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袁芷若倔强的小脸,杨震摇了摇头道:“小袁,作为你的首长,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见你的父母。不过这是你心里的秘密,我不会去追问。我是你的首长这不假,但是我不想对你的事情刨根问你。”
“但我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劝劝你。回家看看吧,也许当年你的父母能做出让你伤害如此之深的事情,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天下没有一个人会不爱自己的子女,有些时候父母做出的至少在你看来对不起你的某些事情,肯定会有他们自己逼不得已的理由的。去看看他们吧,等你后悔的时候也许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了。”
只是说罢这番话后,杨震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股子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的这番话,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后世的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段遭遇和背叛,他以为自己曾经已经忘记。却没有想到,在做自己秘书工作的时候,会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本来是劝袁芷若去见见自己家人,却不防被这番话勾起自己心思的杨震,在心里不禁的自嘲道:“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宽宏大量的人,虽然明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与后世的母亲相见,却在内心中始终无法原谅母亲当年对自己的出卖与背叛。”
想了想,杨震拿着手中的几份文件转身进屋前,转过头对袁芷若道:“小袁,我这个人不会劝人,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明天早上在和我说。不要现在过早的下结论,观察事情不应该都看表面。现在你也去休息吧。今后不要在陪着我熬夜了。”
说罢,杨震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进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卧室。拧亮床头柜上的台灯后,杨震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直接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几份军工部的报告,眼睛却望着天花板,心里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只是在转身之前,他眼神中那一抹伤痛却是被袁芷若敏锐的捕捉到了。看着眼中一闪而过伤痛,转身进入卧室内杨震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袁芷若却是不明白这样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究竟会有什么事情,让他表现出如此哀伤的眼神?
杨震进屋子去休息后,袁芷若却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帮杨震将文件整理好后,就在杨震办公室内的沙发上打了一会盹。现在距离天亮已经不足五个小时了,即便回去睡也不会睡太长时间。
天一亮,整天忙着汇报、请示的司令部几大部的参谋、干事,又得打搅首长休息。自己就在这里守着,可以只要没有特殊事情,尽量就不要让一些小事来打扰自己首长的休息时间。让这个虽然年轻,但是整日整夜工作的首长,可以多休息一会。
只是袁芷若心中的想法虽好,但是杨震多年以来养成的生物钟,哪有那么好调整过来的。尽管直到快要天亮才睡着,但体内形成多年生物钟却依旧让杨震在睡眠三个小时后,醒了过来。
起身后,杨震走出卧室却发现合衣躺自己办公室外间在沙发上的袁芷若,却是摇了摇头。这个女孩子留在这里的想法他知道,只是可惜自己终究还是享不了那个福分。杨震取出一件日军将校呢军大衣给她盖上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跟着自己的贴身警卫排开始出操。
杨震不知道,就在他轻轻的离开自己办公室,并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后。一直在熟睡中的袁芷若那双秀气的眼睛又睁开了。杨震转身时,眼神中那一抹异样的哀伤和孤寂的背影,还有那番话,让袁芷若一夜都没有合眼。她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些后心中会隐隐的作痛。
只是当杨震走出自己卧室的时候,她才匆匆的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当杨震将自己的那件军大衣给披在她的身上时,如果观察仔细一点的话,会看到袁芷若脸上那一抹显得有些异样的嫣红。
杨震出操时,再也躺不下去的袁芷若披着杨震压在自己身上,貌似还带着杨震体温的军大衣,就站在他办公室的窗口边上。一边闻着军大衣上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男人气息,一边红着小脸在看着他出操。
