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懵，面对恶狠狠扑下来的中国战机，日机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要么向前狂奔，躲开中国战机灼热的弹流，但那绝不是什么主意，哪怕因此躲过了子弹，可将自己放在前方，从高空扑下来的中国战机在后，等于就是将自己的后背送到了对方的枪口前，尤其当对方还是一个如此疯狂的飞行员时候。
中国王牌飞行员近乎八十五度的俯冲角度，别说让身为陆军的唐刀惊叹，就是更熟悉这个时代各种飞机性能的飞行员们也一样毛骨悚然。
那已经超出了操控技术的范畴，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所以，面对疯狂的中国战机，日机放弃了转向平飞的躲避，而是一推机头，向下俯冲。
等俯冲到合适的位置，战机将再翻滚改出，不光是双方距离会拉长，同时飞机搅动的气流也可以形成无形的陷阱，只要中国战机衔尾杀来，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上套。
就算没上套也没关系，等到他改平转向和中国战机在同一高度时，那就得看双方勇气和技术以及飞机性能等综合因素了，而不仅仅是靠现在这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无疑，这是一名极为优秀的飞行员，无论是反应还是操控技术或是头脑，都近乎无可挑剔。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此时的中国最优秀的飞行员，几乎没有之一。
发动机原本沉闷的嘶鸣声变得无比尖锐，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狂叫的鸟，被迫也进入俯冲状态的日机一口气俯冲超过800米，从大约1700米高空剧降至900米，再下降就彻底进入地面火力网最致命的攻击范围。
日机飞行员猛打已经无比沉重的方向舵同时放下副翼，96舰战翻滚着改出俯冲状态。
晃晃因为急剧下降有些眩晕的头，日机飞行员仰头看向高空，以他的理解，扑来的对手已经全速俯冲超过1200米，他的96舰战或许不怕，但绝不应该属于霍克III这种不是全金属的脆弱机体。
那个疯狂的中国飞行员只要不是脑壳坏掉，早应该改出俯冲状态，否则，他再也没有机会改出越来越快的俯冲状态，就算有那个技术，可怕的机载也会将霍克III撕扯粉碎。
但显然，他又错了。
距离他尚有数百米的高空上，霍克III依旧保持着俯冲状态，速度远超已经改出俯冲状态为平飞的日机。
日机飞行员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并将这种神情凝固在虚空中。
因为，不过两秒，垂直距离他不过200米的霍克III就在俯冲状态下开火。
机腹下装备的两挺航空机枪爆出两朵灿烂的火花，将速度大大降低的日机和位于其中满脸凝固着不可思议的人一同凌空打爆。
疯狂的机影没有掠过天空璀璨的烟火，而是在烟火之上的100米左右距离就开始转向，由高速的俯冲状态中转向。
这是疯了吗？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不管是空中还是地面的人，在那一刻都被这个疑问填满大脑。
接下来发生的几乎可以回答他们的疑问。
骤然改变状态的霍克III在1100米的高度上开始翻滚，就像是刚才在疯狂的气浪中翻滚的卡车一样，在已经停止射击的中国陆军们眼前彻底失去控制般地翻滚。
难道，这就是如同我们步兵一样与敌偕亡的战术吗？仰望高空的步兵们在那一刻的内心甚至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灼热。
拼尽一切力气干掉敌人，哪怕自己也迈入死亡之路，那无疑是和他们一样勇敢的中国军人，可是，他们更希望天空中的同袍能好好活着。
因为，他们真的不多了，稀少到连步兵们在忍受日机残暴的轰炸时也从未怨过他们。
“是他？”正在旷野中狂奔的澹台明月猛然停住脚步，眼中充满不可思议。
这片天空下没人比她再熟悉这种高速俯冲状态下迅速转向并改平被命名为‘死亡翻滚’的操控了。
那是她采访过的中国王牌空军飞行员乐以卿。
如果说地面上的唐刀是她所见过的最强战士，那天空中，非这位莫属。
但让澹台明月对其印象最深的，不是他一战连斩4架日机的辉煌战绩，而是他给自己飞行中队16名飞行员训话的场景。
那是一个清晨，年轻的飞行中队长即将率领麾下所有战机对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日军军舰轰炸，他们要面对的是军舰上数不清的防空高炮和数倍于他们的日机。
清晨有些冰凉的薄雾中，身材不高，清秀面容隐藏在飞行员皮质头盔下的飞行中队长就站在他的‘2204’号战机之前，对笔直战立的飞行员们说道：“你们知道，我的飞行教官在我的毕业典礼上问过我一个什么问题吗？”
飞行员们笔直挺立，保持沉默。
“我的飞行教官问我，你知道你即将飞的霍克II战机有多少备用机枪子弹吗？”年轻的飞行中队长继续说道。
“我回答，报告教官，1200发子弹！
“是的，虽然我从未在训练中射出过如此多的子弹，因为我舍不得，但即将装备的机型这个重要数据一直在我心里，绝不会出差错。”
“但，我错了！”
年轻的飞行中队长猛然提高声量。
“我的教官大声告诉我，乐以卿，你错了！我们的战机所备之弹不是1200发，而是1201发。
因为，多出来的那一发子弹，就是我们和我们坐下的战机！那也是我们能向敌寇射出的最后子弹！”
全场一片寂静！
只听见年轻的中队长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机场上荡漾：“而我的教官，在前天的战场上，用行动告诉了他的学生，他的最后一发子弹，真的会打得敌寇无比心痛……”
年轻的中队长在那一刻，泪光闪闪。
所有飞行员取下飞行皮盔，低头默哀。
他们已经用这样的方式，送走了不知多少的同袍。
“上机！”刺破苍穹的怒吼声中，十数名飞行员毅然转身，奔向各自战机。
一架架战机怒吼着刺向苍穹！
而后，一直等在掩体里的澹台明月终于等到了己方机群的归来。
不足一半！
澹台明月看到了那名带头的年轻中队长，地勤机师们在他的机身上又喷涂上两个鲜红五角星，他再度击落日机两架。
可是，他的背影无比苍凉。
一个小时后，澹台明月得知，他的麾下沈崇海中尉，在飞机遭遇重创可以弃机跳伞之时，选择将自己和战机化为最后一颗子弹，射向日寇海军舰队重型巡洋舰‘出云’号……
其父为淞沪高级法院院长，中国著名大法官，家世显赫！
薄雾尚未散尽，中国年轻的空军践行着自己的诺言，用生命。
澹台明月再次在战场上见到了这个年轻飞行中队长，用出他曾令日寇魂飞魄散的“死亡翻滚！”
“澹台记者知道他是谁？”紧跟着澹台明月的牛二下意识发问。
“他是中国最出色的飞行员！”澹台明月如此回答他。
然后，再不看空中，继续向远方奔去。
那里，有一座丰碑在等她，但她希望的是丰碑不要成为丰碑，虽然几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奇迹发生，连续翻滚仿佛已经彻底失速的战机在空中狂掠近千米之后，竟然不可思议般地改为平飞状态。
地面上一片山呼！
这，就是‘空中赵子龙’的威势。
出一招，就落一机，死一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