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尸失踪案的调查继续进行着,笔迹的调查一无所获,我又将目标转向了橡树叶的来源。本市仅有一所植物园内种有橡树,我与植物园的工作人员进行了交谈,但他们显然都与案件毫无关联。
线索一条一条的中断了,似乎调查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但此时我却又一次接到了寄来的包裹,包裹中依然是一本样貌古老的书,同样附带着一张纸条,内容如下:
辰源先生,对于您的配合我非常欣慰,您似乎未从第一本书中得到多少线索,所以我给您寄来的第二本书,这一次,我相信您一定不会失望,您已经距离内幕越来越近了。
这封信让我很惊讶,对方显然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他甚至知道我阅读的进度,这让我倍感惊疑,我仔细检查了家中的门锁,没有发现撬动痕迹,也询问过楼下的保安,和我相熟已久的保安们还让我察看了出入人员登记簿,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我基本可以排除有人潜入我家的可能。
虽然心头的疑虑不曾解开,但这并不值得我为此忧心,也许对方只是故布疑阵,并非真正了解内情。但这也提醒了我,必须做好隐蔽工作,毕竟现在我对这个藏身于暗处的对手一无所知,需要小心防范。我回到家,将窗帘拉上,以防有人从附近的楼上用望远镜偷窥。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那本书再次翻开封皮,扉页上的文字映入了我的眼帘:
和平,从不只是一个空洞的词语,它是无数人用血肉铸就而成。当战争的阴霾笼罩大地,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渲染出璀璨的朝霞,为遭受涂炭的生灵迎来黎明的曙光。他们并不是天生的英雄,他们的身躯也许比普通人更加脆弱,他们也曾意志消沉,但他们最终能成就万众瞩目的壮举,是因为他们在迫于命运的压力踏上英雄之路的同时,也以与常人相同的平凡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与磨难。他们,只是一群向往并且全力追寻幸福与光明的普通人……
……
公元四世纪中叶,帕兰丁大陆。人类王国枫翎三十年,春四月。
位于大陆南部海岸的格兰丁堡,春风拂面,涛声阵阵,春日明媚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翻涌的波涛不断拍打着巍峨耸立的悬崖峭壁,一条条如刀削斧凿的山崖屹立在海边,承受着风吹日晒,静观世间沧桑。
午后的格兰丁堡圣会神殿一片静谧。神殿的后面,是安葬逝者的公墓,雪白的大理石雕成的拱门下,一个中年男人手挽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走进了墓园,他似乎满怀心事,在墓园的门口伫立了一会儿,举目四望,周围除了一座座静静竖立的墓碑,并没有什么人。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失神的望着某个方向,表情忧郁而落寞。
暗金色的短发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显得有些凌乱,额前的刘海低垂着,左侧的眼睛在它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透出淡淡的忧郁。黑色的斗篷与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斗篷下隐约露出剑柄。他的妆扮让任何人都没有想要接近他的想法,谁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悲伤与惆怅,失意的神情会让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他可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亲人?爱人?还是友人?
