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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星轨通天 乌蝉隐没

问镜 减肥专家 11021 2024-03-15 13:12:32

羽清玄维持着坐姿,心下对湛水澄的评价,是极其赞同的,不过但她仍不明白,她亲手设下太玄封禁,怎么就出了问题?

不轻的伤势影响她的思绪,头部隐隐作痛,她不得已伸手按着额角,袖子滑落,手腕上紫红珠串非常醒目。

这是极轨天珠,是当年朱老先生赠给余慈,后又被她收来。

当日,余慈得罪陆素华的消息发来之后,羽清玄便决定将余慈送上外域,避避风头,故而借极轨天珠真意,化了一枚符箓,交到了朱文英手上。此刻,那符箓显然已经用上了。

既然是化用极轨天珠,那符箓的作用就只有一个,即将余慈送至“星轨”上。

按照羽清玄的想法,最保险还是在蕊珠宫灵穴之中,层层护持,排除一切干扰,再登入星轨,认真修行。

只是世间哪能尽是这样的好事?羽清玄担心外域广大,情况多变,若真深入其间,十年八载都难回返,强行折返的话,又要空耗时间,再难承担星轨四十九年的消耗,故而造出此符,以求万全。

这样以诸天星力传导讯息,就算她在亿万里开外,也能及时借星力搭建星轨,将余慈送上去。

因为要维持人体生机四十九年,此符有固化人身状态,不使伤势持续恶化之效。只是接下来四十九年星轨长途,没有办法中途退出,若是寿元不足,又或者此间受到什么干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问题是,算时间,朱文英一行恐怕也就是刚到渡口,外域之路根本没有正式开始。出现如此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余慈还是陷进北荒的麻烦里了。

羽清玄叹息一声,相隔亿万里,无拓城的阵法封禁也都毁于一旦,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再去救援,如今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开始吧,水澄……”

黑猫蹭地一下又跳上他肩头,连声叫道:“我来我来!”

羽清玄哑然失笑:“你什么时学会了飞星秘法……为我护法。”

黑猫幽碧的眼睛眨了眨,还想做点儿什么,却被羽清玄先一步识破,她摆了摆手:“不要担心,搭建星轨并不是多么耗力的事……”

“不管什么事情隔上亿万里去做,没有不耗力的吧。”

“只是后面闭关的时间长一些,况且难题也不在这里。余慈那边,我们已经没法去用力,但也不能不管,还要派人查访。至于宫中之事,我闭关这段时间,就由你多担待……”

“有二师姐呢。”

羽清玄微微一笑:“她不也在闭关吗?”

说话间,她手腕上紫红木珠外壳剥落,里面并无实质,只有一十八颗浑圆精芒,彼此分立,又气机勾连,不需要任何绳线,就自然连成一串,松开手,也悬浮在虚空中。

周围光线暗下去,似乎在吞噬光线,只有十八颗浑圆精芒不受影响,像是黑暗中,闪耀的星辰。

羽清玄闭上眼睛,静默片刻,轻声道:“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我纵有维护之心,还要看他的造化……也看上清一脉,究竟还有没有些遗泽,护佑道统不绝。去吧!”

一十八颗浑圆精芒,飞射入空,所到之处,阴阳逆转,昏晓不分,只有诸天星辰,争相辉映,如此异相,持续了约十息时间,才渐渐隐去。

亿万里开外的北荒上空,有那么一瞬间,天色骤暗。

天空中,陆素华停下身形,仰头看天,恰好捕捉到了那异相:转瞬之间,北荒就从午后直接滑落到深夜,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天色。

就算只是一眨眼的事儿,那种艳阳隐没、群星辉耀的盛景,依旧让人为之震撼。

陆素华略谙观星之术,但那一刻天空星力交错,根本看不出究竟,只能隐约察觉有一道极隐晦的气机,在诸天星力的掩护下,落在附近千里范围之内。

天现异相,且与已经破烂的天网没什么干系,让陆素华有些在意,不过随着距离的接近,来自余慈的感应越清晰,出现的新情况,还是让她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让她很意外,根据魔种锁定的目标竟然有两个,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深处,相距也很远,大约在千里以上。

唔,选择哪个呢……应该说,这从来都不是选择!

肩头一晃,虹影剑锵然鸣响,化为千丈长虹,横架天际,待飞出数十里外,虹光就彻底消敛,隐没入空。

两边都一剑斩了就是!

剑光起处,反倒是锋芒尽都收去,无形无影,不可捉摸;剑锋所指,余慈在承启天也险些就当那敌意和杀机都是错觉。

很快就忽略掉,甚至懒得去想,杀机又如何?死人是没有资格再死一次的。他过不去这一关,什么“后果”都抵不过一死,焉能不全力以赴?

