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要看看他会选什么剑。”
说完这一句,她的面容变得更冷,就像是隆冬里河面上的坚冰。
丁宁平静的凝视着这片剑海,万剑的墓冢,沉默不语。
这里面有无数好剑,而且其中许多剑的品质甚至能用“绝世”两字来形容,绝对不会比岷山剑宗自己的剑库中的一些剑差,只是因为来处的问题,所以才归在此处。
“为什么会征战杀伐不息?”
“因为群雄逐鹿,天下共分七朝。”
“唯有天下一统,才不会有连年征战杀伐。”
“正是。”
丁宁沉默的看着这片剑的尸海,他的耳朵里却是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就像是这万柄剑此时都在说话。
声音充满愤怒、嘲讽,越来越噪杂,就好像这万柄剑的主人都活了过来,在指着他冷笑。
“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代替天下人的想法。”
“以停止杀伐为借口而制造杀伐,的确是不对的事情。”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这万剑轻轻的说了这两句,然后他只是瞻仰般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青玉大殿里的青袍少女的面容顿时僵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一柄剑都看不上?”她身旁的年轻男子也顿时怔住。
青袍少女震惊的看着朝着剑谷走出的丁宁,她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不对。
“我想去近些看看他们。”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
谷中万剑成海,锋锐杀意和剑气将地面摧得寸草不生,终成一片死地,然而从外往内看,却依旧杂草肆意丛生,一座青色大殿位于山谷正中,连任何人影都看不到。
法阵边缘的青色杂草突然微微晃动,出现了一个脚印,丁宁的身影就此凭空出现。
他没有挑选任何一柄剑,只是进去看了一眼,所以他连选剑这个环节,也依旧是第一个出来,依旧是首名。
“等所有人出来齐了,喊我。”
他用自己的末花残剑在身侧地上刻了这一行字,然后直接盘坐在地,开始闭目修行。
过了数十息的时间,他身前不远处的青色杂草上再次出现一个脚印,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出现在空气里,正是谢柔。
谢柔的眼眸里充斥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光芒。
在看到盘坐于地的丁宁之后,她心中略定,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向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中提着一柄纯黑色的剑。
这柄剑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制式,还是重量,几乎都和长陵最为常见的百炼玄铁剑一模一样。
若是此时有人走进这剑谷,看到她手中的这柄剑,一定会觉得她选了一柄最为普通的剑。
但是这柄黑剑的剑尖处有一排很细的细孔。
和丁宁所说的一样,不是正对着剑尖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剑,但这柄剑却是丁宁对她特别提及的两柄剑之一。
在那样的剑海之中,这样纯黑色,制式最普通的剑反而最为好认,所以她在一眼看到,上前确定剑尖上有丁宁所说的一排细孔之后,她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柄剑。
所以她的用时很短,第二个走出剑海。
她在丁宁的身侧坐下休憩。
只是又过数十息的时间,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手持着一柄剑炉剑的张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张仪此时也依旧震惊难消,但他最为守礼,先行对着站起身来的谢柔行了一礼之后,才仔细的看着丁宁的身周。
他甚至仔细感知了一下丁宁的衣袖内里,然后他不能置信的看着谢柔,问道:“他没有选剑?”
“似乎没有。”谢柔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出来时他已入定修行。”
张仪苦笑了一下,他是个很喜欢动脑子的人,然而和丁宁在一起,却总是太多事想不明白。
“真的有赵剑炉的剑。”看着半边身体都被灼热剑光染红的张仪,谢柔却是忍不住轻声说了这一句。
张仪面色骤然沉重,轻声道:“韩赵魏三朝的名剑,大多数都在里面了。”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草地发出了轻微的异响,又有人从法阵里走了出来。
张仪转身,他看到走出来的是何朝夕。
何朝夕的手中提着一柄青色宽剑,这柄青色宽剑的剑身分外宽厚,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柄斩马长刀。
“这是一柄子母剑?”
