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出来……我爸肯定让你好好照顾我对不对?快点,快点想办法把我弄出来……”
赵泰晤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的模样,像是被关进了冰窖。
但此时,分明却还是夏天的尾巴。
林巍淡然的坐在看守所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一扇窗户,凝视着赵泰晤的脸,此时此刻,这个不久之前还一脸狂躁的男人,此刻却声泪俱下的哭泣着,渴望着有人能将他带出来。
林巍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赵泰晤几声哀求无果后,便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将心里的惧怕化作色厉内茬的威胁。
“你为什么不说话!?西八,我说把我弄出来啊!听见了没有!”
赵泰晤起身,手铐束缚着的双手重重砸在玻璃上。
林巍这才终于不紧不慢的张口道:“首先。”
赵泰晤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听着他说话。
“遗憾的是,你爸爸只是求我给你留一条命——放心,你所犯的事,不需要蹲一辈子,但也不用坐上电椅……”
林巍的话让赵泰晤愣在原地,而后,他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你妈妈为你找了律师,说不准,运作的好,在牢里好好表现,十几年后,就出来了。
持械袭警、非法持枪、非法购买使用药品、试图销毁证据、杀人未遂、多次故意重伤他人……”
林巍琢磨了一会,笑了起来:“哦,还有醉驾、组织暴力……”
“呀~南韩的法律可真是好啊,这么多指控落到实处,恐怕也上不到无期。”
林巍说完,赵泰晤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可能!我没有这么多罪!都是他们捏造的!林巍!林会长,我知道你厉害,帮我说说,那群检察官就是巴不得我死……”
他说到这里,瞳孔晃动着,竟然贴在玻璃上,小声说道:“你救我出去,要不然,要不然他们万一知道了你之前帮我脱罪的事怎么办?”
林巍露出微笑:“你是在威胁我吗?”
“……救我!出去!”赵泰晤双手死死按在玻璃上,双眼怒目圆瞪,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现在就是等待谜底揭晓的时刻。
“抱歉……”林巍偏偏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西装,一边淡定道:“我做不到。”
“顺带一提……请打电话给阿姨——别再来找我帮忙了,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能任命,不能老老实实的,别碍眼呢?”
林巍疑惑地说着,看着玻璃另一面的赵泰晤,他微微躬身,和他脸对着脸,冷漠道:“还有,之前不是帮你脱罪,而是检察官太忙了,忙到暂不起诉……现在时间合适,自然要新旧案子算到一起,帮你把刑期算个明白。
赵泰晤xi,看来你得在监狱里好好学学怎么求人了……你会学好的,相信我。”
“呀!回来!狗崽子!都是你做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西八!你拿了我的家产还要做这样的事,你是人吗?畜生!林巍!”
赵泰晤的怒骂声被林巍抛在脑后,当林巍走出看守所后,豪华轿车上,刘智妍拿着电话正在聊天。
林巍坐进车里,她挂断电话,立刻对着林巍说道:“搞定了,赵泰晤的家人决定委托AMM律所对其进行辩护,一切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林会长,您真是天才!”
“只是对他们太了解了——赵泰晤和他妈都是一路货色,相信钱能开路,也绝不喜欢守规矩……AMM开出的条件和名气,足够让他们信服。”
林巍的话说完,刘智妍却面露几分犹豫,她低声道:“但是如果按照您的计划,由AMM为赵泰晤做无罪辩护,以他们的能力,这个计划大概率不会失败——可如果赵泰晤真的以精神失常这种原因辩护成功……”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觉得赵泰晤这种家伙以精神问题为由摆脱刑法很不好?”
