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那么一点本事,这幅画的整体构图和着色都不错。”罗格负手而立,冒充内行。他又伸手一指,道:“不过你看,这个地方他画得和你本人明显不一样嘛,说明他水平也就一般。”
此刻摆在胖子面前的是一幅芙萝娅的肖像,看得出来,这幅画上倾注了米罗大量的心血,直把小妖精的风情刻画得入骨三分。单只从这一点上来说,米罗就不比任何绘画大师差了。
罗格所指之处乃是芙萝娅的翘臀和长腿,可是这小妖精见了,竟然笑道:“我最近穿得多,他没见过我的样子,画得不准也很正常。等他看到了,自然就会画完美了。”
胖子心知自己是外行,刚才肯定又说了句笑话,只是芙萝娅的回话一句比一句令他添堵。一时间,罗格也有些不明白,芙萝娅究竟是有意气他,还是真的对那个什么米罗有点意思。
胖子是见过米罗的,那小子的确比他长得高大帅气,而且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华美和冷傲都是他所没有的。从实力上来说,米罗的力量几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具体有多强虽然仍不知道,然而比胖子强那是肯定的。被这样一个人疯狂追求,是个女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就算她们不动心,至少也会心中窃喜。何况芙萝娅这小妖精,心思深如极北冰洋,从来就不是罗格能够猜得中的。
罗格遍思在这场情争中,自己可资利用的一切东西。最大的优势自然就是他先下手为强,已经将小妖精收入囊中。接下来,就是他在帝国的权势炙手可热。而米罗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在帝国中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当然,以他的实力,在强者为王的魔界中地位绝对不可能差了,这才是胖子有所顾忌,迟迟不肯下手的原因。
米罗及他的手下甫一出现,立刻被罗格发现了他们的魔族身份,何况米罗也没有意思加以掩饰。罗格倒很是奇怪,为何大陆上的魔族在沉寂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重新活跃起来,这当中的一大段时间,他们都干什么去了?不过当时他与米罗敌友未分,胖子可不愿意随便惹上魔族这种敌人。
只是胖子没有想到,米罗此后竟然会对芙萝娅如此纠缠。他每每有意要给米罗一点教训,可是都强忍下来,毕竟在这种时候实在不宜多树强敌。也许除了天界之外,谁都不愿意凭空与魔族为敌。
如果米罗开价足够的高,那么胖子,会不会真的把芙萝娅给换了出去?这样的问题,也许只有到真正面对之时,才会出现正确的答案。
此时罗伯斯基求见。
他进房后将一张新印不久的通缉令交给了罗格,道:“小人已经见过了警备大臣,将您的意思如实转达。警备大臣说请您放心,这点小事一定会依您的意思完全办好。现在这份通缉令已经印好并且分发下去,只待大人您的指令,就可以在黎塞留全境通缉这家伙。”
罗格接过通缉令看了看,上面印制的正是米罗的头像,看上去栩栩如生,这个绘制画像的家伙倒也是一个高手。通缉米罗也就罢了,关键是下面罗织的种种罪名,那可是卑鄙肮脏猥琐下流,种种俱全,实在是让人不堪入目。
芙萝娅也探过头来看了看,一看之下再也忍不住,掩口轻笑起来。那瞬间的艳色,几乎让罗伯斯基看呆。他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小妖精也就在人前扮扮温良贤淑,她种种让人恨到牙痒的地方,也只有胖子体会最深。
“你在这里等一会。”罗格对罗伯斯基吩咐道,又转身去欣赏米罗那幅画去了。
片刻之后,安德罗妮宛如幽灵一般穿窗而入,道:“事情已经办完了。”
罗格道:“很好,罗伯斯基,你再跑一次警备大臣那里,告诉他可以把通缉令发出去了。”
罗伯斯基领命而去。房间中的气氛忽然有些异样,安德罗妮与芙萝娅目光都偏向了一旁,谁都不看对方,可是又都不肯离开。
罗格看到了二女之间的异样,但这胖子只是淡淡一笑,自顾自地盘算自己的阴谋,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反正安德罗妮与芙萝娅之间有任何纠葛,到最后都只会便宜了这个胖子。
“你办的是什么事情啊?”芙萝娅勉强一笑,打破了沉寂。
安德罗妮的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回道:“我去杀了一个城防将军的儿子,然后将尸体扔在你那个疯狂追求者,米罗的住处了。”
“嗯,原来是嫁祸啊!可是,这会有用吗?”
