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子当中,鼠人祭祀拜神。
许道冷眼旁观着,将堂屋中诡异又阴森的场景全都收入眼中仔细思忖。
过程当中,他虽然没有再和刀客说一句话,宛若消失了一般,但是脑中的思绪却是在疯狂的转动。
瞥着周围梁柱、墙壁上面慢慢的古怪符文,许道心中了然到:
“难怪这几个舍诏道士要待在此地足不出户的扮装神祇,糊弄鼠人们是小,其真正的关键还是借助阵法,辅助它们炼化精气,增长修为,甚至是凝煞炼罡。”
五通庙的后院虽然立了三十六尊铜炉,每一炉中都能够烹炼血肉,但是鼠人们毕竟大多都是凡人,甚至连厨子都少有,更别说炼制修道药圭了。
它们勉强能够帮助道士们喂养人畜、对“药材”进行初步的炮制,想要将蜃蛟的精气从凡人体内抽取出来,依旧得靠道士们自个的努力。
而五个舍诏道士不愧是有跟脚的道人,其在堂屋当中布置的阵法,能够将鼠人炮制好的“民脂民膏”化作纯纯的精气逸散在堂中,以供它们大口大口的吞食。
这种法子虽是比较缓慢,但胜在压榨的干净,也不用道士们亲力亲为,算得上是高超。
吸、吸!
怪异的呼吸声音继续在堂屋当中响着,三尊神像的黑影随着呼吸声一胀一缩,给人以颤栗的感觉。
将供品摆好,并得到丁点好处之后,鼠人们磕了几茬头,便列着队,神情惊喜而又振奋的朝堂屋外面走去。
等到出了堂屋,充当许道傀儡的刀客和其他鼠人打个招呼后,就溜到了一个角落,口中吱吱的呼唤起来,应是在叫许道。
许道尚且在思忖堂屋当中的那三个道士,听见刀客的呼声后,心中微叹,回了一句:“尚在。”
得到许道的回应,刀客轻轻呼了一口气,它刚才一直见许道没有动静,还以为许道见机不妙,已经离开了此地。
四周暂时无人,刀客比划几下后,蹲在地上,以手画地,准备用文字和许道交流。
而那庙中的三个道士也少顾忌到后院,周围并无神识监控,许道也就没有阻止它。
简单几个字写出,刀客是在问许道可还有事情要吩咐它去做的。
许道顿了顿之后,回答到:“此番辛苦老沙了,暂无。”
刀客紧接着又是写了几个字向许道问好,寒暄数语,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它和许道在舍山分开之后的情况。
果如后院场景所反映的,舍诏山城剩下的十几万人,都是被舍诏道士们连哄带骗的带走了。
其中自然有察觉不对劲,想要逃之夭夭的,但是道士们为免走漏消息,自然是封锁城池,不可能放任这些人离开。
亏得刀客机警,他没怎么反抗,而是混杂在十几万人当中,任由自个被道士们用法术封禁收摄了起来。
至于被禁锢之后的事情,刀客却是已经记得不多,他只知道昏天黑地当中,自个被放出后,就已经身在五通庙内,还被道士当场用法术变化了老鼠的模样,负责监管一批同样被变化成老鼠的杂役。
道士们还许诺他们这些被变化成老鼠的人,当满三年的奴仆,便可以将他们变回人形,甚至还可能会将他们收入门庭,传授修道的法门。
许道又细细盘问了刀客几句,发现其对后院牲畜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
且按刀客所说,它和其他的鼠人私下以文字交流时,发现院中的鼠人多是山城中的外人,并无一个舍诏中人。
对于这点,许道早就知晓缘由。
这是因为只有舍诏族人的体内才具备稀薄的龙血,当是从先人体内传来的。
在龙宫的阵法自毁后,拥有舍诏血脉的活人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至于其他的外人,即便是身处于舍山地界,依旧得不到太多的好处。
而这样一来,刀客这些外族人因为“用处”不大,道士们也正缺少奴仆的原因,反倒是逃过一劫,没有沦为待宰的禽畜。
此种缘由许道并没有立刻告知刀客,免得对方一时间接受不了牲畜真相,误了事情。
一番交流之后,许道又问:“山中的布置如何,你可有出去的路子?”
