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空气里透着一些平静的寒意,就好像中国北方的某个秋日,柳子越轻轻地拉开落地窗边的窗帘,顺便推开了窗扇,耳朵里面就飘来了钟声,循着这安详的声音看过去,斜前方就有一座漂亮的钟楼,从她站的这个相对比较高的酒店楼上看过去,视觉有点扭曲,钟楼有些歪斜,孤零零的立在一个小广场的边缘。
看上去,就好像自己这段时间在伦敦经常看到的海德公园那样,台阶上可以散布游人,也可以随意自由的卖艺、发表演说,但是在贝尔法特斯的这个广场边,除了几座雕塑在那做着演讲的姿势外,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广场边还有一座有句,相当古老的街区,甚至有古老的饮马池和公共厕所……
窗户中漏进来的冷风让只穿着睡袍的柳子越紧了紧衣服,似乎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部电影《勇敢的心》,那个爱尔兰的独立运动英雄华莱士是不是就是在这个广场被处死的?
想到这里,有些小资的姑娘转头看了看床上还在被褥之中酣睡的丈夫,也许他才是自己的英雄吧……
虽然有点黑暗,但看上去,确实很有让人着迷的气质啊!
这姑娘真是无可救药了!
所以时间回到昨夜……
伴随着黑影憧憧从各种巷子里面出来的,就是饭店里面侍者的习以为常,游客的惊慌……
店家开始拿出两支双管猎枪交给两名身材强壮的侍者站在落地窗前,故意让明亮的灯光照亮他们的身形,提醒外面的暴徒,要是胆敢进攻这里,换来的就是血溅五步,加上这家饭店的门窗全都是用金属格栅保护起来的,只要全锁上,外面要是没有枪支,就根本没法攻进来,外面的喧哗声自然就不敢选择这里,而且这家著名的饭店也一贯不值得招惹。
可两位侍者转身就看见餐桌边一个之前看上去高挑清秀的姑娘,已经打着饱嗝,从自己那件袍子式的外套下面掏出了一支折叠的短突击步枪放在桌上,满不在乎的对旁边另一位亚洲面孔的姑娘炫耀:“喏,这就是我的信条,你丈夫灌输给我的信条,手里有枪,心里不慌!”
蒂雅用重庆方言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子越真的就不慌了,忍不住就要捂着嘴笑。
四名东欧汉子三刨两下吃完面前的美食,起身过来:“老板!需要叫酒店那边来增援么?”
齐天林摇头:“大家都没有携带枪支,没必要参与这种事情,叫他们都集合起来等一会儿吧,等外面这一拨儿过了,我们到街上去走走……”只有他跟蒂雅是拥有欧洲比较高级别的许可证,携带了枪支,其他两百人都没有,不是没资格或者弄不进来,是觉得没必要,以亚亚他们那帮小王八蛋的作风,瞬间就能把人家一个公园的树苗全拔了做弓箭,这种强度还要用枪,真的有点多余,东欧大汉们更加不屑,这些都是专业搏击厮杀的,还怕这些肥头大耳养尊处优的小青年了?
所以点点头,四名下属就到窗边去打电话了……
只要稍微认识点枪的男性,都能看得出那支放在餐桌上,弹井部分还俏皮的包了一个粉红色外套的步枪,绝对是专业人员用的家伙,无论是上面已经被擦挂得斑驳的沙漠色喷漆,还是用橡胶套包裹的电子快速瞄准镜,以及那居然粘了一些水钻的消声器,都说明一旦驳火,这两把猎枪估计都不够人家一盘菜。
要知道,就算是在不完全禁枪的欧美国家,这种大火力连发步枪都不是常见的东西,这位姑娘大大咧咧的随手搬出来,看她的动作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所以过来结账的侍者都分外小心,深怕这姑娘顺手就去抓枪,齐天林笑着抱歉,让老婆买单,顺便询问:“天天都这样么?”
侍者垂头丧气:“那可不是吗,这一折腾我们今年哪里还有游客,本来就经济低迷,现在……谢谢,谢谢夫人!”实在是柳子越的小费给得有点高。
齐天林还顺口询问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地方,看看外面人头攒动的浪头已经过去,才起身招呼出门:“你是先让蒂雅把你送回酒店还是怎么?”
两位姑娘一起一口回绝!
蒂雅是不愿被拖油瓶耽搁了自己干正事,柳子越是觉得既然来了就要看个明白,这也是个主意正的姑娘,何况她看了蒂雅的模样,就自问自己为什么不能也对丈夫建立这样一种信任呢?
