔会长的人去经营吧,我也不懂这些买卖,在金门,物流这些也是别人在做,我现在对那些KTV之类的买卖也不大感兴趣。
崔会长若是能找个能人用心经营,我拿个股份,按月分红,倒是省事得多。”
“好说,好说。”
崔会长脸上笑容更甚。
作为釜山土著,在他发达之后,便开始努力把影响力扩大到首尔去,不仅仅是人脉,自然还有自己的买卖。
可如今,他所扶持的代理人金教授被自己人背刺死亡,另一个某种意义上也和他有关系的金社长也留不得了必须清理门户。
这就导致在首尔的很多生意一时间没了管家,这对于崔翼贤是有些不利的。
他固然有些拿的上台面的正经生意,比如房地产、建筑业,可说白了,都是些靠人脉、靠以前黑帮底子才能做的生意,不是什么高技术行业,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基本盘才能运作。
他在釜山能拿到的项目,到首尔可不一定也能拿得到。
但有了林巍就不同。
他是本地帮派,有势力。
崔翼贤又有人脉能在国会上给方便。
两人连手,区区几家KTV之类的娱乐行业又算得了什么?
要是能和金门顺藤摸瓜的搭上线,说不准,大家强强联合,他和石会长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出来。
而林巍看着崔翼贤满脸的笑容,心里对于对方的评价却又高了不止一点。
按理说,崔会长是不用对林巍这么客气的,他甚至有地位和资源能直接和石会长搭上线。
可在林巍恰巧涉及到这件事儿后,崔会长竟能放下身段,面面俱到的和他这位‘小人物’攀亲带故的建立着关系。
这或许就是崔翼贤纵横釜山多年不倒的原因之一吧。
他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交朋友的机会——即便是林巍这个后起之秀,在他看来,也是很值得结交的。
“您好,现在上菜吗?”
屋外服务员声音响起。
崔翼贤大手一挥开始上菜,还看了看尹炫优,笑道:“这位朋友也坐下吃吧。”
尹炫优先看了林巍一眼,见他点头,才坐下。
崔翼贤笑容更甚,而后道:“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原本的买卖和生意我收拾收拾,等一切妥当了,就让我身后这位黄秘书把合同送到你手上。”
“那我就提前谢谢大哥了。”
林巍笑着,而崔翼贤则和他说笑着开始吃饭,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崔翼贤都是按着最高规格安排的,等到吃饱喝足,他才似是无意的问道:“金社长那边没给你弄出什么麻烦吧?”
林巍笑吟吟道:“没有,恰恰相反,金社长这次可送了我个不小的礼物。”
他也没明说,只是道:“若是有时间的话,明早大哥看看新闻,说不准就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哦?”崔翼贤脑袋里一时间想了很多,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已经将事情交给了林巍,那他也只管静观其变。
于是,只是笑吟吟道:“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只要大哥别怪我自作主张,拿他别有用处就好了。”林巍同样微笑。
两人客套的又聊了一会,崔翼贤便借口年纪大了坐不住了,要回家休息。
林巍作为后辈,自然送他到了楼下,婉拒了在釜山留宿的建议之后,目送车子离开。
崔翼贤直到坐在自己的豪车后边,才松了口气,扯开领带,毫无形象的叉着腿,叼了根烟,打开窗户。
秘书与司机对此见怪不怪,即便崔翼贤如今身居高位,可他发迹的晚,很多东西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会长nim,有必要对他这么客气吗?这里外里掏出去的钱,都够我们和金门的石会长好好谈上一回了。”
秘书有些疑惑的低声说着,谈及林巍时,还隐约有些不屑。
崔翼贤眼也不睁:“看不起这些黑帮崽子?”
“……是,像是他这样的家伙,您派个公司的部长,或者我去应付就算给足了面子,您这陪他吃了一顿饭,还给了这么多钱……”秘书有些不解。
崔翼贤只是笑了几声:“你信不信,金门往后,这小子就算混不成最大的,也一定能坐稳一把上面的交椅?”
“他?”秘书眉头微皱。
崔翼贤淡淡道:“别小看金门,也别小看这小子,没有金门的人点头,我们的生意根本就做不到首尔去,石东出是个人物,连和我亲近的大哥们都有不少和他最近走的很近。
但上面的人可不愿意看到我和石会长走得太近——那样太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吗?