“我看那死胖子的本意,只是告诉米罗,我们完全可以掌握他的行踪,让他不要太过猖狂而已。”安德罗妮道。就是在罗格面前,她话语里也充满了不敬,绝不会给这胖子留什么面子。
芙萝娅微微皱眉。她与安德罗妮不同,除了在魔法上的天份外,这小妖精还颇有政治嗅觉,精通权谋之道。
她一开始认真思索,立刻就将安德罗妮抛到了脑后。
“死胖子,米罗实力不错,他背后代表的势力也很大。至少在现在,我们还很有可能把他争取过来,成为我们的帮手。你这样做,不是将一个潜在的朋友给推出门外去了吗?”芙萝娅问道。
“当然不会。”罗格微笑道:“想必你们都看出来了,米罗是一个魔族。魔族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每每遇见陌生人,他们的习惯就是先上去狠狠地踢上一脚,如果你没有还以同样凶狠的一记耳光的话,那他们是不会拿你当朋友的。这就是魔族,一个只尊重实力和强者的种族。当然换句话说,也是一个有些贱的种族。”
安德罗妮离开后,罗格也向自己的冥想室走去。
他越来越感觉到自身实力的重要性,毕竟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假手他人的。当他的视线落在神之国度时,立刻就发现了世俗权力的虚弱本质。当然,在某些情况下,世俗的权力还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真正重要的是实力。虽然此刻胖子身边云集了众多的强者,但这些强者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一旦有所松懈,就有可能为强敌所刺杀。
权势女人这东西,总得有命才能享受的。
当然,胖子如今志向远大,已经远非那些所谓的成就千年霸业之类的壮志可比。他已经打倒了一个神,正同一个神在缠斗,心里还在打着另一个神的主意,而他最终的敌人,则是至高神!
虽然在同神有关的一切事情中,胖子最多的角色也就是从旁协助,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作用,但这并不妨碍胖子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成为舞台的主角。虽然这一天何时会到来,连胖子自己都不知道。
半路上,罗伯斯基又急匆匆地跑来,拦住了罗格,道:“罗格大人,通缉令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不过……”
“说!”罗格皱眉道。罗伯斯基知情识趣,又有真实本事,他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些,有些时候又容易担忧过度,显得婆婆妈妈的。
“塞蕾娜小姐又来了。她已经等了您几个小时了。小人已经跟她说过多次您不在府中,但她坚持要等您回来。您看……”
罗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缓缓地在原地踱了几圈,有些犹豫不决。
当日深渊缝隙一战,两头巴托恶魔莫明其妙地在斯特劳府中出现后,罗格就已经隐隐预见到了斯特劳的政治命运。尽管事后经过了层层补救措施,然而帝国宰相与恶魔勾结的传言仍然瞬间就传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当天老总管就带着一大队帝室禁卫军来到了斯特劳的相府,秘密运走了两具巴托恶魔的尸体。
只是罗格考虑到斯特劳背后还有胡图族的十几万精兵,以及斯特劳本人多年来在政坛培养的庞大人脉和潜势力,认为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因此胖子虽然表面上一直与斯特劳若即若离,暗地里却积极帮助他补救政治上的危机。
然而尽管帝都中要求处置斯特劳的声音并不强烈,但大帝的态度却十分耐人寻味。就在数日之前,老总管将罗格请入了帝宫,隐诲地告诫他不要再与斯特劳走得太近,以免引火烧身。而帝都的大贵族向来政治嗅觉敏锐,这几天来,一切与斯特劳有关联的官员都纷纷与他划清界限,断绝往来,以此表明自己的立场。
