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崩塌归崩塌，但日本人还是日本人。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日本人逼急了连自己都日。
被不过区区几个中国人利用地形和装备按在地上不断摩擦的强烈耻辱感让他们战胜了随时可能被炸飞的恐惧。
‘擒贼先擒王！’这个套路虽然是中国人发明的，从中国学习了两千年的日本人也学会了。
只要能干掉躲藏在山丘上时不时来上一炮的混蛋，或许就能结束这场憋屈而耻辱的战斗，日本人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板载！”在另一边日军的火力牵制下，运动到唐刀所在山丘左翼的近十名日军步兵在自家军曹的带领下，高呼着口号鼓着腮帮子发起了‘万岁’冲锋。
他们的身后，还有近十五名已经上好刺刀的日军蠢蠢欲动。
只要他们的同袍在灌木丛中蹚出一条‘血’路，他们将追随着同袍的足迹。
照明弹的光芒下，那无比英勇的一幕永远镌刻在此战幸存日军的心中。
因为，那已经超出了勇敢的范畴。
那是寻死。
无论那支军队，对于自家的‘王’当然会严加保护，牛二和一帮骑兵们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六十枚手榴弹做成的绊发雷，大约有四十枚是放在唐刀所在山丘的周围，二十枚放在‘黑子’周边，而牛二和夏大雨那边却是一枚也没有。
原因很简单，两挺机枪的威力巨大，而如果日军想对牛二所在区域发起进攻，也必须首先得扛住两挺机枪的射击，日军只要不是二傻子，就一定会先组织力量拔除机枪火力点。
所以，选择勇敢的日军步兵们如同他们同僚想象的一样，为了胜利，真的是蹚出了一条血路。
真正的血路，以血肉组成的路。
领先冲锋的军曹只冲出了十几米，就拉响了一枚绊发雷，把他身后十米外的一名步兵炸得凌空飞起老高，落下的残躯甚至又触发一个绊发雷，再次做了次‘空中飞人’，另外带走了一名同伴。
双双飞的路上，绝对不那么孤单。
而因自己触发绳索炸死了同伴的军曹还没来得及庆幸，那边调整好射角的‘黑子’扫过来的一梭子子弹就把他扫倒了。
粗壮的身躯连续被几发子弹击中，没做多少挣扎就倒进了草丛，日军步兵主动赴死的英勇气势也为之一窘。
不过，‘黑子’也只能给唐刀提供这一波支援了，围在他周边的日军虽然不敢像那边的同僚一样趟雷式冲锋，却可以提供火力掩护。
被激怒了的日本人这会儿也被逼出了‘王八拳’，那边打冷枪的神射手行踪飘忽不定他们压根找不到具体位置，但黑子的机枪火力点因为不断射击在黑暗中的枪口烈焰却是无比清晰。
不管是位于野地里的日军还是绕行到山丘两翼的日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射向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黑子’。
‘王八拳’的战术思想精髓就是，不管谁打老子，老子就逮着最近的那个家伙打。
在打死老子之前，老子总能拖个垫背的。
这种搏命式打法，通常出现在被包围的中国部队身上，属于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五！’。
没成想，急眼了的日本人也学会了。
果然，对手才是最好的老师。
就是，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越来越有狙击手风范的牛二此时有着和他年龄不符的冷静，脸上不现任何表情变化，在和他越来越有默契的夏大雨的位置指引下，拉动枪栓，退壳上膛，摆动枪口，瞄准，扣动扳机，然后重复，整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凝滞犹豫。
枪响，必有一名日军倒地。
一分钟的时间，牛二打空了三个弹夹十五发子弹，平均4秒一枪的速度算不上有多高，但准度可怕到令人胆寒。
日军十死五伤，没有一发子弹落空。
但日本人依旧放弃了攻击可怕的神射手，还是全力攻向‘黑子’。
他们的战术已经明确，拼命压制住黑子，那边的三十几名日军只要能攻上山坡干掉那个中国人，就可以点破面，重新占据胜势。
