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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虹影掩日 天外灵光

问镜 减肥专家 17318 2024-03-15 13:12:32

余慈刚醒来的时候,是吓了一跳的。

心念扫描之下,承启天原本龟裂的地层已经彻底通透,扯开了距离,乍一看竟似四分五裂了一般,分成了十多个互不相连的部分。高空中八面来风,呼啸来去,极光元磁也来凑热闹,将此间弄得面目全非。

可仔细感应,半成阳神还在,只是不知怎的,被埋在法坛之下,在其边上,就是仍有金光流淌的寄元魂玉。七星天衣的神通,还有玉宸启灵开天地门法仍在运转,先天元气已经积蓄到了一个相当深厚的地步。

估计一下,比当初吸取化液玄真时,还要多出近一半,而如今已经没有了燃髓咒的威胁,寿元可以再涨一倍,可说是极其丰厚了。

算上中间的损耗,陆素华那边,究竟漏了多少先天元气过来啊。

当然余慈也注意到了,宝蕴已是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就将一部分压力转走,也是形成这整体向好大趋势的重要原因。

根基没有问题,再细查承启天,却见那些分裂的区域,其实都由有云楼树的根须相联系,再不济,也有玉神洞灵篆印的灵光贯通,气机运转流畅,几无滞涩之感。

亿万条气机从一处分裂的区域,传导至另一处,川流不息,云楼树的根系、玉神洞灵篆印的灵光,都成了传递的载体,此处虚空,其实还是一个整体,形散而根本未散。

穿过的罡风,扭曲的磁光,影响也不是太过强烈,至少不像余慈预估的那样尖锐冲突,承启天似乎找到了化消其冲击的办法,同时维持其鲜明独特的存在感。

给余慈的感觉就是,承启天与外界天地的界限模糊了,心念动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移出去,难有确切的感应。

他心中渐渐有了谱,将心念扩展,内视心内虚空,其余各层,变化倒也不大,只有一处,也是余慈重点关注的:

大罗天。

大罗天是余慈心内虚空与外界天地沟通,并使承启天得以显化的最关键位置,正是通过大罗天,承启天才获得了天地法则意志的认可。任何与外界天地关系的变化,都可以在此处找到端倪。

现在大罗天给余慈的感觉就是,它似乎是受到云楼树空间的影响,借着“交情”傍上了“大树”,越来越与外界无边无际的天穹趋同。

心内虚空中的大罗天,本是余慈因陋就简走出的捷径,而如今这条捷径分明有拓开局面的趋势,其变化涉及到心内虚空最根本的心法,任何微小的精进,都会给心内虚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余慈自然乐见其成。

自此,由外而内,大罗天、云楼树空间、承启天三者形成了一个大致平滑的缓冲地带,内外的隔膜对抗,在此间得到了最大的消融。这也就表明,云楼树空间正式挑起了“大梁”的重担,在承启天乃至整个心内虚空里,发挥其作用。

虽是表面上看去满目疮痍,那也是多日来未曾“修缮”的缘故,真实情况比昏睡之前实在好上太多,只要余慈肯使出虚空神通,恢复也只在旦夕之间。

紧绷的心思的平复,余慈又觉得,这模样倒是尽显沧桑之感,他已如此,周边那影影绰绰的人影中,类似的想法更多。

是的,让余慈惊讶的另一件事,就是附近那些人影。

零零落落几十号人,散布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看似分得很开,但彼此气机牵扯,其实还有些紧拘。

能到碧落天域来的,一个起码的标准也是步虚级别,不是说还丹修士没法来,问题是见到周围这么多步虚强者,哪个傻子敢在这儿逗留?

层次摆在那儿,当然不会像普通人一般,叽叽喳喳地争论,但私下里、小圈子中的交流一点儿都不会少。

他们都是被承启天外的烟霞吸引过来的,四日前,这片天域霞光层出,烟云朵朵,巨大的冲击力非常招人眼球,甚至都不用各方眼线报讯,就有不少人在远方目见,赶了过来。

也不只是北荒修士,还有些过路的高手,对北荒来说,已经是除却黄泉秘府之外,近年来少有的盛事。

这几日的时间过去,他们也都达成了共识:宝藏啊!

也有人联系到数千里外,无拓城的覆灭之事,可那里的眼线限于层次,传出来的消息,大都集中在“妖树”、“天劫”、“域外天魔”之类的最惹眼的目标上,尤其是天劫过后,总有“告一段落”的感觉。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里或是哪个洞天福地,当年已遭重创,隐没入天地之间,如今受到干扰,显露出来……嗯,也不一定准,猜的,我也是猜的呀。哎哟,贾道兄,好久不见!”

“咦,真的是你!早听闻你闭死关,还真没料到竟是一举成功,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行险一搏,侥幸成功罢了。”

虚生老道又与一个旧识寒暄,他在北荒百多年,相识者甚众,而在余慈迈入步虚境界之后,灵枢已移至承启天的他,也能够借用一点儿气息,稍作伪装,如今混入这批人中间,完全没有问题,还能够引导言论,使之不至于牵连到余慈头上。

他也是见机的快,一见承启天外霞光万丈,就知道事情不妙,早做了准备,将余慈的半成阳神和一些重要物件藏起,粗略遮掩一下,就装成闻讯赶来的修士,试图将这里的水搅混。

天幸,很难有人会把一处自辟虚空,和余慈这样的人物联系起来,人们的思维总是倾向于那些名动天下的大宗师,而承启天破破烂烂的模样带来的沧桑感,更是给了足够的前期误导,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谁也想不到,这处虚空仍有人看守,并且直接就混了进来。

他的小计策终能得逞,而且不只是他,就是铁阑也混入此间,扮作一个过路的剑修。本来还想带着宝蕴一起,可那位时刻受陆素华压制,周身气机也与常人大不相同,只好藏匿到远处。

最初也不是没有人发现其中端倪,甚至有人顺藤摸瓜,一路到地底去窥探,但那结局就能想象了——陆素华的神通反制之下,区区几个步虚修士,又没有余慈这等手段,当然是顷刻灰灰。

这还造成了一个效果,不用虚生老道编造,就传出“此处虚空的根源在地底,此时正被一位高人破解禁制,谁去谁死”之类的说法,某种意义上,已经很接近现实了。

“此地虽然破碎,但灵气所钟,或许混乱了一些,但若能梳理清楚,仍算得一处上佳所在,也不知是哪位大能遗留。”

唐禾刚在这处虚空外围走了一遭,由于他尺度把握得较好,即使人人目光不善,也没有人出手拦截。

但他也不敢过分接近,要知众修士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谦恭礼让”的,这四天里,已经有五个步虚强者死在这里。

有一大半的时间,此处虚空都放出霞光烟云,罩得里面迷蒙不清,内蕴力量亦是雄浑,似乎还有机关之类,前面两个就是潜入的时候,被虚空中迸发的力量震毙。至于剩下三个,都是太过操切,想打个冷不防,夺下头筹,却死于众修士联手齐攻之下。

几天下来,众修士也学乖了,烟霞迸发的时候绝对不上前去;烟霞散开的时候,宁愿僵持,也不当出头鸟。

这时能上前打探的,都是唐禾这等有一定地位的——大锥堂堂主,总算还能在北荒挣得一席之地。

不过唐禾可不会满足于此,他来得有些晚,但心中盘算已定,回来和自家二弟说话,笑声朗朗:“虚空破碎,但隐然还有灵种灵光相连,这其中说不定还有几样宝物,倒是比这虚空本身还要强些。”

听他这么评价,不少人都若有所思,但就在这个空当,唐禾传音过去:“陆素华在地底,这处虚空却在天上,老二,可想到什么没有?”

