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母亲陶晴是一个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女人,她拥有的绝不是唐妩母亲穆旋那般的貌美,而事实上年过中年还能如穆旋那般保持天然美貌的妇人少之又少,然而陶晴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贵气。
贵气是那种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俗气的贵气,她喝茶的端庄神态能够很自然而然的慑人眼球,就连两世灵魂的苏灿都能感觉房间里的重心一下子在她身上凝聚。
陶晴安然自若,丝毫没有旅途的劳顿和半分惫态。
然而却可以从她时而有穿透性的眼神看得出这绝对不是一个如外表般温性格古井不波的女人。
听得了宋真在两人间介绍之后,陶晴奇怪的看了宋真一眼,她记忆中的宋真很难得这么在两母子会面的时候突然牵扯出一个男人,于是对苏灿笑道,“哦,小苏,坐。”
轻描淡写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她那种不需要伸张就能笼罩的威仪。显然虽然有宋真介绍的因素,但陶晴似乎并没有把和苏灿见面当回什么事儿。
苏灿用眼神示意宋真这玩的是哪一出,宋真眼底子里掠过一丝狡黠,却视而不见的坐下来,挽住旁边陶晴的胳膊,瀑黑的直发垂落下来,像是流云一般搭落在陶晴的肩膀,她们紧贴的皓腕之上,末梢微微卷起,将窗外透入带着些秋末晖光的房间轻而易举的渲染出一副绘卷般的景致,“在国内目前还很好,舅舅将电讯服务商业务这一块转到我手上,年后可能还会增加两个业务,到时候他会将精力腾出来,争取用明年的时间将集团中国区上海市场的全部业务转到我手上接管,然后抽身出来集中在内陆进行地产、电子方向的投资。”
和苏灿想象中这种海外豪阀家族亲情的淡漠不同,宋真和陶晴之间并非是保持距离云蒸雾罩互打机锋的交谈,相反两母女之间融得宛如一体,换成其他任何时候,苏灿都不会看到在人前维持着强势态度的宋真和自己母亲之间像是姐妹般挽臂融洽的模样。
话语中透露出宋真即将在未来接手上海大区市场的业务,成为森川集团国内公司举足轻重的人物,正式接掌大权,而现在正是在一步一步过渡。难怪宋真目前的知名度与日俱增,想来媒体和外界都很关注这位未来年轻美丽的执印人。
吸引眼球的永远是美女,而一位掌权的豪阀贵女,这似乎永远是足以另媒体和那些财经圈所谓上流人士茶余之间的谈资。
“哦,这是一件好事,国内的市场正在不断的呈现扩大的局势,你爸也再三申明要集团要调整海外资产和股权分布,将国内市场重视起来,未来三到五年内对国内市场的扩张将是集团战略重心,而上海,江苏市场在中国公司整体市场占比中高达百分之三十,你如果先将这一块吃透,你就有资格进一步接手更大的摊子。”
陶晴说完这番话后看了苏灿一眼,苏灿感觉不太妥当。
首先是宋真两母女间的亲昵关系在他这个“外人”面前展露无疑,再加上她们这么谈论森川集团的计划。这在苏灿看来自然是占了便宜,就算以他现在的眼光,森川集团也都非泛泛之辈,这个集团的动向和内部信息是让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种珍贵的消息让旁人肆无忌惮的听去,终究是让苏灿有点不太自在。
但或许在宋真母亲陶晴眼睛里,会不会当着苏灿这个外人的面而觉得有些犯忌讳。果不其然说完过后陶晴看了看苏灿,适时的结束了这方面的话题。
在她眼睛里面,终于开始因此正视了苏灿的存在,于是就道,“小苏和宋真,是朋友还是同学?”
