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甫一出贾母的荣庆堂,几乎同一时间,贾环对牛奔比划了一个拇指塞进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手势,正是牛奔之前朝贾环比划的第一个手势。
而与此同时,牛奔向贾环比划的,则是他那根短粗短粗的中指……
两人看了看对方的手势后,马不停蹄,同时变换手势,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一起塞进了中指和无名指间。
见贾环毫无障碍的做出这个手势,牛奔的绿豆眼眨巴了下。
都没死心,不约而同,两人又同时做了最后一个动作……
见对方都没落下,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哼”!
“喂!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我!你可知小爷我是谁?”
别看小白球牛奔在贾母面前温良恭谦让,表现的很有君子风范。
可是出了门,一离开大人的视野,这孙子架子摆的高的很,都不用正眼瞧人,觑着眼看着贾环。
贾环自然不会怕他,也斜着眼藐视道:“你不是叫牛喷吗?怎么,改名了?改名了你说啊,我又不是你爹,怎么知道你改叫什么了!”
“放屁!你好大的胆,居然还想当我爹!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告我爹!”
小白球的眼睛又睁成了牛眼,恐吓道。
贾环懒洋洋道:“悉听尊便。”
他才不信将门的子弟,只是口角上吃了点亏,就敢回家告状。
那不是在告状,那是在作死……
果然,见贾环丝毫不惧,牛奔有些丧气道:“真想不明白,我爹怎么会欣赏你这种下流的无赖,太没道理了。你还长的那么丑……”
贾环生生气乐了,好笑道:“第一,牛伯父欣赏我这说明牛伯父有眼力,眼光老道。第二,牛世兄,私下打听一下,伯母在怀你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从飞奔的马上跌下来打过滚,要不然你怎么……啊?”
贾环一边说,一边用手对着牛奔身材比划了下,最终比划出了一个……球!
牛奔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贾环道:“你才是个球!你是一个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贾环笑眯眯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个球,你像是一个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这就太恶劣了,你哪怕说他是女人也好啊,结果直接Low成牛了。
牛就牛吧,给个威武雄壮的大公牛也成啊!偏偏还是小母牛,更令人发指的详细描述成小花母奶牛……
人家身上的衣裳那叫小花吗?那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套起花八团倭缎排蕙褂!
时髦着呢,你个土鳖懂毛线!
“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又黑又丑的黑碳球!”
“怀了孕的小花母奶牛!”
……
两人无聊的重复到了荣国府大门口,直到各自上车前。
忽然,正要上车的牛奔顿住了脚,小眼睛眨了眨,他看着贾环,展颜一笑,两条八字眉更八了,脸上的喜剧效果瞬间扩大了好几倍,贾环见了后心中的烦恼居然瞬间不翼而飞。
不过,心中的警惕感却骤然提高!
“环世兄……”
牛奔甚至还挑了挑眉头,贾环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力才强忍住喷笑出来,他瓮声道:“搞毛?”
牛奔闻言,顿时竖起了跟白胖的大拇指,赞道:“世兄这个词用的够别致……打个商量如何?”
贾环眼中的防备之色更浓了,俗话说的好,咬人的狗都不叫……总之,刚还翻脸吵架的人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一定有阴谋,肯定没错。
“咳咳,世兄,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听着贵府荣国公的英勇故事长大的。所以,对荣国公创下的那朵黑云特别感兴趣。所以……”
牛奔挤眉弄眼不停地说道。
贾环耐性耗尽了,不耐道:“有话明说,牛伯伯何等英雄的人物,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聒噪啰嗦的厌物?”
“我操!”
牛奔几乎就要翻脸了,可是又看了眼贾环的马车,还是强憋出一张笑脸,道:“世兄果然够爽快,你说的没错,家父就时常批评我不够直爽……那就直言说吧,愚兄想上你这辆黑云马车上坐坐!
我要解释一下,不是愚兄我没见识。实际上何止是我,这神京城内,大大小小的从武世家,有一家算一家,全部子弟加起来,就没有一个不想上这黑云车上坐坐的,而且车头上要是能插有荣国公当年扬起的那面黑云旗就更好了!
遥想当年,大秦八大军团齐汇聚于黑云旗下,八大军团长行军礼于荣国公座下黑云车前,随着荣国公老太尉一声号令,以荣国公麾下十三铁浮屠为尖刀,万马齐齐奔腾而出,直杀的鬼神辟易,天地都为之变色,乾坤亦为之倒转!