唐訾从丰都城陪他过来,早知兄长心中所想,不动声色,暗地里回应:“最近传说,黄泉秘府也是一般形制,说不定真有些联系经……不过大兄,可不只是咱们想到了,你刚才所说,怕是瞒不过明眼人去。”

“这个我自然知道。”

唐禾哼了一声,心中也有些感叹。可惜天夺宗怕已是遭了灭门之灾,就在家门口的事儿,夺心、仇伍、斩义三个,竟是一个不见。没有他们,这边的盟约,怕是难以为继。

不过目前这情况,若真有利可图,初始之时,不怕没有人联手——只是还要有个挑头的。

这段时间里,陆素华的身份已经探明,众修士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意味儿。

昭阳女仙的名声,绝大部分是在东海区域打响,可她的父亲东华真君,当年在北荒,可是留下赫赫声名,余威犹在,哪个人敢轻易捋虎须,更别说现在修为还有明显的差距。

没有一个能在正面相抗的“主心骨”在,这些步虚修士,哪会轻动?

两兄弟将北荒有数的真人高手全在心中过了一遍,北荒长生真人级别的人物,怎么算也就是那几个,此时都未到来,也不知是不是心有忌惮之故。

外围忽有人叫:“咦,挑头的来了,还真有敢和东华宫正面放对的!”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挑头的不来,想着;人来了,又讽刺;不过真到了眼前,这些人又纷纷见礼,态度摆得极是端正。

“是幻阴子,八阴宗也来凑热闹!”

唐禾嘟哝一声,脸上却露出笑容,向那边微微拱手,做得很周全。

八阴宗乃是北方四宗之一,这四宗实际控制着北方四城,其中天夺宗占无拓城,盘皇宗占双盘城,玄水宗占三途城,八阴宗占黑雪城。

其中后两者很少在北荒体现存在感,更多是以代言人的身份出现,玄水宗有阴山派明摆着支持,传说是作为插进黑水河十三水府的钉子而存在。至于黑雪城,紧邻地火魔宫,时常飘降剧毒黑雪,由此而得名。

不用怀疑,此宗就是依附魔门的,如今这位幻阴子,乃是八阴宗的耆老,平常都在北地修行,难得到此一回。

唐禾又看与之同来的那人,便是冷笑:“无怪乎谁的面子都不给,却让三家坊在黑雪城立足,原来都是一个主子。”

与幻阴子同来的那位,他们都熟悉的是,却是三家坊头一号人物,贺大先生。

自从柳观在北荒发力之后,三家坊背后的靠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与幻阴子同来,招人眼球,但也算不得突兀。只是此人一向隐身幕后,从未有过赤膊上阵的先例,如今到来,却让众修士心中一紧。

贺大先生永远都是那笑眯眯的模样,把“和气生财”四个字摆到了最明白处,可唐禾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轻忽,给了他与幻阴子平级的关注程度。

这两人本身不说,单只设想其背后魔门的态度,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微冷。

幻阴子面容瘦削,颔下留了三绺半长不长的黑须,神态清高倨傲,不爱搭理人,据说也是脾气古怪,可真到近前,见那虚空,却又是非常谨慎,表情颇是凝重。

其所立的侧前方,虚生老道忙将身形闪到不起眼的地方,他这假步虚能骗过别人,绝对骗不过长生真人,他也在紧张,以幻阴子的修为眼力,他掩藏的那些东西,瞒不瞒得过?

承启天外烟霞正在一个较稀淡的时间段,给了幻阴子便利的条件,而他第一句话,就让虚生老道差点儿跳起来。

只听幻阴子冷冷道:“是云楼树。”

他声音不高,但也没有刻意遮掩,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听得见。

贺大先生用一个略带讶然的笑容回应:“怎的?”

幻阴子轻拈胡须,“若此虚空真是哪位大能开辟、历劫而留下的碎片,也绝不是那些边角料,而是中枢之所在。”

他有意卖关子,贺大先生也十分配合,继续用那表情道:“何以见得?”

“便是因为这云楼树!此天地灵种,用在自辟虚空里,就是最好的支撑之物,但凡懂得运使者,无不是以之为核心。我观此间,太阳真火流动甚疾,中央也有灵光蕴染,如玉生烟,这都是云楼树汲取养料之表征……”

说着,他冰冷的视线在众修士脸上扫过,远近有别,却没有一个能逃掉。原因他的发言而火烫的几十个心脏,都像是凉水浇下,不得不想起,与这位长生真人之间,几若天堑的差距。

唐禾听得皱起眉头,他相信幻阴子的眼力,可是这一位分明势在必得,又何必说出来吊人胃口?像他和唐訾那般暗中交流,才是正常状况吧。

唐訾也觉出异样,低声道:“大兄,黄泉秘府一事后,北荒纷乱,人忌过贪哪!”

唐禾理智不缺,盯着那边独立虚空,嗯了一声:“洞天福地,暗地里到手也还罢了,这么一个形势,只求乱中捞上一把,成或不成,都不能陷里面去……”

幻阴子看清众人脸色,又与贺大先生对视一眼,一直冰冷的脸上,也露出极浅的笑容,但很快笑容消去,他也动起了心思:

虽然魔门传来的消息,是要他与贺大先生尽量抬高这处虚空的价值,将那些逐臭之蝇尽可能地吸引过来,可真到近前,看到实物,幻阴子也不免心动,故而还藏着一句话没有说。

云楼树之下,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其灵光混淆在烟霞之中,不甚分明,可幻阴子能感应到,那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宝物,而且,似曾相识。

以前在哪儿见过……若真是那个物件,这处自辟虚空,就不是古早之时生就,最多是在上一劫末!

他这样想着,身形就更靠近了一些,已经接触到烟霞的外围,他的情况自然不同,众修士便有异议,也不敢说出来,倒是贺大先生很自觉地拖在后面,没有上前。

刚与烟霞近距离接触,幻阴子猛地就不动了。

受烟霞的冲击,长生真人的心念自然拓展,追根溯源,直落地底,千里距离,并不是问题,然后,他就与那边独特的气机形成了交互感应。

三家坊和八阴宗的眼线,都是最顶尖的,他早就知道在下面地层的是谁,此次前来,理想情况下,也不准备和这一位真正撕破脸皮,然而在接触的瞬间,他险险就迷失了进去,等心神略有恢复,他的身体已经激动得发抖。

他看到了什么啊——一位长生真人大圆满境界的体悟!

