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许道便静静的坐在礁石上,不眠不休,等待着前方三百里左右的海域平息下来。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海中的筑基妖物真如不知恐惧、不畏生死一般,在那里疯狂的搅动、厮杀。
整整六七日,金柱所落下区域的海水并未澄清,反而愈发的浑浊,血色不断扩大,已经有了最开始时的十倍大小。
仅仅许道亲眼所睹的筑基妖物,赫然不下于十头。这绞肉机一般的食场,让他又是皱眉、又是庆幸。
许道得多谢自己当时稳重了些,否则的话,他轻易参与到其中,不仅可能拿不到金柱,还可能在其中力竭而亡。
这并非是许道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而是在这些时日当中,他已经知晓海中的妖兽为何会疯狂、无智!
六七日里,许道不眠不休的观战,已经对海底巨兽的实力,以及四周的环境都有了新认识。
这日正午,天气晴朗,几近万里无云。
金灿的日光直射如海水中,能让人的肉眼清晰看到十几丈以下的海面,一尾尾鳞鱼游走其中,并有水母、海龟、海马、蜉蝣等物,纤毫可见,景色精致美丽。
但是许道盯着这透明发蓝的海水,却是双眉紧皱而不语。
他忍不住再次伸手,隔空掬出一捧海水,化作一颗淡蓝色的水球悬浮在中间,里面还有一尾小巧透明的虾米,正一抖一抖的弹尾移动。
无论是海水还是虾米,单从肉眼看都是并无什么出奇或异样的地方。
但是当许道眼帘微抬,真气遍布瞳孔时,他以灵眼瞧过去,便见淡蓝水球正释放出丝丝血色的气息,妖异美艳。
此血色气息虽然稀薄,可赫然就是一种煞气,难以察觉,但却又能沾染生灵的神魂,扭曲心智,让人发狂走火入魔。
当许道收回目光,再往一望无际的大海看过去,其眼中的海面皆是发红,蓝红相交之间,比之区区一颗水球更要妖异。
许道再次在心中诧异:“这西海究竟怎么一回事,怎的整片海水都弥散煞气?莫非是我恰好处在一处煞脉,只有附近的海域才如此?”
眼前景象,和他当初偷偷潜入舍诏龙宫时相似,水中煞气弥散,常人难入。
但不同的是,此处西海海域的煞气更奇特,似乎对小鱼小虾无甚影响,而独独对妖物有所影响,且作用范围更大,许道放眼望去,目所能及之处皆是被煞气所笼罩。
他又忍不住的往海底瞧了一瞧,若是他估计的不错,海水越深之处,则诡异煞气的浓度更高,腐蚀人魂魄心智的作用也更大。
许道在心中反复的咀嚼着,心中暗道:“海中妖物被此煞气所影响了,毫无理智,该称作是凶兽凶物,而非妖兽了。”
妖兽虽然非人且残暴,但也有灵智,知进退,自有一套处事方法,和野兽不同。
未至西海时,许道对西海存有诸多的幻想和期待,一并也做好了多加适应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真过来之后,所见第一面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的眼神也闪烁起来,并无失望之色。
适应不适应的了另说,但是这西海海域的修道资粮,应是充沛至极,远非吴国所能比较。
许道的眼睛微眯:“区区千里之内,便能有如此多的筑基凶兽。若这里只是一处寻常海域,吴国与之相比的话,真就是穷乡僻壤、井中浅水。”
井中是养不了真龙的,如今人在西海,他许某人不求一步登天,但结成金丹,应是可以畅想一番。
沉下心神,又是焦急的等待些时日后。
许道突地从礁石上站起,惊喜眺望那金柱所落区域,其目中那久久未散的血色,已经开始淡化。
并且海面也平静,再无巨兽在海底厮杀争斗的迹象。
许道目中思忖,终究还是踮脚飞起,重重灵光叠加,主动往那里靠过去。
“虽然水中有煞气,且煞气诡异,但我如今不仅筑基,还已经凝煞。就算是在水中和巨兽厮杀,一日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他心中期待着,虽然忌惮海中煞气,但并未因此而止步。
挡许道小心谨慎的行进一二百里后,更是放松,他持着墨鱼剑器,周身剑气嘶鸣,潇洒肆意。
最后一百来里。
许道轻松跨过,然后在金柱所落区域驱巡了好一阵子,神识不断扫视,都没有发现筑基级别的妖兽。
他这时不再犹豫,直接就用剑气裹住自己,纵身跃入了海水当中。
进入海水后,溶于水中的煞气不断往他侵蚀,随着下潜的越深,煞气浓度也果如许道所料,愈加浓厚,好在真龙煞气强横,轻松就将其挡在外面。
等到光线暗淡,四下漆黑后,许道不得不现出半个龙种形态,以竖眸打量着水中景象。
这一海域不仅没了活的筑基凶兽,也没有半块凶兽的尸体。许道在好一番搜索之后,心中惋惜:“这帮畜生吃的可真干净,渣滓都没留点。”
他心中也微微一凛,在此地厮杀的凶兽不下十头,炼罡级别的就有两头以上,而如此多的筑基血肉,应是能让吞食者获利颇多。
许道在心中不善的暗想:“若只是一头,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撑死?”
