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手中紧握着一张弓,这是邓子明从西域带来的突厥硬弓,力道极足,他判断了一下风向和风力,果然的拉满弓,抬高角度将一枝枝雕翎箭射了出去,引满即射,不需刻意瞄准,敌人的队形很密,每一箭过去都能射中目标。
突厥骑兵也开始发箭还击,但是在高速行进的马匹上,命中率大大降低,不断有箭矢带着哨音从元封身边飞过,他依然伫立不动,沉着而迅速的将箭壶中剩余的二十六枝箭都射了出去。
突厥骑兵的队形硬是被元封射出一个缺口来,向来以骑射功夫闻名天下的突厥精骑竟然面对一个步弓手毫无建树,射过去的箭全落空了不说,还被那人捞到几枝箭回射过来,又射翻了几个人,骑兵们越奔越近,索性抽出弯刀直取元封的脑袋。
元封也把弓箭丢开,从背后被长刀拽了出来,他的刀和突厥骑兵的弯刀有所不同,是一种中原式样的直身窄刃长刀,三尺长,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元封将衣服下摆撕成的长布条将刀柄缠在手上,眼睛紧紧盯住距离最近的一个骑兵,当敌人呼啸而至的时候,一闪身躲过弯刀的劈砍,奋力一刀,拦腰将那名骑兵砍断。
第二个骑兵紧跟着冲了上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无数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弯刀的光芒闪成一片,元封武艺再高也是凡胎肉体,就算不被砍死也会被乱马踩死,只见他身子一拧,一个旱地拔葱跳到最近的马上,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径直插入骑兵的腰眼里,然后将尸体推落马下,两腿猛夹马腹向前奔驰,左右两边无数把刀砍过来,元封挥刀乱拨,金铁交鸣之音和战马的嘶鸣,骑士的怒吼汇成一片。
只有元封紧闭双唇不言不语,不停地格挡着砍过来的兵器,那些突厥骑兵的马术相当精湛,刀法也够狠辣,可是他们却惊讶的发现这个汉族少年的马术比他们还要好,整个人骑在颠簸的马上如履平地一般,两条腿根本就不用踩着马镫,而是在马鞍子上闪转腾挪,躲避着从各个方向砍来刺来的兵器,数十个人夹着他一个人打,却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反被他砍死了好几个人。
“砍他的马!”有人终于醒悟过来,顿时刀枪并举,元封的坐骑惨呼一声摔倒在地,可是元封却极其灵活的跳到另外一匹马上,刺死骑士夺了战马继续厮杀。
好一场恶战,整个战斗过程都是在疾驰中进行的,元封抢了一杆长矛在手,挑扎扫劈,不时将人打落马下,一路打下去,被他杀死的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渐渐的有人马力不济落后了,元封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少,可是他的体力也越少越少,紧闭的嘴唇已经张开,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那些突厥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这预料不到的挫败让他们极其恼怒,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把元封杀死。
也不知道奔了多久,元封胯下的战马终于力竭了,长嘶一声倒地,将元封摔出去老远,他在空中就调整了身形,落地的时候依然是站着的,长刀已经砍出几十个缺口了,但依然闪着寒光,不愧是独一刀使用过的宝刀。
那些突厥骑兵的战马也好不到哪里去,马的体力虽然远比人高,但是精神力量却差远了,若是不再停马休息,这些战马怕是要报废了,况且元封已经落马了,骑兵们便各自下马,挥着弯刀围成一个半圆向他逼过来。
元封忽然笑了,轻蔑的笑了,指了指对方,又翘了翘小拇指,摇了摇头,这种手势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些骑兵也是真汉子,居然都停下脚步,只让一个大胡子的家伙站出来与元封搏斗。
小小的计策成功了,不过情势还是相当危急,面前有十二个敌人,就算一个个的来,也是相当费力的,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比独一刀这样的江湖高手,但是身高力壮,战斗经验丰富,意志更是那些马贼难以比拟的,看样子这伙人是不死不休了。
大胡子突厥骑兵将弯刀虚劈了几下,暴喝一声冲了上来,元封也低吼一声迎上,两把刀在空中撞击,擦出一长串火花,元封心中叫苦,这厮力气太大难以克制,无奈只好再次施展全身解数贴身近战,欺身上前用长刀在对方腰部狠狠一划。
一串火星划过,对方的战袍下面居然衬着锁子甲,大胡子趁着这个机会一刀劈在元封胸前。
元封被砍出去好几步远,胸前的衣服撕破了,露出里面的皮甲护胸,七札胸甲被砍破了六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围观的骑兵们一阵欢呼,大胡子得意的笑了笑,伸出小拇指导对元封晃了晃,这一刀虽然没伤到皮肉,但是震动了血脉,让元封苦楚不堪,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他硬生生将一口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狠狠盯着大胡子,挥刀道:“再来。”
大胡子冷笑一声,一个箭步蹿上去,弯刀接二连三砍下,他的刀沉,速度又快,别看只是最简单的招式,竟然毫无破绽可寻,元封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骑兵们又欢呼起来,用突厥语有节奏的喊着“因扎克,因扎克。”
元封连连后退,终于气力不支倒在地上,大胡子狞笑着扑过来,哪知道元封手里抓了一把黄土迎头撒过去,大胡子伸手一挡的间隙里,元封的长刀便当胸刺了过来。
锁子甲虽然厉害,但只是对切割力和一些箭矢有防御能力,对这种近距离利刃直刺的防护性并不好,大胡子被一刀刺了个透心凉,两个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元封,元封伸腿在他胸前踹了一脚,顺势将长刀拔出,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望着剩下十一个已经傻住的突厥兵道:“下一个谁上?”