神枪手再牛逼，也不过是一杆枪，他还能把一百号人干掉是咋的？
这样想，貌似，没毛病。
世界上最牛逼的狙击手，也没有一场战斗干掉百把号人的战绩。
日军步兵的枪法极准，哪怕有黑暗和灌木的掩护，依旧有不少子弹击打在工事上‘噗噗’作响，甚至有一两发子弹就从‘黑子’耳边不超过十厘米的空间掠过。
灼热的弹道刺激的‘黑子’寒毛直竖，那是生物对于死亡威胁本能的恐惧。
‘黑子’也只能调转枪口对着攻击他的日军步兵们扫射，把使出‘王八拳’套路的一帮日本步兵打得重新趴进灌木从。
而那边找死型的日军步兵见没了两百多米外机枪的威胁，继续迈开小短腿，口号声重新响起。
然后，口号声没了，伴随着的是不断响起的‘轰轰轰’剧烈爆炸。
所谓天照大神的神光，并没有照耀向这里。
不断在空中飞舞的残肢断体成为映在日本步兵们瞳孔里的剪影。
对于他们而言，无比壮烈的剪影。
十几名日军，生生用肉体，蹚出了一条攻击路线。
如果此时有直播的话，全体日本国民妥妥眼含热泪。
可惜，在战后，不少日本军事砖家却认为，以多打少的情况下，他们这种行为，就是个憨批。
不，是一堆憨批！
他们最应该做的，是拖住这几个中国人，等着援军，你们不还有几千人的嘛！
此战残存日军……玛格鸡，你们是来自那边的键盘侠吧！
另外十几名日军，顾不上忧伤，端着刺刀，沿着这条血路，疾冲而上。
哪怕林间射出的子弹无比灼热，也阻挡不了他们此刻坚定的意志。
必须干掉那个家伙，否则今天谁也不能活着离开。
被逼急了的日本步兵们此刻终于体现出了他们为何被称之为‘黑色的皮肤，鲜红的血’。
他们的血，真的很红很红。
伴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接近，疯狂喷吐火力又连续干掉另一边冲过来的七八名日军的机枪终于停止了令人心悸的枪声。
200发一条的弹带，被打空了。
而距离工事最近的日本步兵已经抵近至五米，只需要两个大步，就可以用明晃晃的刺刀刺进中国人的身躯。
再想上弹带，那是主动找死。
在那一刻，几乎所有在两百米之外的日军步兵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杀鸡鸡！”藏在一处灌木丛中的日本陆军少尉此时更是脖子上爆出青筋喊得声嘶力竭。
这场该死的战斗终于快结束了。
是的，可怜的少尉此时想的全是该如何结束这场战斗，再也没有过关于自己前途的什么美丽幻想。
甚至连那几个中国人等会儿如果要逃跑，他都已经不想再去追了。
实在是，伤亡太大了。
不说不知道那些默默倒在灌木丛中的家伙，光是他亲眼目睹的，就已经战损四五十人。
为了追一个，就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不被大队长或是联队长一刀剁了都是好的，那还有什么升官不升官的。哦！联队长已经被人一炮干死了，那更惨，旅团长更想找个出气的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被称之为‘出气筒’的倒霉孩子一定是他。
求生欲满满的日本陆军少尉这会儿的想法颇有些像未来的中国某协对于参加世界杯的口号：“干掉一个，或是伤一个，再不济能带着伤员返回！”
不是我军太愚蠢，而是对手太强大，这个心理暗示早在十分钟前就已经在日本陆军少尉的心里开花。
但，接下来的一幕，着实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三名中国人。
哪怕他们也曾亲眼见过仓库之前的战场上，唐刀冷兵器之威。
但那并不是唐刀的全盛时期。
身体机能最巅峰的唐刀是什么样？牛二和黑子终于看到了。
夏大雨……
我怕不是找了个关二爷当老大吧！这是夏大雨在数十年后给自己和战友的几个小孙子讲战场故事时的感慨。
彼时，日军为了增加对吊打自己的中国人的震慑，特意打出了最后三枚照明弹。
整个山丘，亮如白昼。
山林中的中日军人，须发毕现。
连死亡，都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般的鲜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