下意识的还是有点比试的心思。
那就一起看看吧,走出门,齐天林就接过部下递过来的通讯耳麦戴上,试了试音,只有波波维奇这帮人能呼应,亚亚他们听不到:“我们已经都离开了酒店,集结在您前方右边的街道边……”
齐天林一行人这么慢慢地走过去,街道上真的就没有行人了,能听见夜空中警车的警笛,还有消防车的红光闪过,私家车都很少出现,街面上连停靠的车都没有,也许那些蝗虫过境一样的暴徒会对看到的任何目标发起攻击吧,没谁愿意遭受无妄之灾。
果然,刚走过一个街口,就看见波波维奇带着几十号人,或坐或站的分列在街口两侧,就跟两帮小流氓似的,全部都是穿着运动服套头衫的打扮,看见齐天林点点头:“我们划定的区域就在那边……那里有一个东欧地区移民相对集中的居住地,其实也就十多户人……”
齐天林点头:“去吧……不用管我们,我们有枪,开枪以后的处理也简单。”所以最后连跟着他们的那四名汉子也被带走了,这帮人形色匆匆的就往目标地进发,齐天林偏头问站在另一边的蒂雅:“亚亚他们活动的区域怎么走?”柳子越被夹在中间,当然齐天林是靠街面的,蒂雅靠着房屋这边,相对安全一点。
就像个考试,蒂雅立刻精确的报出了自己所在街区位置,但完全不是柳子越理解的那种方位感:“九点钟方向五百米处一处,两点钟方向一公里半一处,然后有部分人员作为机动跟诱饵在中间游动……”
齐天林就去近的,主要是怕老婆走累了:“就当是饭后散步……”
不过真走起来,气氛就相当诡异,因为街面上真的没有人,柳子越略微颤抖的声音:“我感觉好像拍摄僵尸电视剧的街景……”
蒂雅不怎么看这些:“僵尸?什么玩意儿?”
齐天林也不看,但知道:“不能吃的……专吃人脑,走了,这边近点……”他其实是记得前面似乎有个暴力活动集中点,想绕开。
但是他们穿过巷子就发现,气氛陡然变化,一大群穿着各种运动卫衣、套头衫的年轻人散漫的站在街区两边,就跟刚才波波维奇他们的动作差不多,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明白这些人更具攻击性,波波维奇他们一声不响的在路边等待下一步命令,这些人则是完全没有纪律性的大声叫嚷着,充分的散发过剩的精力和无穷的怨气,满口都是现在欧美青年口中喜欢的谢特、法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自由,不过在齐天林看起来西方人的脏话比起中国任何一个地区方言都差了好几条街的档次。
当然现在不是评判脏话的时候,他调换了一下位置,伸手把柳子越揽在左手臂中,让姑娘的后背几乎贴在他的右胸,快速移动,必要的时候柳子越那并不太擅长体能运动的脚步打乱踉跄的时候,他就能及时扶住她,右手则是牵着蒂雅的手,尽量把这姑娘往自己身边拉,一边安慰柳子越:“不要抬头看,低头,埋住头,就没有危险!”一边警告跃跃欲试的蒂雅:“不要拔枪!不许用枪!针对这样的场面不要擅自使用武器!”
所有正在街面上移动的物体都会自动成为这群年轻人的袭击目标,这种被中国称之为群体事件的态势变化很快,也许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的聚集,接着就开始大声嚷嚷或者讨论,情绪开始激动兴奋,也许平时很温顺很内向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极具攻击性,原本只是无意识的聚集活动在受到任何一种撩拨的时候就会爆发成为冲突,而在贝尔法特斯这样的地方,无数个冲突联系起来就是骚乱,再进一步的升级就变成暴乱了。
所以一个丰腴成熟,一个苗条摇曳的两位姑娘经过街头,简直就好像火星掉进了汽油桶,瞬间引爆,各种大声挑逗的语言,得意洋洋的冲出来叫喊了以后,能够引起同伴哄笑的话语,似乎能表达自己的了不起,等齐天林双手拉住姑娘快速越过这一带,这种不抵抗或者躲避的行为更加助长了气焰,有些人就开始尾随过来,甚至快跑几步过来踹齐天林!
更有些人从自己怀里开始掏出各种各样的器械,事先准备的刀具,棍棒……
任何看不顺眼的东西这个时候都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
不管他们是持什么政治目的或者什么教派,一旦骚乱起来的时候,都是暴徒!
这也是人的本性,齐天林他们长期在战地上,见识过太多了!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