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北程?
掌柜的乐了,伸手拍程管家。
“那你可真是问对了。”他笑道。
程管家微微皱眉看向那小厮,京城来的?
“你找谁?是哪个让你来的?”他问道。
京城与他们程家有干系只有周家,哦,还有四公子,是不是四公子让人回来捎信了?
青衣小厮看着他,带着几分疑惑。
“你是?”他问道。
“这是程家的管家大爷。”掌柜的笑道。
青衣小厮哦了声,面上并没有浮现惶恐敬意,也没有什么喜色。
“那正好,我问你,程家娇娘子如今是在你家呢还是还在外边住呢?”他问道。
管家被问的瞪眼。
什么?
“你,你要找程娇娘?”他愕然问道。
“对啊。”小厮说道。
“你是周家的?”管家问道。
青衣小厮笑了。
“这位管家爷,我要是周家的人,还用问路吗?”他笑道,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
程管家在这眼神里微微红脸,但旋即有些惊讶,竟然知道周家和他们程家的关系……
“那你是哪家?”他问道。
“这位爷,程家娘子到底在你家没?”青衣小厮皱眉问道。
程管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正犹豫间,楼里面传来妇人的说话声。
“是陈家的六儿哥?”
这声音让大家都扭头看去,程管家神情更为惊讶,是秦家的那几个妇人,她们竟然认识?
青衣小厮面露喜色。
“啊呀妈妈们也在!太好了!”他急忙上前施礼。
“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爷老爷夫人让送年礼来。”
“不早说,和我们家一起送来。”
“分开来热闹嘛。”
“走,我带你们去见娘子。”
这边的人说说笑笑的出去了,留下茶楼的掌柜和程管家目瞪口呆在原地。
“他们说的……是你家的那个……二老爷那个傻儿长女吗?”掌柜的问道。
程管家吧嗒两下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来个秦家这么长时间也不走,如今又来了一个陈家,而且竟然貌似都是为了这娘子来的。
陈家是哪一个?
“大府,大府!”
江州府衙里,一个清客有些慌张的跑进来,将正在说话的知府等三人吓了一跳。
对于自己的清客如此人前失态,知府有些不悦。
“大府,陈家来人了。”清客并没有顾上看知府的脸色,急忙忙说道。
“哪个陈家?”知府没好气的问道。
“京城,陈绍,陈相公家。”清客说道。
这一下不止知府,在座的两个下属县官员也都站起来了。
“这这,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宋知府急道,一面要催着人拿官袍。
“不是,不是,大人,是陈家的下人。”清客忙说道,“驿站的人刚把消息送来。”
又是下人?
宋知府微微皱眉看着清客。
“难不成……又是程家……”他问道。
清客看着他点点头。
一阵忙乱之后,通判节推也被叫了过来,更多更清楚的消息也打听送来了。
“……径直去的不是程家,而是南程……”
“那个告状的程娘子就住在南程。”
“没错,秦家的妇人亲自带着去的,见的就是那个程娘子!”
说到这里宋知府忍不住一拍几案。
“我就说怎么如此大胆敢做出这种事,果然是背后有大靠山。”他说道。
大靠山这个词让通判和节推对视一眼,这靠山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有弊啊,利的是不用惧怕程大老爷,弊是有些事上的分寸……
“那这个案子,我们该怎么办下去?”通判低声问道。
也就是说如何瓜分程家的钱,是不是要收敛一点?那要这样的话,他们难免就有些兴趣缺缺。
宋知府捻须沉思不语,一旁的节推笑了。
“我觉得不用想那么多。”他说道,“那娘子不是说了,她不要嫁妆,只要名。”
宋知府摇头。
“无利不起早,哪有不要利益的,更况且还是自己的钱。”他说道。
通判一拍手。
“这也好办。”他说道,“咱们办的案子是程家的,又不是这程娘子的。”
也就是说,嫁妆不动,其他的就随便折腾喽。
以前有折腾的理由,如今更有折腾的底气,本来嘛,那娘子本就摆明了意思,她不要钱,她要程家付出代价。
听了通判的话,知府和节推面露恍然,冲通判端起茶碗。
“高明,高明。”大家笑道。
三人以茶代酒相碰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夫人,夫人,你看你看。”
两个仆妇扶着程二夫人疾走几步,站在巷子里伸手向那边指着。
“那就是又来拜访娘子的人,也是京城的人。”
又是京城的。
程二夫人不由向前几步眯着岩看过去。
这是不逊于秦家的马车,下来的仆妇也都衣着鲜亮,搬下来的礼盒也是大包小包。
“当时我真不该走,就是被赶出来,哪怕赔礼道歉也该再留下的。”程二夫人不由后悔喃喃说道,一面又问,“这是谁家?”
“说是姓陈。”仆妇说道。
京城的陈家?姓陈的人多了去了,她知道的却是有限,比如陈绍陈相公,至于别的人家就不知道了。
“看起来跟秦家很熟,应该也是很厉害的人家吧。”程二夫人自言自语。
而这边的程大老爷也正听管家回禀。
“姓陈?”程大老爷皱眉问道,“京城来的?”