林巍笑着看向自己身旁的刘智妍,作为自己的私人律师,在漫长的合作时间里,足以让两人的信任远超常人。
他不会避忌刘智妍,而刘智妍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思——她很清楚林巍比起能力更看重什么,那便是忠诚,忠心的忠,诚实的诚。
“都有吧……总觉得好不容易给他逮进去,却又给了他一个无罪辩护的方向和条件……有点可惜。”
刘智妍说完,眼里明显有着些许好奇和疑惑之色,等待着林巍的解答。
而林巍却只是慢悠悠的问道:“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闲聊的内容?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被诊断出精神失常,其证词是否具备可参考性……”
刘智妍一点就通,她微微瞪大双眼,随后惊愕道:“您是为了让他彻底失去对您指控的能力?”
林巍轻轻点头:“无论如何,帮他擦过屁股也是事实,如果他一口咬定当初我联合崔忠式帮他解决过问题,即便只是口供,在安喜延这里也会成为破绽。
解决不了已经改变的事实,那就要让他说出的话无法印证……”
林巍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着:“要让AMM律所尽快搞定这一切,我怀疑赵泰晤手里有一些比较麻烦的证据——这小子自从知道我要收购赵氏集团开始就不安分。
谁知道他有没有私底下乱搞点什么。”
林巍说的麻烦倒不是担心赵泰晤掌握自己什么证据,而是担心他手里捏着一些会影响公司正常营业的东西,比如某些公司内部的丑闻或,能给安喜延提供调查突破口的东西。
“明白了,您放心吧。”
刘智妍重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豪华轿车沿着道路行驶,远远地,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林巍眯起眼,道:“减速慢行。”
车泰植放缓车速,而林巍拉下车窗,果不其然,那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也缓缓降下车窗。
安喜延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林巍对视着,只看到了对方无比平静的模样。
“安检察,别来无恙。”
林巍露出微笑。
安喜延打量着他,啧啧称奇:“别来无恙……”
车子缓慢相对驶过,两人仅仅说了一句话,而林巍却将视线停留在了副驾驶的千信雨身上,千信雨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远处,不与他视线交汇,而安喜延脸上则带着些许挑衅的笑意。
她希望林巍失去从容和冷静。
但她收获的,只有林巍愈发灿烂的笑容,和意味深长的眼神。
“路上慢点,小心安全。”
林巍温声的叮嘱过后,便拉上车窗。
而安喜延却因此眉头皱紧,下意识的观察路况,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这家伙就是故意吓唬她。
撇撇嘴,安喜延扭头看向千信雨:“我说的没错吧?他肯定会来。”
“关键在于他有没有和赵泰晤谈好条件——但我想,只要我们戳穿林巍的真面目,告诉赵泰晤真相,他不会吝啬提供一份可以用作突破口的口供的。”
千信雨说着,而安喜延却并未像她这么乐观,只是嗯了一声,淡淡道:“提前告诉你一件事……我和林巍的交手,几乎从未赢过。”
“……未战先怯,可不该是安部长该说的话。”千信雨说完,就看安喜延摇摇头。
安喜延继续淡淡道:“并非未战先怯,我是想告诉你,面对林巍,要注意的地方。
第一,放下检察官该有的骄傲,起码面对的他时候。
第二,要时刻假设他已经埋好了后手,并做出了防备。
第三……”
安喜延沉默片刻,随后道:“秘密。”
千信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但却也并未追问,反而问道:“如果赵泰晤不配合呢?”
“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安喜延反问一声后,笑了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总是有不少人,希望林巍栽个跟头的。”
千信雨点点头,不再多说,心里,却不知为何,逐渐浮现出些许不安和疑虑,这些疑虑缠绕在心头,让她始终有一个问号盘旋在脑海。
太顺利了……
安喜延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有点太过于顺理成章的意思。
按她的说法,要假设他已经有了准备和后手……那为什么自己还会被安喜延带到督察部去,之前安喜延所接触的韩度京又为何会那么简单被拿捏……
赵泰晤的事,难道也会一帆风顺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千信雨和安喜延见到了赵泰晤。
安喜延只是开了个头,赵泰晤便满脸恨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能威胁到林巍的事都说了出来。
他言语激动,手舞足蹈,看起来恨不得亲手杀了林巍。
“他和检察官有联系,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姓崔的,当初帮我隐瞒了罪行……
还有他收购的赵氏集团公司内部直到收购完成,都有税务问题……”
赵泰晤说的清楚,安喜延听得认真,录音摄像加笔录,直到赵泰晤说无可说,甚至是编无可编,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以一份认罪协议+重大减刑的条件,诱使赵泰晤在口供上签字,但赵泰晤说的时候痛快,签字的时候却犹豫了下来,律师适时赶到,警告检察官不要诱供自己的嫌疑人之后,就将赵泰晤麻溜的带走。
安喜延也算初步达成了目的,回到车上,千信雨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低声道:“我们是不是太顺利了?林巍分明知道赵泰晤会是突破口……”
“所以,我们就该放弃这个机会?”