听见这个问题,刀客的神情立刻就激动起来,它口中吱叽的叫唤数声,方才想起来得在地上写字交流。
因为激动的缘故,其字迹潦草,许道连蒙带猜的才弄懂了对方的意思,没有让刀客复述。
虽然五通庙内外都布置有阵法,山上也是瘴气浓浓,颇是古怪,但是除了几个道士所待着的堂屋之外,四周并无禁地,鼠人们只要有正当的事由,都可以随意出入。
刀客如果想要走出五通庙,甚至是下山都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因为鼠人们需要烧火炮制血肉,而骨柴终究是量少且不耐烧,它们时不时就得跑到半山腰伐木,有时候鼠人们缺了粮食,还得乔装打扮一番,去附近的村镇买粮食。
简单点说,道士们对鼠人是持放养的态度,整个五通山严进而宽出。
真正限制鼠人们逃走的因素,还是它们体表的一身鼠皮,一旦离开了舍山地界,除非进入山中与蛇虫为伍,沦为野人,否则就会被凡人们当成妖物给打死。
即便是有鼠人想要遁入山林,以它们的本领,往往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监工又或者道士们用法术给抓回来。
再加上舍诏道士的其他手段,譬如小恩小惠等等,鼠人们都已经认命,只是期待着能够三年期满,让舍诏道士将它们变回人样。
看到这句话,许道心中不由的冷笑起来,出声:“三年?恐怕不到三年,尔等就一个都不剩了。”
刀客听见,点头不止,对许道说的话颇为认同。
在它的叙述当中,变成老鼠的活人最开始也有几千人之多,可是短短一年时间中,六七成的鼠人就已经活活的累死。
更加让它们恐惧的是,随着院中的牲畜数目越来越少,道士对它们的态度也越来越淡漠,初时只是当作奴仆在用,现在居然也行啃食之举,导致人心惶惶的。
这就是刀客听见许道问它如何下山后,激动得不能自不已的缘故。
它虽然谨小慎微,身上还拥有法力,但在道士们的眼中,地位依旧是和鸡犬一般无二,随手都可以被打杀掉。
怔了怔,刀客哆嗦着手指,在地上画出几个大字:“何时、走?”
瞧着对方满怀期待却又担惊受怕的模样,许道失笑的传音到:“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噗通!刀客听见后,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
还是许道交代它收敛些,免得引来旁人的注意了,它才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几番吱叽后,许道又让它赶紧的寻个由头下山,不要惊动太多人,下到半山腰走出瘴气所笼罩的范围即可。
刀客点头不止,它抹掉地上涂涂画画的痕迹之后,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走出角落,立马就和其他的鼠人勾肩搭背起来。
最后它偷偷拎着几个空的酒囊,揣在兜里面,独自一人就往山下走去。
刀客是用了酒瘾犯了,偷偷下山打酒水的理由。如此行为不务正业,自然也就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而且其他的鼠人监工还得替它遮掩一阵子。
即便是之后它不回来,暴露了,也勉强有理由能够解释,鼠人们可以会以为它在山下被人当成妖物给打死了。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道士们知道后也都懒得管,最多掐个法术,再派几只鼠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被人打死了。
顺利的溜出五通庙,刀客一路直行,在瘴气当中狂奔,若非许道提醒它不要动用法力,小心惊动了道士,其动作还会更加迅疾。
两三刻钟头后,一人一阴神,就彻底离开了瘴气大阵所笼罩的范围,逃脱出来。
不仅仅刀客松了一口气,许道也是心头一时放松。
暗探五通庙,对于他来说终归是存在风险的。
特别是进入神堂,“亲眼”见到了那三个道士的模样,并辨认出对方的修为之后,许道意识到此行的风险比他预料的还要大。
好在过程中并没有意外出现,他也彻底探明了五个舍诏道士的图谋和打算。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如何坏掉对方的图谋,从中取利,又或者说是降妖除魔,解救剩下的舍诏凡人!
