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形容,周舟听到归青的大德祖师小蓝开口喊那句“翠兰”,而金仙老妪身躯震颤,还用一副夸张的表情转身看过来,然后一老一少默默相对之时,他心中翻腾的那股情感?
漆黑一片,翻滚不熄,那似乎要突破天际的吐槽之欲……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什么鬼!
小祖师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奶声奶气的模样,摆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她站在那,周围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周舟灵台之中灵光一闪,对米凯尔说了句:“撤掉她的献祭护腕。”
“是。”米凯尔低声应着,直接拉住了周舟的胳膊朝着侧旁闪出了三十丈,才对着小祖师抬起了纤手。
献祭护腕化作了一道道光点,落入了周舟手腕的奥义光剑上。
小祖师、小蓝,身体突然轻颤,她张着小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脸上却出现了些微痛苦的神色。
周围这些老人也和周舟一样,都是满头雾水。
此时出现了三个异像:
主殿之上,那懒洋洋熟睡的护山神兽似乎活了过来,蜿蜒着蛇躯,缓缓地朝着下方逼近,停在百丈之上,注视着小蓝。
金仙老妪身躯震颤了几次,她皱眉看着小蓝。不是那种厌烦的皱眉,而是那种努力辨认、努力去想时流露的皱眉。
再有就是小蓝……一股股周舟有些熟悉的气息在她身周飘荡而出,她背后缓缓凝聚出了一道浅浅的虚影。这是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身上只有几条长长的绸缎包裹着修长的娇躯,渐渐凝实,又似乎无法凝实。
“二姐!”金仙老妪终于喊了一声,从台阶上踉跄两步,松手扔了拐杖,直接冲向了小祖师。
或者说,是冲向了小祖师背后的人影。
二姐……好吧,二姐……二姐又是什么鬼!
此时瞠目结舌满脸痴呆状的,绝对不只是周舟一人!绝不只是他一个!
那虚影似乎出现了片刻,又似乎只是一瞬之间的显露;绝美的少女含笑看着金仙老妪,但别人始终看不清这个少女的眉目,只能看到她的嘴角和琼鼻。
当老妪扑来时,小祖师身周的时间似乎变慢,又似乎在加快。一股玄奥的气息在小祖师身体中荡漾而出,她背后的人影随风消散……
抓不住,金仙老妪的手没有抓住那少女的人影,反倒是将小祖师撞在了地上。
“哎哟!”
小祖师被撞的回神,捂着脑袋坐在地上。金仙老妪却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满目泪痕。
“二姐……”老妪低头看着小祖师,跪在地上,一把将小祖师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小祖师似乎刚从痴呆的状态缓过神来,有点无助地看着周舟。
这痛哭流涕的老奶奶,她可应付不来呀。
周舟在旁挠了挠眉心,表示……这个情况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心中问米凯尔:“米,你觉得这是什么剧情?”
“姐妹相认。可是主人……小蓝还是个孩子……”
“她有过类似转世的经历,这一身仙力也古怪,能够改变时间流速的弹指韶华神通,应该也是洪荒异种吧。”周舟抬头看了眼那大蛇,大蛇在空中缓缓游动着,遮蔽了天空。
山中弟子们不知这边怎么了,但灵识搜寻,又都见到了平日里威严无比、又高高在上的金仙祖师,在抱着个小女娃痛哭的画面,一个个都是各种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
失散多年的亲孙女?
太清弟子果真不同凡响,其本领神通,当真不是他们这些非圣人门下的修士可以轻易理解的!
一时间,周舟的形象,再次玄之又玄了起来。
看殿前,小祖师终于被金丹老妪抱得慌了,小手对着米凯尔抬着。见米凯尔不帮自己,小祖师心中着急,仰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嘹亮,很有五六岁孩童的风范。
那金仙老妪又慌了神,连忙为小祖师擦泪,还喊着:“二姐不哭、不哭……那周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哄哄!”
“这个。”周舟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米凯尔,“还是要她来才行。”
还好,他没敢说个“内子”,不然真怕不能活着走出玄清山。
米凯尔得到指令,虽然不想离开主人身边,但面对主宰级的生命体,她此时就算是站在哪都是一个效果——抵挡不住。也就走了过去。
“米凯尔!”小祖师喊得那是一个痛心疾首,米凯尔在金仙老妪那着急催促的目光中,很淡定地将小祖师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小祖师的后背。
两个呼吸,小祖师就停下了哭声,脑袋埋在她肩膀上不出来,轻轻啜泣。
可周舟,明明就看到了这小家伙那一脸陶醉的表情!
