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盈的话,吕雉露出满意的微笑,但还是用嫌弃的口吻说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也不知道都是谁教你的!”
行吧,你就继续口是心非吧……刘盈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习惯性的甩锅:“当然是我小舅教的啦!”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吕释之推门而入,直接否定三连。
他狠狠瞪了刘盈一眼,旋即笑着对面露惊喜之色的吕雉弯腰行礼:“恭喜阿姊!”
紧接着,他继续怒视刘盈:“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那些混账话?”
刘盈在床上膝行两步,叉腰说道:“在阳翟的时候,是谁教我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的?”
“是谁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娶九妻……”
在刘盈的声声控诉中,吕释之慢慢低下头,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而在一旁,吕雉两条好看的眉毛则慢慢竖起,杀气腾腾的看着带偏了自己儿子的弟弟。
刘盈挪到吕雉身边,小声说道:“母亲,你看小舅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了,不然还不憋坏了……”
啪!
吕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继续怒视着吕释之:“混账东西,盈儿才这么小,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吕释之抬起头,拼命摆手:“这句话可不是我教的啊?雨我无瓜……”
吕雉将信将疑的看向刘盈:“说,是谁教你的混账话!”
刘盈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是父亲啊,他有一次喝醉的时候,说小舅一直不娶亲,要么是喜欢男人,要么就是已经憋坏了……”
吕雉柳眉倒竖:“姓刘的你不是人……”
寝殿外,刘邦站住不动,蹑手蹑脚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掉头就走。
反正斋戒沐浴期间,虽然可以同房,但却有很多不能做的,所以到哪睡都是睡。
而且自家母老虎又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好了,不如去卢绾那凑合一晚,说不定还能喝两口!
……
咸阳南,上林苑。
寂寞了许久的皇家园林之中,闯进了数百条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之中仅有寥寥数人手持钢叉,其余人则扛着铁锹镐头,推着一辆辆带有竹筐的小推车。
为首一个,正是放弃了重修栈道计划的纪信。
在刘盈的记忆中,要不了几年,武都山大地震的时候,就会影响到栈道所在的山地。
乱石从山上滚落,砸坏栈道的同时,还会彻底断绝褒水和斜水之间的连接。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时候修建的栈道,是让人从山顶上垂吊而下,在山壁上打洞,然后钉入木桩,再在木桩上铺设木板,最终组成栈道。
费时费力不说,而且还很危险。
所以后世里几乎不再使用这样的方法,而是直接劈山开路,在水流湍急、崖岸险峻的地段铲石削坡,以石块砌成石板路。
这样的道路其牢固程度比栈道好,承载能力也超过栈道,总体来说要优于栈道。
刘盈停工栈道,想要修建的,正是一种这样的道路。
等到关中大定之后,他准备将汉中煤铁商社培训出的工匠,调拨一些到关中开分矿。
这样一来,生产力就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有了优质的铁器之后,无论是修桥铺路,还是发展农业都可以事半功倍。
至于纪信带人闯进上林苑,则是为了将当日刘盈埋在这里的书籍挖出来。
关中战事已经大部停止,剩下的就是派出军队,清剿因为战事而重新冒出来的盗匪,维持整体的和平,进行下一步的统一战争。
所以,就到了这些文明瑰宝重见天日的时刻了。
刘盈早早就通过郦食其,以及陆贾的关系,开始搜罗被焚书坑儒令打击下的儒家士子。
他准备用煤铁商社赚的钱,雇佣这些儒生帮他修书,将挖掘出来的典籍史料誊抄出来,之后交给木匠制作雕版,然后大量印刷!
争取做到天下每个县都有一套!
这样一来,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应该就没有失传的可能了!
嗯,为往圣继绝学!
上林苑中,在驱散了几头在草地上寻觅食物的野猪后,纪信开始指挥着大家挖掘埋藏的典籍。
尽管他不知道刘盈的真实想法,但只要刘盈想要做到的,他就一定会努力帮对方实现!