所以,趁着这小子还没发迹的时候提前下注,再推一推,到时候,等到有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早就和金门有了足够的利益可以维持关系了。
还有……林巍这小子的确不简单,我听说他救了汉城日报家独生女的命,既然他现在还活的这么滋润,那想必这件事八成是真的。
一个年轻有为的黑帮崽子,又在金门掌握着一定的实权,有人,有钱,现在除了自己的大哥在金门背书,还收获了汉城日报的情谊。
最欠缺的人脉的部分,想必很快也会被补足。”
崔翼贤吐了口烟雾,表情深沉:“我在他这个年纪,可还只懂得玩泥巴呢,你小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读书吧?”
黄秘书讪讪笑笑,点了点头。
“再说了,给他的那点钱,真要想和石东出谈,又能谈出个什么来?
上个月光是给那几个不成器的狗崽子选举的资金都已经加起来二十多亿了吧?结果呢?
这群狗崽子当个釜山的议员都费劲,还得我去拉关系……”
崔翼贤闭着眼,冷哼一声:“就当是又扶持了一个议员吧。”
于是秘书便不再多说。
反正每年区议员竞选的时候,崔翼贤都会大大小小撒出去好几十亿扶持新人,每年还得要好几十亿来维持老朋友的关系。
这多一点少一点,的确也差别不大。
“明年再次开发海云台的机会必须拿下,实在不行就把金门拉进来,这笔买卖可不能给了别人。”
崔翼贤吐着烟气,表情淡定:“只要拿到地皮,开发计划出来再转手一卖,这些投入都会连本带利的翻回来,用那点华侨的话怎么说来着?报应?因果?”
他说了几个词都感觉不对,直到秘书小心翼翼的说着:“有失必有得?”
“差不多。”崔翼贤毫无形象的拿出纸巾醒了醒鼻子:“行了,不说了,回家看看我家那小子今天模拟考试的成绩再说。”
“大哥,他什么时候掉出过年级第一呀,孩子还是不要逼的太紧了。”
“在釜山考个第一有什么用?明年就让他妈带着他转去首尔住着,无论如何都得进去首尔大。”
崔翼贤说着。
秘书撇撇嘴——你儿子在釜山最好的私立学校读书,又花了那么多钱每天有老师专门从首尔到釜山配合他的时间补课,去哪读书不都一样?
但他也很理解。
因为,崔翼贤只想让他的儿子成为检察官。
至于原因嘛……
……
林巍没有直接回首尔,而是开车去了距离首尔不远的另一座小港口。
等他到了港口附近,时间已到了明月高挂的时候,崔永豪那边终于发来短信,而林巍则直接将短信查看一遍之后,又编辑了一条新的短信发给安雅英。
安雅英那儿没等多久,就给他回了个消息,表示收到。
于是,林巍便带着自己的人在港口外黑漆漆的公路停着车静静等待着。
一个多小时后,电话响起。
“大哥,来了。”
林巍挂断电话,对着此刻正紧张的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抽着烟的金久男点了点头。
金久男再次重重吸了一口烟气,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向远处奔逃而去。
不多时,警笛声迅速逼近,五六辆警车开路,在路过林巍停在路边的车子时,还有一辆警车减速靠近:“干什么的?”
林巍只是微微一笑,下一刻,警车后的一辆黑色轿车响起鸣笛声。
穿着西服的男人暴躁的从车窗探出头来:“减速干什么?”
“抱歉,我是看他们有些可疑……”
警车内的警员紧张的解释着。
“开车!让你去港里,你在这儿停什么!?西八!”
穿西服的男人再次大声的骂着:“开车啊!人跑了你负责吗?”
原本都要停下的警车只能再次加速,向港口开去。
但那辆黑色轿车却在林巍面前减速。
那穿着西装的男人打量了一下靠站在豪华轿车旁的林巍,对他微微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林巍微微点头,双方没有语言交流,西装男踩下油门,黑色轿车便加速向前。
车队呼啸着向前方开去,呼喊声很快覆盖了警笛声:“那边的!别跑!”
“检察官!检察官nim!”
“小心!小心!”
“抓到了!抓到了!”
林巍只能隐约听到一些闹腾的声音。
不多时,那黑色轿车便带着人又折返了回来。
西装男再次摇下车窗,警车都开进了港口,四下无人,他便停在林巍面前,打量着林巍:“你就是林社长?”