并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正在楼上脸红的看着自己的杨震,正在围着伪满三江省政府大楼前小广场,专心致志的出早操。出早操,这是杨震已经养了多年的习惯,只要没有作战任务时间允许,总要跑上一个五公里。而这个五公里,向来都是风雨不误的。
除了在哈尔滨蹲日本人监狱,以及重伤休养这两个特殊时候之外,即便在苏联访问,他也一样照出不误。一个五公里跑下来,又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和一百个蛙跳后,杨震立马感觉一阵的神清气爽。
简单的在警卫排驻地洗漱完毕后,杨震才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等回到总部临时设置在伪三江省政府办公楼中的司令部自己的办公室中,杨震却发现袁芷若已经给自己预备好了热情腾腾的早饭。而这些闻起来很香的早餐,明显不是厨房的大锅饭。
看着桌子上几样拌的清爽的小拌菜,一小盆热情腾腾的小米粥和一盘油煎的大饼子,杨震转过头对正在忙碌的袁芷若,有些开玩笑的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女孩子总熬夜会不漂亮的。下回有时间多休息一会,不要给我单做早餐了。我这个人不挑食,食堂的大锅菜一样吃的欢。早餐让警卫员去食堂打就可以了。”
对于杨震关心的话,袁芷若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为杨震盛好饭,静静的坐在一边。杨震端起饭碗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道:“想好了没有,究竟是回不回去?尽管我知道不应该干涉你的私事,但作为你的领导,我希望你能回家看看二位老人。至少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安心一些。”
杨震吃饭的时候,一直伏案低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的袁芷若听到他这番话,却是抬起头看了看杨震,才道:“一号,我知道您的想法是什么?您不要想了,他这个人的确有经营头脑,在商场上的确是一个少见的人才。”
“但是其人为了利益无所不用之极,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先是依仗张家的势力聚敛了大量的财产。现在为了攀附权贵连亲生女儿,甚至都可以送给那个日本人做情妇。按照党的政策,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足足可以枪毙十次了。”
袁芷若很有才气,也很聪明。在担任杨震秘书的这段日子里面,对根据地内的情况也很熟悉。杨震一提出希望他回家看看的话,她就敏锐的了解到这个即狡猾如狐,又果敢刚毅,让自己始终看不透的首长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对于她的这番话,正斯理慢条的喝着粥的杨震却是摇了摇头,很是不赞同的道:“我说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当初那个女儿能在家里戒备森严,周围到处都是日伪特务的环境之下逃出来。没有人帮忙,还能带着一千多块大洋和一批药品逃出军警密布的哈尔滨城?”
“一千多块大洋,可不是伪满的纸币,也不是奉钞。一千块,卷吧卷吧没有多大,有一个小皮包就能装下。一千块大洋,可是足足小半皮箱。在加上几条小黄鱼,和为数不少的珠宝这么不小的一比财产?”
“一个娇生惯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家钱有多少,更不知道度日艰难的女孩子。岂能够轻易偷出来的。而且这个时候,谁会将这些日伪政权严厉收缴,并禁止使用,除了在老百姓私下还很认同,基本已经退出流通市场。但在关内却是硬通货的货币,放在家里?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还有,我听说那个父亲想尽办法,让流亡在关内的东北老朋友,将在香港银行的一百多万港币存款,几乎是家里现金的三分之一,改成了自己女儿的姓名。这些钱也是九一八事变之前,他们家存在香港银行中,所有的现金。”
“我还听说,在他们家在香港银行的保险箱内,还有去美国留学的手续,以及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入学通知以及专门购买的十二张只要到就可以直接上船的,香港直达旧金山的船票。或是转到新加坡、澳大利亚直飞美国的飞机票。”
“只要她的女儿到了香港,这笔钱就全部都是她的了。这笔钱,按照现在的消费能力,足可以够这个女儿富足的过好下半辈子了。只要她的女儿,到了香港就可以去美国留学,顺利的进入美国一流的普林斯顿大学读书。”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女儿,没有按照他的安排去香港,而是利用在大学时候的关系,参加了抗联。一直在深山老林之中与日军作战。他安排护送女儿经大连去香港的人,在预定的接应地点空手了几日。”
“我不知道那一个父亲在凶残的日军眼皮子底下,为了他几个儿女中最为逆反的一个,也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会冒着全家被杀,失去所有家产的风险,做出如此大的决定。这样的父亲,在我看来绝不是那种攀附权贵,连女儿都可以牺牲的人。”
“如果不是那个日军中佐在清剿抗联三军的时候被击毙,日伪政权又要拉拢他这个工商界的闻人出面稳定社会,而没有追查到底。那个父亲恐怕真的就要为这个没有体谅他的苦心,还在埋怨他表面上与日伪军虚与委蛇的女儿而家破人亡了。”