幻阴子早就猜到,陆素华在此,不会是破解什么秘府禁制之类。可他万万没想到,女修虽不是破解禁制,却是在破解长生真人头顶上,那一层让人的既畏惧又向往的劫关。

真人和劫法境界之间,其实没有什么关碍,一切都是心障,只要你有胆量,去引发劫数,过得去,就能一跃而上,过不去,自然一切皆休。

幻阴子在真人境界也蹉跎数百年了,总是胆力不足,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但他一直在做准备,多方收集前人心得之类,问题是,什么样的心得,能比一位长生真人感悟大圆满的现场示例,更有价值的?

幻阴子一下子就忘了该做的事项,死死揪着那线感应不放。

他知道这是十分犯忌的事儿,就算是劫法宗师,被人捕捉到独有的感悟、遭遇的劫关,也极有可能反推出其致命弱点,由此引发更要命的劫数。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神意运化手段也相当之高明,最初只在外围弄影儿,慢慢地试探陆素华反制的底限,感觉着差不多了,便近乎贪婪地捕捉圆满真意内蕴的玄机,如饮醇酒,难以自拔。

在旁人看来,幻阴子是在沉吟,只是沉吟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贺大先生却觉出不对劲儿来,见幻阴子久久没有动作,他轻咳一声,算是提醒。咳声本不算什么,却是在幻阴子最专注的时候,等于是在做贼,这时惊他一下,什么结果就不用提了。

幻阴子神意略微动荡,幅度极其微小,可在他们这个层次,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标识。

姓贺的你等着!

幻阴子回头,恶狠狠盯了贺大先生一眼,未及说话,周身气机便是紧崩,因为地底深处,那位一直在“沉睡”的人物,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舍得如此宝贵的机会?

无人能解答他的疑惑,在气机相接的此刻,虽隔千里,有如目见。幻阴子莫名地就觉得心头沉压,气机流转都有不畅,一时又是凛然,想挣开了气机联系,可那沉沉压力竟然丝毫不乱,就如一座大山,镇压下来。

对方也没有立刻发难,但那如山岳崩催前奏的压力,逼得幻阴子好生无奈,只好主动发声:

“昭阳道友,八阴宗幻阴子见过。”

声音和意念同时发送,上下四方都听得清楚。他竟然没有动手,还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围观众修士既是意外,又是失望,殊不知幻阴子也是暗暗叫苦,这与计划不符也!

旁边贺大先生的表情就很古怪,可问题在于,陆素华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明明没有质的差距,可直觉感应里,相差实不可以道里计。

来之前,上面的谕令是许败不许胜,只要能全身而退就好,可现在动手,他依稀就觉得,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正想着,他心头剧震,磅礴剑意从地底发端,轰然而起,明明是神魂层面的变故,他却被剑意所夺,不自觉眯起眼睛,难以直视。

他想动手相抗,下方黑暴之中,已有一道万丈长虹,飞架天地之间,相隔层层云气,竟然也清晰可见。

幻阴子一声“不好”到了嘴边,忽又愕然。

距他约有两百里,一道火光飞腾,转瞬消失在天际,同时又是长声大笑,声震寰宇:“陆素华,别忘了,老子盯着你呢!”

幻阴子从嘴唇里挤了两个字出来:“黑袍!”

旁边贺大先生皱眉,他当然知道黑袍,这人自从黄泉秘府事后,一直隐匿不出,此时现身,又带来好大变数,尚未来得及评估,眼前独辟虚空之外,又是霞光万丈,烟云层叠。

幻阴子脸色冰冷:“陆素华上来了。”

地底深处,余慈心神如深潭,不起波纹,非如此不足以保命。因为那位要人命的女修,正从他“头顶”上走过,身外圆光所及,周遍六合,莫不明透。

在幻阴子与陆素华气机相接的时候,余慈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不料,陆素华控场的本事实在太强,惊住了幻阴子,吓退了黑袍,将局面牢牢掌握在手中,不给人一点儿浑水摸鱼的机会。

此时她醒来,就算有那个幻阴子分担压力,承启天受到的压制也较之前超出不止一倍。错非是几日来内外虚空已近乎贯通,招惹了麻烦的宝蕴又借机跑掉,就算烟霞层涌,也不济事。

这时,碧落天域一角,可以目见的距离上,忽有红光骤闪,惹去了部分人的注意……

好吧,他收回前言。

果然,宝蕴在被神通反制锁定之后,想要逃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余慈还能感觉到,陆素华对遭受到神通反制的区域,都有所关注,包括地底。幸好乌蒙天蝉早循生灵本能移走,即使位置也不远,毕竟与地气混化,遮掩得力,陆素华能“看”到地底的虫子,但不太可能关注。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理睬地底的虫豸,饶是如此,那从承启天透过来的灵压,也让余慈心神很是吃力,羽化真意又忙着催他入眠,余慈只能是勉力支应。

陆素华便是醒来,飞上云霄,近两千里的路程,也需要一段时间,众修士都是骚动,余慈更甚。

在地下,他其实不用担心什么,可到了天上,偌大的承启天摆在那里,陆素华越是接近,他越不能抱有任何侥幸之心。

一定要做点儿什么。

碧落天域之上,随着承启天排解压力,更是烟霞层涌,排出数十里,天地摇动,将周边修士迫得向后移,其间,贺大先生一直与幻阴子作眼神交流。照幻阴子的本心,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立刻走人,不战而退的责任他宁愿担了。可他为人总归是有点儿别扭,一时间有些扯不下脸来。

真论为人,贺大先生要比幻阴子更睿智,他也察觉到其中的问题,不过远处闪起的红光,分去了他部分注意力,等他想做出决断的时候,烟霞中突然起了变化。

似乎是影响到了周边天地元气的运转,干扰了极光元磁的轨迹,眼中影像变得有些扭曲模糊,周围修士无不受到影响。见这情况,贺大先生就对幻阴子说:“可以退一些。”

幻阴子哼了一声,一挥袖,身化寒烟,往后挪移,心中离去的意思更是坚定。

可这一退,两人忽觉得有些古怪,周围修士看过来的眼神、流动的气机明显不对劲儿。也在此时,斜刺里突然杀出一个身影,身外剑光流转,直取那处虚空,转眼没入烟霞,他这一动,身后又跟上了两个,这下子,诸修士便有点儿压不住阵脚了,都有前趋之意。

幻阴子又惊又喜,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效果吗?怎么他们一退,反而有人冲上去了?

这时扭曲模糊的感觉更甚,但有一人的叫嚷声听得非常清晰:“机不可失,只有他们交战的这个机会……”

幻阴子与贺大先生对视一眼,终在于在古怪之中,察觉出问题。贺大先生脸上还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但眼神冷若刀锋,刚刚他和外围预留的三家坊高手联系上,很快弄清楚这里的究竟。

“幻术!”

他们两人动作,本是向后移,可在扭曲的虚空影像中,在周围修士的眼底,却是绕了一个弧线,冲向了烟霞迸发的中心,恰逢一次霞光喷发,将两人身影遮蔽,乍一看倒像是和陆素华交上了手。再有人率先杀出,自然就乱了阵脚。

是谁有此惊人幻术,一下子误导了几十个步虚强者?

