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尉迟恭是鲜卑姓,不过却并非是鲜卑种,五胡乱华时,鲜卑军事集团往往麾下战兵跟随军头一个姓氏。当年朔州厮杀激烈,本地人为了活命,也为了一口饭吃,也就眼睛一闭,跟着军头改姓。
别说老魔头了,就李董祖上也跟着改过,更不要说还有“普六茹”这个经典案例。
本来呢,按照一般规律,尉迟环就算没有他爹的一半武力值,但起码也该横扫务本坊。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兄弟们连平康坊都横扫了,结果尉迟环还在研究“托勒密定理”的证明。
当然了,某条工科狗把这条定理改了改,塞到了《张氏几何》中去了。
尉迟环的天分在于,他有着远胜李淳风之流的数学敏感度,还有非常强大的逻辑推演能力。
简单点说,他要是活在一千五百年后,是属于那种趴桌子上睡觉被老师用粉笔头砸醒,然后老师问“你全都会了吗”的时候,他真会了……让人很尴尬。
“哥哥你看,雷雨交加之际,电闪雷鸣。可为什么我们先看到‘火闪’,后听到打雷呢?”
骚年,你放过我吧,当年曲江池卖诗给你是我不对,我错了还不行吗?
“火闪”就是闪电,也有叫“活闪”的,尉迟环跟着老张这条江南土狗久了,嘴巴里偶尔秃噜出来的,也是江南方言。
“呃……阿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现在的尉迟环,老张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初也这幅模样的时候,李世民会想打死他。
萌萌哒的美少年,做静静的美男子不好吗?偏要来恶心人。
“这说明,这‘火闪’跑的比雷快啊。”
“电母是要比雷公厉害点哈。”
“哥哥莫来说笑,依小弟之间,怕是这声音,是要比‘火闪’慢的。天下事物,有快有慢,人比马儿跑的慢,这雷鸣比电闪慢一些,就很有道理了。”
对,很有道理。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三百四十米每秒,光速三十万,当然有道理了。可你是四大天王之子啊,你不是“力学老祖艾萨克”啊,更不是“控电狂魔富兰克林”啊。
“哥哥,小弟还有一个想法。小弟发现,隆冬天干物燥,若是用漠南毛织,夜里合衣翻转,竟有火光‘噼啪’声。小弟问阿娘,阿娘说是家有神灵,乃是好事。”顿了顿,尉迟环用萌萌哒的小脸,很是兴奋地看着张德,“哥哥,小弟不这么以为。小弟觉得这火光‘噼啪’之声,仿佛放大的雷鸣。哥哥你想,电闪之后方有雷鸣,这毛织之物,定也是有了‘电闪’仿佛,才有了‘噼啪’一声的小小发鸣。”
“……”
我还能说什么呢?!
老张呆若木鸡的同时,尉迟环仿佛是收到了鼓励,眼睛亮亮的,“毛织之物的若是发鸣,电闪一瞬,略有刺痛。小弟曾见过遭受雷击的耕牛,定是受了大痛苦,方有这等惨状。但小弟转念一想,若非这毛织之物所生‘火闪’远弱于击牛之雷,岂不是人也要和那耕牛一般?”
“……”
“小弟觉得,这天上的雷电,和毛织之物的‘火闪’‘噼啪’,当是相似的。”
“……”
哈……刚刚我记得怎么是声光学?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静电产生的大胆推测?
老张整个人都不好了。
骚年,你爹帕特里克·恭身体不错的,社会地位又高,你何必强迫自己做富兰克林呢?
“小弟想借哥哥工坊中的纸鸢,以金铁导引雷电,再将纸鸢绳线,系于田鸡、兔羊、骡马之上。若小弟猜得不错,这雷电若是……”
好了,老子认输还不行吗?你爸爸是帕特里克·恭,你是富兰克林·环!
送尉迟环回家的时候,梁丰县男整个人全程懵逼,到老魔头家里人接着环郎进家门,老张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声:“阿环啊,这些事情,想想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去试啊。就算是想要试,也要来为兄啊。”
“好哒。”
好你妹啊好哒!
“唉……”回望尉迟日天的府邸,安北都护府大都护的家啊,出点猛男壮汉不好吗?搞什么飞机!
老张是很希望大河工坊爆种出天才的,这样操作起来后遗症小。将来也不至于因为政治斗争被卷进去死路一条。
尉迟恭的子孙啊,这一代皇帝没事,下一代皇帝或许也没事,但肯定还是要清账的。
玄武门这事儿,放那儿就是个坑。
“唉……”
又是一声长叹,老张给自己一巴掌,“我特么又不是傻逼,爆种出了天才,早晚还是得跟官僚打交道。宇文恺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然后老张又给自己一个巴掌:“妈的好像何通的孙子就在给老魔头打工啊。”
尉迟恭在安北都护府的营造诸事,监令就是何通之孙,何稠之子,何寂。
然后何寂的儿子何方,跟着王孝通老爷子学数学。《缉古算经》什么的,已经面目全非了。
“唉……”
第三声长叹,工科狗纠结到了极点,“怎么就偏偏是尉迟家的呢?”
不过老张也沉着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也算合理吧。比起平民,贵族肯定有更多的时间去选择吃饭喝酒应酬打炮。同样贵族中间,大贵族肯定要比小贵族要有更多的时间想有的没的。然后大贵族中,除开嫡长子,其余的嫡子要琢磨着成家立业该如何,庶子要琢磨将来的出路。
像尉迟环这种小他哥哥十几岁的嫡子,最是轻松不过。
不愁吃不愁穿,要什么有什么,物质上的追求已经可以放弃治疗,剩下的,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下面几个阶段。
“唉……入娘的。”
第四声长叹,梁丰县男略有颓唐地往南城走去。
五庄观,大唐帝国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如今已经大不一样。排水渠都用水泥砌过,上面盖着石板。道路两侧,不是良田就是林子,风景特别好。
亭台楼阁颇有园林风,和长安城的厚重,迥然不同。
秦琼府上,门子见是骑黑马的郎君,顿时热情四溢。老张左右护卫十七八个把马儿栓好,然后跟张德道:“郎君,俺们去洗刷一下畜生,再补点豆子。”
“去吧。”
别了护卫,张德进去之后,就见一只熊孩子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在探究着什么。
“小郎,快些起来吧,屋外寒的很。”
“再等等,再等……哈呀,你们看,死了死了,都焦了。怎么样,说的没错吧,这琉璃有大用处!”
熊孩子四岁光景,然而说话非常的溜,最重要的一点,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放大镜。
瞧着眼熟,好像是自己送给秦琼老婆用来看针脚走线用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秦琼府上也有一只熊孩子,他那放大镜在阳光下烧蚂蚁。
哈……贞观八年的画风有点不一样啊。
工科狗有那么一瞬间,想转身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