鞑袒和女真,一个号称骑射天下无双,一个号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那又如何,在荣国公扬起的那面黑云旗下,一切敌人通通都是纸老虎,这是太祖旨意中的原话!
太祖还夸赞这面黑云旗,形容它是‘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嘿!真是霸气绝伦!
世兄,老实说,我刚才不是跟你拿大,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这神京四九城内,哪个将门子弟敢跟荣国公的子孙拿大,谁配啊?
嘿嘿!听了这么多,想比世兄一定能够体谅愚兄的心理感受了。世兄,咱们商量商量,让我上这辆黑云车上坐坐,感受感受,怎么样?虽说你这辆车不是当年太祖赏给老荣国公的那辆,可这车身上也有一朵黑云,坐坐也能感悟一下。
世兄,给愚兄一个薄面吧?”
贾环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道:“当真有许多人都想坐这辆车?”
牛奔胸脯拍的肥肉都荡漾飚起,保证道:“那还用说,你若是同意,就算开一千两银子出来,那些孙子保管都愿意!”
“成交!!”
……
黑云马车内,牛奔脸上的八字眉没有那么八了,一双绿豆小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虚无处,眨啊眨啊眨,看都不看在一旁点票子的贾环一眼……
气呼呼的,鼻翼一张一合中,显示出牛奔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若是他有几百年后的词汇,他一定会感慨一句:我真是曰了犬了……
“行了笨哥,别绷着个脸了,看在咱俩世交的面子上,小弟才收了八百两银子,足足给你打了八折,这你还不高兴?你这粉丝也忒不虔诚了些!”
贾环往手上唾了口唾沫,决定再数一遍手里的“支票”,数之前,还慈悲的安慰了下快要气爆了的“皮球”,只当日行一善好了。
牛奔气的怒喘吁吁,他不是气被贾环套走的八百两银子。
尽管这八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不是平日家里的姨娘还有亲戚们塞银子给他,单只靠牛继宗夫妇给他的月例银子,八百两够他攒好几年的了,他自然会心疼。
不过他更气的是,贾环居然拿象征着荣国公无比尊崇身份地位的黑云车来骗银子!
这是亵渎,这绝对是赤裸裸的亵渎!
要是换个人,牛奔保准打的他爹都不敢认他,反了天了还。
可惜,这个混账却是荣国公的三孙子……
“呸!”
饶是如此,牛奔还是气不过,狠狠的唾了口唾沫。
贾环正点着唾沫,瞥见他此举后,顿时皱起眉头,正色道:“擦掉。”
牛奔脖子一扬,正准备撒野,却见贾环朝车窗横栏上指了指,只见一朵黑云悠悠的停在那里……
牛奔顿时泄气了,恨恨的从袖兜里取出一个帕子,弯腰将刚吐出的那口唾沫星子抹干净后,直接将帕子扔出窗外。
不过刚扔出手,牛奔忽然惨呼一声,球一般的身体飞起铺向窗边,想要将那帕子抓回。
可惜,可能是刚才丢的太用力,帕子已经飞远了。
“停车!”
哭丧着脸,牛奔哀嚎道。
贾环皱眉鄙夷道:“不就是一席手帕吗?又花不了你二两银子,至于吗?行了行了,看你那抠门儿样儿,我给你补二两总可以了吧?”
牛奔眼睛都红了,一把抓住贾环的领口,咆哮道:“你懂个屁,那是我娘专门给我绣的缕金穿花绣凤帕,这是我的新年礼物!完了完了,被你坑死了!快停车!”
贾环一边敲了敲车门处的云板,让马车停下,一边质疑道:“你没开玩笑吧?那帕子上绣的是凤凰?我刚才看着,明明就像一只母鸡……”这话甫一出口,贾环立即就后悔了,暗叫一声糟糕,可没等他来得及补口,就见牛奔居然破怒为喜,指着贾环大笑道:
“哇哈哈!环老三啊环老三,你也有今天……你!惨!啦!连我爹都不敢说我娘的女红,你居然就敢嘲笑?!我告诉你,真打起来,我爹都未必能抗的住我娘的鸳鸯连环腿!好家伙,那可真是沿炕十八踢,招招朝下三路招呼啊……呃,说哪儿了刚才?对对,你惨啦!!快,银票还回来,要是你肯再添个千八两,小爷到时候说不定心情好,帮你圆圆场子!”
牛奔一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嚣张模样,看的贾环牙疼,怒道:
“三爷明白着给你说,要钱没有,要命也他娘的不给!怎么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