可有些客观上的困难,着实不是能轻易越过,就算是一线的差距,但捅不破那层纸,也是枉然。

毕星、北落师门、招摇、天狼所映星力,杀气冲霄,几若实质,有凌空之势,但偏偏就在天市垣寻不到一个与之相应的星辰。本来这是能磨一磨的,以寻找一个契合点,可余慈现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

不能再犹豫了,与其在犹豫中被死亡赶上,砸穿后脑;还不如直接冲上去,就算最终迷失在星空深处,仍算坦然。

心念坚定,动力便生,就如同一架巨大的抛石机,轰隆一声响,在三垣星域没有任何呼应目标的情况下,将余慈心神抛入星空,刹那间天旋地转。

余慈此法,完全就是孤注一掷,但绝不是听天由命,心神坠入星空之后,他仍然拼尽全力,用所能维系的最冷静的心态,在天市垣近百颗正星中寻觅。

天市一垣,主聚众,主权衡,星力本就复杂混乱,投身其中之后,更是像进入了迷宫一般,每一个迷惑,都代表了最宝贵的时间流逝。

但余慈已经忘记了时间,他只要有一个,只要有一个……

脑宫中忽地“咣啷”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来,然后就是“滋滋”连响,像是一柄利刃破开障碍,划出长长的渠道。

余慈一个恍神,前面在天市垣的那些感应便都飞了,但这回,他没有陷入到混乱中,因为在他眼前,一条清晰的轨迹出现在星空中,一圈又一圈地转动,他的心神,不自觉就随之飞转,飘然欲飞。

正恍惚的时候,心神猛颤,像是有人在他背后猛推了一把,又像是坠入激涌的洪流,不由他多想,便被带得向前去。四方四象星域的兵杀星力,如火上浇油,鼓起了最后的力量,用铮铮杀伐之音,为其送行。

在这不由自主的心神飘移中,余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圆满真意的玄妙。

他所以为的圆满,仅是自身的圆满,是到达人身极限后,进无可进的充实,形成了一个鼓涨的圆。

此时此刻,其本质、即圆的“圆心”找到了,就在余慈脑宫之内,而这个“圆心”正在后方莫名力量的推动下,向“外面”映射,他头顶星域之中,形成了另一个点,却是四方四象天域圆满之圆心,两点相接,交相辉映。

刹那间,余慈从自身的圆满,切入到了更广阔天地中,所谓的“圆满”,就显出了可笑的模样,那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墨点。

圆满不再,但余慈却触碰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更高远的层次。

就这样一个仅容一点一线出入的“小口”,却象征着他余慈人身之障、寿元之限、驻形之关,嗡然开裂,开始崩溃。

大功告成!

哪来的助力?寄托了哪颗星辰?

余慈关心,但是心神却没有为此而稍有动摇,已经近乎虚无的投影忽然一个大旋身,三尺剑芒,缈如烟气,在他驱动之下,直切入承启天,剑芒化消,又演化三千之数,无所不至。

“崩!”

如断弦之音骤起,紧接着,“崩崩崩崩”的裂响连成一串,从承启天起,上至大罗天,下到屠灵狱,所有与燃髓咒相关联的“血痕”,因姹女阴魔的驱动而复苏,因余慈化出的分身而凸现,又在此刻,被一剑斩断。

姹女阴魔身外,盘旋流转的燃髓血河,就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咝声冲前,明面的联系绝不是燃髓咒的全部,其在更深层、更本质的层面,还有一个印记存在,那是余慈绝对绕不过去的障碍。

近乎虚无的投影已经失去了六识感应,也因此完全依附在剑意之上,用剑的方式来感知、锁定。所以余慈“看”到了,在他身体深处,有那么一对眸子,冷漠、严肃、坚定,正注视着他,而在其眼底,正流淌着滔滔血河。

余慈轻吟一声,出剑!

前面的三千剑斩,划断燃髓咒的寄生,不过是蓄势变化,落到实处的,只有这一剑。

一剑既出,意与剑合,再容不下任何杂质,一切异法,尽都消歇,否则便驱离体外。

一剑既出,再无他物,剑锋之前,只剩下这对血河之眸,与外界燃髓血河勾连在一起,急剧变化,形成一个熟悉而威严的人影。

余慈心神不动,任他是谁,都来祭剑。

斩!

