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冽,周浩睿快步走在宿舍楼外的水泥路上,追着那只飞在上空的乌鸦,脖子与肩膀拉扯得疼痛,呼出的热气在黑夜中成雾。
现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他并不清楚,是真是梦都不知道。
刚才他向这只乌鸦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治好这种“石化病”,乌鸦让他跟着来。
虽然是在夜幕之下,而且那只乌鸦通体漆黑,但它好似有一点异样的光泽,黑暗亦不能掩盖它的身影。
这时候,它从高空渐渐地低飞,飞进了宿舍楼后面的那一片树林里头。
周浩睿又跑了一段路,站在树林的前方,停住了脚步,寒风吹过,老旧的电线杆牵扯着凌乱的电线,微微晃动。那树林里面阴影重重,传出沙沙的风声,以及树木枝叶被吹动的声响。
可能每间大学都有属于自己的都市传说,而大华理工有一个都市传说就是,宿舍楼后面这片树林死过人。
一对情侣闹矛盾,女的在这里自杀了。
以前周浩睿是不怎么相信这个传说的,原因很简单,在大华理工根本找一个女的都很难,他们班就一个女同学,放在别的学校就是一个普通女生吧,但在这里就是女神了,被多少男生捧着呢,怎么会舍得自杀。
但是现在,周浩睿被夜风吹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前的这片小树林犹如就是梦境中的那片荒凉之地。
那只乌鸦是什么东西,他一点主意也没有……
犹豫之际,两边后肩又闪过一下异痛,肩骨的粘连卡顿感更重了,那道隆起的异骨好像还在增大。
周浩睿心中想起进行性肌肉骨化症的一些尸骨解剖图片,后肩、后背都不是一个架子,而是一整片的骨头……他不想变成那样。他发了发狠,抬步走进了树林。
沙沙,风声、树叶晃动声更响了,不甚高大苍老的树木却织着一股寒凉。
周浩睿的心脏跃得很快,忽地有阴冷晃现,他猛地转头望去,只见在那边的一棵大松树,那只乌鸦栖在一处枝头上,它收着翅膀,双爪落得稳稳,那双鸟目平静而锐厉。
“你……你好。”周浩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只乌鸦会说话,这属于是超自然力量吧……但那真的只是一只乌鸦吗,还是别的什么……
乌鸦声音沉稳地说道:“进行性肌肉骨化症,ACVR1基因发生突变,导致ACVR1蛋白中的206位密码子从精氨酸置换为组氨酸,从而使结缔组织和肌肉组织转变为异位骨,也使内皮细胞转化为间充质干细胞,然后转化为骨骼。”
周浩睿听着虽然不是很懂,但这些生理学是现有医学研究,查资料的时候看过。
“但石化病不是进行性肌肉骨化症,不是骨纤维异常增殖症,也不是麦丘恩·奥尔布赖特综合征。”
乌鸦又说了另外的两种病症,周浩睿这次毫无了解,它说着:“石化病建立在它们的基础之上。如果放任它,让它传播,让它暴发,将会导致全球数以亿计的人变成僵石,生不如死,这个世界还会进入末日时代。”
数以亿计?周浩睿如果是听着李辉之流这么说,一定嗤之以鼻。
可现在这只乌鸦的话语就像有一种先知力量,那平静的声音带着确定性,让他心神生寒。
“这,这……”他茫然道,“像新军团病那样吗?”
直到现在,新军团病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阴影都还没有完全散退。
对于像他这样没有经历过那场神秘的漠北特大沙尘暴、也没有新生孩子、也不是公众人物的人,尽管平时看过种种的神秘学、揭密信息和阴谋论,但惊慌之下乍一想起的,还是新军团病。
而且周浩睿老家是德饶市,就离山海市不远——那正是新军团病的主要疫区之一,当时德饶市也有疫情。
他听过封锁警报,看过天机车辆,后来一直有一种说法,如果当时的疫情再持续几天,德饶市就全完了。
“比新军团病更难对付。”乌鸦说道,“新军团病的传播速度很快,致死速度也很快,它会迅速摧毁一个地区,但未有疫情的其它地区可以完全不受影响,这点很像埃博拉。当新军团菌背后的黑暗力量解除,它就成了只比普通军团病难治一点的疾病,但还可以治。石化病不同。
它是一种基因疾病,改变人体生理本身,无药可治。而且它不会迅速致死,患者还能痛苦地活上几年,但需要消耗医疗资源,需要家人的精力与时间去照顾。不只有一个患者,也不只有八百个或者一千个,这是流行病,一旦暴发,几个月内就可以有数以千万计的患者,他们不能正常生活,不能动,什么都做不了。石化病会拖垮疫区城市,拖垮疫区国度,它会把这个世界变为一个更加病态的世界,直至完全崩溃。”
周浩睿听得怔怔,心里更寒……
如果一个社会十之八九的人都患有“石化病”,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去,那将是……无法设想的可怕情况。
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承受那样的压力,所有秩序都会崩溃……
“你怎么知道的?”他彷徨地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这只乌鸦在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怎么样的立场?
它会是黑暗力量吗……乌鸦似乎从来就意味着不祥……
周浩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闪过自己转身往树林外面逃跑而去的设想……
他想拨打天机热线,在宿舍的时候就应该拨打天机热线了,但那时候自己失了神,得赶紧打给天机局,把自己的情况、乌鸦、石化病这些都说了,让顾队长他们来处理……那样自己可能还有得救,没错……
糟了,刚才匆忙跑出来,没带上手机……
“天机局救不了你。”乌鸦说,好像能看得透他内心的想法,“我可以。”
那双鸟目的幽光摄人,周浩睿停着了脚步,懵然问:“你是什么?”
“乌鸦。”它又说,“乌鸦厌恶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