贺大先生心中立刻闪跳出几个以幻术出名的人物,又都没有说服力。而且,这看起来反而是帮了他们的忙……当然,他不会被表面现象迷惑,更不认为会突然跳出一个称心如意的盟友。

按这个原则反向思考,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众修士动了,陆素华怎么可能不动?

刚想到这里,旁边幻阴子闷哼一声,气机如寒潮层涌,中间似飞掠冰砂,竟然已经出手了!

贺大先生反射性地叫:“且慢……”

幻阴子完全不理他,身外寒潮与烟霞相接,仍相隔数百里的双方,已等于不存在任何距离。

贺大先生虽然脑子好用,但他完全不了解真人境界的玄妙和艰难。

幻阴子也知道,他是被人愚弄了,但那又如何?两个真人在距离接近时,没有敌意还好,一旦有了敌意,就会形成“猎场”的争夺,这不是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而是双方在维护各自的存在,为自己的生存而竞争。

因为这牵扯到两人各自圈定的法则冲突,同样一份元气,我这样运化,你那样运化,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彼此的扭曲。对常人而言,这没有意义,可对他们这个层级,动辙影响方圆数百上千里,又遍及人身内外,故而这是直接威胁到生命安全的严峻问题。

在近距离上,形成的矛盾是如此尖锐,一团火、一块冰,怎么可能让他们强挨在一起?

幻阴子明白,陆素华实力已在他之上,若再被抢占了先机,他今天便要应劫了!

所以,他悍然发动。

幻阴子成为长生真人,绝非幸至,一旦出手,立刻排除了一切杂念,将自家修炼千载的“八苦附尘法”催运至极限,身若水烟,中蕴八苦微尘,无孔不入,要以邪念魔识,干扰陆素华的感应,诱发内魔杀伤。

可这时,身下云层中,跃起一轮金阳,光照四方。其本体则是一枚金灿灿的圆环,飞旋急转。

掩日环!

八苦微尘在此光芒照耀之下,不论如何毫微隐没,都无所遁形,纷纷化烟。

幻阴子脸上涨起一层苍白莹光,身外寒潮咕嘟嘟地滚涌,放出的毫芒冻结数十里方圆虚空,连贺大先生都立身不住,向外飞射。半途听到幻阴子嘿了一声,回头看,只见寒潮之中,伸出一只巨手,排击数十里,直拍那跃起的掩日环。

这巨手一击看似威猛,临到头里却是虚化,尽展八阴宗诡奇变化之妙,在漫天金光中,保留了小半力量,绕向掩日环下方,要切断法宝与陆素华之间的气机联系。

可这时,另一边,之前惊退了黑袍的经天剑虹,已分开烟霞,破空而至。

幻阴子脸色如冰,正待再施手段,却见那剑虹、金环竟是错身而过,“铮”声交击,音波掠过,双方原本纠缠在一起的气机,竟然有了分离的趋势。幻阴子维持不住冷脸,眉头跳了跳:

陆素华竟然主动退让?

紧接着他就吸了一口冷气进来:交战之时,能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却代表陆素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进退自如,二人对局面的控制力已经彻彻底底不在一个层面上。

幻阴子当然想见好就收,此时因为他的出手,周围修士已经有六七成都按捺不住,纷纷冲入了烟霞之中,爆鸣吼叫之声不绝于耳,如此乱局,大概也能够满足上面的要求……

自辟虚空之外,烟霞喷发的势头猛地再上了一个层级,范围也在扩大,以幻阴子的眼力,一时间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知道,这烟霞的势头,与陆素华有直接的关联,能让陆素华如此看重,那自辟虚空中,肯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幻阴子早过了被好奇心驱动的年岁,如今他也不敢保证陆素华是否真的愿意让出一步,当下什么也不管,便要借势彻底脱离气机的勾连。

然而就在此刻,烟霞之中,灵光喷涌。

那是祭炼双轮法宝的灵光,是之前他已经有所感应的那件宝物,那排空灵光看似纯净透澈,可当其破开了所有的掩饰,以近乎嚣张的姿态喷发之时,就是步虚修士,也无法直视其锋芒。

离得最近的几个,当即被远远轰飞,声势确实惊人,但问题是,这也搅动了烟霞,使得周边气机紊乱,这里面可也包含着陆素华的部分,使得幻阴子不敢轻易拆分。

就这么一犹豫,他耳畔便响起一声嘶哑的啸叫。

这声音来得邪气又古怪,入耳之后,竟然惊扰了他的心志,虽是很快被镇压,但一个真人修士“心血来潮”,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此就不能忽视了!

隐约察觉到啸叫的源头,他心神顺势而入,直插那处虚空,指向中枢地带,从这里入手,他看到了那里立起的法坛,还有一旁长势喜人的云楼树,便在两样东西交映的灵光之下,那件祭炼双轮的法宝放出一圈圈的光波。

似乎还有……

一念至此,他忽叫不妙,想变化时,却已迟了,气机竟然没有任何先期预警,又与陆素华的气机“碰头”,这一瞬间,他能用到的,只有本能!

虚空连震,这一处已经破烂不堪的自辟虚空,在呻吟声里,再次开裂。

余慈的心神就在这里,看着承启天进一步撕裂,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默默计算时间。

先前他用罗刹幻力搅乱局面,想让两个真人对拼,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可惜,愚弄别人可以,想愚弄陆素华,实在是难上加难。

陆素华没有入套,而是要进一步掌控局面。

这是余慈考虑过的最糟糕的情况,既然如此,也罢,正如前人所言:

第一莫做,第二莫休!

余慈早就明白,目前的局面下,他不出头,势必不可能;他退而求其次,想和陆素华捉迷藏,用罗刹幻力再次引爆了幻阴子和陆素华的冲突,但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再遭陆素华察觉。

幸好他也从来没有押宝在罗刹幻力上,或者可以这么说,现在已经远远不是区区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所能解决的局面了,他必须要有相应的觉悟。

觉悟有了,办法从哪里来?

余慈脑中过遍了所有的可能,但无不是可以暂时支应,久战后必败的局面,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久战”的时间。

随着心神损耗,羽化真意“催梦”的力量越来越强,余慈估计,按照这样的压力算下去,最多不过百息的时间,他就会陷入昏睡,当前局面若不能有所突破,承启天连带着阳神,势必在睡梦中一块儿给砸个粉碎。

说白了还是个死字。

余慈再度退而求其次,划了一道线,他不指望打败陆素华——事实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求逃脱其锁定压制,让承启天不再停留在这儿当火把。

这样做的前提就是:乱,更乱!

便在此刻,有人冲进承启天范围,大叫了一声:“宝贝!”

这是最粗俗但也最直接的信号,几乎没有任何的隔断,更有价值的讯息就甩了出来,与一层层扩散的灵光混染在一起:

“是玉神洞灵篆印!”