其实苏灿对宋母陶晴的举止也有所理解,毕竟面前的这个妇人,是森川集团母系大后方的统管,森川宋氏在美国比利佛富人区有自主的土地和别墅群体,这么一个大企业作为背景的家族,可想而知后面的人事也绝不简单,很多人可以为了在陶晴面前露一面而费尽心机,也为了能够在宋氏集团地位上更上一步而削尖了脑袋的钻营。
是以能够铸就陶晴这种威仪的姿态也很正常。苏灿就道,“朋友。”
“苏灿和我有生意上面的往来,他的上麦音乐和我们中国公司通讯上面有业务上的联系。”宋真笑道。
陶晴立即从心里对苏灿也已经有了个大致勾勒。宋真的讯通科技属于SP商,陶晴自然不知道现在在国内名气并不算大的上麦音乐,只是知道是和宋真合作的内容商,无论从规模和各个方面,内容商比起SP服务商来说地位实际上都要低上一线,在人前也没底气很多。否则也不会就连销售分成方面,大部分内容商都只能祈祷SP服务商有“大牌风范”,在抢剩下钱后,能为他们留一口汤喝。这也是苏灿要让赵浩奋力掌握大批版权资源,打造壁垒的原因。
陶晴点点头,“中移动的鲁东升是我的老同学,关系还不错,放心吧,对你和宋真这样的年轻后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无论如何也是要为你们提携提携牵线搭桥的。”
苏灿丝毫不讶异陶晴能说出这个名字,鲁东升身为移动总裁,若森川集团中国公司没有这份人脉,宋真的讯通科技也不可能成为位列前十的移动业务SP商,而这也是最令人眼红羡慕的地方。
“除此之外,上海这地,你爸爸还是有点朋友的,宋真你李叔叔的大儿子李超和你们是同龄人,他的生意做得很大,生意经自然也丰富,你们也应该尽量多和这些年轻人接触,才有进步。”
陶晴又对宋真笑道,“得知我要回国的时候,张明兰阿姨还跟我说,要我回来怎么着也要把你带上去她们家串串门,她就想着要见你一面,她们家张铭也许还跟你说得上话。外面都用他们张氏传媒帝国的接替人来形容张铭这孩子,我看,他也是一个不差的同龄人吧……”
陶晴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是上海年轻一辈杰出的人物,想来只要苏灿在商界混迹,不是太孤陋寡闻,这几个同龄人对他来说恐怕都是一个很难超越的标杆。
如果苏灿真只是宋真的一个普通朋友,或者是以前老同学什么的,陶晴这番话就绝对提都不会提。
但现在的情形是绝不是这么简单。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单独带过男性和自己见面的女儿宋真按理说在这么两母女私密的场合中加入了苏灿,这其中的含义就变了。如果还能将苏灿做等闲视之那只能是陶晴的迟钝。
虽然陶晴搞不清楚按道理来讲宋真如果需要追求者,那么她身旁将绝对不缺乏更优秀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会有苏灿这一号怎么看上去都挺中庸的人打入她周围的生活?至少陶晴刚才提到的人,无论从门当户对的角度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能踏入宋真追求者的门槛。
是以陶晴还是能在这个令自己女儿反常的人面前表现出一些态势。
这倒不是陶晴故意对苏灿施压,也许在陶晴看来这根本连施压都算不上,森川集团虽然平素保持低调,但多少也是这么大的家业,陶晴这种统领大后方的女性哪能没有一点态度上的优越和高傲。
绝对的谦逊温和低调那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直观点来说这也算是陶晴的气场,要是苏灿承受不了这份压力,那也不过如此,大可走人便是。如果自己女儿宋真就这点眼光,那也只能证明她的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我没有兴趣参与你们这种变相相亲,更何况,年轻一代青年翘楚什么的,哪里不是好事的媒体炒出来的话题。妈你也跟着掺和?”即便是对自己母亲,宋真也一如既往的犀利直接,又被刚吃的一块湘系菜辣子鸡辣到了,多喝了几口凉茶,她手上百达翡丽的手表加上墨黑的垂云秀发,以致喝茶的动作也都那么优雅。
想了想道,“妈,这次你怎么突然回国,事先都不给我先说一声,看来我们之间是越来越没有交流了,好几天一个电话也没有。”
陶晴看了苏灿一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才道,“这次回来是临时决定,你二叔,赵叔也跟着过来了,有些事要处理,来得匆忙,就没有事先告诉你,再说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还有,你想和妈妈有交流,怎么不听我的话?”
苏灿看陶晴突然凝重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大概也是和他收到的情报大致一致,看来森川集团高层也收到了一些暗中有势力调集资源针对他们的信息,这才让陶晴这些集团重量级人物纷纷搬动出马。
宋真半抬眼皮的扫了苏灿一眼,这一眼的风情有种古典美女的味道,她望着苏灿似笑非笑道,“妈,好啦,你有没有想过,苏灿可能是我男朋友,你当着他给我介绍一些青年才俊的,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尽管硬着头皮来到这里,苏灿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宋真这话,还是险些没把刚喝下去的汤喷出来。苏灿干咳了两声,瞪了宋真几眼,提醒她你别玩过火了。
陶晴怔了怔,随即又眼观鼻鼻观心笑道,“小苏,阿姨刚才说那些,你不会往心里面去吧?”