安喜延反问一声后,笑道:“别担心,我们需要的可不是赵泰晤的口供。”
“那是……”
千信雨眉头微皱。
安喜延只是露出了淡淡笑意:“他顶得住压力,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他身边的人,却未必都是如此。
尤其是那群检察官。”
她语带嘲弄:“一群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家伙,最终也会因为可能承担的风险而分崩离析……”
千信雨还是不说话,安喜延这才不得不将自己的计划说完,给予她信心:“打碎石头的不是最后一下锤击,而是前面的九百九十九次……这话谁说的来着?算了,总之……”
安喜延平静的说道:“只要持之以恒的敲下去,总会有人担心,那看似屹立不倒的巨石,会被砸烂——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巨石看起来即将裂缝,或,找到那条裂缝,说服其他人。”
千信雨这才明白,安喜延到底有多谨慎和认真,她十分清楚林巍的能力,但即便如此,也会在一次次可能注定无功而返的行动中倾尽全力,为的不是直接打败林巍,而是为了……
“你已经有了目标和计划?要从他身边的谁入手,崔部长?”千信雨试探的问。
安喜延露出微笑,却不答应,只是道:“别急,先陪我多敲打几下,你应当看得出来。”
千信雨放下疑惑,心里,也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奔头和希望。
只是千信雨仍不自觉的想着。
绝大多数,只会为眼前可能暴露的问题做好预设和准备。
而林巍……
她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不知为何,千信雨总觉得——林巍自从和她接触的瞬间,就已经想好了最终的结局。
不……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千信雨不知该如何正视自己这种情绪,她觉得,或许是自己被林巍伤的太深,甚至到了闻风色变的程度,不自觉的夸大他的可怕之处。
她闭上眼。
他绝不是不可战胜的……绝不!
……
“在这个时间发起聚会邀请,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啊。”
高东浩眉头微皱,看着在自己办公室里悠然喝着咖啡的崔忠式,心头有几分不满。
谁都知道安喜延最近又被拧上了发条,上头传来的风声也不利于己方,这种时刻,身为强力部部长的崔忠式却又出现在自己这个战略部部长的房间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那个聚会……如果被人抓到线索,甚至是拿到秘密集会的整局,那可真的太危险了。
“越是看似波涛汹涌的时候,我们就越应该团结一致嘛,要是在这个时候露怯,在外人看来,形势可就不太好了。”
崔忠式淡定的说着,看了看手表,随口道:“总之,就是这样,你也好久没来一块喝两杯了,高部长,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干嘛突然这么生分?”
“这不是生分,现在我们要安全……”高东浩话没说完,崔忠式便眯起眼,粗暴的打断了他:“话我已经带到了,高部长,只是聚会,哪里来的安不安全的说法?
放心吧,只有我们几个老朋友。”
崔忠式说完,便直接起身:“那就这么定了。”
高东浩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目视着崔忠式离开之后,才终于面露几分怒气,重重一拍桌子之后,他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沉默许久过后,他还是拿出电话:“今晚我不回家吃饭……可能会去休息,也可能不,不用等我。”
挂断电话,高东浩的手纠结在一起,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时而平缓,时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