啾~米凯尔怀里好舒服……
金仙老妪有点不知所措,在旁边也轻拍着小祖师的后背,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对孙女极为疼爱的奶奶。
还肯定是亲奶奶!
米凯尔随手给小祖师再次戴上了献祭护腕。周舟含笑站在那,但他没注意到,玄清山的那些老者都是严肃着表情。
“那周姓的小子!你笑个什么!”金仙老妪瞪了周舟一眼,周舟赶紧板着脸,低头不敢答应。
这欢迎仪式,米凯尔反倒是成了主角,周舟成了配角,因为她抱着小祖师。
金仙老妪招呼着他们进殿,一群真仙仙人作陪,玄清山的天仙似乎都没有露面,都在参悟长生之道。
米凯尔不善言辞,而且坚持站在周舟身旁,抱着小祖师。
这画风突变的太清弟子招待会、未来玄清山孙女婿认门仪式,变成了玄清当家的金仙认亲的大会……当真是世事难料。
“我二姐为何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你们从何处寻到了我们二姐?她到底还认得我,还是不认得我?”金仙老妪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周舟回答不出的。
周舟只能实话实说,还四处找着东方羽儿——如果她在这边的话,应该会好解释很多。
想必肯定有人对金仙老妪提过归青的大德小祖师,只是没想到,这小祖师和金仙老妪还有这般渊源。见面之后才认出,其他人如何知晓?
知道老太太心急,周舟简单地说着:“这是归青山上的大德祖师,和我相识在归青,现在是孩童的身心,玩性大的很,所以就跟我出了归青,一路游山玩水,已经有许多年了。”
“归青?”金仙老妪,也就是翠兰……还是称呼东方祖母吧,这样比较有威严点。
翠兰……啧啧,翠兰……
“不错,归青。”周舟道,“她身上仙力不稳,听她说起过,有过类似于涅槃的过程。若是您老人家没有认错,她涅槃之前应该是那位二姐。”
“涅槃……谁将二姐逼到了如此地步!”
金仙威势一震,周舟面色瞬间苍白,好在太极图轻轻一震,及时帮他抵挡了这股威势。
“您可知我归青的大师归鸿子?他前世应该是小蓝一起的。”周舟叹道,“现在归鸿子身怀大罗道种,也是转了一世;小祖师也是这般模样,怕是有些隐秘。”
金仙老妪收起威势,注视着小蓝,目光流露出思索。
周舟问:“您知道其中隐情吗?”
“知道一些,但不多。”金仙老妪缓缓点头,“只是勾陈大帝为何神不知鬼不觉遭了暗算毒手,甚至他出事的消息洪荒现在没有半点流传,此事透着种种诡异,我也无法推演个明白。没曾想,二姐就是受了这般牵连。”
“我变小的时候,归鸿子还没转世哩!”小祖师在旁边冒头说了句,见金仙老妪看过来,忙藏到了米凯尔的怀中。
周舟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这个小家伙又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啾——啾啾——
能这么抱着米凯尔,臭小辈肯定羡慕死本祖师!
周舟翻翻白眼,也没法说什么。
还好小祖师突然来了这一遭,让他入玄清山的尴尬烟消云散,倒也要多感谢这丫头一些。
东方祖母道:“唉,我们姐妹四人早年在洪荒行走,那是何等的潇洒风光。如今大姐不知所踪,四妹被困广寒,二姐又重伤涅槃……当真是,我却不能替她们受这些苦难。”
大姐不知所踪,这个不能说什么,四妹被困广寒?
换而言之,嫦娥仙子是东方羽儿的姨奶?
好乱的洪荒世界。
周舟道:“冒昧问下,是血亲姐妹吗?”
“我们义结金兰之情,就不如血脉深厚吗!”东方祖母呵斥一句,周舟赶紧拱手赔礼,暗道羽儿你奶奶好大的脾气。
“唉!不多说了!”东方祖母叹了声,看着小祖师,那叫一个满目柔情,“快让我看看,来,二姐你不用怕……我这里有玩意,你看。”
东方祖母拿出了两件极品法宝,一个小锣,一个大红的绸缎,在那勾引着小祖师。
周围的老者纷纷满色大变,镇魂锣!