一剑既出,余慈像在火光通透的熔炉中央,一应心魔、六欲浊流等负面情绪均倾入此间,都在熊熊火焰中蒸腾,经此炼化熔变,不论是何等杂质、污秽,都洗脱其旁的性质,纯化为锋锐暴戾之气,外表则渺然如烟,似有若无,又受剑意统摄,嗡然鸣响。

然而它并不是简单的一次熔炼归拢,而是在剑势未出之前、剑出之后,由始至终,时刻进行。

以之前的过程为循环模式,以前面“出产”的剑芒为原料,将熔炼一次又一次进行下去,微之又微,纯之又纯,似乎无休无止。

余慈也不知道这有没有尽头,但既然驾驭此剑意,其心神自然与此无休止的熔炼合为一处,为它划定了界限,但也总在界限边缘——只要他驾驭的住,就无妨,可这样的熔炼太过惊人,总是要突破他的控制,似破非破,游走在危险边缘。

在此状态下,剑意的锋锐不断提升,余慈的驾驭极限不断地突破,形成一个“承破相长”的局面,余慈就在其中,把持着微妙且危险的平衡。

这个平衡,在锁定目标、并且由余慈窥准时机之后,瞬时打破!

血河中的人影依旧冷漠,余慈则在笑,大概这位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寻摸到这根源吧。

方回!

剑吟声里,“熔炉”内压外烁,像是投石入水,绽开一圈涟漪,但并不是无限制全方向地扩张,而是通过剑意的驾驭,将力量集束。

由于剑意甚是高妙,扩散的“涟漪”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在扩散到一定程度后,重新向内收,内压外烁的力量碰撞一起,没有对消,而是纠缠震动,同时旋转,形成一圈高速转动的边沿。

这一刻,余慈剑芒不再是一条线,而是甩出一道高速飞转的光轮。

“光轮”边沿,谈不上锋利与否,可就是在飞旋过程中,剑意的熔炼也依然没有停止,内压外烁的力量每一刻都在提升,更因为剑意发动,与之同源而出的《上真九霄飞仙剑经》所发神通,也有所反应。

显形于外,就是其飞转频率,竟与十二玉楼天外音共鸣,合节合拍,清音盘旋而上,每拔升一阶,光轮飞旋速度就再增一层,剑势强度亦随之跃升。

清音足足拔上七阶,已非人耳所能探知,而余慈剑意光轮转速,也随之提升七次,到了最后,余慈终于确认,他驾驭的极限,到了!

剑锋所指,斩雷辟劫神通为其和声,当先受到影响却是已经凌乱的天网,剑压之前,天网扭曲、开裂,彻底失去了对余慈的全面掌控力。

剑锋之前,方回血影剧烈扭曲,面目看起来分外狰狞。

这是深藏在余慈身体深处的方回印记,与受姹女阴魔驱动的燃髓血河的结合,受剑意压迫,硬是给逼了出来。

所以它在挣扎,扭曲的身形探出无数条丝线,像是混乱芜杂的水草,要将余慈重新拖下水去。

余慈冷笑以对,不附身的燃髓咒,还是燃髓咒吗?

光轮向前,一切而过。所过之处,血影催化成烟,摩擦几等于无,可就是这点儿碰触,也有音波运化,依稀附合七变清音,在此间回荡,如此交攻,那方回面目呈现出更严重的扭曲,终至不成形状,再复不能!

方回之印记,斩灭!

便在方回印记灰飞烟灭的同时,由此向西,亿万里外,一处高缈所在,云气翻卷,奇石怪树,绝壁断崖,一路叠加,直入云霄。

这是问心路之顶,摘星楼之上,静室之中。

方回蓦地睁眼,神目如电,映得一室生白,随后他长长吁气,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轻烟气柱,略带血色,在室内盘绕,竟发出微弱但尖亮的啸音,一绕一变,足足七次。

他低哼一声,血色烟气四散,整个摘星楼也都摇动起来。

云雾深处,护楼法圣打了个喷嚏,其鸣如雷,但比之方回的哼声,似也有些不如。

室内,方回沉吟片刻,站起身来:“谁将我那血咒破去?清音七变,怎么看都像是十二玉楼天外音的手段。”

难道是论剑轩哪个大神通之士出手?且不论能不能做到,他的感应中,分明还有另一样东西:

‘不复轮’……天遁杀剑?

若说论剑轩中人出手,已是不可思议,再牵扯上天遁宗,就是荒唐了。

因为有十二玉楼天外音的关系,方回头一个想咨询的,就是刑天,但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举步出室,登上聚星台。

聚星台已可算是山门最高处,由此向东北方向凝望,眼神好的,可一望百千里,至于方回这等人,有气机引导,又以秘法加持,纵然相隔亿万里之遥,总还能有一点儿模糊的感应。

但很快,这感应就被他主动消去,概因那个方向,竟然有劫煞游动,对他而言,再深入的话,可是要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

他在台上站着,闭上眼睛,高空猎猎狂风,在此刻却是凝固了。

余慈本体处,眼睛又睁开些许,透出光泽,这是一朝卸去重负之后,蹿起来的最灵动的光。

肉身神魂全部受自己操控的感觉,很好!