张仪想到了丁宁说的话,他好奇的出声问道。
大秦王朝的剑极少有古怪形制,至于子母剑,他根本都没有见过。
何朝夕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这柄青色宽剑平伸至张仪和谢柔的面前。
“这小剑有什么用途?”
张仪仔细的看了片刻,才发觉这柄剑的剑脊就是一柄细长的长剑,两条看上去平直的符纹其实两条沟槽。给他的感觉,这柄小剑能够沿着沟槽和大剑脱离,然而这柄小剑没有剑柄,不可能用手握住。
那难道这柄小剑的作用,只是在某一时刻用于甩飞出去伤敌么?
只是如此的话,那这柄剑也太普通了些。
“这到底是什么鬼法阵,在里面试都没法试,这叫人怎么选啊!”
何朝夕还未开口回答,一声郁闷的叫声已经在他的后方响起。
虎着脸的谢长胜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小声些!”
生怕谢长胜惊扰到丁宁,谢柔马上发出了一声低声呵斥,然后寒着脸问道:“什么没法试?”
谢长胜看到丁宁又已在闭目修行,明显也是一愣,然后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看着谢柔等人,不解道:“难道你们在里面都没有试一试你们想要挑选的剑么?”
谢柔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张仪和何朝夕。
张仪也摇了摇头,接着何朝夕也摇了摇头。
“就算是不怀疑丁宁……但你们就没有一点好奇心么?”谢长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在里面,真元可以灌入这些剑里,但是这些剑的剑气却散发不出来,在里面根本没有办法试。”
顿了顿之后,谢长胜有些不满的接着说道:“我原本想将两柄都带出来,但是想着剑胎上写的是自取一剑,若是带两柄出来恐怕和在赌场里出千一样是坏了规矩,没准会被直接取消参加剑会的资格,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丁宁对你说的那两柄剑,你全部找到了?”
谢柔听出了谢长胜的意思,她的目光停留在谢长胜手中的剑上。
这是一柄剑的制式很中规中矩,然而材质极为特别的晶剑。
整柄剑的剑身晶莹剔透,就像纯净的水晶,但是剑身里面却有无数天然的金色丝缕,而剑柄上的金色丝缕却是流于表面,形成一只三足金蟾般的图案。
“两柄剑正好离得不远,几乎同时找到。”谢长胜点了点头,回答道。
“所以两柄剑之间你难以抉择?”张仪也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谢长胜手中的这柄剑,问道:“那你为何选了这柄剑?”
“你们是没有见过那柄青色短剑,若是平时那柄青色短剑和我手中这柄剑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肯定会挑那柄青色短剑。因为那柄青色短剑太过锋利,连剑气都可以伤人。相比而言,这柄剑看上去太过脆弱,似乎直接就能被那柄剑随意削断。”谢长胜朝着张仪翻开了左手,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丁宁先提了我这柄剑,我也绝对不会选这柄剑。”
谢长胜的左手掌心里有一条血痕,此时还在渗着细小的血珠。
“剑气便可伤人?”张仪和何朝夕、谢柔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长胜冷笑了一声,道:“我的手掌聚集剑锋还有一寸,便直接被割出了这样一道伤口。”
“这到底是什么剑?”谢柔甚至忍不住有些怀疑谢长胜说的是不是真的。
“剑名不重要。”
谢长胜却是摇了摇头,看着丁宁道:“现在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丁宁怎么会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这样的剑存在,他难道知道里面是这样的剑海?”
“剑是獬豸剑,用獬豸的独角制成,出自昔日赵地。但我也同样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里面有这样的剑存在,怎么会知道里面可能是这样的剑海,所以他必须给我解释。”
一个女声从后方一侧响起。
但是所有人第一时间都知道不是南宫采菽。
因为南宫采菽的声音不可能这么冷,不可能这么威严。
张仪浑身一震,转身,只看到一名青袍少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紧接着,他的双目感到刺痛。
因为在这时,一名连头上的发丝都似乎在流淌着剑气的年轻男子也出现在青袍少女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