灵光波荡,透入每个人的胸口,这些活了几百年的步虚修士,最起码的见识还是有的,便是没有,接下来的呼声也能让他们明白一切:

“上清宗的镇派法印,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祭炼双轮的法宝!”

“第一等的符法灵印,这是无价之宝!”

叫声在烟霞中此起彼落,谁也分不清是谁在叫嚷,只是被这连续不断的叫声搅得心烦意乱,不过究其根本,大多数人第一个心思还是:

我要了!

偶尔有人会多想一点儿:如此宝物,怎会在这里?要说是上清宗绝灭之时流传出来,与前面估计此处虚空的时间点可就对不上了。

这些人当然不知道,他们无意间已经和幻阴子想到了一起去,然而当法印灵光浸入全身窍孔,这仅有的心思马上就回归本质:

这宝贝,我的!

承启天周边真的乱起来了,刚才还勉强能把持住的一些修士,见到这等层次的法宝,要还能稳住,就不会辛辛苦苦赶到这里来了!更何况陆素华被玄阴子接着,暂时去了心腹大患,当下纷纷蹿动,扑入烟霞之中,最谨慎的也就是在外围多绕几个圈,心神全牵系在里面。

周边气机混乱到了一定程度,而在余慈这里,百息时间的倒数,也已开始,每过一息,都似一记大锤,重重轰击在他灵台上。

只是,余慈仍能维持本心不为所动,只将心神放在承启天正中央,冷澈若冰雪。

待到火候差不多了,他与那隐没于虚无之间,不曾显化的平等天相接,心念接引,将那道深沉如墨染的雾气取下:

“灵灭法存,百千虚空任渡;照神观心,六欲魔染称尊!”

以《无量虚空神照法典》为体,以照神铜鉴招来的六欲浊流为用的无量虚空神通,便在此刻发动。

魔门秘法,不论高下,几乎都是以七情六欲为切入点。余慈就众修士的贪欲入手,与地底的照神铜鉴呼应,虽然相隔上千里路,但在心内虚空的衔接下,没有任何滞碍,余慈更舍下血本,放出罗刹幻力掩护,烟霞迷雾之中,星芒放射,投入其间众多步虚修士脑中。

此时余慈已经是步虚修为,与这些人没有境界上的差距,照神铜鉴的法力自然也水涨船高,更不用说参悟了无量虚空神主的本源之力后,余慈对此项神通的理解更为深入,转眼之间,就有六七成的修士中招,而且还在不断提升之中。

当这些步虚修士的心神与之相接,涉及此项神通的种种奥妙自然流入心中。

人心即是一天地,穿行无碍,掌控无限,方是无量虚空!

这又是与天魔殿法门相合了,余慈心神牵引,从诸修士心间涌起的六欲浊流,当即偏转方向,而在烟霞外围,红光如雾,弥散开来,那是宝蕴与之相呼应。

现在余慈对于心神损耗,能省一点是一点,宝蕴在还是姹女阴魔时,曾控制天魔殿,虽然被妖树所毁,但那项法门,却是被天地法则意志印下,留在她体内,如今复起,也不费什么事儿。

六欲浊流一下子有了秩序。但要的是他能够控制的混乱,这就需要把握乱中的共性。

周边修士心中,贪欲是共同的,但各为其主,一人一面,想要让他们听话,统归于一,千难万难。

从共同的贪欲入手,又统归到天魔殿的“渠道”中去,现在还要找到一个共同的“出口”,不指望他们的本心意识,那个出口就要由余慈自己来做。

他没有柳观的本事,直接凝成妖树魔种那等怪物,可他还有一招。

已经在剧烈波动的先天元气存量,猛地又下挫一截,但与之同时,烟霞之间,多了一层灰黯的雾气。

这层雾气总是缭绕在众修士身畔,像是强光照射导致的阴影,光影相随,任霞光如何光灼,也没有将其冲散。同时忽高忽低的啸叫缭绕,在混乱中,众人都以为是哪个人物使出来的法门,浑不知在此间,有一头魔物逐步显化。

死魔由无到有,不过花了半息时间。因为这一手虽是刚刚发动,但余慈早早就做了准备,一直冷静等待,捕捉战机。

如今,正当其时!

没有任何耽搁,余慈将此刚刚成形的特殊气机,主动横在了陆素华和幻阴子交战的那片沸腾气机之间。

然后,就是一次惨烈的冲撞。

死魔在前,天魔殿居中,后面牵涉的则是数十个步虚修士,明着是攻击死魔,其实那真人级别的冲击,却是透过天魔殿,攻击到每一个人身上。

刹那间,数十个步虚修士或惨哼、或喷血,形状凄厉,却根本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天魔殿联系众人心神,遭受的攻击也是来无影去无踪,那些人不明白才是正常的,也无所谓,余慈明白就行。

他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任是谁被一位半步劫法的高人轰击,便是再身强体壮,都要招来死魔劫数,这是相辅相成的事儿,故而在他神通之下,死魔之威大炽,却被他按着,暂时未能成形显化。

作为硬抗陆素华攻击的正锋,死魔神通遭遇的压力其实是最大的,可这时候也显出天魔殿玄奥微妙之处,数十个人心天地,就是数十个可供辗转腾挪的区间,众修士乱了套,反而让余慈更易掌握。

强横的冲击便在这些“天地虚空”中穿行、消融,至少也化去了七八成,落在余慈这里,又被承启天放空,倒使得漫天烟霞愈发眩目。

对抗让余慈进一步体会到了死魔神通运化的机理,尤其与天魔殿法门结合,借助人心虚空生灭变化,消融外力,聚气反抗,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余慈有一种感觉,若不是对上陆素华,而是对周围任何一个步虚修士,都会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

可惜,这种体验注定不可能持续太久,在几十个步虚修士齐齐受创的同时,陆素华也察觉到问题,虹影剑已经横切过来,气若长虹,其实运化之精妙,却像是雾化的路子,细致入微,切过死魔,直趋背后的天魔殿,直捣中枢。

陆素华的神通似乎走的是明见万里,知见入微的路子,什么都瞒她不过。

多亏余慈有准备,很快将一缕心念发送出去,接到他的指令,远方宝蕴毫不迟疑,红光罩落,涌入天魔殿,在那处真幻难辨的虚空中,化为一条滔滔血河,借着魔种的渠道,冲进了各修士脑宫。

毫无疑问,这是燃髓咒!

当日余慈只是斩去了方回烙印,使之难以再附上身来,并未将燃髓咒本体灭杀,之前燃髓咒的神通已经让姹女阴魔掌握,此时自然就是宝蕴的能耐。

这一手神通比之天魔殿,特征就要清楚得多,抵挡陆素华正吃力的幻阴子,也瞥来一眼:“燃髓血河……离尘宗方老儿的神通?”

