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就是一条小小的走廊。旁边还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廊两边是几个同样关着门的房间,左侧则有一扇门直通外面,不时有说笑声从外面传来。
我正在打量周围的时候,对面的房门忽然打开,早晨喂我饭的女孩子端着一个铁盘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我一番,关上身后的门说道:“你在怎么起来了?”
就在他关门的一瞬间,我透过开着的门缝已经看清了躺在里面的家伙,正是昨天带枪手暗算我的那个苏家保镖。此时正满身包着纱布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似乎正在睡觉。
我的眼睛忍不住的眯了眯,一抹凶光从眼神里一闪而过。对面的女孩儿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不善,横移一步将房门堵在身后,然后指了指我的身后的房间说道:“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爸爸。”
昨天就已经放过了那个保镖,虽然恨得牙痒痒,我也自然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有些敬佩女孩的勇气,点点头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昨晚那个中年男子仍然穿着一件白大褂走了进来,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感觉怎么样?”
我耸耸肩笑了笑:“没事,谢谢大夫。”
“没事就好。”中年男子就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和他的女儿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伤口不严重,只是创口有些大,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多换几次药,打两天吊瓶拆了线就Ok了。”
我点点头,往门外看了一眼,问道:“昨天送我来的那些家伙有没有交代什么,嗯,就是那些苏家的保镖。”
“没有。”中年医生说道:“他们只是交代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好,你来去自由,所有的费用苏家都出了。”
“那对面的那个家伙呢?在我来到这里之后,又送来了多少人。”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另外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到了我的诊所都是我的病人,我的诊所只是用来救人的,有什么恩怨和其他的事情,出了门我就不管了。”
“OK。”我主要关心的就是苏家现在是什么态度,有什么安排,现在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想为难我,也不再忘这方面想。
“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我讨厌医院。”
“随时可以。不过你的伤口还没有拆线,另外还需要换药打针,你想留在这里的话就留在这里,不想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个地址,我会让阿珍每天去给你换药。哦,对了……”
中年医生说着从白大褂里掏出昨天解下的匕首递给我:“这是你的东西。”
“谢谢。”我接过匕首。没有再绑到腿上,而是直接装进了风衣的兜里,然后站起身来。
中年医生往后一探身,大声的冲外面喊道:“阿珍,送这位先生回去。”
阿珍清脆的答应一声,站在门口冲我摆摆手。
我被阿珍从诊所的后门领了出去,然后绕到一条小巷里,我的宝马X6正停在那里。
“我来开吧。”阿珍站在车门旁淡淡地说道。
将钥匙交给她,我坐进副驾驶室,报上酒店的名字。
阿珍一路不说话,不急不慢的行驶在公路上,直到把我送到酒店的门口。
这个女孩子冷的可以!我撇撇嘴走下车,然后示意她将钥匙交给一旁的门童,走到她的身边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住在1105号房间,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不用了,晚上我会给你换药。”
说完便不再看我一眼,双手插进兜里,低着头离开了酒店门口,一直走到街上消失在拐角处。
我回到房间坐下,身上因为伤口也不敢乱动,便回到卧室躺下。打开电视脑袋里却在胡思乱想,演的什么东西根本就看不进去。
我这边凄凄惨惨悲悲凉凉的,思绪乱飞,却不知苏家别墅那边,也同样无法变得宁静。
苏家别墅主建筑的餐厅里,大大的长方形桌子上,坐着苏启申苏夫人,另一边则坐着苏艺儿和柳潭龙,李管家和另外几个仆人,分别站在四周。
餐厅里的气氛非常的压抑,苏启申脸上有着一种落寞,半低着头望着桌子上的酒杯冷冷地看着,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而身边的苏夫人,则一脸的着急,来回望着坐在桌子四周的人们,焦急的眼神不停的从一个人脸上蹦到另外一个人脸上。