管家点点头。
程大老爷思索一刻,那会是谁?这女人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夫人还没回来?”他问道。
程大夫人去王家了,一定要把这件事问个清清楚楚,算着今日也该回来了。
“老爷,还有过路神仙的事问到了。”管家又说道。
“快说。”程大老爷忙说道。
“说是原是一个姓窦的人家做的,生意特别红火,后来京城又冒出个乐得自在,跟过路神仙相似,价格又便宜,于是过路神仙就渐渐的不行了,那窦姓人家又跟人起了纠纷,闹了一场后生意就更不行了,于是便转卖了店回乡下去了。”管家说道,“如今那过路神仙经营的挺好的,特别贵,是京中有名的酒楼,可不是谁都能吃的起的,来往皆是达官贵人,尤其是现在冬日里,一座难求呢。”
说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跟那婢女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程大老爷捻须沉吟。
姓窦的,特别红火,后来又冒出一个乐得自在,生意就不行了,后来转卖了……
不一样吗?
从前有个人,姓窦的,见到了别人吃过路神仙,他学会了就据为已有,然后发了财,生意特别红火。
然后就觉得过路神仙是自己的,所以当见到那个当初吃过路神仙的人时,他不是感谢而是警惕戒备,还要想威胁那个人。
结果那个人说过路神仙不是她的,所以就是给她钱她也不要,后来京城就又冒出一个乐得自在,跟过路神仙相似,价格低。
后来不要钱的过路神仙满大街都是了,于是过路神仙就不行了,转卖了店回乡下去了……
程大老爷捻须的手微微发抖,呼吸急促起来。
不是不一样,而是一样!一样的!
“如今的过路神仙,是谁家的?”他颤声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只说东家很厉害,好像跟好些高官人家有干系呢。”管家说道。
“比如?”程大老爷追问道。
“比如,陈家……”管家想了想说道,他的话音未落,程大老爷就猛地坐起来。
“陈家?”他喊道,伸手指着外边,“那个陈家?”
管家吓了一跳。
“不,不,是陈绍陈相公家。”他说道。
程大老爷神情未变,伸着的手微微发抖。
“你,你怎么知道,外边的陈家,不是陈绍陈相公家?”他颤声说道。
管家面色惊愕。
什么?
来给那个程娘子送年礼的陈家,是陈绍陈相公家?
“问清楚不就知道了,凡事总是自己想,想出来的能有什么用!自己骗自己吗?”程大老爷吼道。
管家吓得慌张起身,连声应是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南程这边依旧热闹,车水马龙,孩童们妇人们好奇的看着这些口音不同的男男女女,这些男女并没有他们的外表那般不可接近,有人还拿出一些糖果逗弄孩童们,看起来其乐融融。
管家深吸一口气才要抬脚,就见又是车马响。
又有人来了?
管家惊讶看去,稍微松口气,谢天谢地,这一次来的认得,走在车前的一个老仆是张家的……张家的!
管家顿时又瞪大眼停止了呼吸。
不,不会吧!
“这么多人啊。”张家的老仆慢悠悠的说道。
秦家陈家的人倒不认得这老仆。
“您也是送年礼的?”一个陈家的仆从试探问道,还有谁家?知道的童内翰家是要送的……
而这位说话的口音却是当地人。
“我不是送年礼的。”老仆慢悠悠说道,“我只是替人捎东西的。”
说罢对着门前的人看。
“哪个是这程娘子的人?”他问道。
便有一个周家随从忙站过来。
“我是张家的。”老仆看着他不紧不慢说道。
张家……
当地口音,张家。
旁边秦家的妇人没反应过来,陈家的男人们顿时恍然了,毕竟老爷在家可不止一次将张纯挂在嘴边骂,江州儿,江州儿的。
“你是江州先生家的?”陈家的男人脱口喊道。
此言一出,秦家的妇人也面露惊讶。
江州先生家竟然也给这娘子送东西来了……
老仆不置可否,继续对周家的随从说话。
“我家老太爷……”他说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包括程家管家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竟然是摆出张家的老太爷的身份,那跟陈家秦家或打着夫人的名号或打着老爷的名号就完全不同,那可是更长一辈的……
“……的丫头半芹……”张家老仆慢悠悠说道。
在场的人松口气,但旋即又提起气,张家老太爷的丫头,那也是老太爷的意思吧。
程家管家有些恍惚,觉得这个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一般,他看着门前的车马人,只觉得热闹的令他心乱如麻。
门前热闹,程娇娘的门内却是安静。
“……这是丹娘子特意要单独给娘子的……”
陈家的妇人笑着将一个小盒子推过来。
“再三交代要第一个拿给娘子看。”
半芹含笑接过打开,露出一个泥娃娃,她笑着递给程娇娘。
依着凭几的程娇娘伸手接过。
“非说是像娘子。”仆妇掩嘴笑道。
程娇娘看着这个泥塑的白衫红衣裙抬袖子掩嘴笑的美人,也笑了笑。
陈丹娘……
她的妹妹们有好几个跟丹娘一般年纪……
“好,多谢了。”她说道。
陈家的妇人对视一眼,闪过一丝疑惑,但忙又收正神情施礼告退。
半芹亲自送她们出来,临到门前时又回头看了眼,见半开的屋门里,程娇娘依着凭几而坐不动无波,就如同她身旁放着的泥塑一般。
门外孩童的笑声,男人女人的说话声,远处叮叮当当修建房屋的声音,热闹嘈杂混杂,充满了生机。
这一门一隔一动一静两个天地。
半芹垂目叹口气,对陈家的仆妇施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