尽管斯特劳此刻仍然占据着相位,但如此形势使胖子相信,这位纵横数十年的帝国权臣,恐怕倒台的命运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胖子暗中有些奇怪,仅仅放出两头巴托恶魔,给帝都造成混乱,如此理由并不足以使大帝放弃斯特劳这样的重臣。毕竟斯特劳在内政、军需以及军力培养上的能力无人能及,只要有他在,帝国大军的战斗力完全可以凭空提升不少。与这等才干相比,帝都死上区区千把人,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如此看来,斯特劳一定另有其它事情瞒着罗格,而恰恰就是这些事情超过了大帝的忍耐极限,因此大帝才如此明显地着手对付斯特劳。如今的帝国宰相大势已去。若他不反抗,则大帝和其他政敌至少也要给他安一个足以使他权柄尽失、流放边疆的罪名;如果他率领胡图族战士反叛,有多少人肯跟他且不论,单从这一罪名上来说,已经足以株连全族了。
既然大帝打算动手,事到如今,斯特劳犯的是什么罪名已经不重要了。
自在宫中与老总管一谈,罗格回来后就当即断绝了与斯特劳的一切往来。只是他的决定苦了塞蕾娜,小女孩儿每天都会跑来,然后她都会被告知罗格大人正在外办理公务,根本没有回府。
她每每从日出等到日落,然后再落寞地回去。
“大人,恕小人直言,现在一切与斯特劳有关的事情,那都是万万沾染不得的,何况是他的女儿?”罗伯斯基压低声音道。
罗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他自然清楚,只是他想不明白,斯特劳究竟在什么事情上激怒了大帝,才招来向来在两派间大玩平衡之术的大帝的怒火。
终于,罗格停下了脚步,对罗伯斯基道:“你去跟塞蕾娜说,我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不想见她,让她今后不必再来了。”
“大人当机立断,果然英明。”罗伯斯基一句马屁之后,立刻退下了。他知道罗格心绪不佳,此时可不是大拍特拍的时机。
罗格立于庭院当中,仰望着天空中翻翻滚滚的铅云,又想到帝都诡谲多变的政坛,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疲惫之意,浑然不知自己天天如此营营役役的争权夺利,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大门处隐隐响起了车轮声,逐渐远去。马车当中,想必那个年轻而率真的女孩子已经心伤若死。
她早已知道自己无法摆脱政治的洪流,因而只想在这洪流中为自己寻一个好一些的归宿。然而最终的结局,是她仍然被无情的洪水所卷走。
千百年后,也许斯特劳还有可能在史书中占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而塞蕾娜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又有谁会记得和关心她的命运?
※※※
午时的悠扬钟声怡然飘荡着,前往帝都的各个角落,提醒着人们,新年的狂欢尚未过去。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只是这样一个新年所承启的,是千载盛世的年华,还是喋血焚城的乱局?
盛世也罢,乱局也好,每一个新年,都会有人欢乐,有人悲伤。对那些悲伤的人来说,盛世乱局都不重要,因为那令他们悲伤之事,就已是世界的全部。
黄昏时分,米罗已经在另一座院落里安顿下来。这间院落虽然不如前一座精致,然而清幽古雅,院中一棵古树虬劲盘曲,很有几分霸气,颇合他的心意。只是米罗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品评周围环境是否合他的心意了,事实上他也没有选择。诺得哈特在帝都中只布置了五个藏身之处,除了这个地方之外,其它都位于贫民区,那里的环境就更不可能为米罗所容忍了。
米罗看着手中的通缉令,面上怒容越来越盛,他终于双手一错,生生将这张通缉令揉成一团飞灰。
“罗格!我要杀了你!”米罗咬牙切齿地道。
“米罗大人,愤怒根本无助于做出英明的决断。您刚才的决定就更加可笑了。”诺得哈特道,他话声未落,声音猛然一窒,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过一点小伤,你怎么还没恢复?”米罗皱眉道。
“是他用的剑太厉害了。不过不劳米罗大人费心,我还挺得住。只要再过一会,这些诅咒就会自己消失的。”诺得哈特道。
今天上午,米罗居处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来人掷进了一具尸体。诺得哈特当即孤身追出,而米罗则留守坐镇。在门破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应到了入侵者实力不俗,可还不足为患,因此有诺得哈特一人前往,已经足够了。
只是诺得哈特在追入一道陋巷中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把闪耀着五色光芒的细剑!