突厥兵们看看大胡子的尸体,又看看元封,一脸的不可思议,片刻之后忽然狂吼起来,一股脑的冲元封扑过来。
这是咋的了,不是说好一个个上的么!元封心中叫苦,这些突厥兵的战斗力相当强悍,已经有点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这武功要不停和强手过招才行,如果总是和弱小的对手打,那功夫也会下降,自从叔叔去世以后,元封就只有和镇上的兄弟们对练了,长久没有像样的对手导致他的水平有所下降,面对十一个吃了枪药一般凶猛的突厥兵,他疲于应对,狼狈不堪,身上的皮甲被砍开了七八个口子,好几处带伤,不过也干掉了对方五个人。
元封这个累啊,从早上打到现在,水米没沾牙,全部时间都在逃命和搏斗中度过,这些敌人也是如此,打到现在,拼的主要就是精神力量了。
元封坐在地上,手扶着长刀气喘吁吁,远处是六个突厥骑兵也在气喘吁吁,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谁也不愿意再动。
对方去战马边拿了水壶和干粮袋子过来,在那里大吃大喝起来,元封却啥也没有,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吃喝,头上的血还不时流下来糊住眼睛,让他看不清东西,这乍一停下来,肾上腺素停止分泌,身上各处伤口的痛楚就传过来了,钻心的疼啊,这可都是货真价实被刀子拉出来的伤口啊,可比以前叔叔用棍子抽出来的伤痕疼得多。
休息了片刻,元封觉得更累了,喉头干的象着火一般,胳膊如同灌了铅一样重,但是他的意志却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小时候进行过的魔鬼训练现在终于显示了作用,那些突厥骑兵还盘腿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元封已经站了起来,提着满是缺口的钢刀向他们走去。
突厥兵们赶紧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提着弯刀准备招架,此时夕阳已经西下,一轮血红的落日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苍茫的大地上,很长。
风呜呜地吹着,如同狼嚎一般,这些高鼻凹眼的突厥兵看着元封的眼神,也如同看着一匹恶狼一般,他们的百人队追了整整一天,硬是没追上这个家伙,还被他杀伤了几十个人,连队长都折进去了,这个貌不惊人的汉族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厉害?面对这样神秘莫测的对手,这六个士兵如何不心寒。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后续跟进的骑兵追来了,六个士兵顿时精神大震,摆出防御的阵型护住马匹,以防元封抢马逃走。
又来了二十个突厥兵,当他们看到地上的尸体时都震惊的大叫起来,继而愤愤地喊着什么,大概是要活捉元封的意思,二十个人翻身下马,十个人拿弓箭,十个人拿长矛,慢慢的围拢过来。
这回真要死在这里了。元封心中暗想,真没想到会死的这样窝囊,如果在泉下遇到叔叔,不知道他会怎么责罚我呢。
唉,死就死吧,大丈夫总有一死,不过要死的壮烈些,不能让这些蛮夷看轻了,元封打定主意,趁敌人的队形还没站定,提起最后的力气,怒吼一声便扑了上去,如虎入羊群一般。
嗖嗖数声,元封胸前中了四五枝箭,他连躲都不躲,径直扑入敌群,夺了一杆长矛将当前两人戳成了糖葫芦,又顺手扯过一杆枪,忽地掷出,将一个弓箭手钉死在地上。
突厥人也红了眼,蜂拥而上,乱刀乱枪没头没脑的打过来,元封被他们包围在中间,也不躲闪格挡了,就只有机械地杀,杀,杀。
夕阳在天边注视着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杀戮,最终还是不忍观看,沉了下去。
一阵旋风吹过,黄沙飘飘,掩盖了被血浸湿了的地面,一个身上带着十余枝箭的身影缓慢的走着,走着,终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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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一队骑兵来到了元封和贺民分手的地方,为首一个带着面纱,身段窈窕的女子焦急的四下观看,却看不到元封的身影,只有满地的尸体。
“就是在这里分开的,你们一定要找到他。”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殿下,天已经黑了,不方便搜索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说道。
“那个我不管,总之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被称作殿下的面纱女子冷冷地说。
老将军不敢多言,让人举起火把,检视起地上的尸体来,想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突厥狼骑!”老将军惊呼一声,“这些追兵竟然是狼骑,殿下,那个人不可能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