他压下杂念,继续在海中搜寻起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凶兽气息消散,一头一头小的妖兽又循着血味扑来。
许道在海中四处转悠的,他早已经深入到了不知多少丈的海底,龙种肉身也彻底现出,一如海中巨兽一般,掀起阵阵暗流,惊走跑来的小妖兽们。
出乎许道预料,他的龙种形态极其适应海活动,即便水里面有煞气,依旧如鱼得水般,坚持一整个日夜没问题。
漆黑海水中,他不断掀起泥沙,倒是发现了些不少骨头碎片,可就是没有发现金柱。
“莫非是整个砸入了海底?”许道忍不住的想。
虽然有着海水作为缓冲,但金柱本身就沉重坚硬,若是海底泥沙过厚,或是有裂缝,金柱确实可能陷入、卡进其中。
一时间,许道暗道:“要是还有众多的牙将鳞兵就好了。”
他的内天地中虽然还有百来只,但都是炼气级别的。且海底周遭的煞气太过浓郁,炼气蚍蜉若是落入其中,不消几息就会沦为野兽虫豸,发疯狂走,脱离他的掌控。
至于最后一头筑基牙将,许道前不久才将鱼头蛟尸的血肉喂给了对方,尚在种植中,期待着能收获一头厉害牙将。若是现在动用,就太过得不偿失。
不得已,许道只能继续闷头,独自一人在海底摸索着。
虽然金柱庞大,足有十丈大小,但他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海底捞针一般。
一连数日苦工,许道不断地往返于海底和海面以上,就宛如需要透气的鲸鱼一般。
终于,当他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近三十里,且愈发深入泥沙层时,神识中终于出现了一金灿灿之物。
许道当即目中激动,他鼓起法力,将泥沙一层一层的掀开。
金柱露出,即便是处在黑沉沉的海底,但只要有灵光落在其上,整根柱子就像火般腾腾燃烧起来,绽放金光。
果如他所期待的,那些海中巨兽并非妖修,而是凶兽,无有灵智,没有收走此物。
许道大喜过望,他忍不住低吼一声,摆动鳞尾,即刻就扑了上去,巨爪使用,要将金柱从泥沙中拔出。
只见他轻轻一拽,整根柱子居然顺随他的心意,抽了出来,比之在破碎仙园中时更要听话!
许道潜在海底,就此抱着金柱,在手中挥舞摆动起来。
汩汩!海底当即暗流汹涌,泥沙掀起,变得杂乱一片。
舞动当中,许道不由自主的就将法力输入到金柱内,心中念头闪过:“大、大、大!”
嗡!
