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地府鬼帝，洪荒的大神通者，亲切地问自己想不想做人皇……
最开始的时候，周舟是拒绝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这无厘头的谈话方式当真是让自己如坠云雾之中，完全摸不着头脑。
看杜鬼帝目光灼灼，周舟也是心中忐忑，这鬼帝看起来应该不是开玩笑。
鬼帝的身份如何证明？不说此地是城隍庙，单说杜鬼帝这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的气度，就不是那么好伪装的。
周舟灵觉不跳，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刚才问的那句“可愿做人皇”，似乎是问“你吃饭了吗”的随意。
“鬼帝何出此言？我不过是个方外修士，虽然有幸拜得名师，但和人皇有什么关系？”周舟哭笑不得，话语还是很诚恳的，“这气运并非什么皇家气运，只是气运金墙赠与我的，源头在我师父那，我只是沾了师父的光。”
鬼帝扶须，笑道：“我成道于洪荒远古时期，地府未立之时，于今也不知道有多少元会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提这个，周舟顺着说就是了：“鬼帝当真是大神通之能。”
“哈哈哈！不过入地府当鬼帝之前，也曾受道门首徒、玄都大法师关照。”鬼帝对着天空拱拱手，道，“虽然可能大法师只是随手而为，但这恩情却让我铭记于心，一直未有机会偿还，心中难安。”
如果是换做了刚从青崖绝壁上下来的周舟，说不定就信了这家伙的言语。
但此时周舟也算是在洪荒行走了些时日，虽然很想去相信，但自己就是“信不起来”……
“师父他若是知道曾经和鬼帝有过交集，也会很开心吧。”
这虚伪的客套……
“大法师乃真正方外之大能，被称作最有希望成圣之人，为人脱俗清雅、高风亮节，那是洪荒之中多少修道者歆慕啊。”杜鬼帝叹了声，似乎为不能得见玄都而心中抑郁。他笑道，“所以，你若是想做人皇，我可倾地府之力帮你。这北靖国虽然狭小，但依照你的气运护持，不过百年定然能发展壮大，等南洲战乱起……大有可为。”
周舟闻言低头思索，他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
百年、战乱起？
想到刚才鬼帝提到的“生死簿”，对方如果能知道这些讯息，那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然而，周舟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去询问这些。周舟正色道：“鬼帝错爱了，我一心求仙，想要好好修行，凡俗不过是过来转转散散心，万万没有相当人皇的野心。”
“哦？是吗？如此，倒是可惜了你身携的气运。”杜鬼帝扶须思索。
看来，辅佐周舟成为人皇，肯定对地府有莫大的好处。
地府如何帮周舟？若真是想帮，且不说地府的鬼兵鬼将不可计数，就说鬼差去拿凡人的魂魄，管你是什么将领大臣、达官贵人，还是士兵凡人，直接牵走就是了……
如此想想，似乎真的是大事可成……
周舟自己都乐了。
别闹，他怎么会是当人皇的料。
“周小兄弟，你真的不想当人皇？”杜鬼帝又问了句，额头皱起了“山”字。
“当不得，当不得，不然我师父定然会下来教训我几番。”周舟连连摇头。
“其实，这也是一种修行。”杜鬼帝道，“你可知人族先贤三皇五帝？他们转世之前，大多是洪荒远古时有大福源的修道者。当然，此时他们是人族之身。借着人皇之位凝聚人族气运，进而修行、脱胎换骨，如今居住于火云洞，也是咱大罗一般的人物。”
周舟：“鬼帝，这天地规则，可是允许人皇修仙？”
“人皇当然不能修仙，可并未禁止修士成为人皇啊。”杜鬼帝哈哈笑了声。
周舟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这算不算钻了天道禁令的空子？就跟玩游戏卡BUG一样，心里有点小忐忑……还有点小激动呢怎么。
赶紧将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打消，周舟拱手道：“虽然这也是一番机缘，但我修道之路乃是师父定下的，我当遵师命。”