……
雍县城南。
腊祭正式开始。
虽然刘邦是第一次参加,并主持这样的大典,但这里的礼官却对每一道规矩都烂熟于胸。
毕竟,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
因着刘盈将会在祭典结束,就会被册封为王太子的缘故,所以他和刘邦一起,如同提线木偶般,按照礼官的要求,做起了磕头虫。
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则是刘氏一族历代先祖的牌位,以及五位家神,也就是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的牌位。
至于刘氏一族的牌位,按照刘太公临别时期的交代,则只摆放了他的父亲,也就是刘邦祖父那一块。
刘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种事情,却是由不得他去多嘴。
于是,他只是机械般跟在刘邦身后,三拜九叩。
日上中天时,腊祭大典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按照惯例,刘邦亲自动手分割着祚肉,在场的众人一人一片,吃完后冰凉油腻的肉之后,再饮一杯祭酒。
于是,整个祭祀完成。
不过还不到大家放飞自我的时候。
在礼官的指引下,大家重新回到大郑宫的正殿,排排坐。
另一个嗓门比较大的礼官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拿出加盖有鲜红国玺的诏书,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王者握符御宇,继体守文。保于万方,允资外辅;率乎六列,实藉中闱。是以涂山之兴,协禹功而弥远;有莘之娶,赞汤祚以滋昌……”
“明《关雎》之风化,美《螽斯》之众多。欲正邦基,在求德阀。询于壸范,敦此人伦……”
“有女吕氏,庆流令淑,望蔼高华。而性禀柔闲,体含仁厚,授图史以自览,节环佩而有容。宜登金屋之荣,用表玉衣之瑞。袆褕无阙,龟筮协从……”
“立后之规,建国所系,上承宗鹢之重,内凭辅佐之勤。思进贤才,以昭阴教。修纮紞而隆礼,执圭瓒而训恭,肃奉徽章,钦惟永命。可立为王后……”
“赐男子爵二级;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级;流人无名数欲占者人一级;鳏、寡、孤、独、笃、癃、贫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在殿内众人昏昏欲睡中,礼官终于念完了诏书上的最后一个字。
而在殿门口,黄钟大吕之声响起,庄严肃穆的乐曲中,吕雉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裙,满头珠翠款款走入。
刘盈怔怔的看着自己老娘,依稀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他并不知道的是,从后半夜开始,吕雉就在一群女官的协助下,先是用绿豆和其他香料磨成的面搓,接着又用蜂蜜、花瓣捣成的浆糊洗,最后又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
如此折腾了足足半日,才有了现在这副连他也认不出来的尊容。
只是刘盈觉得,这样的打扮真的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
不过在王座之上,刘邦双眼发直,愣愣的看着缓缓向他走来的吕雉。
美!
而在殿上,即便是往日里和吕雉很熟悉的那些沛县之人,也直愣愣的看着一步一顿走着的吕雉。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拜见王后!”
少顷,在众人的叩拜中,吕雉在刘邦身边坐好,刘邦一脸骄傲的微微扬起头,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轻握着吕雉的手。
吕雉斜了他一眼,心中充满骄傲,折腾半日的疲惫感尽去。
此时,另一名礼官站出,展开另外一道诏书。
刘盈见状,按照丹陛之下礼官的要求,双膝下跪,拜倒在刘邦面前。
“唯汉二年腊月戊午,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所以承祧守器,所以继文统业,钦若前训,时惟典常……”
“咨尔公子刘盈,王后吕氏所出,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教深蕴瑟,气叶吹铜。早集大成,不屑幼志,温文得於天纵,孝友因於自然,符采昭融,器业英远,爰膺锡社,实寄维城,懿河间之不群,慕东平之最乐。自顷离明辍曜,震位虚宫,地德可尊,人神攸属,式稽令典,载焕徽章,是用册尔为王太子……”
“往钦哉!有国而家,有君而父,义兼二极,重系万邦。何好非贤,何恶非佞,何行非道,何敬非刑。居上勿骄,从谏勿弗,懋兹乃德,惟怀永图。可不慎欤!”
刘盈叩首而拜:“谢父王恩典!”
与此同时,殿中所有人向他再拜:“拜见太子!”
在刘邦点头示意中,刘盈站起,从礼官手中接过册封他的诏书,以及早就做好的太子印信。
如今,他可以凭借着这个东西,名正言顺的蓄养门客,并且可以拥有一支不超过五千人的卫队。
不过最重要的是,太子是可以拥有大量属官的,这将是他用来招揽人才的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