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战斗瞬间就已经结束。
诺得哈特送了对方一记斗气冲击,而自己则被刺了两剑。那个可怕的杀手不想恋战,迅速退去,而诺得哈特也不敢追击。只是那两剑虽然只是划破了一点口子,可是绝对不让人好受。武士自身抗毒抗诅咒之力都不算弱,然而杀手细剑上附着的重重诅咒仍然让他难受不已。一直到迁移了藏身之处,武士仍然未能驱净全部负面影响。
米罗当然有这个能力帮他,只是诺得哈特知道两人关系不睦,只要他没有生命之危,那么米罗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的,求他也没用。
刚刚搬到新的藏身之处,他们居所外就被贴上了两张通缉令。诺得哈特一看之下,当即偷偷撕了一张,交给了米罗,果然把米罗气了个半死。
此刻米罗尽管早已将通缉令毁去,然而那一条条罗织于他英挺形象之上、恶毒已极的罪名仍然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几乎将他多年的优雅从容之名都给毁了。
“他妈的,猥亵奸杀流浪男童多名!这算什么,罗格,你给我等着!”米罗恨极。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芙萝娅看到这张通缉令,会作何表情。就算她不信,那也必然会大笑不已吧?
“米罗大人,这里不是魔界,其他人不必依您的喜怒偏好行事,所以请您冷静。”诺得哈特无奈地道。
米罗悚然而惊,终于冷静下来,淡淡地道:“我明白了,其实他是想向我示威。用尸体嫁祸于我们,是告诉我他可以找到我们的行踪;而通缉令则是为给我们看看他在这里的权势。很好!我倒要看看他还打算怎么来跟我斗。”
只是另有一事,他们两个都有意地忽略了。
※※※
此时在黎塞留的另一端,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一张通缉令前,静静地看着通缉令上米罗的样貌和下方罗织的种种罪名。她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深黑色的旅行者长袍里,就连面孔都隐藏得严严实实。
然而,仅仅是黑袍下那隐隐荡漾着的一点波纹,已经足以让人心动神驰!
此刻已近天黑,大街上行人寥寥。女子面前的通缉令贴在一张大公告栏中,两边各站了一个盔甲鲜明的剑士守卫。在这寒风渐起之时,只有她一个人在看着这张通缉令。
她很快就看完了通缉令,默然片刻,忽然清笑起来。随着她的动作,面纱也轻轻飘起。面纱下隐隐露出的一点下颌,是令人心生痛惜的柔嫩与白皙,而那线条,则隐隐有着傲视世间的桀骜。
“你居然敢嘲笑帝国公告?”一个剑士大喝道。
那女子的面容依然隐于面纱之后。她似乎笑了笑,一只其白若雪、其冷欺冰的纤手忽然从袖中伸出。
那只手以拇指搭中指,瞬间变幻了两个手势,五根玉指舒卷之间,竟然带起片片残影!她的手蓦然一定,然后向前轻轻一挥。
一道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风掠过了两个剑士。
然而这阵风其利又如刀!
两位剑士全身上下的盔甲连同血肉骤然化成极细的血雾,被风吹拂着向后飞出,在他们身后墙壁上留下两个鲜红的人形!惟余两具干干净净的骷髅仍然立在原地。
风继续吹着,两具骷髅也向后飞出,为墙壁上鲜红的人影添上了清晰的骨骼。
随着纤手再向回一招,那一张通缉令离墙飞起,自己落入了那只纤手中,并随着它一起缩入了宽大的衣袖。
那女子随即转身,诱惑得令人疯狂的背影渐渐隐入了入夜的寒风之中。
※※※
“你说,艾德蕾妮什么时候会到?”米罗在庭院中焦躁不安地踱步。
“殿下随时都有可能会到,所以米罗大人,您最好能在殿下的名字前加上敬称,不然恐怕会惹下麻烦的。”诺得哈特提醒道。
“哼!什么样的麻烦?难道我会怕她吗?”米罗冷冷地道。
“这倒也是。大人您的实力虽然较殿下要差一些,但相差也很有限。如果您与殿下决斗的话,未必就会输,可是……”
诺得哈特话音未落,一个奇异的,带着一丝沙哑性感的声音忽然在院落中响起:“可是我若与他大战一场的话,无论谁输谁赢,父皇都会派她过来的。看来尊敬的米罗大人很希望能够与她共事呢!”