苏艺儿绷着脸,偶尔望向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冷漠。不再同于以往稍稍有些惧怕自己的父亲的表情。这种从来没有在她眼中出现过的冷漠表情,包含着一种倔强,比以往更加坚定的倔强,看的周围所有人的心里,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苏艺儿作为苏家别墅里的公主,无论从苏启申夫妇还是到下面的任何一个仆人,都对她有着一种溺爱,这也是苏艺儿本身的魅力所在。可以说她的开心伤心,心情的任何变化,都能潜意识地影响到身边的任何人,让任何人跟着一起心痛和开心。
周围是受到影响绷着脸的仆人们,柳潭龙就坐在苏艺儿的身边。手里把玩着酒杯,表情平淡,却也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这是苏家又一次的家庭会议,压抑的气氛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满桌的各式精美菜肴,散发着的热气也慢慢的淡了下来,也没有一个人动其中任何一个菜的一筷子。
昨天的事情发生后,苏启申被保镖们簇拥着迅速回到别墅客厅里,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没有说,李管家和苏夫人站在旁边干着急。苏艺儿听到枪声后像是疯了一般,在苏启申回来之前就要冲出去,却在几名保镖和保姆的阻拦下不能走出别墅半步。只能在父亲回来后梨花带雨般的又哭又闹,声嘶力竭的指责自己的父亲是杀人犯,哪里还有以前可爱活泼小女生的样子。
苏启申并不解释,李管家也哪敢说话。苏夫人看着女儿的样子心里异常的难受,这时见到苏启申不说话,只能过去安慰苏艺儿,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滴落。
又哭又闹的苏艺儿并没有失去理智,这时看到伤心的母亲,心中一痛便一把将母亲抱住,委屈的哭着喊道:“妈咪,爹地把阿晖杀掉了,为什么你们不能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
同样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苏夫人有些担心地看着苏启申。隐隐觉得自己的丈夫做的有些过头了,实在是没考虑到苏艺儿的心情。
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直到柳潭龙处理完别墅外面的事情回到别墅,看到正在抹泪的母女两人,然后又听到李管家的解释,不由的苦笑摇头。
“艺儿,血狐没有死。”
听到柳潭龙的话,苏艺儿停止哭声,抹抹眼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你骗我!”
柳潭龙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坐在沙发上:“我骗你做什么?”
“那刚才的枪声?”
苏艺儿撇开母亲,小跑的走到柳潭龙身边挨着坐下。
柳潭龙看了李管家一眼,后者连忙低下脑袋。笑了笑。柳潭龙倒了一杯水递给苏艺儿,说道:“你的阿晖以死明志,被我阻止了,因为受了点伤被送到了医院,不过你放心,都是皮外伤而已。”
苏艺儿的眼睛再次湿润,喃喃道:“什么?傻瓜!”
“伯父。”柳潭龙叫了一声,见苏启申望过来,便说道:“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您和伯母早点休息吧,都很累了。”
然后又拍了拍苏艺儿的手,说道:“艺儿,什么也不要说,听哥哥的话,先回去休息好吗?”
见苏艺儿想插嘴说话,柳潭龙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好吗?大家先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苏艺儿对柳潭龙一向非常的信任,便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下去,起身向楼上走去。
于是第二天中午,苏启申心情很差没有去公司,而是在别墅里一直呆着。柳潭龙把苏家三口都叫到了一起,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我不答应!”
良久,苏启申忽然开口说道,端起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苏艺儿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没有任何表情的把头重新底下。
“我不能动答应!”苏启申自顾自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昨天那个血狐多么的心狠手辣,对待生死根本就当成儿戏,动不动就动刀动枪,这样的人,我怎么期望他能给艺儿幸福。”
话说的到貌盎然,却不知道是昨天自己先动刀动枪的。
“伯父,我倒不这么认为。”柳潭龙笑了笑说道,引起现场所有人的注意。
“可能是因为战场上生存下来的原因,他的行事方法多少和我们有些差别,可是昨晚的错就并不在他。”
一旁的李管家低下了头。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虽然说血狐作为一个雇佣兵,确实不太被我们平常人接受。但人确实是一个好人。当然,我所说的好人,只是对于这件事情来说,他没有伤害我们任何一个人,也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来。”
“还不过分?”苏启申敲着桌子说道:“他都拿着武器逼上门来了!”
