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唐刀那边已经展开的杀戮场,由刀疤少校领衔的两个警卫营和一个火力支援连组成的阻击部队,也没有轻松。
他们同样在拼命。
拼命挖掘战壕。
那是在距离日军第六重炮旅团大约6公里的位置,在8时许,留下的几名骑兵侦查到尾追先遣团的第36步兵旅团停止前进并驻地扎营后,刀疤少校即可率领全军折向第6重炮旅团方向。
两营一连就在一条有着五米宽的小河岸边停下来。
这里是白天时骑兵营全军出动经过侦察后选定的最佳防御地。
五米宽的小河虽然只有一米多深,但那也可以阻碍日军步兵冲锋的速度。
阻击部队的一线阵地,就在距离小河的五十米外。
整个旷野几乎没有遮挡物,除了一座低至可怜的小丘。
高不过十米,面积顶多只有三千平米的小丘上没有多少树,只有数不清的灌木,但那已经是这附近的唯一制高点了。
刀疤少校将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一连就放在那里,同时还将分给自己的五门机关炮和四挺重机枪中的三门机关炮和三挺重机枪都放于山丘两侧。
如果日军对正面战场发起狂攻,十来米的制高点将会对日军步兵发起最凶猛一击。甚至,因为拥有这个高点的缘故,这些重火力还可以对两个侧翼战场进行火力支援。
但显然,这个面积并不大的山丘,会成为日军炮击的重要区域,一个步兵旅团拥有的三十门火炮攻击,或许都会集中在这个不足五千平米的山丘上,那种结局光是想想就令人胆寒。
所以,超过千人的部队,几乎有五百人都在山丘上挖掘战壕,没有时间构筑什么防炮洞,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战壕挖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留给他们的时间,或许只有三小时。
虽然唐刀已经全部的单兵工兵铲都留给了他们,但依然不够,不少士兵甚至拿起了自己平时精心保护的刺刀,毫不吝惜的将其刺入泥土里。
或许,不光是士兵们,连被勒令呆在最后面的医护队都投入了劳作,三个女护士没足够的力气挖掘,那就帮着扛沙袋,瘦瘦小小的‘幺妹儿’在没有足够的工具下,甚至就拿自己心爱的护士服兜起泥土运向逐渐成型的战壕外面,在生死危机之下,每个人都被迫发挥出自己最大潜力。
幸好,江南土质松软不像北方的砂石地那般坚硬,山丘上,一道道深达两米的战壕被挖成,河岸边,虽不深但也有八九十公分深度的临时野战战壕也成型,一个个由砂石和泥土填进沙包堆砌的重机枪工事也形成。
虽然知道这种工事因为显眼会成为日军步兵炮和山炮的重点轰炸区域,但那已经是如此短时间内所能给重机枪火力点保护的极限了。
要知道,位于主阵地之后500米的医护队别说工事了,就连最基本的战壕都没有。
他们将要抢救伤员的位置就是一片凹地,如果日军以火炮轰击那里,所有医护和伤员都将被轰成碎片,而他们甚至只有一个步兵班在进行保护。
这放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任何一个指挥官做出这样的布置,绝对会从上到下将他骂成狗。
但这一刻,没人说。
所有能用之兵,尽在前线,若是挡不住行将疯狂的第36步兵旅团8000日寇,皆亡!
的确是这样。
牛岛满少将阁下今天的心情相当不错,这是自他率部追击中国人以来心情最愉悦的一天。
虽然还没有全歼就在眼前的那部中国人,但根据对手留下的行军痕迹,在荒原里兜兜转转狡猾如狐狸一般的中国人就在他前方不足五公里处,距离已经布防好的友军阵地也不足三公里。
他们之所以减缓速度停步不前,恐怕也是发现了前方的堵截,但在这个深沉的黑夜中发现,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有他们无法战胜的强军。
向左向右?向左是18师团的防线,向右,那种纵横阡陌的地形无疑更是加速其灭亡,哪怕是连夜行军也跑不了多远,这还是在其抛弃掉所有辎重的情况下。
中国人有那种魄力吗?绝不会有,否则他们也不会宁愿携带辎重和伤员在荒原上逃窜六天之久了。
以牛岛满对其指挥官这六日来所表现出的狡猾和坚韧来判断,他们最佳的选择,应该是等到天亮拼死反击吧!
站在纯粹军人的角度,牛岛满其实还是很佩服那名素未谋面甚至无从知晓其姓名的中国指挥官的,那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难对付的指挥官。
这六天来,他可是精力憔悴,黑眼圈都快蔓延至整个脸上了。
但明天,他或许就可以见到那个令他头大的中国军人了。
因为钦佩,牛岛满决定,将他的脑袋砍下来,用化学药剂去除其皮肉仅留白骨,并在其上刻上‘坚韧之敌’字样,那一定是件令人心生愉悦的艺术品。
为了这个头脑中突然浮现出的灵感,下令全军扎营修整以待明天进行决战的日本陆军少将阁下为此还喝了半瓶清酒以示庆祝。
当然了,在愉悦的打算入睡之前,有过不断被袭扰经验的牛岛满也下令,麾下两个步兵联队派出巡逻小分队60支,警戒范围扩大至扎营地1000米外。
时时刻刻,第36步兵旅团扎营地外围,都有近千人的巡逻队,占据了总兵力的八分之一,那也意味着,整个步兵旅团都不会睡个囫囵觉。
这种警戒强度,在第36步兵旅团的军史上,都是前所未有过的。
绝不能阴沟里翻船,越是接近胜利越是要小心谨慎,这是牛岛满喜滋滋喝清酒时就提醒自己的。
但日本陆军少将的清梦依然被惊扰了。
在临近11点半的时候,躲在战壕里裹着毛毯和大头兵们一样和衣而眠的牛岛满被‘旅团长阁下,敌袭!’的惊吼声惊醒。
“敌袭?呐里?”半梦半醒的日本陆军少将阁下猛然从战壕里跃起,有些茫然的看看漆黑的四周。
一片宁静,除了秋虫的低吟,他并没有听到让人惊悚的枪炮声。
“旅团长阁下,是第6重炮旅团!”中佐参谋长惨白的脸色,在昏黄马灯的映照下犹如厉鬼。
“第6重炮旅团?”牛岛满一楞。
几乎下意识的想反问:第6重炮旅团那帮蠢货遇袭,管老子什么事儿?
但继而,就呆住了。
呆愣了数秒钟过后,劈手夺过自己中佐参谋长手中的电文:“敌数千人正在攻击我重炮旅团外围阵地!拜请18师团及36步兵旅团诸君前来相助!澄田赉四郎!”
“这不可能,中国人的主力早已撤退,还在抵抗的中国人也都还龟缩在他们所谓的国防线上,也没有任何援兵。
“数千中国人,他们从那里钻出来的?”牛岛满近乎神经质怒吼着发问。
中佐参谋长惨白的鬼脸,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那一瞬间,日本陆军少将的小脸,也白白的。
挂了好几天的大黑眼圈,也像是扑上了一层厚厚的粉。
熊猫那双迷人的黑眼睛扑上白粉是啥样,牛岛满此刻就是啥样。
被人戏耍的日本熊猫,愤怒至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