“您好,初次见面,检察官nim,我是林巍。”
林巍微笑着伸出手去。
车里坐着的,西装革履的检察官犹豫片刻,伸出手,和他一握。
检察官看不见的是,就在林巍身后,他半个身子遮掩着的车窗内,尹炫优偷偷摸摸举着相机,借助着不透光的单向黑色防弹玻璃,对准了他拍下了这张握手的照片。
“……你好,我叫崔忠式,首尔地检检察官。”
崔忠式打心底里似乎并不大乐意和林巍握手,但犹豫了一瞬,跟他轻轻一握后收回,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
“感谢林社长的举报,我才能顺利将犯人抓捕归案。”
他客套且公式化的说完之后,便随口道:“我要尽快将他押回审讯,就先不聊了。”
林巍嗯了一声,透过车窗看了看车后座被手铐拷着的金久男。
对方此刻脸上又多了两道伤痕,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大恰当,但的的确确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林巍,有点可怜的满是祈求。
林巍只是对他微微一笑。
“没问题,这个逃犯看着应该会很配合,没必要逼太狠。”
林巍的话让崔忠式眉头微皱,随后展开:“好。”
他摇上车窗,开向远处。
“装什么,西八。”崔永豪低声骂着。
他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狗日的——明明是林巍找了他上边的人,送上一份功劳,可即便如此,这崔忠式看起来还有点不大情愿和林巍打交道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那种看不起黑帮崽子的眼神……即便隐藏的再好,崔永豪也能一眼看出来。
他之前和林巍一起被关进检察院的时候,那群狗崽子就是这么看他的。
他记忆犹新。
林巍不置可否的笑笑,敲敲车窗,尹炫优便推门下车,将相机递给林巍。
林巍仔细看了看内容,虽然隔着玻璃,也不敢开闪光灯,但索性离得够近,昏暗的灯光下只拍到了崔忠式的半张脸,但这也足够。
“可以了,没被发现,技术不错哦。”
尹炫优现在心里还直跳呢——见没出岔子,这才松了口气:“没耽误您的事儿就好。”
林巍打趣的夸赞一声,拉开车门。
“走吧,要不然,一会记者就该来了。”
金门的人纷纷上车,发动轿车后,车队缓慢的驶向首尔。
就在路上,林巍看到了好几辆私家车——在深夜奔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记者还能有谁?
至于崔忠式……嘿,他当然会先去确认一下金久男的口供,在确认无误后,才会作为一个‘孤身抓住逃犯’的优秀检察官在媒体身前亮相,宣布大案告破。
警方?
警方在这段新闻里,只能作为一个背景存在。
不出意外的,明天的早间新闻,崔忠式就要大出风头了。
林巍将相机关机,放到车里,决定自己拿着,明天把存储数据倒到电脑上再打印一张存好。
这算是以防万一。
如果说合作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张握手的照片起码保证林巍不至于没有半点谈判的筹码。
想要和检察官搞关系,林巍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即便有安雅英在中间替他牵线,可安雅英毕竟也不是什么总统夫人。
就算是总统夫人,在检察官眼里也未必是动不得的存在。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驱车回到首尔,时间就已经到了黑夜。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林巍望着车窗外的的霓虹,疲惫的眯着眼,可电话却不饶人的再次响起。
“大哥,金教授的老婆和金社长的情人都送到仁川港了,大哥,我们还抓住了金教授老婆的姘头。”
尹昌南的声音响起。
林巍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只能拍拍车座:“仁川港。”
车子便又驶向仁川港。
等到了仁川港,时间已到深夜。
林巍推开车门,又一次走进仓库,这一次,仓库里坐着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虽然嘴上都贴着胶布,但还是能听到压抑的呜咽哭声。
“解开。”
林巍意简言赅的说着,大马金刀的坐在三人面前的椅子上。
尹昌南点点头,手下便走上前去,粗暴的扯开几人嘴上的胶布。
“大哥,你抓错人了,我只是个小小的银行职员……”
小弟暴躁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哥还没问你呢!”
林巍摆摆手,表情淡漠的点了根烟,看着面前此刻一个放声大哭,一个低声啜泣的女人,先看向了嚎啕大哭的。
“你就是金社长的情人对吧?”
他望着那短发情人,单论颜值,在林巍眼里,她比起她身旁的那位金教授的老婆差了不止一筹——很难想象,金教授会丢下这么漂亮的老婆不要,还要去勾搭这位金社长的情人。
“是……是……求求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我吧……”女人哭泣着求饶。
林巍眉头微皱:“别哭了,好好说话。”
他不怒自威的模样与此刻身旁凶神恶煞的一群西装暴徒,让女人不得不降低了自己哭泣的声音。
林巍淡淡道:“我知道金社长临走前告诉了你不少事,都交代吧。”
“他就是告诉我,如果今天没能准时给我打电话,联系不上他,就让我报警……”
“除此之外呢?”