“善。”杜鬼帝也不强求，笑呵呵地点头，只是说：“那周小兄弟可要小心了，你不想做这个人皇，但前半夜那赢家帝王昭告天地时，你的金龙冲天而起，已经引起了多方注意。”
“哦？”周舟愣了下。
“实不相瞒，我也是被南洲那条金龙惊动，才注意到了北方你这条小金龙，前来此地之后一番询问，发现竟然是圣人门徒身携气运金龙……你若成人皇，人教可大兴啊！”
杜鬼帝将这些如实相告，也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倒也让周舟放下了些许戒心。
“小兄弟，你看。”
杜鬼帝随手在面前一划，桌面之上升起了一团灰色的雾气，这雾气之中，显出了一个竖镜。
这似乎是观远物之神通，鬼帝施展，自然是有各种妙用。
宏伟的巨城，用任何言语形容，不能描述其十之一二。城中最少居住了几百万的人族，上方气运遮掩了天地日月星辰……而居中的宫殿群之中，有处格外巨大的大殿耸立在天地间。
视线拉近，画面进入了大殿之中。
高高的王座上，一名带着前后垂帘皇冠的男人来回踱步，下面跪着的是一群文臣武将。
“朕！”他一开口，声音就有种摄人的威势。鬼帝施展的这种神通，如果没声音伴奏，岂不是贻笑大方。
听这中年帝王出声喊着：“朕已经得天地预示！北方有让朕心神不宁之地！你们却告诉朕，北方万里已经尽归朕的大秦！”
“陛下！再北乃是极寒的不毛之地，仅有些许小国，如何能影响陛下万世的基业啊！”
“果然，这天地间还有未臣服于朕之脚下的人族。”中年帝王扶着腰间的长剑，注视着北方，“传蒙恬将军听令！率铁军龙骑，给朕踏平北疆！”
下方的文武大臣立刻齐声应是，称颂始皇帝的威严。
……
这镜面中，其他事物都是清晰无比，纹路清晰可见，唯独这帝王的面容无法看清。
杜鬼帝笑道：“巧了，让你看到了这一幕。这位人皇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存在，他那龙骑……”粗大的手指一点，镜面画面转到了某处边关，周舟看到了正在操练的数十万将士。
惊人的阳刚血气，在天空中凝聚着。地上那一群群如同“地形龙”的怪物，数量达到了数十万只，占据了整片草原！
周舟的表情立刻变得深沉了下来。
“凭这些龙骑的战力，还有人皇气运的加持，只需要十万数量，就能横扫北地啊。”杜鬼帝观察着周舟的神色，大手一挥，这灰气无声消散。这鬼帝笑呵呵地说着：“来来来，喝酒喝酒，既然说好了不管此事，咱们就好好修行。”
这鬼帝，为了劝周舟当人皇，还真是煞费苦心。
可周舟自己也有点无奈，因为志不在此，他又不是穿越到洪荒统一天下的……自己也真不是这块料。
“北地要起战事，看来我还真要在这住一段时间了。”周舟叹了声，又笑道：“还好我嘱咐过北靖王，如果强秦来犯，立刻举城投降，免得生灵涂炭。”
杜鬼帝表情一僵，讪笑道：“善。”
劝周舟出山的目的既然无法达成，这位鬼帝就开始说些地府的趣事。周舟也对地府运转和各方势力有些好奇，就仔细听着，有时候也会询问些修道的道理。
若说对魂魄钻研之深，鬼修成不死之身的鬼帝，那是绝对的权威人士。
这鬼帝是地府大能，既然宴请周舟，如何能不给他这个小修士一点好处？这若是传出去，还让人觉得他们地府小气。
当周舟提到自己有一门神通，名为摄魂入画，又稍微解释下了神通的法门，请教鬼帝此神通有无可改进之处。
“将魂魄寄托于画中，迷其本性，当真是妙法。”鬼帝对这门有点鸡肋的神通也是赞不绝口，又摇头说：“只是作画太过费劲了些，不如其他摄魂的神通便利……不过，比其他摄魂勾魄的神通少了点邪气和戾气，杀人很文雅。”
“嗯，这神通还算不错的。”
“我这里有根笔。”鬼帝随手将宝物就拿了出来，直接塞到了周舟手中。“哇哈哈哈，别跟我客气，咱身为鬼帝也是有点家当的。”
“谢鬼帝。”周舟起身拱手答谢，抱着这笔，神色有些疑惑。
他现在是元神的身体，这笔握着如同实物，那也就是元神之笔了？
听鬼帝大笑了小半个时辰……这顿饭吃的，基本都是在鬼帝这“哇哈哈”的代言笑声中度过的。
杜鬼帝摇头晃脑地说道：“洪荒之间有三大奇书，天书封神榜，此时乃天庭正统之根本，称之为天地圣榜。地书山海经，为洪荒大地之胎膜，平日不显，妙用不知。这人书为三生生死簿，乃是记载了万物生死轮回之事，乃地府运转之根本。”