“可是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会找上门来吗?前几天他不一直采用最平常的办法守在门口,希望见到我们得到我们的认可,白天就去找地方逛逛打发时间。是我们先做出了过分的事情,才逼得他找上门来,却极大的容忍辩解,甚至不惜自残。我想了很清楚,这些事情的直接原因,却全都是因为我们。”
柳潭龙话说的十分隐晦,苏艺儿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昨晚已经派人暗杀过我,却也是通过柳潭龙的话联想到别的地方,不住的点头,眼中透着一丝喜悦和期望。
苏启申被柳潭龙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仔细地想了想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自己派人暗杀,家里的管家却又要对方自残表明决心,对方确实是极大的容忍和谅解。这一点,确实如柳潭龙所说。
“我一直在想,我们拒绝艺儿和血狐的交往,无非就是对方危险的职业关系,我们怕他会伤害到艺儿。可是通过我这几天的观察,事实并非如此。”
柳潭龙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继续说道:“我也通过各种的方法测试过他,也通过这几天的事情仔细的分析观察了他。按照以往我所知道的东西,对方在加入雇佣兵团前曾经是个普通人,也就是说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虽然我没能查到他以前的具体生活资料,但也可以肯定现在的他只是从加入到雇佣兵后才开始变的。”
“我曾经接触过很多国际上有名的雇佣兵团,对他们多少有些了解,然而他和那些确实凶残嗜血冷酷无情的雇佣兵有着本质的差别。这种区别在于,他对感情看的十分重,所以我判定,血狐一定有家人存在,并且感情深厚,才没有让他变得彻底冷血。这种感情的存在,让他才不至于丧心病狂。同样,这样的人才会超越世界上所有的人,对感情的依赖超乎常人的重要。所以我认为,他不但不会伤害到艺儿,反而会为了艺儿做任何的事情!”
“柳哥哥说的对!他以前确实是个普通人,你们只看到他强悍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内心深处的那种真实自己!”苏艺儿争先恐后地叫道。
苏启申盯着柳潭龙,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支持他们交往?”
柳潭龙苦笑一下:“不支持又能怎样?您也应该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又对感情看的那么重,一旦下了决心恐怕除了死,没有办法能够终止他。而我们越逼他,事情反而会越糟糕,也越增加他的信念。连死都不怕,可以为了艺儿做任何事情,我们又怎么阻拦的了?”
“我……支持龙儿的看法。”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夫人,忽然说道。
苏启申有些意外的看着妻子,苏夫人叹口气接着说道:“你昨天跟我说了这些事情以后,我也想了很久。虽然我仍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爱上了一个雇佣兵,可是我却被那个小伙子的真情和决心打动了。他确确实实的是想和艺儿呆在一起,这个从他做的事情我能感觉得到。”
“你……”
苏夫人接着说道:“其实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我还在想,到底是我看到的对不对,中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下面人在聊天,我才发现,下面所有的人,几乎都是和我的看法一样。虽然很理解我们,也不支持艺儿,却都很钦佩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艺儿本人的态度又那么的坚定,今天我又听到龙儿的分析,我觉得……我们就不要阻拦了吧!”
“妈咪!”苏艺儿眼中泛着泪花,隔着桌子握住了母亲的手:“谢谢您!”
“唉……”
苏启申长叹一声,将整个身子全部靠在椅背上,忽然之间好像惨老憔悴了很多。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将整个脸捂住,只留下有偿沉重的呼吸声。
“启申……”
苏夫人担心的轻轻喊道。
良久,苏启申才张开微闭着的眼睛,眼神中显得有些无力。长时间的沉默,让餐桌上再次恢复到刚才的寂静。
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苏启申接着说道。
“昨天的事情,我确实做得有些过分。血……血狐的做法,说实话,我也多少有些意外。我没想他真得会……只是、只是我的心里实在不能接受,终觉的有什么东西……那种感觉……”
“伯父,您的想法我很理解。”柳潭龙笑着说道:“作为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爱是十分深沉的,深沉到每一件事都想要给孩子最好的东西,就好比这件事情,血狐的身份是最让您芥蒂的,其实您反过来想想,只要能对艺儿好,其他的东西不都是可以改变的吗?”
“爹地!”苏艺儿眼中没有了刚才的冷漠,有些祈求的抓住父亲的手臂,说道:“我知道您是对我好,我知道您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苦衷,可是我真的是希望得到您的支持!您知道我这几天有多伤心吗?因为得不到您和妈咪的支持和祝福,可是作为我的父母,我是不会和您反目成仇,我只能默默的反抗!我和阿晖真的是真心相爱的,我想要追求爱情,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和我内心最真实的那种东西,这种痛苦我真的不想承受!求求你就答应我们好不好,我保证我们会好好的,好好的孝敬您和妈咪。”
苏启申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苏艺儿着急的接着说道:“爹地……”
苏启申有些无力的挥挥手打断苏艺儿,紧闭着嘴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点点头,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幽幽的传来一样,透着一丝深深无奈:“罢了,罢了……这件事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你爱怎么样就怎样吧,但愿我所坚持的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