“爸爸?”他身旁的小女孩儿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望着他,用充满稚气的声音问:“我们不进去吗?”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低头望着一旁的小女儿,深棕色油亮的长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背后,两缕发丝从鬓边垂下来,搭在胸前,微风一吹,便飘了起来。那张被阳光晒成浅褐色的小脸透出健康的红润,晶莹透亮的眼眸掩映在修长的睫毛下,透出善解人意的灵光,娇小玲珑的身材配以一席绣着粉色花朵的小白裙,怀里捧着一束盛开的白色鲜花,加上一双白色小皮鞋,让人觉得她就像一个从花间走出来的亭亭玉立的小仙女,处处透着灵秀与俏皮。
他看得出神了,她多像她呀,自己的那个她,当年也是如此的清秀脱俗,只是和他们的女儿比起来,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稳重,那是生活的艰辛与磨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当然,亲爱的,我们进去,进去看妈妈。”他对女孩儿露出一缕淡淡的微笑,挽着她的手走进墓园。
父女两人挽着手,走过一排排墓碑,在每一个静静伫立的石碑后面,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离奇经历,一段人生的传奇,小姑娘用美丽的大眼睛打量着它们,它们也在回望着她,似乎要将自己对人生的阅历都告诉这个初涉人间的少女。
两人在一座墓前停了下来,男子静静的望着墓碑上的字,那里有他妻子的名字,他最熟悉不过的几个字,从他与她相识的那一刻起,每分每秒,它们都在他的脑海中徘徊着,从未消散。
“亲爱的,”他蹲下身,凝望着墓碑,仿佛在凝望着爱人的脸,喃喃自语着:“我们已经分开九年了,”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眶发红,泪水似乎要从眼角涌出来,“你过得还好吗?妈妈还好吗?还有……”他鼻子一酸,泪水哽住了他的喉咙,他转过头去,强忍着泪,说不出话来。尽管,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但每到这个日子,他都会在她的墓前忍不住落泪,九年之前的那一天,她的离去,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爸爸,别哭。”女孩儿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地拭去父亲脸上的泪水,男子看了一眼女儿脸上关怀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把眼泪咽了下去,他握着女儿的手,用略显悲切的声音说:“乖,爸爸没事。把带来的花儿给妈妈,跟她说几句话吧,妈妈一定想你了,跟她说点什么吧!”
女孩儿点了点头,望了望母亲的墓碑,松开父亲的手,走到它的前面,将那一束素雅纯美的白色鲜花恭敬的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俯下身,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情的吻,男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禁泪如泉涌。
“妈妈,我来看你了……”女孩儿稚嫩的童声在墓园中显得如此清脆,那真挚的感情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春风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停住了脚步,花朵与树木也停止了摇曳,静静的望着这个失去母亲的少女,在这个没有生机的墓园之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为少女而感动着。
“妈妈,虽然,我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但是我常常会想象妈妈的模样,爸爸说你是最美丽的女人,我相信他的话。妈妈,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我不知道梦中的你是不是你的样子,但是我确实梦到妈妈了……妈妈,那是你,对吗?”女孩儿在墓碑旁跪坐下来,用手轻抚着墓碑,仿佛在抚摸着母亲微笑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对母爱的憧憬,与期盼。
“妈妈,爸爸说,你会很厉害的魔法。爸爸说,你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你比所有的男人都更勇敢,更坚强,更聪明。爸爸还说,你之所以离开我们,是因为你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把死亡留给了自己……妈妈,你是我的榜样,我爱你,也好想你……”说到这里,女孩儿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把脸贴在墓碑上,嘴唇轻轻的吻着冰冷的石碑,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在石碑上,看上去,如同墓碑在默默地流着泪。
男子在一旁看着,不禁潸然泪下——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带女儿来拜祭妻子,但每次听到女儿在妻子墓前,用稚嫩的声音诉说着心中的思恋,他都会倍感悲伤。他强忍着心头的哀伤,擦了擦脸上的泪光,走到女儿的身旁,蹲下来,用手轻抚着女儿的头,女孩儿回头望了一眼父亲脸上伤感的表情,扑进了他的怀里,男子抱着女儿在妻子的坟墓旁坐下来,心疼的为女儿擦着泪水。
“宝贝儿,我跟你说过很多关于妈妈的事,不过都是一些片段。现在你已经九岁了,爸爸想跟你讲一讲,在你出生前发生的那场战争,以及我和你妈妈所经历的一切,你想听听吗?”
泪眼汪汪的女孩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尽管她只有九岁,但从小没有母亲使她比一般的孩子更加的早熟,她无数次看到父亲眼中的忧伤,无数次听到父亲和其他的长辈们提起母亲的事迹,她也曾无数次的设想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究竟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又是为什么而死,给父亲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悲伤。她很想知道,在父亲母亲那一辈人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仰着头望着父亲,等待他的开始,男子凝望着墓碑上妻子的名字,沉吟着,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问:“孩子,你知道,我们居住的格兰丁堡的历史吗?”