受燃髓咒催发,众修士的承受力自然也上了一个档次,竟然又挡下一波冲击。

也在这个间隙,一片混乱之中,虚生老道和铁阑一前一后,来到承启天中枢法坛一侧。虚生老道一咬牙,法体散开,没入法坛底部,竟是与下方藏起的半成阳神暂融一体。

这相当于“夺舍”了,因他本就将灵枢移入承启天,等于是和余慈心内虚空融而为一,在余慈事先许可的情况下,不会有什么排斥,当然,想运用自如也不可能,只能由旁边铁阑护着,从支离破碎的承启天飞出去。

玉神洞灵篆印在灵光外烁的时候,也有“差使”。余慈确实不惜血本,通过它,出有入无飞斗符、虚空神行符、隐沦飞霄符、解形玄变符等一路符箓已然成形,交融为一,化为符法神通,恰在此时罩下,自然都是隐去。

如此符法神通,一定程度上已可欺瞒天心,余慈仍嫌不足,更是放出罗刹幻力,以为掩护。

当日余慈因为肉身破碎,难以度过劫关,故将阳神单拉出来,一举突破还丹壁障,进入步虚境界。如今肉身在乌蒙蝉蜕的作用下,化为乌蒙天蝉的幼虫,虽有异化,却恢复了完整,现在将阳神放回,也没什么。

而若能借着乌蒙蝉蜕的功用,藏形匿迹,躲开陆素华的锁定,那已是最理想的状况了——护住承启天,他没想过!

他当日将云楼树植入承启天,主要是便于其吸收太阳真火,后来也得了一系列好处,但却是漏算了一件事:承启天的虚实转化!

玉神洞灵篆印及诸般法器还好点儿,怎么说都祭炼过,临时收入体内也无妨。但云楼树怎么说也是生灵之属,现阶段绝不可能与他一起消隐化虚,更不必说仍被陆素华神通反制锁定,目前的情况下,怎么看,最终都难以护持。

故而他划出的底线很简单,自己能保着性命就成,其余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以后大可再设法夺回来。

只要有命在,希望就在。

做这件事,绕上几个弯,也说明他对陆素华明见万里的神通,极为忌惮,虽然阳神之属,凝则成形,散则化气,完全可以通过心内虚空,与地下化为乌蒙天蝉幼虫的余慈融合。可余慈阳神半成,远达不到纯粹圆融的地步,那场面注定了声势惊人,绝对瞒不过人去,十有八九就被陆素华顺藤摸瓜,抓个正着。

至于眼前这一招最终能不能瞒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借助乱局,拖住陆素华,她尽可能让她无法分心旁顾。

但不得不说,修为上的差距,实在难以弥补,况且陆素华现在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虹影剑带来了第三波冲击,加上始终维持的,对宝蕴的神通压制,两种力量合为一处,天魔殿终于抵挡不住,那崩灭的速度,用“一触即溃”来形容,也无不妥。

当然,也是宝蕴机敏,及时隐没,不与之硬抗的缘故。

天魔殿完蛋,各人脑宫中植入的魔种竟然也没有幸存,被透入的剑意硬生生打灭。余慈看得直冒寒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魔种被灭掉,且是这么干脆利落,里面说不定就蕴着哪门神通。

由此更可证明,陆素华阳神外层的那一颗魔种始终保留着,完全是因为她要借此锁定“罪魁祸首”的缘故。

天魔殿破碎,但此时死魔之势已成,且奇怪的是,没有了无量虚空神通协助,其势头竟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相反,倒像是脱去了什么桎梏,气机流变甚是灵动。

余慈疑而后悟,就和解析神通一般,死魔神通是真正与他融为一体的根本神通,除解析神通外,惟有天垣本命金符的诸般符法神通勉可与之相比,与平等天几项借用神通有本质的区别。

没有了那些神通的干扰,死魔神通反而能发挥其精妙。

一念至此,承启天范围内,立化死地,灰色雾气流动,一声长嗥,长蛇巨龟交缠,巍然法相呈现,交战至今,死魔首度显化成形,却是变了这等模样。

也是此刻,百息时间,已经斩去三分之一。

死魔之形,以玄武法相出现,其实是借用了天垣本命金符的变化,运使玄武星力之故。其幽缈深黯的质性,与死魔大半契合,而成熟的符法体系,更抹消了余慈缺乏运使经验的生涩之感。

当然,一旦成此形状,此魔便是外魔,而非威力更强的内魔之属。

想想上回死魔的下场,也知道内魔虽更致命,攻不进去也是枉然。余慈更没有和陆素华短兵相接的意思,成形之死魔,只是作为运化这片虚空法域的中枢。

即便如此,死魔之杀劫法力从数十名步虚修士身上抽取,比之最初强出何止十倍?

更不用说受局面影响,正是杀伐之气活跃之时,玄武法相一旦成形,巍然如山,踞于法坛之上,自然运使其中各项法器,尤其是玉神洞灵篆印,灵光从自然的波荡状态,扭化辗转,倒似给玄武法相,披上一层灵光甲胄,声势惊人,乍看上去,竟然不比两位长生真人弱上太多。

现出玄武法相还造成了一个后果,这等神异形状,再有到玉神洞灵篆印为衬托,一些熟悉当年往事的人便叫:

“定是上清余孽无疑!”

不用说,叫嚷这人是属于魔门体系的,余慈心中一动,死魔气机牵动之下,准确地找准了目标,挟玄武法相聚合之力,如水之就下,轰然而动。

这一击顺其大势,沛然不可御,自然神通变化在其间,那修士嘴快,可尾音未绝,死气贯顶而入,本还算活跃的生机,如剪刀穿线,一路崩断。

在周围修士骇然的目光下,那人转眼生机绝灭,至此犹不罢休,尸身之外,张开一片暗影,如渊之深,将其吞没,死魔戾气,登时翻涌,而中枢巨龟长蛇法相,上下四瞳,逐一亮起血光,似若有灵,现出狰狞之意。

玄门传说之中,玄武之神,似尚血祭,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又是与死魔神通的一个共通之处。

最重要的是,击杀一人之后,死魔之力立时拔升了一个层级,余慈不免就想,若将这些人尽都斩杀,是不是就能获得与陆素华相抗衡的力量?

念头一闪即消,他深知维持这一局面,也需要心神支撑,如今百息时间将近过半,且还有加速缩减之势,必是死魔神通的压力所至。他也没有忽略心底一点儿悚然感应,那来自于四极八荒之中,天地法则意志的压力。

如果过了界,老天爷怕是要不客气,至于这条界限在哪儿……嘿!

这时,那些步虚修士,见玄武法相如此凶恶,都是震惊,本能地对它发动攻击,可在死魔神通大势已成之时,这样出手却是晚了,也根本没抓到点子上,任他真煞洪流,刀光剑气,轰在玄武法相身上,都如坠深渊,连声响儿都听不见。

越是如此,众人越是惶惧;越是惶惧,死气越强;死气越强,则此玄武法相越是巍然雄奇,龟目蛇眸,血光愈盛。身外玉神洞灵篆印之灵光,反倒内敛进去,光暗交换,形成一片深渊似的暗影,扩及整个承启天。

法相着实威风八面,但余慈心里明镜似的,如今承启天元气越发地躁乱,这是七星天衣随阳神离开后的必然结果,短时间还不明显,可早晚是瞒过不人的,所以余慈不要命似的,一个个神通砸下去,掌控全局,短时间内,面子里子全有了,就是为了吸引陆素华的视线,给虚生、铁阑创造机会。

阳神已经飞离承启天范围,向下方坠去,速度极慢,正是因为忌惮陆素华之故。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百息,就是千息、万息,也不可能在余慈陷入沉睡前,将阳神送入躯壳之内。

“快点儿,快来吧。”余慈还是首度如此企盼见到陆素华。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这一片天域霞光,忽然有了一个极大扭曲,承启天咯吱作响,如被无形的波浪冲刷,支离破碎的各部分被冲得更远,有些甚至快要脱出云楼树的掌控。

这一刻,云楼树的灵光也黯淡许多。

她来了!