声音虽然在庭院中回荡,但是米罗和诺得哈特都知道,声音的主人还在很远处。他们知道她向来谨慎,在这样一个强者云集的都市中,她肯定不会冒险使用瞬间移动,只会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过来。
过不多时,院门无声地打开了,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进来。只是院门打开的刹那,不光是精铁铸成的门栓瞬间变成一团蓬松的铁锈,连米罗和诺得哈特设在院门上的诸多魔法警报和陷阱也都随着这黑衣女子的一推化为了云烟。
米罗脸色变了变,在院门这一个间接的战场上,他又输了一次。不过米罗走的毕竟不是魔法路线,他修炼的不过是一些能够将自身天赋能力增强的魔法,因此在魔法陷阱上输给专精于魔法的对手,并不是一件如何丢人的事。只是他一想到与艾德蕾妮决战的后果,的确有些惊悚。
毕竟除了魔皇之外,从来没有人愿意与那个人走得太近。
“尊敬的艾德蕾妮殿下,您终于来了。”米罗脸上阴晴不定,表情变幻数次,终于以魔界标准的礼仪向黑衣女子问候。
那女子淡淡地道:“尊敬的米罗大人,我很高兴您终于恢复了理智和冷静。若我们两人能够完成任务,那对我们都有好处。尽管从幼年时起我们就互相讨厌,但为了共同的利益,我希望这一次可以好好合作。‘谱血的诗人’米罗大人,您不是号称是魔界之中最理解合作一词的人吗?”
也许是又一次面对平生大敌的缘故,米罗恢复了绝对的冷静,这是他临敌前才会有的冷静。他优雅地一让,道:“尊敬的艾德蕾妮殿下,您放心,我一定会以我族的利益为重的。庭院不是商议大事的所在,我想我们还是在会客厅里谈谈比较好。这个位面的红茶很值得一试,而北地出产的枫兰红茶又是最好的红茶,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看得出来,这间庭院原本的主人想把小客厅装修出地道的复古风情,可惜财力不足,在许多细节上还是露出了不少马脚,饰物、绘画和雕塑的选择上品味也很一般。不过仓促之间,米罗也就顾不上这些了。而艾德蕾妮,米罗和诺得哈特都知道她对生活环境的要求简单到了极处。无论是精灵最辉煌时期华美的浮空都市,又或是黑暗诸龙长居的腐臭沼泽,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此时艾德蕾妮已经脱去了黑色长袍。她一头灰色长发如流瀑般洒落下来,上面流动着如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使这代表着死亡与破败的灰色竟然变得如许的生机勃勃。若看到她的一头秀发,会让人恍然发觉,原来灰,也可以是如此美丽的一种颜色。
艾德蕾妮黑色斗篷下,是一袭式样普通的黑色长裙,没有多余修饰,仅是剪裁合体而已。的确,艾德蕾妮身上每一根曲线都是如此的完美和诱惑。若要表现她的美丽,仅仅是这些曲线本身已经足够,又何需其它修饰?
而她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肤,都似是炼乳初初凝成一般。如风稍大了些,也许就会吹破。
只是奇怪的是,作为一个控法者,艾德蕾妮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任何一件魔法饰品。而且她平平静静地坐在那里,完全和一个普通的人族女子一模一样,身上也感觉不到有些微的魔力波动。
她是如此的完美,而且那宁定气势中隐隐透出的傲慢也恰如其分,不会令人感觉讨厌,而只会让人觉得,如此女子,就应该如此冷傲。
她应该是如此的美丽,丽色至少不会下于任何女子。
如果不看她的脸的话。
完全无法想象的是,艾德蕾妮竟然长了一张如此普通的脸!她的眼、鼻、唇、眉每一样单拿出来都不错,但也仅此而已。它们放置在一起,却未有任何互相增色之处。仔细品评艾德蕾妮的容貌,会无法找出她有什么缺点,但也绝不可能找出让人眼前一亮或者是心中一动的地方。
无论是厚道的人还是刻薄的人,看过她的面容后惟有一个评价,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艾德蕾妮面容上惟一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她一双眼眸色泽不同,一只为浅蓝,一只为淡金。这多少为她平淡的面容上增添了一点诡异的魅力。
两杯红茶、一轮甜点之后,诺得哈特已经简要地将整个北方的局势叙述了一遍。
艾德蕾妮淡淡地道:“我已经明白了。尊敬的米罗大人,在谋略方面您比较擅长,现在一定已经有了计划吧?”