心中思绪滚动起来,许道连忙收拢心思,将这些念头先压下。
他自墨鱼剑中现出阴神,朝着刀客一拱手,口中就出声:“老沙,好久不见。”
“吱吱!”刀客叽叫,依旧说不了人话。
许道面上轻笑,回道:“先随贫道回府再谈。”
他一甩袖袍,墨鱼剑即可震动,周遭气流扯动,剑鸣声作起。
不等刀客适应,剑气就裹住了它的身子,令其双脚离地。
墨鱼剑没有直冲上高空,而是迅疾且灵动的山林间游走起来,往江州城所在的方向直扑而去。
飞剑快速,百里之地,一晃而过。
等许道携带着刀客靠近江州城时,他在刀客身上使了几个遮掩的法术,一并让其披上黑袍,免得被其他人察觉出端倪。
而回到符店之后,店中并无事情发生,许道的肉身也是依旧安生的待在静室里面。
他直接将刀客留在后院,唤出苏玖,冲两人交代几句后,就自行遁入了静室当中。
至于苏玖和刀客相见,互相惊讶和叙旧,也就暂时不关他的事情。
阴神回归,静室中的许道肉身猛睁开眼睛,起四周守卫的牙将鳞兵猛振其翅,做出欢迎般的动作。
他心念念头一动,将只只牙将鳞兵化作牙齿和鳞片,收在了身上。
收起牙将鳞兵后,许道并没有立刻的走出静室,而是独自一人盘坐着,默默的梳理起在五通庙中的见闻。
回想着庙中那三尊道士神像所展现的气势,许道心中暗道:“五个舍诏道士,就有两个筑基前期、两个筑基中期、还有一个法力磅礴,几近筑基后期了……”
仅仅一年的时间,舍诏道士当中就有三个人成功凝煞。
其中一个更是濒临炼罡境界,或许已经是炼罡境界。就算不是,按几个舍诏道士的进度,其真正突破到炼罡境界,恐怕数月都不需要,一月之内就足以。
如此速度,舍诏道士们当真可谓是厚积薄发、勇猛精进!
许道心中叹道:“明明这五人的道行,在此之前还互相难分高下,都是筑基前期,现在却是跨度如此之大……”
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的插手,恐怕舍诏道士中真有可能会出现一个金丹境界的存在!
“不行!”许道心中细思:“不能让这伙人继续突破,指不定它们炼化掉全族之后,还有手段能够继续的增进修为。”
须知舍山之上,除了十几万活人之外,还有一条绵延千年的灵脉,其也不见踪迹了。
只是就算舍诏道士们的修为不再继续增长,依照五个道士现在的修为,依旧不是他现在能够对付的。
诸多谋划在许道的心中一一闪过。
突地,他低声吐出了三个字:
“夜叉门。”
西南地界三大势力之首,夜叉门内不止有筑基境界的道士存在,更有极度疑似金丹境界的鬼神存在,对付五个修为大增的舍诏道士,应是也足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将舍诏道士的图谋告知夜叉门,即便五个舍诏道士再是低调,夜叉门应该也会坐不住,更何况还有好处存在。”
许道的想法成型:“不如去请夜叉门的道士,也来荡妖堂中挂名……”
此举虽然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会导致他这个荡妖使被架空,但只有将局面搅浑,方才有机会让他去浑水摸鱼。
许道心中念头一定:“荡妖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拱手相让。”
就算真是引狼入室,荡妖堂也不是他许某人的屋子,随便别人打砸,他心疼一丝就算他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