小祖师露个头,看了两眼,而后哼了声,别过头,表示自己不给东方祖母这个面子。
周舟心下捏把汗,这可是金仙啊小祖宗!
东方祖母有些尴尬,但能成金仙者,那都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修道者,如何会轻易放弃?她将小锣和绸缎收了起来,又随手拿出了一件宝塔、一面小镜子。
周围的老者顿时冷汗涔涔,锁妖塔!还有后天灵宝飞凰镜!
“哼!”小祖师头都快扭一百八十度了。
东方祖母更是有些尴尬。周舟见状,连忙在曲元袋中那处了两件事物,一个滚糖果儿,一个小小的木剑,笑着递给了东方祖母。
这位金仙老妪眉头微皱,让她入手法器……也只能一试了。
接过那凡人的糖果,还有那木剑,她尴尬笑着看向了小祖师。
周舟:“小蓝,莫要失了礼数……不然就让米凯尔不带你玩了。”
“臭小辈,你就知道欺负本大德!”小祖师气呼呼地说了句,不过她扭头的时候就被那木剑吸引了目光,张着小手凑了上去。
周舟看了眼米凯尔,天使妹子顺势将小祖师放下,小祖师一步步慢慢靠近了这位金仙老妪……
还是糖果和小剑有魅力。
不过,周大侠来拜揭金仙,还是东方妹子的奶奶,见面礼是一件法器和一个糖果……此事若是传出去,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整整半个时辰,都是东方祖母哄小蓝开心的画面,周舟和周围的老人们都只能等着、看着,不敢多说什么。
米凯尔:“主人,这就是你喜欢闯龙潭虎穴的原因吗?”
“龙潭虎穴?怎么讲?”
“周围都是能威胁主人生命的存在,自然是龙潭虎穴……用错成语了吗?”米凯尔的话语有些无奈。
周舟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已经说过很多次,米凯尔还是不太适应。他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多黑暗,当然也不是那么多温暖。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想着如何杀人、如何夺宝,世界上好人虽然不多,但时刻都想着害人的人,也不会太多。”
“是,主人。”米凯尔这句回答,似乎就是在说:反正我是说不过你。
周舟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教育天使,非一日之计。
半个时辰之后,小祖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慈眉善目老婆婆拥有的权势和实力;又搞清楚了,自己好像还是她的亲人,可惜自己记不得了。
记不住没事,老婆婆认为她是亲人就好。
小祖师眼珠一转,周舟就知道她要打鬼主意,咳了声,道:“小蓝,苟富贵,莫相忘。”
“嘻嘻嘻嘻。”小祖师眼珠子转了又转,看着旁边的东方祖母,提了个不算刁钻的要求:“内个,我饿了,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设宴!设宴!快设宴!”
东方祖母的激动,全在她双手震颤之上了。
……
让小蓝在大殿上胡闹,周舟则问清楚了东方羽儿的下落,知道她在闭关修行,就说过去看看她。
也是有些挂念的。
两排仙女领路,米凯尔跟在他身后,周舟行走在山壁上开辟出的走廊,欣赏着玄清山的风景。
宏大而不失细腻,当得仙境二字。
只是,自己心绪为何总是不宁?
他微微皱着眉,又看向了南边,该不会,归青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既然有灵觉这种神异的“本领”,周舟是不敢无视自己心绪不宁的,他轻叹了声,眉目间多有些思索。
走到一处仙台阁楼,有仙女轻笑道:“姑爷,您这边请,我们家小姐就在阁中闭关。”
又一仙女问:“可需要我们帮你扣一扣门?”
“劳烦了。”周舟拱拱手,颇有点上门娶媳妇的即视感。
不过他声音刚落,就听阁楼中传出一声呼喊:“是、是你吗?”
“是我。”
周舟轻声应了句。
当时的仙台上,飘起了浅蓝色的花瓣,米凯尔静静地站着,美的如画。
阁楼门开,又一佳人入画中来。
米凯尔刚想后退半步,却被周舟心中阻止,他说了句:“就在我身边,哪也不要去。”
“是,主人。”米凯尔的回答,依然清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