可下一刻,光泽就迅速暗下。在燃髓咒的影响下,寿元消耗虽大,但其燃烧气血的手法,还是给了余慈超出极限的力量。如今没有了燃髓咒加持,便等于是从高峰直跌深谷,气息强度一落再落,虚弱侵袭而至。

头顶两朵残缺青莲,仅存的四片莲瓣,刹那间连坠三片,最后一片也摇曳不定。

朱文英激发玉符之后,再也没有介入的力量了,她只能旁观,看着那一片莲瓣,似乎是遇到了一阵风,挣扎了几下,终于飘落,在半空就化为轻烟。

她的呼吸顿止,余慈先天元气的火苗也在此刻呼地熄灭,只余下烟烬微温。

白莲叹息一声,便待隐去。

可这时,当地一声巨响,九天之外,似有钟声传下。

震荡所及,余慈已经灰黯的眼珠,又亮起了微光。

那光芒是活的。自眼瞳深处发端,又分出一点在眉心,随后一路向下,遍及咽喉、心口、胸腹,共计七处,如七星齐列。

七星辉耀,光芒渐盛之时,余慈身上有一层云气拂过,倏乎间已化为如纱衣织锦般的衣裳,宽袍博带,形似鹤氅,七星之光化立中枢,丝缕符纹贯接里外,虚实莫测,神异之至。

“七星天衣?”

白莲一眼认出,这正是蕊珠宫颇有名气的法门,除了不弱的防护力之外,更精妙的作用,是用于梳理并汲取至粹玄真,是一项可以临时替代步虚术的小神通。

九烟此人,与蕊珠宫的联系,已经深入到了这种地步?

真正意外的是,九烟的胆气超乎想象,在先天元气马上就要干涸的情况下,还敢用出这等手段,没有立毙当场,已是奇迹。

而这一手用在这里……

念头未绝,她便见余慈顶门,一道灵光飞动,隐透金芒,在光线昏暗的地下暗河渡口一闪,就有热风扑面而来。

先天元阳显化,阳神出窍?

白莲刚想出个端倪,那灵光便一头扎进仍扣在朱文英手中的玉符之上,玉符砰声粉碎,但与诸天星力的气机勾连,反而是愈发地清晰了。

那道阳神灵光,便循着这一串气机联系,鸿飞杳杳。

一连串变化,不管是白莲还是朱文英,都有点儿糊涂,终究还是白莲反应更快些,把握住了里面的关键:

“舍肉身,保阳神?”

这情况看着突兀,其实又是顺理成章,看余慈肉身破败的模样,任是谁也知道若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冲击步虚关碍,肉身已经是拖累,还不如壮士断腕,专以阳神成道。

思及此处,白莲倒有点儿同病相怜的心思了。

承启天中,余慈则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在承启天的投影,并没有因为先天元气的枯竭而消失,相反,比之前还要清晰一些,七星天衣同样投影过来,如实质一般,随着穿行而过的罡风,猎猎作响。

其外,诸天星力、至粹玄真如潮水漩涡一般涌动,通过七星天衣的梳理和过滤,丝丝缕缕渗透进来。

待余慈心神契入星轨,里面的来龙去脉,就了解七七八八。

而在七星天衣铺开之前,九天钟声响起之初,诸天星域和余慈之间,已经打开了一个甬道,那是进入步虚境界和寄托生死玄机齐齐成功之后,内外天地贯通之效。

与前面四次移宫一样,天市垣星域的星力一下子将余慈淹没,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或许是受其裹胁,有大量的至粹玄真倾泄而下,只是星力、玄真揉杂在一起,相当混乱。

多亏余慈有七星天衣这一手,冒着立毙当场的危险,运使此项小神通,效果立竿见影,至粹玄真通过这一层转化,化为先天元气,及时补充,在生死线上,把他给捞了上来。

七星天衣光照之下,阳气蒸腾,看似无甚锋芒,却是打开了人身寿元极限的关口,动摇了死魔劫数的根基。

这就是步虚术的神奇之处。

但还不能言之过早,因为他的消耗同样剧烈。就算他斩杀方回烙印之后,已经止住了斩雷辟劫神通,但七星天衣的消耗、虚空神通的消耗等,相对于目前临近枯竭的状况,也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顺着星力导入的至粹玄真,洗炼、汲取的速度,也只是与消耗持平而已,维持着一个在“红线”上下浮动的局面。