林巍打断了她。
情人眼里流露出一丝慌乱,而后林巍便冷冷的盯着她:“你最好想好再说,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情人嘴唇诺诺着,最后低下了头,啜泣着:“真没有什么了,他不信任我了,连钱都没有给我留,我只有自己卡里还有两千多万……求求你……”
林巍呵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着一旁的另一位五官端正,我见犹怜带着些许柔弱气质的女人:“杀了自己老公的感觉不错吧?”
“什……什么?”
女人仓皇的说着。
“我说,金太太,找杀手干掉自己老公的感觉不错吧?哦,还和自己老公出轨的对象现在共处一室……心情如何?”
林巍说着,女人只是低着头,浑身发抖:“我,我没有……”
“还有这位奸夫,韩结银行的金科长……你们的名字倒是巧,还都姓金,都快给我整迷糊了。”
林巍通过男人穿着的工作制服和挂在上面的胸牌,知晓了他的身份。
金正焕。
看着也挺人模狗样的。
“不是……”金正焕想要说些什么。
林巍吐出一口烟气:“闭嘴。”
男人立刻又闭上了嘴,听话极了。
林巍扭头看向情人。
“首先,我不信金社长什么都没给你留。”
林巍顿了顿,而后淡淡道:“他在明知道你背着他偷男人却还会在你家里留宿,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他很喜欢你。
像这样一个连自己家都不回,遇到事宁愿委托给你这个已经背叛了他的贱人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妻子的家伙……
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以沉默,带着秘密去地狱见他,我觉得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你觉得呢?”
林巍说着,便有些烦躁的对着身旁挥挥手,尹昌南随手抄起一根铁棍,下一刻,情人便哭着大声道:“我说……我知道他的钱,他的钱在哪,他在银行有个保险柜,我知道密码!
里头除了现金和金条,还有几个房产证和之前给那些大人物塞钱的时候留下的黑料。
他说如果出了意外,自己被关起来或者没消息了,钱可以拿走,但是要替他报仇,或者用这些黑料想办法请人来帮他……”
情人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林巍一一记下,并且让尹炫优将银行密码和银行卡存放的位置也都记住,随后才点点头。
“巧了,韩结银行……不愧是好兄弟,金社长和金教授,连银行都是用的都是同一家。”
林巍嘲弄的笑着,看着金教授的老婆和她的情人。
“不愧是大银行之一……金科长,你说呢?”
“我……”金正焕冷汗淋漓,他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是为了给金教授报仇?还是为了其他?
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对方绝对已经掌握了他雇凶杀人的真相!
这让他甚至都不敢再开口狡辩说什么自己无辜。
大脑飞速旋转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您,您抓我们来,是为了报仇吗?”
林巍义正言辞:“金教授虽然和我见面的次数很少,但我们相见恨晚,一见如故,毫不夸张的说,他简直是我的挚爱亲朋。”
“遭遇了这样的事,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林巍笑了两声,而后看着金教授的老婆:“他留下的钱是多少?”
“什么?”
女人眼露惊慌。
“金教授突然去世,留下的遗产除去那些不可动的资产以外,恐怕还有一大笔现金吧?
你都做好了杀他的准备,难道还没做好吞并他财产的准备?
你身边儿的,可是一位银行科长呢,就是他的钱藏在地里,恐怕都能给你挖出来吧?”
林巍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两位要是不想因为雇凶杀人被关进去……总得付出点什么吧?”
“我,我都给你……”太太看起来百依百顺,只是表情复杂,面露哀痛,可看起来却不像是因为钱。
林巍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表情淡漠的说着:“钱是小事……我想要知道的是,是谁联系的绵正鹤,你这位银行情人做的?”
林巍问着。
“我,我经常在喝酒的时候抱怨,生闷气,因为金教授这狗……这家伙明明已经有了家室,却还是天天在外面幽会情人,在家里还会偶尔打她,我气不过……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才……
她不知道,她之前是不知道我找了杀手的……直到昨天,昨天她来找我,我才都告诉了她,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自己做的!”
金正焕说着。
林巍却只是不屑的笑笑:“杀了他,再娶了他老婆,这样既能得到一个美人,又能平白得到金教授的遗产……是吧?”