“不知道。”女孩轻轻的摇了摇头,诚实的回答。
“那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
格兰丁堡位于帕兰丁大陆的西南海岸,背靠悬崖峭壁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枫翎十五年春,人类国王枫翎与大祭司长聆月为了便于管理,决定将人类领土重新划分为五郡,除原有的海音斯特姆、伊丁、琼云之外,又修建格兰丁堡与鲁因城——后者坐落于大陆东南方,与矮人领土接壤,是帕兰丁王国的东南门户。五郡除海音斯特姆为王室领地外,其余各由一名深有威望的老臣管辖,每个郡各有十数座城镇,依爵位不同分封给其他贵族管领,除亨特尔公爵因其特殊之身份封号不动以外,封大将军比利·温米尔为伊丁公爵,开国元勋、曾担任监国重任的艾德瑟公爵为鲁因公爵,其弟艾尔弗兰公爵为格兰丁公爵,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举国欢腾。
与此同时,国王还册封十五岁的长子洛枫为王储,封亨特尔公爵长子、十五岁的冰蓝为狄恩侯爵,封鲁因公爵三子、十九岁的克洛斯为夏莱尔侯爵,封诺欧·黎(因其始终拒绝爵位,因此未曾赐封,现已赋闲在家)长子、十五岁的清风烈为隆云伯爵。唯有伊丁公爵之子烽冥侠生性孤傲,与其父不和,于十四岁那年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结交游侠,肆意妄为,无人能管。
枫翎十六年初夏,王后沐雪红樱向国王提起爱女——年方十二岁的小公主洛樱的婚事,枫翎认为女儿年纪尚幼,建议从缓。不料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年轻贵族千方百计,希望博得小公主与王室的欢心,其中最为主动的莫过于鲁因公爵三子、夏莱尔侯爵克洛斯。
同年十二月,在一次王宫的冬季舞会上,王后沐雪红樱突然宣布,洛樱公主将与亨特尔公爵之子、狄恩侯爵冰蓝订婚。此言一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狄恩侯爵长期独自居住于琼云郡的狄恩镇,为人低调沉稳,很少外出,与同龄的年轻贵族少有往来,更不曾有他涉足公主婚事的消息,现在突然宣布公主与他订婚,实在让众人大吃一惊。其中最为懊恼的莫过于夏莱尔侯爵,他与王储洛枫素有嫌隙,而洛枫与狄恩侯爵过从甚密,故此他断定,这次的事情必定是洛枫从中作梗,因而怀恨在心。
事实上,这件事完全出自王后之意,其与冰蓝之母——继承先父爵位的欧瑞女公爵雪琪情同姐妹,在洛樱公主出生之时,女公爵曾来看望,对小公主表现出喜爱之情,王后见状,便私下向她提起儿女亲事,女公爵听后自然喜欢,双方当场约定,待儿女长大便后将洛樱小公主嫁给冰蓝为妻,此事只有双方家人知晓,故此之前没有任何消息。而此次之所以提起洛樱的婚事,并非王后急于让女儿出嫁,而是欧瑞女公爵派人送来书信,在问候王后的同时提及两家的婚事,因此王后才将此事提上了议事日程。
次年三月,国王枫翎接到报告,称格兰丁公爵在封地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横征暴敛,纵容部下胡作非为,致使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国王大怒,派遣巡察官前往调查此事,不料第一位巡察官于半路意外身亡,后查明为格兰丁公爵暗中收买巡察官不成,恼羞成怒,派人暗杀致死。枫翎一怒之下,命伊丁公爵派兵攻打格兰丁堡,格兰丁公爵抵挡不住,兵败自尽。为了平息民愤,国王命令将涉案人员尽数绞死,并将格兰丁堡暂时划归王室领土。同时,余怒未息的国王还将鲁因公爵召到海音斯特姆王城,对其大加申斥,令其管束好宗族,不得再犯。鲁因公爵诺诺离去,暗地里却是恼恨至极,暗生异心。
而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