余慈便趁着一次比较宽裕的时机,发动了玉宸启灵开天地门法,至于配套的藏洗日月存炼符,都不用了,由七星天衣一力担之。

至粹玄真如此处理,但还有出奇庞杂的星力,给他带来了一些干扰。

他抬头去看承启天,在天市垣中,临近中央位置,有一颗星,光泽明润,在漫天降下的混乱星力和至粹玄真之中,只有此星,光芒中正平和,又有调和诸方之效。

此星即帝座,乃天市垣的主星。

对余慈来说,这是个意外。他被朱文英那符箓“推”了一把后,竟然循着周围旋转的星轨,将生死玄机直接寄托在这颗星上。

天市一垣主聚众,权衡,其整体结构犹如天上的街市,各类行肆纷列,外臣内侍齐出,聚于此间,其间星力流通,彼此影响干涉,不像四象星域那般,相对纯粹,性质明确。

唯有帝座一星,号称天皇大帝外坐,位列枢纽之域,权衡四面八方星力,使之平衡稳固,形成合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在此位上,才能尽得天市垣聚众、权衡之道的精妙,筑牢更进一步的根基。就算余慈心神移入星轨,注定是此间的过客,但能够体悟其中奥义,对修行也是大有好处。

帝座一星,为三垣中枢星辰之一,就算是上清宗全盛时期,又哪是这么好寄托的?

如此轻易上来,不用说又是羽清玄的安排。

余慈叹了一声,也在此时,阳神灵光射入承启天,代表阳神入驻,与肉身脱离。

星轨入空,余慈的心神便要化入其中,体悟天垣本命金符的奥妙,并随之移转三垣,直趋太乙,但星轨本身,是不可能带他本人“上天”的,不管是肉身还是阳神都是如此,所以接下来的安排就非常重要。

余慈决定留下承启天,使之显化在外,将只能说是半成的阳神停驻其中,主持玉宸启灵开天地门法,保持先天元气的补充,这是最要紧的事。

至于承启天乃至心内虚空其余诸天的事项,他准备托付给影鬼,看他如何安排。对于小五度劫成功与否,余慈并不担心,有影鬼在,自然会极力护持,二人合力,天下大可去得。

在影鬼他们归来之前,拾遗补阙的事情,就要由虚生老道暂时支着。

心念既定,余慈调匀气机,一挥袖,几乎被淹没在死魔大潮中的舍牟等三个步虚强者,又被收回屠灵狱中,继续镇压。

这只是最好处理的手尾之一,其他的事:比如没有了十二玉楼天外音压制,死魔大潮重又活泛,意图展开最后的反扑;还有姹女阴魔,虽说从刚才那次反应迟滞之后,其状态一直比较微妙,可毕竟也是个威胁。

当然,还有即将朽坏崩碎的肉身,更是绕不过去的大麻烦。

星轨入空,心神即将随之混化,他清晰的意识也就只能维持极短暂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怎么才能把这些事情都处理掉?

余慈移转目光,盯住了姹女阴魔。

半成阳神伸手,在虚空中一招,法坛上那柄一直充做法器的七星剑飞起,落入掌心,随即出鞘,剑上七星逐一灭去,剑身也变得透明,稍一挥动,剑芒吞吐,已是见光不见影。

而在暗处,久违的太初无形剑也已飞起,完全融入虚空,随时会迸出杀机。

余慈目光就指向姹女阴魔,看那熟悉又陌生的曼妙法身,尽可能地将宝蕴的形象抹去,就速战速决好了……

剑尖方要前指,却看到对面,那女体忽地弯下腰去,伸手捂住嘴,似要呕出什么东西,当然,它做不到,可这是一个无比人性化的动作。

余慈手中的剑再斩不下去。

他一怔又一喜,可当神意在承启天一转,发现已经少了某个目标,这才真正领悟到这里面的含义,他厉喝一声:

“虚生!”

虚生老道从十二玉楼天外音响起之时,就是心神恍惚,被喝声惊醒,一下子跳起身来,直接滚下法坛,直接跪伏下去,他知道余慈在问什么,所指的定是万全无疑。虚生老道自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可简简单单一件事,想要说明白,还真不容易。

他该怎么表达,万全只被姹女阴魔“看”了一眼,就没了?