米罗点头道:“是的,计划已经有了。我认为仅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成事,而且我族在这个位面的名声极差,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公然行事。所以我们需要寻找可资利用的人,人选已经有了,他就是阿斯罗菲克帝国的亲王,罗格。”
艾德蕾妮问道:“等一下,我族不是已经在这个位面活动了很长时间吗,为何名声会极差?”
米罗思索了一下,道:“也许是我族的传统与这个位面差异过大的原因。我们只敬重强者,对于弱者从来都是利用和奴役,并且认为对他们或打或杀都是天经地义的。尊严、诚信和合作之类的词汇,都是只流行在强者之间的专用语。而在这个位面,各个种族往往看重一种叫作道德的东西,道德注重的是对弱者的保护。尽管这些道德的发起或拥护者心中想的和实际做的往往也都是压迫和奴役弱者,并且以此来教导弱者不要反抗他们的统治,但至少,他们公开宣称的是把弱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并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而我族呢?我族的一些先驱者,几千年来一直以魔界的传统在这个位面行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可以奴役弱者,你可以欺骗弱者,你甚至可以对他们做你想做的一切,但你一定不能这么说。”
“虚伪。”艾德蕾妮道。
“确切点说,是以正义之名,行罪恶之事。”
“真是复杂。好吧,既然你对这个位面如此了解,那么说你的计划,看看我应该做些什么。”
米罗沉吟一下,望着艾德蕾妮那双奇异的眼睛,以漠无感情的飘忽声音道:“利益交换是一切位面的永恒主题,这里也不例外。要想罗格支持我们,就必须给他足够的利益。他贪财、好色且卑鄙无耻,这样的人是非常难以拉拢和驾驭的,但他并不古板,因此我们的确有机会拉拢他过来。不过他的权势和财富都已足够,而在魔法方面,他修习的都是黑暗和死灵顶级的魔法,我们根本拿不出足够诱惑的东西来。因此惟一的突破口,就是女色。”
在艾德蕾妮蓝金双瞳的注视下,米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有生命般的黑色火焰从他身体内不住涌出。这些魔焰给人的感觉非常奇异。寻常的魔焰温度都要远超普通的尘世之火,而且会附加上许多属性,但是米罗身上的火焰竟然是冷的!这些冰冷的魔焰徐徐凝结,化成了一件紫黑双色的战甲。战甲甫一成形,米罗就缓缓升上半空。
只是他显然已经在全神戒备,但是身上仍然不透出一丁点力量的气息,看上去,只有在战斗的瞬间,米罗才会将力量提升至极限。
仅凭对力量的操控,米罗已经足以傲视普通的圣域强者。
艾德蕾妮仍然安定地坐着,只是淡淡泊泊地看着米罗,看不出她有任何作魔法准备的迹象。
米罗盯着艾德蕾妮的双瞳,一字一句地道:“我准备将你作为礼物,送给罗格,并且交换回他心爱的一个女人。”
艾德蕾妮双瞳中忽然掠过一阵光晕,米罗身上的战甲立刻相应腾起淡淡的寸许冰焰。他力量骤然提升带来的隐隐威压使整间客厅中的饰品都纷纷碎裂,惟有诺得哈特周围没事,就连艾德蕾妮座下的椅子都忽然碎成了木块。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米罗预料中的恐怖攻击并未出现。
艾德蕾妮徐徐站起,忽然笑了笑,道:“我这张脸长得如何,您又不是不知道。米罗大人,您不会是有意的想侮辱我吧?你就那么想与我一战吗?”
米罗摇了摇头,郑重之极地道:“女人的真正魅力并不在容貌上。必须承认,罗格这家伙很有头脑,他一定会看到殿下的不凡之处的。而且这个计划看似很困难,毕竟他身边很有几个绝色的女人,但我认为,这反而是最稳妥的办法。他身边的那些女子,又如何能够与殿下您相提并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罗格这种冷酷的人一旦动情,必然非同小可。当年他就曾为了埃丽西斯公主抛弃一切,流亡北国,并且悍然与光明教会为敌,直至今日。”
艾德蕾妮本已低垂的双眼忽然睁开,凝望着空中的米罗,问道:“埃丽西斯?”