“没有,我不是……”金正焕想要在说什么,但林巍却不愿听他多说,只是道:“那个服务员在哪,是谁。”
“在……”金正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去。
林巍对着尹昌南点点头:“去顺着线找找绵正鹤的老窝,这小子死的突然,家里肯定还藏着一大笔钱,都挖出来——当初拿了我两亿,死了也得还回来再说。
无论找到多少,这笔钱你拿一半,别惹麻烦,拿到钱就走,要是实在没找到就算了。”
尹昌南重重点头。
林巍这才扭头,又看了几人一眼:“你们两个可以走了,该工作工作,该干嘛干嘛,金教授的钱先给他把葬礼办了,该给他家里人的给了。
也算是我给他认识的前辈一个交代。
剩下的,该给我的一分不能少,既然想要双宿双飞,那就好好当个落草鸳鸯好了。”
林巍嘲弄的笑着,也不知这两位事后还能不能继续郎情妾意,狼狈为奸下去。
但他留着金科长却有他用。
“好好工作,之后说不准有点业务上的事儿,需要金科长发挥点作用呢。”
林巍勾起嘴角,金正焕却只是战战兢兢的:“我只是个小小的科长,分行的科长,平日里还得坐在柜台给人办理业务的那种,真的没什么本事的……”
“不急,谁知道之后的事儿呢?小人物也有大作用,不是吗?等我的人找到那位服务员,两位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只要闭上嘴,别出声,就没有人会再知道你们买凶杀人的屁事。”
“我……那我呢?”
金社长的情人颤抖着问。
“别急,等东西拿到手再说。”
林巍打了个哈欠:“昌南,这里交给你了。”
尹昌南丝毫不见疲态,恰恰相反,此刻听到能顺藤摸瓜去找老棉留下的钱,他精神极了。
“是,大哥。”
出了门,崔永豪半晌,才坐在驾驶座上小声问着:“大哥,真的要放他们回去吗?”
林巍闭着眼。
“金科长那一对儿放回去,金教授的死闹得满城风雨,这个节骨眼上他老婆没了,肯定又有麻烦,只要把嘴闭好,活着比死了对我更有用,买凶杀人的这个秘密,足够我拿捏他一辈子。
至于那位情人嘛……”
林巍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拿了金社长那么多钱,还掌握着那么一笔黑料,虽然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携款潜逃,带着东西跑出国销声匿迹,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对吧?
你以为那女人为什么开头会犹豫,不告诉我们金社长还有一笔秘密资金和资料?
她可不是为了给金社长复仇……只是想拿钱跑路罢了。”
崔永豪默默的点了点头。
林巍淡淡道:“等东西拿到,就安排她……出国吧。”
“是,大哥。”
崔永豪答应了下来。
尹炫优抱紧了从不离身的公文包,身上有些刺骨的凉,眼神复杂的垂下头去,心里百感交集。
怜悯?不,对于一个买凶杀掉自己老公的狗男女,他需要怜悯什么?
对于选择当了小三,却又朝三暮四同时勾搭好几个男人,最后在关键时刻也只想着自己跑路的女人,他又有什么该怜悯的?
只是……
随着和林巍的纠缠越来越深,他总感觉,自己也像是沉入了无底深渊之中,被黑暗笼罩着,越陷越深。
不,不是陷了进去……而是渐渐地,发现了那些自己曾经信以为真,以为会存在着的光亮,根本就不存在。
于是,才发觉自己的身边只有黑暗。
“炫优啊。”
“是,社长nim。”
“感觉如何?”
“什么?”
“这世界真实的模样……吓人吧?”
“……您说的对。”
尹炫优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失落。
林巍却只是笑笑,看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轻声叹息。
漆黑的夜,仿佛是黑夜里涌动的海,黑色的乌云像无垠深邃的海底,隐约可见乌云中穿梭着粼粼的月光。
雨水依旧淅淅沥沥的落下,不小,不大,就这样下了一整夜,直到清晨,仍未放晴。
许多条人命、许多段故事,就这样潦草的被深埋在了夜里。
清晨,它们轻巧的落在了纸上,化作了各大新闻报纸上,加大加粗的几行文字,真相,便永远的,被就此掩埋。
《嫌犯落网!惊天命案告破!二十四小时超光速破案!》
《崔忠式!首尔地检的正义之光!》
《再次胜利!与犯罪的战争!》
于是,今天的各大报纸。
又卖出了可喜的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