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紧张,毫无疑问,在天网开裂,天劫之力退潮的此刻,天地法则意志没能再保持对姹女阴魔的绝对控制。

这里面,姹女阴魔的意识和宝蕴的意识纷纷复萌,而在无意间“吞噬”了万全之后,强烈的悔意冲击,使得宝蕴的意识变得分外强烈而尖锐,也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但这种“上风”,未必就能持久存在,情绪冲突的高峰之后,紧随而至的低谷,将会决定存亡。

余慈不可能等这结果出来,幸好,他有介入的渠道。

神意星芒还嵌在姹女阴魔体内,对方更凭借此物,控制了他放出去的天魔殿,只是受天地法则意志的影响,都受到压制,如今天网崩溃,这些联系就重新明晰。

宝蕴的情绪像是狂暴的漩涡,拥有绞杀一切的力量,可通过神意星芒的渠道,余慈能够直接与她展开“对话”。

没有时间再迂回了,余慈直接将心念打入:“听我的!”

也不管宝蕴还能不能理解,然后,他接连放出两枚符箓——追复生魂定星咒,以及延生度厄本星咒。

这两个贯通生死玄机的符箓,只在最初时有些凝滞,然后就一突而入,再无阻碍。

情之一物,往往就是区别辨识生灵的最根本印记,余慈不会放错,姹女阴魔也不会有机可趁。

虚空中似乎响起了姹女阴魔那初生灵识的怒啸,又或者是天地法则意志的雷鸣,但宝蕴总算还存着一线理智,牢牢抓住了这两个符箓,将自家的生死玄机附上。

然后,她抬起头,仍捂着嘴,眼神依旧有着迷茫,可那已经是只属于宝蕴的迷茫。

余慈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她,莫名地笑了一下,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余慈清楚地知道,符箓与心法最大的差别在于,心法效用一般仅作用于自身,符箓同时可以作用于外,但符箓又是有时效的,除了像天垣本命金符这样,磨化种子真符,符法心法水乳交融,但也仅在自己身上有长效而已。

所以,余慈帮助宝蕴,也仅是一时,之后的路,要由她自己去走,与姹女阴魔原始本能的争战,还相当漫长。

暂时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余慈不再管宝蕴那边,扭头望向又形成潮水之势的无边死魔,其声势依旧了得,但此时的余慈,忽然就想送它们一句话:“如土鸡瓦狗尔!”

失去了姹女阴魔的支点,天地法则意志的影响,再度退潮,这一下子又削减至少一半的压力。

半成阳神金光四射,先天元阳,对万千死魔已经是致命,这里又以剑意集束,更是当者披靡。金光到处,就是大片的空白,更有心炼法火自平等天烧下,遍及平等、星辰、承启诸天,又一路烧下人间界,直抵屠灵狱,烧穿烧透。

这些都是不需要消耗先天元气的手段,也证明了余慈目前的根基,虽然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总的趋向是好的,唯一可虑者——时间不在他这里。

心神与星轨混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也许再过十余息,他就只剩下维持阳神存在的本能,以之来对抗天地劫数最后的反扑。

这时候,护法何在?

一念至此,通透的红光自后方扩散,所到之处,死魔纷纷惨嚎化烟,却是精气被夺之故。

红光也将他包了进去,但他没有任何不适。扭头去看,红光之后,那曼妙身姿,透出来的,是纯粹的“宝蕴味儿”。他咧嘴而笑,伸指遥点了一下,对方则毫无反应。

余慈也不管,虽然还有十息左右的时间,但他不准备再发力了,阳神法力收敛,已经略有昏沉的心念移向本体处,那里差不多已经是一个临将腐烂的空壳,但余慈从没有真正地放弃过。

心念在唯一尚算得完好的外皮上游走,那是乌蒙蝉蜕的皮壳,得到并修补此宝之后,他已经掌握了乌蒙蝉蜕三个令人惊奇的效用。

前两个效用,一是为肉身生成一层易形皮壳;二是为阴神阳神之属造一具肉胎,虽然玄妙,眼下对他来说,也是无用。

唯有第三点——合于蝉蜕中,乌蒙天蝉所遗的羽化真意,身化天蝉幼虫。在此期间,修士重归浑蒙之境,炼异气、祛邪毒、洗炼气机,对修行是有大益的。

最重要的是,这等于是重塑肉胎,对当前的余慈来说,岂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正是余慈自具信心的依仗。

运转心法,他分过来的这点儿心念,就陷入到一个幽深沉郁,又厚重博大的空间里去,余慈很熟悉这个,这不就是地层深处的感觉吗?