掩日环嗡嗡激旋,随后霞光开裂,人影升起,掩日环悬于其上,如万顷烟霞中,腾起一轮烈阳,陆素华依旧一身青衫,居于大日之中,遍体灵光通透,几无瑕疵,风华姿仪更是令人目眩,神为之夺。

但终究是性命要紧,余慈没有给迷住,只是全力鼓动玄武法相,身外暗影如渊,又如深海,沉静中带着绝伦压力,玄武居于其间,四目血光灼灼,龟躯如山,蛇身游动,动静之间,自蕴玄机。

另一边,幻阴子也不可能轻松了,身外寒潮激涌,尘沙冰粒飞舞其间,渐有隆隆回荡之音,八苦附尘法已经开动到极限,也在烟霞辟出一片区域。

在三方之外,就有人呻吟一声:“化我心为天心……他们这是在拼真人界域啊!”

不用他讲,周围修士虽没有一个低于步虚境界的,但在这片区域内,身上也像是坠了万钧重物,举步维艰。现在是三层界域叠加在一起,不用管里面有没有滥竽充数的——只一层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一下打醒了不少人,他们想逃走,可不知为什么,这念头一起来,身上便似给凿开了一个孔洞,气力从中倾泄而出,只觉得四肢发软,连心志都挫消许多,此时此刻,有人发现,有人懵懂,在其形神的更深层面,死气滋生,遍染灵台。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猛烈,但余慈其实没有全心在此,在他心神另一个牵系之处,隐在符法神通之后的阳神,没有陆素华的威胁,骤然加速,越来越快,数息之后,干脆把铁阑甩脱了,直冲地底。

阳神法体没有肉身限制,真到大成时,瞬息千里亦不为难,只是苦了虚生,在那激烈蒸腾流转的元阳之气之中,几乎要给融化了,浑浑噩噩,也不知时间之流速,到后来,彻底控制不住,心神分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幸好此间,天上地下,身躯阳神之间,已经遥相呼应,不需要他校正方向,两边就已经成功对接。

之前跑出百里多路,花了四十息时间,而接下来天地之间近两千里的距离,仅用了二十息不到,这里也有符法神通催化之效。

就在百息时间走过七成之后,半成阳神所蕴先天元阳之气,如水滚沸,蒸腾化烟,纷纷融入乌蒙天蝉幼虫。至于虚生则不用多想,他那一点灵枢,早已安置进入屠灵狱,有一个立身之地,和承启天没法比,总比流落在外强。

余慈精神大振,虽然之前有承启天为中转,也没有体会到太多形神不谐之处,但重归于一,还是不一样,半成阳神带来的圆满真意,对肉身也是一种催化,硬生生将幼虫撑大了一圈儿,体液肢节都有强化。

这也是乌蒙天蝉根脚不凡,在转化之时,就抹消了肉身之极限,否则步虚、还丹境界迥异,阳神法力全压进去,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如今却是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之前因赌博而悬空的心态,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当阳神回归,他就等于是锁住了“本钱”,定住了底线,再怎么艰难,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去。

要不怎么说呢,心里有底、没底,完全是两个状态。即使眼下百息倒数已临近尾声,他的脑子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关注着天空,但也没有忽略掉,随着阳神回归,里面刻印的许多信息,也塞入心神。

从激战开始,余慈一直开着解析神通,借此逐一将信息解出,随即愕然。

这些信息其实是来自半成阳神汲纳的先天元气,这里又有两个渠道:由至粹玄真所化的那些,涉及天地法则的片断,是每个步虚修士都会涉及到的,零落不成体系,暂可不论;但还有一个源头,即寄元魂玉,那里面含蕴的一些印记,毫无疑问是来自于陆素华!

陆素华……

念头甫动,承启天那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先动了。

幻阴子面沉如水,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这处虚空里面的奥妙。而他此时也越发地疑惑:究竟是哪个?

难道是方回?否则焉会有燃髓血河的神通?可这死气森然,自成界域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离尘宗哪有这等法门!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已是明摆着,这处虚空绝不是之前设想的那般,为无主之地,定然是那玄武法相之后的人物在暗中操控,而且很有可能正与陆素华明争暗斗,把他们当了枪头子使唤。

外围,贺大先生传来信号,早先一步,此人已经退走了,极是干脆利落,他也是少数几个没有中招的人物。

幻阴子拿他做比对,再看烟霞中左冲右突,惶惶难宁的众修士,愈发明白这里水深,也愈发觉得此地不可久留,他便按下对玉神洞灵篆印的贪念,尝试着从乱线缠绕的气机间,开辟出一条路来。

此时他看到,掩日环、虹影剑都没有移位的迹象——可那玄武法相,血眸凝注。

见玄武凝眸,幻阴子便知不妙,可这时气机牵涉太深,想退也难。

虚空中有潮生水响,玄武法相将死气凝如水浪,冲刷这一片虚空,将刚刚有些分明的气机重新搅乱。

幻阴子面容冷凝,对方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轻易脱身,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向陆素华提议,两人合力,将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敲掉算了。

可惜这疯狂的想法,也只能在心头转一圈罢了。

他没有胆量和陆素华交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半步劫法感悟大圆满真意的机会,是何其宝贵,毁掉这么一个机会,此仇此恨,就算不是不共戴天,也差不了多少。

莫看陆素华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赶尽杀绝的迹象,谁知道她又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幻阴子忌惮陆素华超过任何目标,若他真具备涉急用险的魄力,也不至于在真人境界上蹉跎多年,未有寸进。

幻阴子脱身的计划被破坏,心中懊恼,另一边,余慈则是另一种心态。

这是他首次没有用到罗刹幻力,也干扰了真人修士的感知,引导了当前的局面,一法通,百法通,不外如是。

当然,玄武法相的动作,比之罗刹幻力的精微巧妙,还差得十万八千里,所能称道者,仅是一个“应机而发”或是“恰如其分”而已。

他在应该出手的时候,用合适的手法,达成了希望的效果——也正是这一点,才更可贵。

这不是神通,但却是神通的效果。

放在以前的余慈身上,是想也不要想的事儿,因为这涉及到了更上的层次。那时他只能依靠各种神通,来抹平其中的差距,神通对他来说,就如同工具,可以将复杂的问题变简单,但他学会的永远都是工具的用法,而不是对问题的透彻解析。