只见金柱吸纳了他的法力,即刻就变化起来,其形体变大、重量也变大,让许道一时有些抱不住。
许道来了兴趣,他干脆就将柱子放在原地,不断的输入法力,想要看金柱究竟能变大成什么模样。
结果一番试探之后,此柱最高可以长到百来丈,一如捆绑鱼头蛟尸般;而最小时,则可以收缩到数尺,变作一杆小巧而精致的鱼竿。
摆动着金色鱼竿,许道心中更是大喜,此等变化如意的法宝,他虽然并非第一次接触,但金柱可不同,其疑似仙人钓竿,至少也是法宝之物,至坚至硬。
如今有此物在手,许道便相当于有了兵器在手,今后与人争斗时能得到不少助力。
不过让许道略微遗憾的也在这点。
他好生研究几番,发现金色鱼竿除了至坚至硬、变化如意之外,再无其他神异,也不知是此物本就如此,还是已经残破,抑或是他的修为不够。
思索着,许道忍不住摸了摸额间。
一点蛇形扭曲的烙印长在那里,仿佛他的第三只眼睛一般。
摸到这点烙印之后,烙印心有灵犀般的闪烁起来,一股黄意跳动,其光色落到了金柱上,使得整根柱子更加闪烁。
许道一手持鱼竿,一手抚烙印,心中顿时明白。
“果然,无论是在仙园中,还是在这里,我之所以能轻易搬动金柱,并将其纳入掌中,靠的就是额间这点烙印。”
这点烙印乃是道师们提前所赐,且散发黄光,还能助许道收得金柱法宝,多半是道师们对道宫道士的一点帮助。
许道忍不住想起了玉珑道师口中的“薪火不绝之策”,他暗道:“莫非这点烙印关乎着道宫的道统,今后能将吴国道士都聚集起来不成?”
他心中揣测万分,杂念升起,但因为所知甚少,对几位道师口中屡屡提及的“黄天”二字也是不甚清楚,心思便熄灭了。
但不管怎样,这烙印已经出现在他的额头上多日,许道也感应过千百遍,并未发现不妥,应当是有利而无害的。
许道将其放下后,转而继续研究手中的金色鱼竿。
此物现在光秃秃的,说是鱼竿还有些牵强,一无鱼线,二不柔韧,上细下粗,节节分明,但不似棍棒也不似权杖。
许道将其持在手中,感觉更像是一根简单打磨过的长矛,笔直而粗陋。
他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手中把玩着此物,忽觉其不太符合自个仙道中人的气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鱼竿模样更入眼。
许道心中动弹,便将袖子一甩,丹丸状的墨鱼剑滚了出来,落到鱼竿跟前。他回想着竿上之前铁索捆绑的模样神识动弹,当即揉搓墨鱼剑。
墨鱼剑乃是以太白西金剑丸法炼制,内里蕴含辛金,颇是柔韧,可以随意的塑形。
许道准备将其拉长,化作丝线般,打圈相结,捆在金色鱼竿原本的挂绳之处。
只是实验几番下来,他发现墨鱼剑的质地还不够,无法化作既纤细又坚韧的丝线,只得又仿着金色鱼竿最初模样,以铁索作为鱼线。
一圈细细密密的铁索,似蛟蛇般缠在金色鱼竿上,乌色一团,恰好还将鱼竿金灿灿的表面给遮掩几分。
再加上墨鱼剑本来就具备隐匿的特性,整根鱼竿落到许道手里,突然就变得朴实无华起来,光色内敛。
但他举着此物,却是更加欢喜。
金灿灿的鱼竿实在是太过神异显眼,且此竿品级过高,许道无法将其收入内天地、也无法收入蚍蜉幡等储物法器,只能随时拿捏在手中。
独处时还好,但要是给他人瞧见了,百分百会引起他人觊觎和提防。如今这幅光华收敛的模样,正好合适,也契合许道的性子。
他摩挲着金铁相间、但又古朴如墨竹的鱼竿,心中喜意浓浓,吴国破碎带来的郁气彻底消去:
“好法宝,且看我这几日好好温养,将你彻底变作我之宝贝。”
许道大笑,旋即一震袖袍,往海面冲去。
既然已经拾得金柱鱼竿,且做好了处理,他也该离开这片无人的海域,见识见识西海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