也在此刻,星轨之力作用,他心神一颤,不可控制地就归入其中,循那经天穿星的轨迹,直入星空深处。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遥远,广袤星空足以让最坚定的心灵迷失,可事先分出去的那一缕心念,埋在大地深处,和那独特的羽化真意相合、异化,就像一个醒目的道标,支立在广阔无边的虚空边缘。

稍迟一线,碧落天域,无形剑气卷起凛冽杀机,如大风吹雪,如惊涛拍岸,侵袭而来。

驭剑之术,不外乎附魂、导意、应机三种,像虹影剑这般飞动千里,必是应机而发,循气机感应而至,最是玄妙,但也对感应的敏锐准确最是看重。

一剑已到百里开外,剑势将发未发之时,能够代表余慈最本质存在的心神化入星轨,远蹈星空深处,这比什么遁术都厉害,若是换了附魂、导意之法,也还好些,如今则是没了目标,感应错乱,一下子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以余慈的修为,有魔种这把柄落于人手,还能逃脱锁定——陆素华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以至于虹影剑险些就迷失在云气中。

远方,陆素华眸光凝定,转瞬之间调匀气机,剑势一转,直落千丈,余慈的感应有两处,一处已去,另一个可还在,但是也在迅速的变化之中。

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对她的杀意生出感应,展开了什么辟劫之法?

陆素华决不允许连续出现两次失误,剑光落下,直如百丈长虹,接天入地,厚厚地层,在剑气之前,如水波开裂,竟不能形成半点儿阻碍。

剑气临近,白莲自然有所感应,可在她身边,余慈似乎也在进行着一次惊人的改变,她眉尖蹙起,首次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问题。一个迟疑,上面竟又生变。

一道烟气,从地层间腾起,正在剑光之前,与之撞击,同时,地面黑暴之中,有人闷哼一声。

厚重的地层都没有达到阻挡剑光的效果,但这层烟气竟比那土石之属还要强韧,就算是在剑光之前,也只是支撑了十分之一息的短暂时间便自崩散,可其烟气层次出奇地繁多,一层散去,又一层复起,顷刻之间,就是近两百层叠加上去。

这层层烟气也并非是直挡剑势正锋,而是以精妙的卸力手法,挫消锋芒,意图引偏剑势,而且不断放出干扰的信息。

千里距离,并不能阻挡陆素华的感应,尤其是以前还见过面,她长眸冷然,唇角却是微勾:“好尼姑!”

从前此人便和余慈合流,还有那五岳元灵,生生从她手上逃过一回,如今合该又撞回到她手上。

出手的,竟是妙相。

渡口处,以白莲的心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彻底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知道妙相与陆素华有仇怨,却没料到,这位一向成熟冷静的前飞魂城主母,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对抗,如此截击,除了能拖后对九烟的伤害时间,还能有什么作用?

又或是通过这种“愚蠢”的方式,胁迫白莲出手相助?

白莲想到了这一层,但也不能坐视,妙相所修炼的天人法身,是菩萨和罗刹鬼王参悟出的一个紧要法门,尤其是飞天之相,一来承接佛门天龙八部之修持,二来旁通香阴幻术,是两位大能推演出来的,最容易结合双方精妙奥义的修行之途。

自此法门创立近百年来,因其修行不易,虽然多方筹谋,教中也无人能修出成效,没想到由妙相这个“外人”在无意间修成,故而,妙相也就成为了极重要的实例和研究对象,白莲自然能理解其重要性。

她低叹一声,蓦地化光而走,转眼破开地层,追索而上。临去前,她倒也没忘了向朱文英提醒一声:“还不快逃?”

虹影剑的剑气虽受烟障抵挡,但既然已经到了头顶,不过数十里的土层根本无法遮掩,朱文英亦有所觉,见白莲这样神通惊人的修士也如此说法,当机立断,下令道:“走!”

旁边那些根本帮不忙的重器门修士四散,朱文英断后,她还想扶起余慈,可一触碰便知道,余慈绝不能动,否则直接就要抖散了架。

她一时无法,僵了下来,又抿住嘴唇,此时,白莲遥遥放出一道青光,当空一扫,竟将妙相摄了进去,以优势修为强行压制,使之昏昏沉沉,不辨东西,随后飞遁而走,根本就不和陆素华照面。

不提白莲的态度,没了妙相的阻碍,虹影剑直落而下,相距尚有数十里,土层已经开裂,辟出一条直达渡口的甬道。啸音从中传出,由远而近,像是一线潮水,从天地相接处而来,转眼扑到眼前,就是排空巨浪。

朱文英身形微颤,却站得很稳,她身上甲胄闪亮起层层符纹,两柄标枪已在手中,一先一后甩出,嗡嗡电芒,形成了不断膨胀的闪电之网,要封住那甬道出口。

但很不幸,这就是螳壁挡车。

闪电之网一个严重的扭曲,就再没有恢复的机会,电光星散,被阻碍了短暂时间的虹影剑更爆出强劲的剑压,只是接触到最初的震荡,朱文英便给轰得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后飞,直撞入地下暗河。

甲胄上的电光在水中滋啦啦响了几下,终至缈无声息。

两股力量交迸,就算是层次天差地别,终究还有一点儿反作用力,渡口边上的地面,就给犁出了道道深沟,卷飞了大片土石,一片狼藉。

虹影剑这才从上方地层穿出,剑意杀机的锋锐前端,始终锁定了余慈气机所在,剑光乍现,便是斩下!