可突然之间,余慈看透了,里面的玄妙,难以言喻。

这也就代表着,至少在出手的一瞬间,余慈的思维方式和处事手段,与幻阴子这等长生真人,并无本质的差距。

要看到,他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借势而为,是借着死魔神通发动至今,如潮奔浪涌一般的势头,一鼓而下,但……也一鼓而泄。

玄武法相的“简单”动作,似乎一下子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

其实他能调动的元气还相当多,可疲惫感难以抵御。目前他消耗最大的还是心力,因为他在用长生真人的“思维”来处理问题,这种情况下,百息倒数根本是用跳跃的方式来进行——更重要的是,他的脑子里忽然就一片空白。

刹那间的灵光迸发后,他又要从这个层次跌下去。

两位真人修士何其敏锐,尤其又是在三类界域交错的局面下,任何一点儿虚弱的征兆,都会成为受攻击的诱因。

陆素华目光移至,一声轻笑,余慈最虚弱处,便似无所遁形,不需出手,只那犀利神意,便能将后力不继造成的断层,再度扩大。

若被她得逞,余慈跌落层次不说,承启天也就算是交待了。

这是关键而要命的节点,不过相较于之前,余慈的心态大有不同。

他很稳,虽然脑子里出现了空白断层,羽化真意更像催命鬼似的在他心中倒数,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他的状态,使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抵御睡意的侵袭,可仅存的这部分自由调动的心念,却愈发地沉静如渊。

这就是阳神归位带来的好处。

余慈当然顾惜玉神洞灵篆印、顾惜云楼树、顾惜那里面的心炼法火、平等珠等诸般宝物法器,但这些无疑都比不上阳神的根本地位。

阳神归位,不能让他登入陆素华那种层次,却筑牢了他的根基,明确了他的底线,带来了余力、余地。

这不仅是心态的问题,还涉及到气机运化等更深层面。

正所谓“穷力举重,不能为用”,人不可能长时间榨干自己的极限,就是他运使剑意,生死一线之际,也有着掌控局面的自信为底气。

可在之前,阳神处于陆素华神通压制之下时,余慈就是给逼到了悬崖边上,层次上的巨大差距,使他就算是榨出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抵挡,那般滞重僵硬的状态,定然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舍外物,全阳神,就是甩掉包袱,腾挪变化的开始,他可以更从容、更清明地去控制局面,生出更多变化,掌握更多可能,正与道经上“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之意暗合。

余慈所修炼的诸般法门,无不以天垣本命金符为基,以玄元根本气法为本,两样心法,都是玄门正宗,运化流转,都与道经呼应,当余慈言行契合经义,很自然便有一番洗荡,其势沛然,将前面滞重的情绪一洗而净。

净而轻,轻则灵,轻灵而变化生,正如流水不腐,灵光攒簇,余慈就此进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精神状态。

如此变化,正如水之就下,一鼓作气,前后贯通,竟没有一点儿凝滞之感。这般顺遂容易,大大出乎余慈意料。

……羽化真意?

余慈隐约发觉其源头的时候,陆素华亦有别样感应。

女修看玄武法相,只见那巍然巨物明明摆在眼前,却因身外暗影之故,越发地看不清楚,便连霞光冲刷,都被纳入其间,其中更有气机运化,微之又微,玄之又玄。转眼间,观之则“湛兮似若存”,感之则“渊兮似万物之宗”,契入玄机,不可名状。

若不是她早知其中底细,还真以为是哪个玄门巨擘到此,与她作对。

她明见万里的神通,最讨厌这种冥默无有,空寂寥廓的玄功、佛法之流,因为很多时候,连施法者本身,都是惚恍迷离,全身心进入到不可知的境界,平添变数。

不过,陆素华一生大小战事何止千万,应对此类情况,所在多有,更不用说,现在她也较之前,大为不同。她在层层霞光之中,迈步向前,定元拳意横空出世,镇伏八方,要强行截断周边元气流向,彻底控制这一片虚空。

这已经是面对同阶之敌的手段,陆素华也没觉得是杀鸡用牛刀,只凭一尊玄武法相,一手死魔神通,就足以给余慈此项待遇。

拳意一出,旁边的不被针对的幻阴子都是眼皮连跳,承启天内,维持多日的玉宸启灵之术,正与之相悖,根本抵挡不住,就此轰然破碎。此法一去,承启天已经混乱的元气倒是渐渐消歇,可玄武法相的气机运化,仍没有中断的意思。

一方面是余慈的心念在,以神通统驭死魔;另一方面,还有一个源头,深藏在玄武法相之下,正是与陆素华元气相通的寄元魂玉。

这时,受她拳意干涉,玄武法相也有了动作。

明面上不显,可霞光暗影之中,又一声惨叫,陷在此间的某个倒霉鬼就此绝命,死气愈盛,龟蛇四眸愈是血红。

这是在玩火啊,对方可借着斩杀修士,充实死气,但也是在试探天地法则意志的极限,陆素华还想到另一种可能,要是以此招来天劫,再铺下一张天网,倒也麻烦。

此外,这里面宝气流转,灵光盎然,经由玄武法相道意催化,看似晦暗不明,但每一样宝物都有一样变化,一旦受到压制,说不定就要有所反制,任何一个双轮法宝,都不能小觑……

这些都只是可能,但相较于之前手拿把攥的局面,这就像是一只鱼儿挣脱了渔网,归入大海,即便在她看来,翻手间就可重新擒回,可毕竟是多了无数种可能。

“这人倒也有可取之处。”

在又一次捕捉余慈根本所在失败之后,陆素华微微而笑,她不知道以余慈的境界,是如何强行攀升到这一层次,可堪与她分庭抗礼的,但她很清楚,时间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现在只要看对方挣扎就好。

喏,不要我没有给他机会!

余慈几乎忘记了倒数,在他心湖之中,有无数微妙玄机翻涌,周遍全身,涉及内外,涵括万有,无所遗漏,只要是他能够动用的,都在其中,越具价值的,感应就越强烈。

他注意到,最强烈的还是地下本体处,那是阳神从寄元魂玉中摘来的一些印记,属于陆素华,本来余慈弄不清那是什么,可当他刹那的灵光临近熄灭之时,这些印记彼此交迸,闪出“火花”,照亮了前路——毫无疑问,这是新的灵感。

也仅仅是灵感而已,总体还说,还是虚无缥缈,艰涩难懂,可当余慈进入当前境界,这些缥缈的灵感便纷纷显化,又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余慈都弄不清楚,这究竟是自己的体悟,还是从陆素华那里偷来的知识。

许多玄奥精义,不言自明,与其说他在领悟,不如说是在学习、模仿,模仿一个长生真人应有的模样。

一个长生真人,在这种局面下,会怎么做?

玄武法相之外,暗影扩张,几乎掩去了它的本体,两对血眸,在黑暗中闪亮,而黑暗的边缘,不只蔓延到陆素华身边,也蔓延到幻阴子脚下。

余慈竟然是同时对两个真人修士出手,也在此刻,最后十息的大限嗡然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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