“陶阿姨,虽然你们说的很有诱惑力,但为了不让你误会,我还是说明一下,我和宋小姐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或者有生意的合作伙伴关系……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我也没这个幸运。”苏灿索性戳破宋真,避开被这个思想有些刁钻,行为有点妖孽的女孩牵着鼻子走的局面。
苏灿还不想成为她新鲜感来了或者叛逆之后的牺牲品。
他不想成为曾经她那些召之即来,却又挥之即去的友情。和宋真这样的女孩打交道,就要随时接受她热情起来如同一团火,但是冷却下去就留下一片废墟的后果。
这不是成人童话,这也不是公主爱上王子芳心暗许的时代。换作重生之前的小人物苏灿或许会因此沉沦不可自拔。但拥有两世灵魂的他,早已经脱离了天真的范畴。宋真可以是公主,但他苏灿并不是王子。
宋真显然因为苏灿如此直接而意味深长的剐了他一眼,不过转瞬即逝,对陶晴道,“妈,我刚才跟你开个小玩笑。苏灿他什么都不是呢。”
苏灿觉得怎么被宋真这么轻描淡写一带,突然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当真宋真这太极打得炉火纯青。
陶晴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呵呵笑道,“……这不是什么问题。”竟然不觉得之前宋真所说的是开玩笑一样,退一万步,即便苏灿现在还和宋真不是那种关系,可是宋真对苏灿的一些特殊“照顾”,这是事实。
于是陶晴接下来观察苏灿的目光,就更加的锐利了,这让苏灿很有些胆颤心惊。
吃过饭走出来,距离停车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有几个在这一带买花的小孩眼尖,一眼看到和宋真这等美女并肩而出的苏灿,随后上前缠着苏灿给漂亮姐姐买花。苏灿说花就不要了,掏了十几块零钱出来递给这些小孩,才一窝蜂散了。
“这么小的小孩,本应该是读书的年龄,却要为背后的一些人利用来赚钱。这样你也要给?”陶晴对苏灿道。
“这不是我能管的事,我只做我能做的事。”苏灿沉吟道。
尽管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细节,陶晴心里也认可苏灿的答案,不过她还是再给苏灿加了一个很无厘头“软弱”的印象。
自和苏灿初见面再到这顿饭的完结,陶晴其实就一直或多或少的在打量着苏灿,并不断的做出修正和评价。而事实上是,苏灿得分并不高,至少和她所熟知的一些参照物相比,毫不出色。
等到苏灿跳上一辆的士返校,宋真和陶晴坐进跑车里,宋真才转头对自己母亲问道,“……他,怎么样呢?”
“你们在一起了?”陶晴挑眉。
“没有呢。”宋真摇摇头,脸微红。
“这就好……最好不是。这个人虽然不浮夸,也不轻浮,但变相的平庸,而且性子软了点,没你爸的那股精气神。你也知道你三叔是个什么样子,他的性格就和他在集团的话语权一样虚弱无力。咱们家不比别人,别人可以平凡是福,但我们有那么大的家业,外表看来家里一团和气,但如果没有你爸撑着,还不知道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会把如意算盘打到我们娘俩身上。这种情况下,你仍然觉得平庸是福吗?不会,就像是你三婶一样,她会痛恨你三叔的软弱。”
“妈,你也不可能要我照着我爸的模子去找啊。不是谁都可以像我爸那样动不动虎躯一震拍桌子震得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宋真欲哭无泪,“而且,我觉得他还行吧。我是在美国认识他的……”
陶晴打断道,“还行是什么概念?你真可以承受委屈并容忍对方的错误?宋真,妈妈了解你,这不是你的性格。当然,在这方面我不干涉你什么,只是提出我的建议,既然还在观察期,不妨你再多接触更多的人,有的是优秀的选择,等你真阅人无数之后,你如果再告诉妈妈,你还是维持原判,那么我支持并祝福你们。”
宋真开着车,却陷入了大段沉默。
这个小插曲的第二天,南大返校节正式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