“哧”地一声长音,渡口直接给斩了个稀巴烂,方圆十里稍微有点儿棱角的物事,都被绞碎,这只是剑气余波而已,其锋芒则完全由锁定的那一位消受。

就是同样的长生真人,躺在那里让这一剑落在身上,也能给斩成两段,何况余慈?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诡异,在剑芒已经要穿透目标的前一瞬间,陆素华的感应再次错乱,虽然剑光已经斩下,方圆十里,步虚以下的修士,几乎不可能存活,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

又偏了!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又是什么?

虹影剑嗡地一声插入地层,剑压所及,不远处的河水都给排分开来,溢出了河道,倒是将一片狼藉的渡口冲刷了一遍。虹影剑就在这片滩涂之上,静静等自家主人到来。

不到一刻钟,陆素华亲身赶至。

她的心情并不好,不但感应又出了问题,前头还走了妙相,让她觉得,自从并入陆青之后,运道似乎有些不顺。

这微妙感应,让她生出些戒慎之意。

虹影剑锵锒一声,化为一道精芒,收入陆素华袖中。陆素华则将目光扫视,河水冲刷,也带不走某些痕迹,比如曾驻留在此地的各人的气息。

眼睛微瞑又睁,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陆素华已经将这些信息分门别类,可是她没有从里面查找出有价值的目标。

她只能隐约感觉到,这儿似乎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驻留,却是水过无痕,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索的信息。也就是那位,在虹影剑前将妙相摄走了吧,虽是藏头露尾,但看来也不像是要和她明面作对。

将此事先放在一边,陆素华还是更想知道,余慈的气息凭什么接连两次,莫名消失,躲过一剑穿心的下场——刚刚她已察验了虹影剑,此剑并未见血杀生。

在渡口找不到线索,陆素华就重新检验魔种,这一验还真有效果,她忽生感应:

河里吗?

目光到处,河水开裂,露出河床,那里有一道青光放出,看去纯净如水,竟是一面铜镜。陆素华虽没见过实物,但还是一眼将其辨认出来:

照神铜鉴?

余慈拥有照神铜鉴的消息,已经流传颇广了,只是镜子在此,人呢?

正要将镜子摄来,她心头又一动,气机与宝镜接触,竟是触发了魔种上的某个机关,一幅幅画面突兀出现,盘绕心头,久久不散。

陆素华很快看到,画面中竟是出现了余慈的身影,且是很古怪地坐在一具四轮车上,由陆青推着,在一处繁华坊市中游荡。

这是陆青的记忆。

“原来还留着一手?”

陆素华本不待细看,直接抹掉,不给陆青可趁之机。然而接下来的情景,让她欲罢不能。

这时陆青和余慈来到一处地摊前,见了一块残碑。残碑阴面朝上,篆刻“鬼夜”二字。

鬼夜碑?陆素华心念微颤,不是因“鬼夜”等碑文,而是存留在残碑之上,几乎将其贯穿的损毁处。

所谓的损毁处,分明是一个清晰的拳印。

拳印似有着魔力,让陆素华一时挪不开眼,她知道有问题,可未等她有效反应,她忽在拳印中,见到一对眸子。

在眼神交错的刹那,陆素华有些恍惚的心神一下子清醒,她非常不喜欢这对眼睛,那里面没有太多情绪,但又确实存在着,只是显得冷漠。

陆青!

这是陆青的眼睛。

陆素华眸光如刀,与之对视。同时她想用绝对的优势,将这令人不快的眼神碾碎,但就这在这时候,对面传来了清晰的意念:

“我和余慈有约,不论成败,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你倒能舍得下脸,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又何曾对你说?”

“……”

陆素华盯死了那对眼眸:“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些明白,否则何必重新学拳?你我都是父母所生,谁存谁亡,总还有些余地。那一位不同,它不同!但它不会像你一样,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所以……”

“陆青!”

陆素华厉喝一声,阳神金光四射,映得躯体通透,但已是迟了,拳痕中的眸子,其所有的情绪,包括冷漠之类,尽都消去,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安静。

下一刻,那流动的画面,还有画面中的石碑齐齐破碎,“陆青”从碎片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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