“是的。”
“具体些。”
“据我调查和观察,罗格使用的暗黑法术正是皇族的异界咒缚炼狱,而且埃丽西斯公主专精的傀儡咒法他也有修习。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最近魔力大降,现在正处于恢复期。”
艾德蕾妮的双眼又缓缓地垂下,道:“埃丽西斯将自己最擅长的魔法都教给这个叫罗格的男人了吗?除此之外,她还允诺给了他什么?”
“殿下,其实埃丽西斯公主根本未曾允诺给他任何东西。公主已经公开的恋人,是号称黄金狮子的奥菲罗克。我想您一定清楚奥菲罗克是何许人物。”
艾德蕾妮双手缓缓抬起,笼于胸前,那一头灰色的秀发开始无风自动。
“埃丽西斯在这个位面的事迹,魔界中早已广为传颂。”她淡漠地道。
“所以我认为,在这个奇异的战场上,你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但只要我们尽力而为,对我族大业尽一点微薄之力,也就足够了。”米罗道。
艾德蕾妮慢慢抬头,她的目光已经穿透了无数位面。在那无尽虚空深处,那周身始终燃烧着魔界黑焰的绝代佳人正立在那里,似也在凝望着她。
“在任何战场,我都会胜利的。”艾德蕾妮毫无表情地道。
米罗长出了一口气,落于地面,收起了护身的战甲。
他刚一落地,忽然发觉不知何时,艾德蕾妮已在凝视着他。她那只湛蓝色的眼眸亮得如同晨星!
米罗愕然,再也不敢稍动。此刻他刚刚收回力量,已万万来不及在艾德蕾妮的攻击及身前提聚足够的防御之力。他不由得深深后悔,不该如此早的就放松警惕。
“米罗大人,除了我族大业之外,您真实的目的,其实是在于您想换回的那个女人吧?以正义之名,行罪恶之事,这就是您这段时间里,在这个位面的心得吗?”艾德蕾妮蓝眸中的光华忽明忽暗,每一次光泽变幻,都会带得米罗心脏微微一跳。
米罗沉默片刻,道:“正是如此。若你无法征服罗格,那么他自然不会肯将那女子换给我。我想,埃丽西斯公主曾经做到的,您没有理由办不到。”
“明知这是阴谋,但你仍然料定我会跳下去,是吗?尊敬的米罗大人!”艾德蕾妮望着米罗,慢慢地道。
“是的。”米罗微笑着道。
是啊,就算知道这是陷阱,艾德蕾妮也一定会跳下去的。
她的蓝眸慢慢地暗了下去,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米罗也得以真正放松下来。
艾德蕾妮忽然微微一笑,这笑容给她那张平淡的脸上平添了许多魅力:“尊敬的米罗大人,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了一张通缉令,感觉非常有趣,所以就把内容给传送回魔界了。希望这点意外的插曲不会影响到您的计划。”
米罗脸色大变,他盯着艾德蕾妮,一时说不出话来。
诺得哈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魔族中人对内争的兴趣远远大于外斗,这在他看来,怎么都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小客厅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淡红的烛火摇曳着,不停地将温暖的光芒投射到客厅的各个角落。
不知不觉间,烛火的光芒似乎越来越盛,整个客厅中突然都充满了红色的光晕。
刹那之间,似是有一声呼喊同时在米罗、艾德蕾妮和诺得哈特灵魂中响起!从这记呼喊中,他们听出了无法形容的傲慢与冷酷,可是在那冰冷无情的另一面,他们似乎又听到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声嘶力竭的呐喊!
那是一种极晦暗的,也许只有知情者才能体会其中深意的呐喊!
其实那道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仅仅是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话,只是它对灵魂的震荡实在过于剧烈,才会使人产生声音的主人是在呐喊的错觉。
“我回来了。”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听在不同人的心中,激起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波涛!
艾德蕾妮忽然浮起,整个人宛如没有实体的幽灵,径自穿过屋顶,飞上了天空。
在夜风的吹拂下,她平淡的脸上也被镀上了一层晕红。不止是她的脸,她的全身上下都沐浴在当空洒下的艳红光辉中。
此时此刻,本应是漆黑的寒夜。
只是如今夜空已然被一分为二。北半天空是深黑的夜,南半天空是燃烧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