周舟虚心听讲，虽然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杜鬼帝继续说着：“然天地万物变化无穷，人书定下之命运时常变化，若要修改人书，则需地府酝出的重宝判官笔。你这笔……”
周舟一阵激动，难道是判官笔的投影？
“是我闲着没事模仿判官笔炼制的，虽然也算是鬼宝，但效用却似乎比不得判官笔万一。不过对于魂魄之力的引导和凝聚，此笔有奇效，你平日蕴养在灵台元神之中，用的时候应该比凡笔好用些。”
闲着没事炼制……这么送礼真的好吗？
虽然如此，周舟还是再三感激，倒也没说自己欠地府人情什么的。
这笔是对方送的，又不是自己要的；摄魂入画的神通平日也没怎么用过，并非急需的御敌手段。
赠完宝物，这丈二壮汉站了起来，对着周舟道：“我地府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在凡间不能久留。你在这里吃吃喝喝，让城隍好好招待你……城隍，你可听到了？”
“是，陛下请放心。”
“我这就走了，周小兄弟若是有事就来找我，地府现在也是有几分实力的。”
灰芒一闪，这鬼帝消失在周舟面前，临走还是带笑的，倒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周舟和城隍同时松了口气。
“那，城隍，我也不在此久呆了。”周舟笑道，“怕我回去晚了，内人挂念。”
“周舟大人这边请，我这就送大人回府。”
“劳烦了。”周舟做了个道揖，答谢宴请之意。
来的时候是一步步走来的，但回去的时候有城隍相送，这鬼仙出手，当然省了徒步的功夫。虽然靠周舟自行飞行，也用不了片刻。
夜风一吹，周舟就到了王府之中，他布置的阵法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感觉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推了下，周舟的元神钻入了身体之中，好一阵迷蒙，像是睡了一觉。
那些画面，都有些朦胧而不清。
他好像是……去城隍赴宴，看到了别有洞天的城皇府，看到了诸多大鬼小鬼，还有那口连通人间和地府的深井。
见到了城隍，又见到了一方鬼帝，这个姓杜的鬼帝长得真吓人，还好鼻孔是清洁的，不然可就有些反胃了……
周舟仔细回想着，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在这个梦中？
鬼帝劝自己当人皇，当真是滑稽；不过鬼帝说的还是头头是道，周舟差点就信了。
就算是信了，周舟也是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人皇的，且不说还要征战一番，让南洲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单说太清无为之道，根本就不适用于俗世王朝之中。
教导百姓不思生产农作，靠天吃、靠地活，那人族估计要迎来几个大荒年了。
无为，无争，还是清净点修自己的道好了。
倒也不是没有所得，周舟看了眼灵台角落中，被几朵灵识青莲包裹、缓缓炼化的那杆仿制判官笔，灵觉都是略微传递出欢喜的意思。
似乎，这笔有蕴养自己神魂，增进自己灵识修为的好处。
毕竟是鬼帝亲手炼制，必然是妙用无穷，尽管鬼帝说的时候将此笔描绘的有些粗劣。
若真是粗劣之物，地府鬼帝会拿出来结交圣人的徒孙？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可能。
周舟灵识观察体外，他看到米凯尔似乎正在偷偷地数他的睫毛，搞怪心起，突然就睁开眼。
米凯尔小手瞬间缩了回去，指尖夹着周舟的一根睫毛。周舟嘶的吸了口冷气，捂着眼皮一阵哀嚎……纯属自作孽不可活。
米凯尔眨眨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乖巧的坐在那。
她另一侧，芷燕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所以，周闰土到底从没从屋顶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